张钰璐唱完一首,把麦递给男主演,然后在许罂身边坐下来。“你最近精神不好?”

许罂闻言抬了下眼皮,笑,“有吗?”

“嗯。”

张钰璐用牙签扎了两颗草莓,一颗给许罂,一颗自己吃。“喏。”

“谢谢。”

张钰璐观察许罂,红色的草莓,嫣红的唇,哪怕娱乐圈美女如云,许罂也是个中翘楚。她是真的美,根本用不着滤镜。皮肤白嫩、头发乌黑浓密,最好看的是她的手,细细白白的,一点儿凸出的关节都没有。

天生丽质,让人羡慕不来。

张钰璐看了她一会儿,说, “暑假档火的几个剧全是女主傻白甜的大狗血。”

她捶捶自己吊威亚有点儿酸的腿,“现在想大火挣钱,女演员必须走傻白甜人设啊。戏里戏外都得扮。唉,我都有点儿扮腻了。”

许罂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半空的啤酒杯,没抬头,“没办法,观众和粉丝喜欢。”

张钰璐:“许罂,以你的外形条件和演技完全可以走甜美人设,让公关团队操作一下,多发点通稿。”

许罂对她笑了下,想起一个曾经与她同期通告的女星,刚从大佬床上爬下来,就换上天使小白裙接受采访,说自己还没谈过恋爱。她全程看着她脖子上若隐若现的草莓印子,一股子恶寒。

“那路线,我大概是走不了。还是随心随性吧,自由。”

装清纯小白花,曲意逢迎,不是她的作风。

也正因如此,许罂给公众形象总有股冷艳的味道。

很美,却有些傲气。

加上少年成名,被人扒出从小是年级大佬的黑历史,黑黑红红的,爱她的粉丝爱到疯狂,恨她的也恨得深沉。

许罂作为歌手出道,曾大红大紫,后来才转战影视。

当时有人嘲她才尽,许罂没有解释,只在微博上发了四个字:随心,随性。

网上评论两种画风,一边是疯狂的崇拜,一边是嗤之以鼻恨之入骨。

张钰璐不能理解许罂的脑回路。进娱乐圈大家都是为了捞金的,拍戏是装,混圈子、包装个人形象也是装,本质有什么差别呢?

许罂没解释,没心思去让别人懂自己的三观。

她们又随便聊了些话题,凌茜茜就来找张钰璐一起去卫生间。

凌茜茜有点儿八卦,拉开门的时候悄悄跟张钰璐说:“你还不知道吧。许罂家里豪得很,有钱任性,跟咱们这样普通家庭出生的艺人不一样……”

张钰璐惊讶了一下,回头看一眼许罂,美人正托腮懒懒玩着手机,低低调调的,真没觉察出她原来是白富美。

张钰璐:“难怪许罂的手那么漂亮白嫩,从小养尊处优吧。”

卫生间有点儿远,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许罂——

黑历史多,不良少女,人相处起来却很礼貌。

18、9岁就小有名气,一经出道,首张同名专辑就大卖。自带热搜体质,天生当明星的料。但对娱乐圈,她似乎有些不屑低头。

在音乐事业最火的时候,突然宣布退出音乐圈子不唱了。至今还是个迷。

“你知道她当时为什么退出音乐圈子吗?”张钰璐好奇地问。

凌茜茜摇摇头,然后想起什么,“我听到过个八卦。说她退圈是因为一个男人。”

“谁?”

“不知道,”凌茜茜继续说,“她退圈前最后一场演唱会,中途唱到那首《爱你》,好像哭了,后半段整个就有点儿疯……”

“啊?”

她们一路聊,越聊越觉得许罂有点儿传奇、神秘……

包厢里,许罂一个人坐了会儿,偶尔应付旁边人碰杯喝两口。

慢慢,有些无聊了。

她随手拿了iPad,点开百度,百无聊赖,就在搜索栏里随意搜索了个关键词,“顾星沉”。

信息寥寥,只有一条——上个月G市金融行业峰会上新闻,配图有顾星沉的发言照。

照片里千人会场很大,远远的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

信息好少。

许罂皱了下眉,然后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高奕曾告诉她顾星沉有个英文名。

她翻了微信,找到那条,把Elvis Ku,复制到搜索栏里。

一秒刷新之后,许罂就有点儿傻眼。

她摸了摸耳垂、眨眨眼睛。满屏的英文链接,Elvis Ku的名字是标红的,说明都是他相关。

许罂看得直晕,然后随便点了靠前的一篇。

链接进去的网页,风格是英联邦国家的蓝色背景,通篇英文。

手指在屏幕上往下滑,许罂看得要崩溃的时候,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字母里找到张照片——

顾星沉站在米字旗旁边的讲台,神色平静,藏蓝色西服,在讲着什么。

台下观众大部分是白人,夹杂着些许亚裔和黑人。许罂看不懂英文,但看他们衣着、场合,应该很大型高端的活动。

许罂目光重新回到讲台后的人身上,点击图片,整个放大,直到能看清男人那双纯黑深邃的眼睛为止。

顾星沉衬衣扣到最上面一颗,打着同色系领带。一丝不苟。

这男人越严肃禁欲,越性感撩人。

许罂看了一会儿,心跳有点儿快。

——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她像一个脑残的暗恋者,默默窥探一个男人的私事。

“哇,这男的好帅!”

凌茜茜和张钰璐去卫生间回来,刚好看见,她凑过来看,“从头发丝到脚尖儿都透着股高级知识分子的矜持。”

张钰璐看了一眼照片, “挺像我上部戏的男主角。”

“那不是个斯文败类吗?”

“哈哈是啊。”

“那种角色只存在于艺术啦,真人不可能有这种。”

“嗯,这个男人看起来蛮纯的。”

许罂听着他们聊,默不作声,就笑了一下。

她揣得明白。

不好意思,这只,活生生的。就是。

凌茜茜看了一会儿,皱着眉把平板还给许罂,似笑非笑,“许罂,这个人挺像你前两天热搜绯闻的男主角嘛。”

许罂眼皮朝她一撩,笑容有点儿阴。“照片都糊成那样了,你都能看着像?”

--

15点一到,公司墙上电子板的股市曲线瞬间静止。

公司里的大厅里,密密麻麻的小隔间办公桌,精英们都不约而同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忙。

顾星沉从会议室出来,看了一眼电子板上的收盘数据,吩咐高奕做一份当日分析送到办公室。

顾星沉进了自己办公室后,秘书在门外轻轻将门掩上,他在椅子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看文件。但看了一会儿,就有些看不下去。

最近的他有点儿……不对劲。

他托着头摁了摁鼻梁根,眼睛睁开一点,目光就落在旁边的手机上。

顾星沉看了两秒手机屏幕,然后拿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短信箱。

之前不屑一顾的短信,这几天,他却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像个傻瓜。

宽大的棕色实木桌,顾星沉手臂放在上面,棕褐色与衬衣的洁白视觉碰撞,有一种牛奶混咖啡的优雅。

顾星沉把短信箱里那几条信息细细看了一遍,导出来存档,免得丢失或者误删了。

然后他翻到通话记录未接来电那里,把那串号码好好地保存起来。编辑了名字,“许罂”。

嘴角略微上扬了一下,有没成型就散去的笑意。可没多会儿,顾星沉又皱了眉。

他沉凝地看了一会儿。

改了主意。

把许罂的号码和短信,都删了。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高奕来交报告。

高奕捡重要的说完,也没出去,顾星沉看他:“还有事?”

高奕有些尴尬,酝酿了一下,说:“老大。有件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

“嗯。”

“还记得我之前联系的女明星吗?我感觉……”高奕顿了顿,破釜沉舟,“我感觉她一开始就是冲你来的。抱歉啊老大,我没想到她套路那么深,聊了你不少事。”

顾星沉眼睛有波光浮动,心中讶然。

许罂接近高奕,是因为……他。

真的,会么……

高奕抱歉地打量了顾星沉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说,“老大,前两天热搜那个是你吧。‘车库幽会门’那个。”

顾星沉看他,没说话。

高奕从他平静的脸上猜不到情绪,但他向来油,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顾星沉这种不玩儿女人的男人,怎么看都正直单纯。容易被骗。

高奕觉得自己风流害了兄弟兼领导,挺愧疚,好心提醒:

“老大你可要小心,她套路深呢!百分百的大渣女。”

顾星沉看向他,高奕有点儿莫名,总觉得自己老大脸色不太好,眼神……嘶,有点儿冷,以及嘲弄?

“你怎么就判断出她是渣女。你很了解她?”顾星沉往椅子后一靠,正正经经地跟高奕说话。

高奕没注意到对方眼睛细微的变化,真诚地奉劝:

“臭味相投的人,远远就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儿。”

“老大,我作为资深渣男多年,奉劝你一句,千万别上她当!”

“你别看她一开始对你好,等她玩儿腻了,甩起你……”

高奕猛地顿了一下,改口,“我是说,甩起‘别人’来都不带眨眼的!”

“哦?”顾星沉尾音上扬。

高奕:老大“哦”是什么意思……

顾星沉看着他笑了一下,高奕觉得后背有点儿凉,尽管顾星沉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还是那深沉而温和的样子,但莫名让人觉得冷飕飕的,怕得很。

他把报告递给他:“拿去吧,重做。把过去三十天的数据一起。”

高奕懵了。

“三三三十天?”

顾星沉弯了下唇,嗓音柔和:“嗯。明天9点,我桌上要么是你分析报告,要么是你辞职报告。”

“老、老老大……”

高奕委屈惨了。

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boss不高兴。

-

夜里。

顾星沉一个人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茶几上摆着几本书和一杯热咖啡,热气袅袅。

顾星沉从茶几下面的抽屉拿出一只盒子,用绒布仔细擦了许多遍,才把女士墨镜小心地放进去。

摆好。

然后看了很久。

手机上许罂的电话号码已经删掉了。许罂应该不会再联系他。而他,也没有脸和尊严去联系,面对。

他曾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玩心术骗取她的爱,最后,在树林里,有那样禽兽地,险些玷污了她。血淋淋地斩断所有关系。

她怎可能原谅。

又怎可能再敢接近一个,伪装已经被撕破的,衣冠禽兽。

在许罂面前,他那副美好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