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那我们得先去见见你娘才成。”小婉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娘娘的脑袋说道。

这时候,除了那些小孩子之外,已经有不少男男女女的流民围了过来,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来这里的,多是那些需要要手的。

“小娘子,这里的青壮都被人挑得差不多了,我们恐怕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张忠低声道。

小婉摇摇头,低声跟张忠说了几句,张忠一边点头,脸上同时露出恍然的神色,等小婉说完之后,他大声喊道:“你们当中凡是有一技之长的,都站出来。”

人群中一个声音道,“老爷,什么才算是一技之长。”

张忠脸一红,尴尬道:“我不是老爷…”

“总管。”小婉在旁边低声道。

他挠挠那个大光头,“对,我是张家的总管,你们可以称我‘张总管’。所谓的一技之长,就是指你在种田、饲养家畜、木匠、铁匠…或者其它方面,比较精通的,都算是一技之长。”

听到这句话,人群中立即响起一片嗡嗡声,不一会儿工夫,从流民当中出来十多个人,有男有女。

“你会什么?”张忠问第一个看上去骨架非常壮实的汉子。

“我是铁匠,是家传的手艺。”大汉答道。

“张忠,你盘问一下就行了。”小婉说道,她在临来之前,现从郑天福那里兑换了一批铜钱,全在张忠那里。

将事情托付给张忠,小婉对绣娘道:“绣娘,去看看你娘好吗?”

“好。”

绣娘点点头,转身向一排草棚走去。小婉踮着脚尖跟在后面,没走多远,她便在一个草棚子前站住,“小姐,就在这里。”

“绣娘,是你回来了吗?”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倒还响亮,中气不亏。

“娘,是我回来了…有客人过来看您。”绣娘看了小婉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

“客人,快请进来吧。”绣娘的母亲说道,她显然以为是流民营中的人。

绣娘当先掀开门口的草帘子钻进来,小婉落后数步跟上,她发现这个草棚的空气称得上‘清新’,虽然免不了流民营中的那股子味道,却没有变得更恶劣,而且从棚内那简陋的床铺和上面陈旧的被褥来看,这里的主人很讲究卫生。

“请问你怎么称呼?”小婉的目光移向这里的女主人…绣娘的母亲。

“妾身姓李,请问你是?”绣娘的母亲有些疑惑,虽然她患了眼疾,视力不太好用,但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女孩自己没见过…甚至不是流民营的人。

绣娘和她母亲长得很像,这个女人虽然穿着破旧,却是眉清目秀,而且举止端庄,说话从容,显然是有过极好的家教。

“我姓夏,今天来流民营是想招几个仆人的,不想却碰到令爱。”

小婉将绣娘意欲卖身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问道:“李夫人,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唤妾身李氏即可,怎当得‘夫人’二字。”李氏低头道:“妾身的眼疾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大概是日夜忧虑所致。”

小婉也知道自己孟浪了,古代‘夫人’这个称号不能像现代这样滥用,在最早的时候,只有诸侯的妻子才能够称做夫人。后来,官员的妻子也可以称夫人,但只有到了明清之时,一、二品官的妻子可以被封赏为‘夫人’。

“我的年龄和绣娘相仿,我就称呼你为李婶。”小婉换了个称呼,“你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眼晴吗?”

“哦,夏小姐竟然懂得医术?”李氏有几分惊讶。

“谈不上懂,只是略有研究。”小婉微微一笑,论医术,她也就会一些战场急救那些东西,在漂流的时间长了,也知道一些方子,刚才简单地听了旁边人的议论,这个李氏的眼疾也不过是因为急火攻心。

这种眼疾如果早一点儿治疗,还有恢复的希望,如果时间长了,那是真有可能变成永久性失明的。

“李婶,你完全看不见吗?现在有什么感觉?”小婉示意绣娘将门帘掀开,然后伸出右手在李氏眼前晃动。

李氏茫然地‘看’着前方,犹疑地道:“好象…好像有黑影闪动。”

小婉心里叹气,比想象中的严重,但并非没有办法挽救,她不知道唐朝的医学如何,不过,除非是遇见药王孙思邈那种牛人,别人她都没听说过。

想了一下,小婉说道:“李婶,我手上有一个方子,或许对你有用,只是…”

她有些为难,方子她可以免费送给李氏,但上面的药是要花钱的,以李氏目前的状况来说,绝对难以承受。而且就算是她肯送钱给李氏,以流民营的情况,恐怕还会生出其它事端。

第一卷乱世第二十九节警告

“小姐,求求您治好我娘的眼睛,绣娘给您做一辈子牛马!”绣娘并没有考虑小婉后面的话,跪下就给小婉叩头,小婉赶忙将她拉了起来。

李氏闻言,也是同样动心,她倒有心投靠小婉,只是自觉一个瞎子,对方如何瞧得上自己,听到女儿带着哭音地恳求声,她心里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觉得可以试一试。

“绣娘,你将娘的针线拿过来。”李氏吩咐道。

绣娘是个孝女,一听母亲吩咐,赶快起身从床边的一个小包裹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针线包递给李氏。

拿针线包做什么?

小婉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一个视力几乎完全消失的人,能够拿针线做什么…接下来,李氏以行动做了解释。

看着李氏飞针走线的麻利劲儿,小婉都觉得脸红,她觉得自己虽然不会刺绣之类的女红,但针线方面也算是熟练,可现在比较起来,真是…咳,甭提了,再提就伤人自尊了。

“小姐,以我们母女目前的情况,在这里再呆下去…恐怕很难生活下去…”没有愿意成为别人的家仆,在这个时代,家主对于家仆是有生杀、买卖大权的,不到万不得已,没有愿意卖身——而且是不收一文的卖身。

等小婉离开的时候,身后跟了一批人,男男女女还带着小孩,一共是四十八个人——其中没有老人,因为几乎所有的老人,早已经在流亡的途中死去了。

在这些人当中,有十个木匠,两名铁匠,另外的就是一些对田里活儿非常熟悉的农夫,此外,她还买了几个小女孩,等放在后院服侍张杨氏和囡囡她们。

“张忠,你带这些人去店里先安置,给他们好好洗个澡,身上的衣服都换掉,然后去请个坐堂的大夫给他们检查一下。”小婉吩咐道。

“是。”张忠答应一声,领着人离开,径自回店里去,而小婉则和那个店伙一起去聚福楼,张杨氏和张陵他们都在那儿等着她。

“事情办得还顺利吗?”看到小婉回来,张杨氏有些高兴,她不大习惯在这种地方等人。

“还算顺利。可是,那流民营的情况真是太可怕了。”小婉将看到的情况像张杨氏描述了一遍,张杨氏的脸上也露出了悲悯之情,道:“小婉,你看看手上是否富余,买一点粮食给他们送过去。”

“娘,我们手上现在也没那么多钱,还要给乡亲们带些东西回去,哪有闲钱给他们买东西…就算买,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小婉反对道。

“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啊。”张杨氏叹了口气,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你刚才说,有可能在天气转暖之后暴发时疫?”

小婉点点头,“按流民营现在的情况,这是非常有可能的。而且救济的事情只能由官府出面安排,我们可以捐赠一些粮食,众人拾材火焰高,这本来就不是一家能够办成的事情。只是…这件事情如何经过官府倒是个问题。”

张杨氏给她出了个主意:“你上次买地不是认识那个孟师爷吗?去看看他能不能将这件事禀报给县丞大人。”

“那我现在就去办。”小婉答应一声,便要出去。

“婉姐,我和你一起去吧。”张陵在旁边说道。

“阿陵,你好好陪着娘,照顾弟妹,我快去快回。”小婉当着婆婆的面,可不敢捏张陵的小脸蛋,但蹂躏一下他的头发却没什么问题。

轻车熟路的来到县衙,门口的衙役本来想占一下小姑娘的便宜,但一听说是来找孟师爷,立即神情变得无比庄重,热情地请她稍等,便跑进去通报孟师父…不一会儿,孟师爷大步跟着那个衙役走来。

“夏小娘子,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看到小婉时,他微微怔了一下才辨认出来。

“我有些事情想和孟大人说一下,不知道是否方便?”小婉往左右看了看。

孟师爷立即明白,他点点头,“你跟我来吧。”这次他没有领小婉去茶馆,而是进入县衙的一间公事房。

“夏小娘子请坐,这是我办公的地方。”孟师爷说道。

“孟大人,我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告诉您…”小婉将她在流民营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

“夏小娘子,你说的可都是实情?”孟师爷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古代对于时疫可没有什么好的防范方子,基本上就跟坐以待毙差不多。

“孟大人,您可以派有经验的大夫去看了看那里的情报,民女绝非危言耸听。”小婉坦然说道。

“夏小娘子,兹事体大,我要立即向县丞大人禀报,请在这里稍等一下!”孟师爷急三火四地出了房间,快步赶到县丞大人的书房,几个膀大腰圆的军汉看他来得慌张,都警惕地将手按上了刀把。

“诸位军爷,我是本命衙师爷,有要事面见县丞大人。”孟师爷知道县丞大人正在接待贵客,可刚才听到的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

在县丞大人的书房里,县丞王守拙正和一名军人打扮的大汉说话,看他脸上的神色,就知道对方身份不低。

“县丞大人,这次我过来,银子是没带,但粮食可是不少。缉拿盗匪,守备城池,是我老程的事情,但保持地方安定,那可是你王大人的事情,可别让老程下不来台!”那名军官大大咧咧地说道——却是程知节。

他原本是秦王军中大将,却听说这一带似乎不太安定,而商州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秦王李世民为防止有人突出奇兵,派帐下大将程知节过来驻守。同时为了稳定地方,他让程知节携带了大量的粮食,以安定地方,尤其是那些流民。

不过,程知节心里不痛快,身为大将,他渴望的是驰骋疆场,而不是带着一群杂兵困守在一个小县城里。此次的唯一收获就是找到了张大将军的遗孀,只是张夫人似乎对自己和叔宝很不谅解,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刚才的火气也扔到了爪洼国。

“程将军,你不会待在这里很长时间的,我相信那些反贼的军队根本无法进入商州,恐怕过一段时间,秦王殿下就急着将你调回去了。”王守拙笑道,他虽然是个文官,却也是出身军旅,对程知节的心思掌握得很清楚。

这时,门外传来孟师爷与军汉们的对话声,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第一卷乱世第三十节预防

程知节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那些军汉都是名符其实的骄兵悍将,哪里将一个小师爷放在眼里,便是没事时也能将人戏耍一番,何况主将在里面…他们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架势,就是不放孟师爷过来。

“咳,请孟师爷进来说话!”王守拙是主人,且因为程知节的关系,不便出声,可程知节再不知趣,那情商可就真的值得商榷了。

主将发话,那些军汉脸色顿时一变,又是无比的热情,又是十二分的抱歉,弄得孟师爷哭笑不得,可眼前有可重要的事情,他也无暇考虑那些,匆匆地推门而入。

等孟师爷分别向程知节和王守拙见了礼,王守拙问道:“逸夫(孟师爷的名字),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必须马上派人证实。”孟师爷将小婉所说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她说的是时疫,你不会听错?”

“她叫夏小婉,你没有听错?”

王守拙和程知节同时发问,孟师爷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

“逸夫,先回答程将军的问题。”王守拙先谦让了一把,虽然事情吓人,却也没急到那个程度。

“是。”孟师爷转向程知节,“将军,她确实是叫夏小婉。”

“可是家住药王坪?”程知节追问。

“正是。”孟师爷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位程将军怎么对那个民女如此在意,莫非他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然后…要是程知节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肯定会老大一个嘴巴将他打到猪圈跟天逢元师会面。

“程将军,你认识那个夏小婉?”孟师节不方便问,王守拙却不能不问,在他的治小如果住了一位与程大将军有旧的人,那他就要照顾一些,也方便他的官途。

程知节叹了口气,道:“她是我一位…挚交的晚辈,今天上午才得到她的消息,没想到竟会流落到山阳县城,日后还望王大人多多关照。”

“那是当然!”王守拙一口应承,当官要会察言观色,从程知节的表情来看,他对这位故人之女还是非常重视的,因此小婉就成了他今后的重点关照对象——他显然是误会了,只不过这种事情是没办法解释,更没办法询问的,大体也没什么错误。

“嗯,刚才孟师爷说的是时疫?”程知节终于想起孟师爷所说的话,顿时也紧张起来。虽然防疫是地方上的事情,可他也在这一地区驻扎,真要爆发时疫,他和他的部下军座也是在劫难逃。

孟师爷少不得又解释一番,程知节和王守拙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事态严重…不是王守拙不体恤民情,这年月,对于流民的照顾虽然不是流于形式,可也不会像对付治下的常住人口那样关注,可现在看来,隐患着实不小。

“孟师爷,快请那位夏小娘子过来说话。”王守拙吩咐道,这件事情如果不问清楚,恐怕睡觉也不安稳。

“是。”孟师爷应声出去请人。

“王大人,我不方便见这位晚辈,暂且一避。”程知节目光在房中逡巡一遍,吩咐房外那些军汉去旁边找地方猫着,他自己却躲到了书架的后面。

片刻之后,小婉随着孟师爷来到书房,正准备大礼参拜,那王县丞赶忙止住,还亲手搬了一张椅子请她坐下,孟师爷现在已经是心知肚明,小婉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到如此礼遇,难道就是因为通报有可能发生时疫?

“夏小娘子,我刚才听逸夫说过,流民营真的会爆发时疫?”王守拙坐回座位后问道。

“不一定,只能说大有可能。”

小婉将情况仔细说了一遍,“现在天气寒冷,情况还显现不出来,等到天气一回暖,就很有可能爆发时疫,如果到时候在处置,那可就被动了。”

“那么依小娘子之见呢?”王守拙是军旅出身,对于应付这等事,经验还真是不多。

“大扫除!”

小婉说道,“各地建立流民营,安置流民,是朝廷的恩典,给县里的乡绅和商人们说清利害,大家群策群力,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衣出衣,有力出力,改善流民的生活条件,对流民营进行一次大扫除,在一位重点卫生死角,洒上石灰…”

小婉洋洋洒洒地将她前世记得的一些瘟疫预防方法说了一遍,王守拙和孟师爷都听得频频点头。

“夏小娘子,能不能将你说的这些都写下来?”王守拙等小婉停下后,提出了一个请求。

合着自己这半天白说了,小婉郁闷之极,只好提笔又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

“好字!”

王守拙对书法是一知半解,只觉得字型好看,但孟师爷可是沉浸此道多年,见状两眼放光,十分记形的大声赞叹。

“谢谢!”

小婉点点头,将笔往旁边一搁,然后拿起那张犹自淋漓的字,轻轻吹干,递给王守拙,“大人,大体上就是这些东西了。”

王守拙看了一眼,道:“夏小娘子,这石灰倒是好办,可这酒精是什么东西?”

小婉有些挠头,似乎这个时期还没有酒精,甚至也没有什么烈性酒,“那就算了,把这个划掉。”

“这酒精是做什么用的?”孟师爷问道。

“消毒用的…”小婉随口将酒精的作用说了一遍,还将这种液体在军队中的作用说了一遍,然后便向县丞大人告辞——能够做的,她已经做了,现在就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看这县丞如何做了。

小婉前脚出门,程知节便从书架后面转了出来,脸色有些凝重。他问王守拙:“王大人,你觉得她的办法怎么样?”

王守拙点点头:“我觉得行,现在人心思定,那些乡绅和商人出点儿小利,以求健康平安,完全行得通,县里只要负责组织一下即可,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消耗。”

程知节点点头,道:“王大人,她刚才说的那个酒精,你注意一下,如果能够知道酒精制作的方法或者购买到酒精,那你的功劳可就大了。”

王守拙心中一凛,他刚才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酒精真的有这等妙用,那部队的减员情况绝对可以降低大半,因为在历次战争中,许多士兵就是因为伤口的恶化而导致死亡或残废的。

第一卷乱世第三十一节杀年猪(一)

小婉倒没有想到一句无心之言,却让那两位动了心思,她离开县衙之后,先去铁匠铺让铁匠加工了一根特制的铁管,然后便回去张罗着回家,同时又要去张罗着给绣娘的母亲李氏抓了几付药——她的眼病大抵上是从肝火方面得的,开一些去火明目的中药也就成了,小婉还记得一个方子,倒是不用再找坐堂的大夫诊治了。

李氏母女二人身上收拾得干净,小婉将其他仆人都安置在城中,有张忠等人,也不虞他们会逃跑——既便让他们跑,只怕也不会跑的,上哪儿找有吃有睡的地方?

在准备返家的时候,张忠说什么也不放心她们上路,最后还是带着张仁和张孝,两个人都佩了刀箭,以防路上有什么不侧。

现在虽然市面上远谈不到什么‘路不拾遗’,但自从程知节他们的军队入驻山阳县以来,盗贼基本上潜踪匿迹了,而那些野兽…咳,这个冬天,人和动物都饿得够惨,凡是敢冒头的,都成为猎人们的锅里肉,现在连只耗子都不肯露头了。

至了药王坪,太阳还没下山,有的人家里已经开始生火做饭,炊烟缕缕升起,小婉等人下了车,扶着张杨氏进屋…临走的时候,炉子里的火还捂着,捅开之后,火苗呼呼地窜上来,炕还是热的。

“李婶,你也坐着,先陪我娘说说话,阿陵,你带着虎头虎脑上炕歇着,注意看着囡囡,别让她摔着。”吩咐一圈之后,小婉就带着张孝和张仁去卸车。

给邻居带的东西要分别送过去,忙活一圈之后,太阳已经落山了…“糟糕!饭还没有准备!”小婉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直捶脑袋。

“小姐,别急,家里已经做上了。”张孝指着张家的院子说道…按道理,小婉是张杨氏的儿媳妇,是少夫人才对,但他们还没有成婚,这个称呼便不合适,最后改为称呼‘小姐’,这才解决了称呼问题。

回到家进了厨房,这才发现做饭的居然是绣娘,看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扎着围裙做饭,小婉觉得很是怪异——她忘记了自己也不过十四岁。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心中叹息一声,小婉也扯了一个围裙过去帮忙,不一会儿,厨房里便饭菜飘香,正在院子里忙碌地张孝和张义就向这个方向频频回顾。

“开饭,开饭。”

张杨氏和小婉都没有阶级歧视的概念,可这人多了,也只能分为两桌,炕上和炕下各一桌。

腊月二十三,老规矩是要送灶王爷的,‘上天演好事,回宫降吉祥’,这时候没有麦芽糖,通常都是弄些野蜂蜜,往灶王爷嘴上抹一圈,就是让他上天之后,甜言蜜语的把玉皇大帝哄好了。

说起来,小婉前世是不信鬼神了,不过穿越这种诡异的事情都发生了,有没有鬼神,这也就真的很难说,尤其是小婉心里还揣着心事,这蜂蜜抹得就厚了一些…嗯,说不定能把灶王爷的嘴都糊死了。

总算将灶王爷送走,一家老少都松了口气,将上供的瓜果拿下来分而食之,也算是沾上了灶王爷的福泽,就等着他回宫降吉祥了。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罗着过年,这连年闹兵,日子都过不清闲,虽然刚刚露出点儿好苗头,可村民们都已经激动起来…老百姓的要求真的很低,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会进行百分之百的努力。

大吃大喝当然是甭指望了,不过,杀口猪倒是没问题,小婉家的四头猪也有了二百斤左右的体重,每天呼哧呼哧在圈里跑得那叫一个欢实,小婉大清早就爬起来,在外面打了几趟拳脚之后,就扒着猪圈往里看,眼睛里星光爆闪…这跑的哪里是猪,是四堆肉啊!

“婉姐,今天杀猪吗?”张陵今天起来的倒早,跑过来问道。

“是啊。”小婉借机又蹂躏了一把小正太的嫩脸,道:“快去练习吧,这种场面小孩子不宜看,太血腥了。”

“你不比我大多少,为什么可以看?”张陵不情愿地嘟囔着,转身离开。

“嗯,你说什么?”小婉耳朵好使得很,伸手刚要捉他的耳朵,小正太脚下发力,噌地窜了出去。

吃过早饭,杨二叔腰上揣着把杀猪刀就过来了,张孝在门口,两个人差点儿大动干戈,幸好张陵看到了,这才解释清除,给他们做了介绍。

“小婉,磨刀石找一块用。”杨二叔招呼道。在村子里,说起杀猪,杨二叔绝对是头一把刀,一到年关,请他杀猪的村民不少,张家都是找他帮忙的,除非是卖猪。

听到外面霍霍的磨刀声,虎头虎脑和囡囡都穿着崭新的衣服跑出来了,虎头凑到跟前道:“二叔,今年还是您帮我们家杀猪?”

“嗯,想不想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杨二叔将锋刃迎着太阳晃了一晃,满意地找块抹布给擦洗干净。

“不想!”虎头赶紧摇头,退出去老远。

“没出息的家伙,这还没动刀呢就跑那么远。”杨二叔笑道,他转头向张孝二人道:“两位张兄弟,按住一头猪有没有问题?”

张孝、张仁笑了笑,“没问题!”

“那好,抓猪!”杨二叔一声令下,张孝和张仁直奔猪圈。要说张家这几头猪,长得还真不错,虽然缺粮少油腥,可喂猪菜没断过,也长了将近二百斤。两个人一冲进去,几头猪都有些慌神,绕着猪圈乱跑,二人堵住了一头,四只大手一伸,眨眼间便将它放倒,一人两条腿,就给拎到了案板上。

“嗷!”

肥猪张开大嘴可劲儿地嚎…那可是真正的惊天动地,虎头和虎脑想看又有些怕,双手捂着耳朵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噗’,刀光一闪,没入了猪脖子,嚎叫声戛然而止,旁边的张陵赶快将一个大木盆端了过来,只见杨二叔一拔刀子,猪血便哗哗地流了下来,转眼便淌了半盆子,等猪血流净后,张孝过来将猪血端进了厨房——这东西里面兑些水,加上葱姜,咸盐,再剁里一些肥油,用大肠、小肠一灌,那就是杀猪菜中一道名品——血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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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品修真>

第一卷乱世第三十二节杀年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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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褪毛,大锅里的开水早就煮上了,杨二叔喊了一嗓子,张孝就提着个大木桶出来了,小婉瞥了一眼,有些脸红——那是她平时用来洗澡的木桶,这个家伙真够能折腾的,竟然将这只桶找出来了。

将开水往猪身上一浇,几个人用铁板狠刮,不一会儿,灰不溜秋的大猪就完成了变脸的过程,变得白白胖胖。

杨二叔运刀如飞,将头毛猪蹄全都剔了下来,然后一刀通上下,将五脏六腑全都展现出来。

“这猪养得不错啊,小婉,瞧瞧这膘,至少有四指厚。”杨二叔比划了一下,啧啧叹道。

将心肝肺和肠子捞出来,小婉自去清理,剩下的事情杨二叔一个人就能搞定,只见刀光霍霍,不一会儿,猪肉就被分割完毕。

外面收拾,里面就开始忙活了,杨二婶也过来帮忙,他们的儿子也是出去当兵,家里就老俩口,张杨氏就将二婶也请过来了。

张仁将几条肉拿进了厨房,里面立即给剁成了小块,菜是早就准备好的,往锅里一扔,又填了几根大骨棒进去,调料再向里面一洒,过了一刻钟的工夫,大片大片的油花便反上来,肉香也散发出来。

“好香啊!”小婉闻着直抽鼻子,这个时候的家猪虽然生长周期长了一些,可运动量大,吃得是山上的野菜,虽然粮食是亏了些,但膘可没见少,而且肉质比前世那些用精饲料催肥的猪大为不同。

灌血肠也是个技术活,先将一头用线系好,然后将猪血灌进去,最后将另一头也封好,扔进锅里慢慢地煮。杨二婶从屋里拿了根针,时不时地在上面扎两下,将里面的空气放出来,免得将肠子撑爆。

屋里也已经放开了桌子,一共三张,长辈们一张,几个小的一张,张孝、张仁两个和杨二叔一张…杨二叔还拿了一坛子酒来,酒香肉香混到了一处,却也好闻得紧。

“开饭喽!”

小婉喊了一声,便开始挨桌上菜…其实菜也不多,就那么两样,但气氛足,自从隋炀帝东征高丽国,这过年就不像是个过年的样儿,东怕西怕的,顾命不顾嘴。

“不管谁当皇帝,能让咱安安生生吃口饭,那就是个好皇帝!”杨二叔喝了二两酒之后,酒意上涌,这话就跟黄河之水一般,滔滔不绝。张孝和张仁那是军汉出身,也算是酒精考验出来的,而且这时候的酒,度数并不高,两个人趁着杨二叔说得高兴,一手运箸如飞,往嘴里添菜,别一只手就跟倒水似的往嗓子眼儿里倒酒,一大坛酒转眼见底。

“咦?酒呢?”

杨二叔说得口渴,想倒碗酒解渴,晃了一晃,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嘿,你俩小子不地道,竟然把酒全喝了!”杨二叔看看一脸无辜的张孝和张仁,陡然明白过来,指着他们笑骂。

“好了,别喝了,再喝你连门都找不到了!”杨二婶一把将老伴手里的酒碗夺下,塞上去一个大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