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在这儿呢。”草丛里钻出一颗小黑脑袋,是张虎头,在他旁边,囡囡正瞪着大眼睛,看到张杨氏,囡囡有些惶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索抱,“娘,抱。”

“虎头,你哥和虎脑呢?”婉儿急问道。

“他们赶着猪崽和鸡崽进林子了,怕被那些当兵的发现。”虎头向着林深处指了指。

坚壁清野,绝对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一到兵荒马乱的时候,老百姓都会自觉地将吃的、用的分门别类藏好,然后人也躲出去,等兵匪过去之后,再回家过自己的日子。不过,那些兵匪也学精了,他们也摸索出一套办法,寻找老百姓埋藏的东西和藏身的地点,张陵这个想法不错,小婉将囡囡从婆婆身上摘下来,一手抱着小姑娘,一手搀着婆婆走进了树林。

那些溃兵来得很快,不过一刻钟左右,山下便响起了人喝马嘶的声音,总有一些舍不得跑远的村民被那些溃兵寻着,于是又响起一片哭喊的声音。

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山下传来的声音小了,可村子里升起了大大小小的烟幕。

“这些该死的家伙,他们一定在烧房子!”张陵的脑子倒是好使,一下子便想到了起烟的缘故。

什么?放火烧房?

小婉吓了一跳,眼瞅着就是冬天,这房子要烧了…这全家病的病,小得小,冬天可咋过?

“娘,我回去看看。”她藏不住了,站起身就要往村子里走。

“不行,婉儿,太危险了,房子…烧就烧了吧。”张杨氏何尝不知道房子的重要,可她更担心儿媳出事。

“娘,那些溃兵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从小路回去,没事儿。”小婉不听劝,她拍拍腰间的那张弩,“有这个,不碍事的。”

说完,她拔开草丛,顺着小径往村里走。

一路上,借着草丛和树木的掩护,有几个在村边逡巡的溃兵并未发现她,而且刚进村,便听到那些溃兵相互吆喝着撤走。

小婉溜着墙根潜行,那些溃兵大概也急于逃走,并没注意有个矮小的身影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进村里。

第一卷乱世第六节祸兮、福兮(求收/求评)

还真被张陵说着了,那些溃兵大概是因为没抢着什么东西,在村子里东一把西一把的放起了大火,有不少房子已经完全淹没在火焰之中,小婉跑回自家,发现大火已经烧到了房梁上,吓得她也顾不得暴露行迹,从水井里打水向着火的地方泼去,好在火是在门口放的,并没有蔓延开去,两桶水泼出去,火势便渐渐的熄灭,小婉总算是长长吁了一口气,今年的冬天不用睡外面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不怀好意地笑,“哈哈,我就知道今天老子我艳福不浅!”

小婉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她慢慢地转过身,终于看清声音的主人——这是一名军官,身上还穿着隋军的制式衣甲,身后还牵着一匹战马,一脸的络腮胡子更增添了几分凶狠。

“你是朝廷的军队?”小婉突然觉得可笑可悲,朝廷的军队本来应该是保护百姓的,可他们现在做的却恰恰相反,更为可悲的是,她的公爹还是朝廷的大将——为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军队效力,不知她公公泉下有知,是什么感觉?

“不错,本大人正是朝廷的军官,小娘子,你是不是应该犒劳犒劳本大人…哎,不要走。”那个军官见小婉不住地后退,便嘻皮笑脸地步步紧逼。

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小…小娘子,不过是个…是个玩笑而已,快把它收起来!”

在小婉的手中,变戏法似的出现一张弩弓,正指着军官的胸腹,弩矢闪闪发光,绝对不是样子货,别说那个军官只是一身皮甲,就算是铁甲,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也没那个胆子硬接。

“小…小娘子,我是朝廷军官,不会对你不利的,先把它收起来。”军官竭力想做出一付笑脸,只可惜角色转换太快。

“好,我收起来,你可要说话算话喔!”小婉微微一笑,那个军官心情刚一放松,就听得‘嘣’的一声弩弦响,三点寒星闪电般的迎面而来,军官只觉得胸口一痛,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顺着胸口那三支弩矢流了出去。

“你…你…”鲜血从军官的嘴里流出,他指着小婉却说不出话。

小婉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怜悯,摇摇头道:“我不想死,所以…只好你死了!”

‘扑通’一声,军官跌倒在地,眼睛慢慢地合上…小婉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个军官确实死了,才又将弩弓装上弩矢,然后来到那军官身旁,探手在他颈侧试了试…确实是死得透了,这三支弩矢齐齐地射中他的胸口,想不死也难。

不过,下面该怎么办,小婉蹲在那儿,脑子飞快地转着,村口那边传来呼喝声,那些溃兵似乎正准备要走,如果他们发现…她打了个冷战,一咬牙,将那匹战马拉过来,然后又找了根绳子缚了那具尸体的双手,用马将他拖到后院,然后又回到前院将地上的血迹处理干净。

回到后院,小婉找了柄锄头开始挖坑,好在土质比较松软,浅浅地刨了一个,将那具尸体塞了进去…当然,小婉也废物利用了一下,将这个军官的长剑和钱袋都取了出来。剑也还凑合,至少剁猪肉比张屠户那柄杀猪刀还要锋利几分,可钱袋子里就可怜了——除了十二、三两散碎银子之后,只有十几枚五株钱。

“真是个穷头!”

嘴里嘟囔着,小婉可不敢将动静闹得太大,将坑上薄薄地扬了层土,勉强遮住尸身,然后将马拴到后院一根桩子上——她现在就是赌运气,如果真的被那些溃兵发现,她也认了。

好在那些溃兵似乎也没心思注意少没有少人,在村口呼喝了一阵之后,便呼啸而去,小婉就贴着墙根听着,直到那些溃兵的声音远去,这才松了口气,浑身已是出了一身透汗,两条腿都觉得软了。

待了一会儿,外面已经传来人语声,却是那胆子大些的村民,在山上看到溃兵走了,摸进村里看情况,有那发现自家着火的,自然又是一阵哭骂,紧接着便是救火。小婉却是管不了那么许多,她挣起身来,又去将那埋尸的地方添了些土,然后去搬马包,平白得了头大牲口,这也是好事。

咦?好沉。

那个马包出乎意料的沉,小婉说起来比同龄女孩的力气大多了,一个没拿稳,马包摔到地上散开了,四十来个明晃晃的大银锭滚了一地,她愣了一下,试探着拿起一个掂了掂——没错,是银锭,正儿八经的银元宝,一个足有十两重,她数了一下,足足四十五个,在马包里,还有一盒各色首饰和数十个小银锞子,每个至少有一两来重。

天降横财呵,她这会儿也顾不得双腿软不软了,这些东西不及时处理的话,那就是天降横祸了,好在这里是自家后院,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别人,小婉来回走了两趟,才将那些银锭和首饰搬到张杨氏的屋里藏好。

歇息了一会儿,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山上接张杨氏和张陵他们兄弟几个。本以为她们等急了,没等来到山下,便见到张杨氏拄着一根树枝,领着囡囡走在前面,张陵他们三兄弟挥着树枝,赶着那些猪崽和鸡崽呼噜呼噜地跟在后面。

“娘,您没事吧?”

“婉儿,你没事吧?”

张杨氏和小婉几乎同时开口相询,然后又同时笑了起来,小婉急上前两步,扶着张杨氏道:“娘,家里没什么事,就是门被那些兵痞烧坏了,得重新修一下。”

张杨氏倒是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留下来一个过冬的地方。婉儿啊,苦了你,刚才…可把娘吓死了。”

“娘,都是我不好,以后一定注意。”小婉知道张杨氏是真的疼她,便笑着回答,一行娘几个,言笑晏晏地回家,倒不像是受了灾的。

第一卷乱世第七节未来的打算

轻轻地你来了,留下了你的收藏和推荐,挥一挥手,带走了我的感恩…

********************************************

“哎呀,这是哪来的马?”张陵眼睛尖,刚一进屋,就从半开着的后窗发现那匹系在后院的骏马。

“哦,那好像是溃兵的战马,刚刚从别的地方跑过来,正好被我抓着,就系那儿了。”小婉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催促道:“快过来帮把手,扶娘进屋躺着,我去把被褥抱回来。”

“噢。”张陵狐疑地又看了那马一眼,乖乖地过来将张扬氏扶到坑上。

“耶,耶,以后有马骑喽!”虎头虎脑和小囡囡倒是显得兴奋起来,只有张杨氏疑惑地盯着小婉的背影,若有所思。

虽然小婉表面上镇定自若,但毕竟是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和射杀那傻狍子和野狼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好几个漫漫长夜,小婉都躺在床上望着后窗发呆,眼前仿佛看到那个胸口被射出三个窟窿的军官。

好在后窗那里从来没有爬进来什么鬼魂,可见前一世无神论的教育还不算失败,只是头一次杀人,她有些不安,所以才连续失眠。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话,我还是会杀了他。”小婉暗暗对自己说。已经死过一次,好不容易重生为人,如果再莫名其妙地死掉,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还会有重生的机会,因此,只要是威胁到自己的生存,就算是杀人也在所不惜。

虽然当童养媳是委屈了些,可小张陵还是挺聪明的,而且长得也还不错,仔细调教一下,也是个很有前途的正太,况且自己对历史也有一些了解,估计正太成熟的时候,也正是唐太宗的贞观盛世,说不准还能够发家致富呢…不知不觉中,她的心上已经长了一层硬壳。

杀人的事情和那笔意外之财,小婉并没有和张杨氏说——不是她想保密,而是张杨氏被那一番折腾之后,身体不太好,她不想唬着婆婆。

这次溃兵进村,虽然没抢什么东西,但村里有十几家的房子遭了殃,虽然村民们回来之后奋力扑救,可还是有一些房子被烧毁,已经有不少人家抛弃家园,携老带少的离开这里,去其它地方投亲靠友了。

“求人不如求己。”小婉根本没想过求谁,家里多了一匹大牲口,而且还多了那些飞来横财,只要忍到这兵荒马乱的日子结束,日子就会慢慢地好起来,她已经在考虑做什么生意来发家致富了。

于是她这几天经常往村外的河滩地跑,然后带着个口袋装了些泥沙回来扒啦,这一摆弄就是一天,几个村里人就在窃窃私议:这张家的那个童养媳是不是被上次过兵灾给吓着了?

“婉儿啊,你有心事,为什么不跟妈说一说?”张杨氏也看出来了,只是她可不信小婉中了什么病,只觉得这孩子心事太重了。

“娘,我这是在做准备呢,等世道好了,咱们好好活一回。”小婉顺口回答。

什么叫好好‘活一回’?张杨氏有些不明白,她还想问时,小婉已经跑出去督促那兄弟几个学习了。自从上次过兵之后,小婉就提出建议——有文事必得先有武备。

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要靠这对拳头,因此她在督促张陵他们学习的时候,也督促他们锻炼身体,练习武艺。张家本来就是以武传家,张杨氏对此也持赞成态度。于是张陵他们哥几个,每天在学习三字经的同时,也开始冲拳扎马,练习小婉传授的捕俘拳。

乱世中最恐慌的是什么?

一是个人的人身安全,二就是吃饭的问题,在隋末的时候,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流民,这些流民有一部分是被战火逼迫远离家园的,还有一部分人也是因为战乱——不过他们却是失去了生活的来源而离开家园的。

这一次过兵,有不少人家并没有被烧,却还是离开了家园,那也是因为这日子过得太不安生。不过,张家却没这个打算——病得病,小得小,哪里经得起折腾?反正小婉觉得有盼头,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就成了。

家里有了一头大牲口,这力气活就有了帮手,其实农村使用最顺手的还是牛,只是这些大牲口早就被那些兵匪给祸害了,家里有一头毛驴子,就已经是了不得了。

在家里忙活了几天,总算是将被烧坏的门修好,那些腊肉在地窖里也都逃过了一劫,小婉又将心思转到那几亩山地,虽然粮食是没什么收成了,可山地那种着的山药可还没有收完,地里还有不少。

虽然是人祸频频,可老天还是照顾穷人的,至少天气还暖和,土地还没有上冻,挖起那些山药,还不至于太费力气。

虎头虎脑和囡囡还小,根本帮不上忙,只有张陵还能够听使唤,跑前跑后地将挖出的山药归拢起来,然后帮着择山药豆。

小婉站在太阳下的田里,她已经累得腰酸背痛,腰都直不起来,两只手上都是泥,浑身的精力早已经随着汗水,滴到脚下的土地中,她真想躺在那里不再起来,好好的睡上一觉。

尽管每天的劳动让她感到非常的辛苦,可看着那些山药一点一点的从田里搬进了地窖,她的热情也就越来越高了。虽然山药不是粮食,可撑过这个冬天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她也不必将山药全挖出来,这东西极其耐寒,可以就地贮藏,如果再闹兵灾,也算是个粮食贮备不是?

当然,她是不会用这些山药去换钱的,尽管现在在县城里,山药也能卖出好价钱,可这年头钱又有多大的用处?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到吃的,而且她现在也不缺钱,那几百两银子还藏在家里,等乱世过后,振兴张家就要靠这笔钱了…或许,等到明年春天,李唐就会平定天下,好日子就会到来,那时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必担心地里的庄稼被抢走,更不必担心挨冻受饿,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

第一卷乱世第八节发烧、安神

“婉儿,婉儿!”

朦胧中,小婉的神志渐渐清醒,眼还没有睁开,鼻中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她皱了皱鼻子,分辨出这是安神香的味道,而且还是上好的香料,香而不浓,甜而不腻,她前世的时候家里也点过檀香,可比这种特制的安神香差多了。

有人在叫她,听声音是张杨氏的声音,她想回答,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连眼皮都似重逾千钧,怎么也睁不开。

我这是怎么了?

小婉努力地回想着…好像有点儿印象,她应该是昏过去了,在昏迷之前,她还在地里干活,不知怎么,一直腰,就觉得天旋地转,栽倒在地上,后来…后来就不知道了,直到现在才恢复知觉。不过听到张杨氏的声音,她心里安稳了许多,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再次重生。

心中一阵轻松之后,连眼皮似乎也轻多了,一使劲儿,反倒睁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带苍白,但还算清秀的脸,这是她的婆婆张杨氏。

“哎呀,婉儿,你总算是醒了,谢天谢地,谢谢祖宗保佑!”张杨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慈爱地看着小婉,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还好,终于退烧了,可把娘吓坏了!”

“娘,我这是怎么了?”小婉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是蚊子在哼哼。

“傻孩子,你发烧了,有病就休息休息,干嘛要硬撑着!”张杨氏嗔怪地道,眼神里满是心疼。她说得轻松,当时小婉的情况可够吓人的,烧得满面通红,还不时地说胡话,做恶梦,大夫给开了退烧的药,又开了一些安神的药和安神香,这才稳定了病情——小婉这次昏迷,足足昏迷了两天一夜,把张杨氏吓得不轻。幸好小婉体质还算不错,加上医治及时,否则还真够危险的。

竟然发烧昏倒,还真是够丢人的。小婉突然想起正在燃着的安神香,开口问道:“娘,您是不是请大夫了?花了多少钱?”

张杨氏知道小婉这是心疼钱了,她慈爱地拢了拢小婉额前的刘海,道:“是请大夫了,是县里济春堂的凌神医,你这就是感冒发烧,没花几个钱。他还给你开了几付药,你吃了之后,很快就会好了!”她的脸上露出笑容,嘴上安慰儿媳,心中却是有些后怕。

那个凌神医说了,小婉是最近一段时间没休息好,再加上繁重的体力劳动,导致神气两亏,以至于外邪内侵,如果三剂药下去还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那这个人就等于是完了,准备后事吧。

还好,那个凌神医刚走没有多久,小婉的烧便渐渐退去,人也醒了过来,算是渡过了一劫,喜得张杨氏就要立即去拜天拜地,拜祭祖宗。

“娘,张陵他们还好吗?”小婉的声音倒是不像蚊子哼了,可也没大多少,有气无力的。

“他们好。”张杨氏给她掖了掖被角,扬声喊道:“陵儿,你们几个可以进来了。”

过不多时,外面响起腾腾的脚步声,张陵领着虎头虎脑还有小囡囡跑了进来,几个人的目光都看向炕上的小婉,关切之色表露无遗,不过一个个都没有说话,眼巴巴地看着好,有点儿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你们有没有好好学习,练字?”看来这病人说话也是个锻炼,小婉的底气是越来越足了,说话也显得有力多了。

“有啊,娘说我的字比二哥的字还要好!”张虎脑举起小手喊道。每次想起他的名字,小婉就想笑,用虎头虎脑形容男孩子当然是贴切,可用虎脑当小名…感觉上总是觉得怪怪的,幸好这不是他的大号,否则将来说出去可是够难听的。

“好啊,等我病好了,你们几个举行写字比赛,第一名我就给他买一套真正的文房四宝。”小婉微笑道。

“好啊,我一定是第一名!”虎脑挥动着小拳头,信心十足,张陵毕竟大一些,只是在旁边微笑,倒是虎头在旁边不满地哼了一声,只是他才输给了虎脑,也不好意思在弟弟面前说大话。

“好了,你们这回放心了吧?赶快出去,别在这儿添乱了!”张杨氏怕他们吵着小婉,开始赶人了,几个小家伙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屋里。

“婉儿啊,娘知道这段日子你很辛苦,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反正那些山药扔在地里也坏不了。”张杨氏怕小婉上火,便劝道。

“是,娘,我知道。”小婉微微点头。张杨氏如此关心自己,小婉心里感动,只是说了这会子话,她感到有些疲惫,便道:“娘,您这几天也没休息好吧?您还是回房休息,莫要为了我的病,将您也累倒了。”

她已经注意到张杨氏的脸色不是太好,万一张杨氏再累倒了,那可就是个真正的大麻烦。

张杨氏这两天照顾小婉,直可谓是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她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现在劳累了这几天,脸色就不太好。但见到小婉的病情有所好转,还出言安慰自己,张杨氏心里的欢喜,当真是无法形容,觉得这几天不管多辛苦,都是值得的。她伸手放在小婉的前额上量了一下的她的体温,觉得情况再没有反复,这才又叮嘱了一番,回房休息去了。

小婉确实是觉得累了,闭上眼睛想睡上一会儿,可迷迷糊糊的却似睡非睡,这是大病后,身体虚弱的表现之一,好在没有恶梦缠身,否则更加难受。

就在她闭眼休息的时候,门外转来细碎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她的炕前停下,似乎很犹豫的样子。她睁眼一看,却是张陵站在那儿。

“姐姐,我把你吵醒了。”张陵有些不安地问道。

看到张陵有些紧张,小婉笑了笑,道:“你没吵着我,是我一直没睡着,身上有点难受,你把窗子打开,让我透透气。”

张陵连忙摇头,煞有介事地道:“窗子可不能打开,见风会加重病情的。”

第一卷乱世第九节严寒、饥荒

小婉笑了,“谁告诉你这病怕见风的?今天天气好,打开窗可以促使空气流通,我现在已经不发烧了,无碍的。”

“好,我开窗,如果娘责问起来,你可得替我说话。”张陵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服从。

张陵打开窗户,一股清爽的空气涌进来,将屋里有些污浊的空气换了出去,虽然安神香的香味有些减弱,却让小婉的精神为之一振…这病啊,本来就是越捂越重,空气流通一些,反倒有益于痊愈。

又过了两日,小婉按时服药,身体渐渐地好了起来,等到了第五日,基本上是症状全消,身体也恢复了健康,她已经能够在院子当中散步,而且开始慢慢地打拳,只需要再将养几日,便又能跑跳自如。

村里的住户原本就已经不多,只剩下十几户人家,历经兵灾之后,邻里间的感情反倒是更加深厚了,听说小婉病愈,有几户人家就打发了自己的女眷过来恭喜,言谈之中反倒是又听说了一些外面的消息。

县城里的官儿跟走马灯似的换,前几天还是大隋朝的官,这两天又变成了什么凤鸣王派的官,刚刚听说新任的官又要走,说是太原的留守也反了,马上就要打过来。

太原留守?

小婉想了一下,好像李渊在造反之前就是太原留守吧?只可惜张陵太小,不然鼓动他去投奔李唐,说不定还能够弄个开国功臣当当,可现在首先要保证家人在乱世中活下来。

日子平静下来之后,张杨氏见小婉身体一日好似一日,心里也是十分欣慰,身体也开始好转,村里又有几户人家搬回来,听说外面已经不那么乱了,县城也比较安定,不少铺子又重新做起了生意。

“娘,我们也去做些小生意吧?”小婉有一天跟张杨氏道。

“哪来的本钱?”张杨氏也知道家里需要钱,可做生意那得有本钱,而且现在外面虽然好一些,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再过兵,那时候又是一场混乱,这里病的病,小的小,哪里经得起折腾。

“本钱…其实有的,只是还没有想好做什么。”小婉犹豫了一下,终于将那笔意外之财和出处低声向张杨氏和盘托出。说实在的,这件事压在她心里越久,就越觉得沉重,这次得病也未始不是这件事闹的。

“做得好,不愧是我张家的儿媳妇!”

出乎小婉的意料,张杨氏眉毛一挑,竟然是大加赞扬,尔后低声责备道:“傻孩子,自己揣这么大的心事,那身体能好得了吗?早点儿跟娘说说,哪里用遭这么大的罪!”

“娘!”小婉一头扑进张杨氏的怀里,眼泪稀哩哗啦地往外淌,虽然不如长江黄河那么气势恢宏,可没多会就将张杨氏的衣襟打湿了一大片,把心里积攒多日的恐惧、委屈、无助…都一鼓脑的倾泻出来,心里顿时一阵轻松,病根算是彻底地散了大半。

天气愈来愈冷,虽然门已经重新修理过了,但还是当不住冷风的入侵,为了保暖,小婉将窗户纸又糊了一层,如果窗户也通风,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掉落了,天空跟人的心情差不多,都是灰沉沉的,最可怕的不是天气,而是食物的匮乏,在这最寒冷的日子里,这个最让人恐惧的灾荒还是发生了,比寒风还可怕的饥荒席卷了附近的村县,据说又有不少人出去逃荒了。

在这种大面积的饥荒面前,有钱也没有食品可买,几次兵灾,大部分食品和牲畜都被那些兵匪抢走,张家算是幸运的,窖藏的腊肉没有被抢走,地里还有山药,家里的猪崽虽然还不大,但那些鸡已经长得半大,开始下蛋了。

“娘,今天杀一只鸡好吗?”小婉征求张杨氏的意见。

天天吃煮山药,几个孩子已经有些受不了,入冬前准备的腊肉早已经吃完了,他们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过荤腥了,看着小家伙们祈求的目光,小婉心痛的不得了。不过,小猪崽还不能杀,它们还小,要是现在就把它们宰了,根本没什么吃头,要是再过两个月,至少它们长得半大的时候,身上还能有点儿肉。至于那匹马…现在全家当宝贝似的供着它,来年春天还指望它春耕呢。

“还有几只公鸡?”张杨氏问道。母鸡可以下蛋,公鸡留下一只就够用了。

“还有四只。”小婉想了一下,现在鸡窝里还有三十多只鸡,里面有四只公鸡,杀一只至少可以吃两天,也好让小哥几个打打牙祭。

“那就杀一只。对了,小婉,取十个鸡蛋给后面杨二叔家送去,前两天他老伴病了,也需要补一补。”张杨氏轻叹一声,吩咐道。

这年头,穷不帮穷谁帮穷,但凡家里有些富余的,都会相互帮衬,否则张家的腊肉也不会吃得那么快。连张陵他们小哥仨都知道跑出去拾柴禾了,家里只有囡囡还小,守着张杨氏,经常看着鸡窝咬手指头,看着就让人感到心酸。

天气冷,附近地里的零散柴禾已经被邻居捡得差不多了,张陵带着弩,经常领着两个弟弟去远地方拾柴,小婉说了几次也不听。

有一天,张陵哥仨直到中午还没有回来,小婉紧张坏了,这大冷天的,有时候山里的大野兽抗不住饿,也会出来找吃的,万一碰上了…她简直不敢想了,匆匆将午饭给张杨氏和囡囡端过去,就带着一柄剑出门——这柄剑还是那个死鬼军官的,倒还锋利。

刚走到村口,就看见小哥仨背着柴禾回来了,只是张陵走道时一瘸一拐的,腿似乎有些不好使,这又让小婉紧张起来,她三步并做两步跑了上去,“阿陵,你这是怎么了?”

张陵憨憨一笑:“没事,就是追兔子时不小心摔了一下…你看!”他反手从背后的筐里揪出一只肥硕的野兔。

“嗯,做得不错,可就是太莽撞了,让我看看你的腿。”小婉检查了一下…还好,只是擦破了点儿皮。

“把筐给我。”她不由分说地将张陵背后的筐取过来,刚要背上肩,却发现筐里有几块乌黑发亮的‘石块’。

“这是…煤!”小婉捏了一下,立即判断出这几个‘石块’的真实名称。

第一卷乱世第十节买不得(圣诞快乐)

煤啊!

这可是好东西,根据史料记载,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利用煤的国家,《山海经》中称煤为石涅,魏、晋时称煤为石墨或石炭,直到明代李时珍著《本草纲目》时,才首次使用‘煤’这一名称。

不过,早在西周以前,我国便有了用煤制作饰物的的历史,而在西汉至魏晋南北朝时期,便开始利用煤做燃料,并且还用于冶铁。到了隋、唐时期,煤炭开发更是普遍,用途也更加广泛,冶金、陶瓷等行业均以煤作燃料,煤炭成了市场上的主要商品,地位日益重要。但有一点小婉可以肯定,至少在她们这一带,人们对于‘煤’或者‘石墨’这些词汇并不了解,煤炭的应用还没有那么广泛。

“阿陵,这东西你是在哪里得到的?”小婉问道。

“这是…”张陵挠着脑袋想了一下,“是在村子西面的一片荒地捡的,就是在那儿打的兔子,筐掉地上了,在捡柴禾时,不小心捡进来的。”

小婉对那片地方还真的就知道,入秋前打兔子去过一回,却没想到那里竟然产煤,而且极有可能是一片露天煤矿。

她想一下,道:“你们先回家吃饭,阿陵,下午你带我过去看看。”

“那就是一片荒地,庄稼都不长,有什么可看的?”张陵有些不解,小婉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多加解释。

吃完午饭后,小婉服侍着张杨氏睡下,囡囡在张杨氏身边玩了一会儿,也拱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阿陵,我们去看看。”小婉招呼张陵去看地,随手拿了一把木锨,虎头虎脑这两个顽皮小子不用招呼,也颠颠地跟在后面…好在有小婉在的场合,他们还不大敢折腾,倒也不用担心。

来到张陵摔倒的那块荒地上,小婉在草丛里还真的发现几块乌黑的煤块,她用木锨铲开地面的土层——这木铁其实就是在木板的边上镶上一层铁制的刃口,用得着实费劲,尤其是天寒地冷,铲起来十分的不变。

用了足足半个小时,小婉才铲开一块面积不大的地面,十几厘米厚的土层下面,是一层诱人的黑色,她用木锨撬下一大块煤,捧在手中嘿嘿地笑,张陵他们小哥仨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着。

“婉姐姐,你…没事吧?”张陵毕竟要大几岁,壮着胆子问道。

“没事,你们先去玩吧。”小婉挥手赶开几个小子,扛着木锨开始勘察这处煤矿的大致面积…用了将近一下午的时间,通过实地勘察和目测,这片蕴含着丰富的煤炭资源的荒地大约有八十顷,只是这个时代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开个小煤窖挖煤的,想赚这份钱,就要先将这块地弄在手里。

吃晚饭的时候,小婉看着张杨氏精神头不错,便问道:“娘,如果买地,向谁购买?”

“买地?”张杨氏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道:“婉儿啊,咱家现有的六十亩地都种不过来,还买什么地?”

小婉让张陵哥仨带着囡囡去另一间屋里玩儿,然后低声对张杨氏道:“娘,我今天和阿陵在村西发现一片荒地,下面埋着宝,如果能够买下来,等世道好了,我们就可以将那些宝贝挖出来卖掉,那就赚大钱了。”

“什么宝贝?”张杨氏轻声问道。

“就是这个。”小婉弯腰从地上拿起那块她撬下来的煤块,举给张杨氏看。

“这是什么宝贝?”张杨氏哑然失笑,她摇摇头道:“这种黑石头我年轻时也见过,什么用也没有,连盖猪圈都没有用它的,而且一弄到身上就脏兮兮的,”

“娘,这是大家不会用。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介绍,这东西叫做‘煤’,可以用来代替柴禾,比柴禾还要好用,而且还不用担心潮湿。”

“可以烧?怎么烧?”张杨氏还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我明天做给您看。娘,现在的关键是这块地我们怎么才能买到手。”小婉说道。

“这个嘛…你明天去找一下杨二叔,他是咱门村的村正,他大概知道怎么办这手续。”张杨氏提示道。

“嗯。”小婉点点头,赶忙去收拾饭桌。

第二天一早,小婉就去了杨二叔家…杨家距离张家不远,前后相隔着几个院子,小婉过去的时候,杨二叔正准备出去。

“小婉,有什么事吗?”杨二叔见她过来,连忙将她让进屋里,杨二婶听到她的声音,也来到了堂屋。

“二婶,你可大好了?”小婉看着面色还有些苍白的杨二婶,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现在差不多的家务都能干,幸亏你送来的那些鸡蛋。”杨二婶感激地说道。上一次兵灾,她就受了些惊吓,入冬之后食物匮乏,两厢交攻之下,她就病倒了,这几天刚刚病愈。

“没什么啦,不过是几个鸡蛋而已。”小婉还真是没当回事,当初若不是杨二叔及时通知,家里的那些食物和猪崽、鸡崽,也来不及转移。

“小婉,有事吧?”杨二叔嗡声嗡气地问道。

“嗯,有点事。”小婉点了点头:“杨二叔,我想买块地,不知道要怎么办手续,您能不能帮着参谋一下?”

“买地?”杨二叔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倒是不怀疑张家有没有钱,这年头有钱没地方花也是正常的,沉吟了一下,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小婉啊,要是平常的时候,只要是咱村的地,你跟我说一下就成。但现在…你也知道,县里动不动就换个官,这土地都是抓在手里的,你要买地可就要上县里,县丞大人才有权决定土地的归属…你准备买哪块地?”

“噢,就是村西的那块荒地,大概有八十来顷。”小婉随口道。

“村西的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