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觉得愈发的奇怪了,郑永德那种人绝对是属于那种言出法随的人物,触壁之后波澜不惊是不可能的…这只能说明他在酝酿着大的行动。就在前几天,他在郑家的朋友告诉他,郑氏开始大肆购入灰糖,而且还购置石灰和木炭,听说要成立郑氏糖坊。

尤其是这几天,郑氏糖坊忙碌个不停,而前几天更是通宵达旦,估计他们距离成功制出雪糖,已经不远了。

“他们还是真够急的,竟然真的得手了”郑天福心里起了一阵莫名的烦躁。虽然小婉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但他这两天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万一郑家真的搞出了白糖,张氏糖坊的独家垄断地位就荡然无存了。

“不行,我要立即去见夏小婉”郑天福终于坐不住了,他命人备轿,匆匆地向张府而去。

不说郑天福心中忐忑不安,就在这个时候,在郑氏糖坊中,郑氏家主郑永德却眉头紧蹙的看着那些人干活。他的脸色有些阴沉,。费了好大劲,花了不少银钱,好不容易派人混入张氏糖坊,得了加工的配方,又忙活了好几天,终于是加工出第一批白糖,但是,虽然这些白糖比灰糖强多了,但口感和颜色比起张氏糖坊的出品,还是有所不足…据糖坊的师付反应,这是过滤材料的比便问题,很容易解决,但他现在有些急不可待,毕竟白糖这块市场和利润,太过于吸引人了,他要在张氏有所动作前迅速挤占市场,为此就算得罪天策府,也在所不惜。

第一卷乱世第一百六十五节兴源商号

第一百六十五节兴源商号

挥手让工匠退下去之后,郑永德再次沉吟起来。事实上,郑永德也没有想过将张氏糖坊完全挤出市场,那简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大唐的版图越来越大,即便是以郑氏的能力,也不足以完全占领白糖市场。不过,他稍有顾虑的却是张府与秦王府的关系。

郑昌升站在他的身后,对于郑永德的忧虑有些奇怪,在此之前,郑永德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要在白糖市场上抢得一份利润,怎么到现在又开始首鼠两端了?这可不像家主一贯杀伐果决的作风。

郑永德深思半晌,回过头来瞥见郑昌升,突然沉声问道:“昌升,你说秦王会不会因此怪罪我们?”

郑昌升犹豫了一下,心里暗暗琢磨着言辞,小心翼翼地道:“老爷,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这是做生意,与朝堂上的事情无怪,将本求利,是每个商人都在做的,而且我们并没有碍着泰安货栈的事情,何从怪起?况且张府只是和泰安货栈有买卖关系,那夏小婉就算给秦王世子上过几天课,也称不上世子殿下的老师,何惧之有?”

郑永德点点头:“昌升,你现在就去联系吧,找几个大商家准备铺货。”

“是,老爷。”

郑昌升应了一声,只见郑永德郁闷地来到糖坊门口,背着手,望着天空,他连忙跟了上去,只听郑永德说道;“另外,告诉天庆,要时刻注意着点儿,将那几种糖的加工配方弄到手”

“是,老爷。”郑昌升连忙又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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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脑,刚刚点好的豆腐脑”

“胡饼,新出炉的芝麻胡饼啊”

长安在李家的统治下日渐繁荣,几百、几千里外的战争对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老百姓心里的那种安逸感和满足感几乎是与日俱增。

长安兴源商号的老板罗兴源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不时停下看看那些商贩所叫卖的小商品,一付忙里偷闲,且将浮生混的模样。

此进秋高气爽,空气中带有一丝丝清爽的凉意,罗兴源甩开背后的车水马龙,兴冲冲地窜进了路旁的鹿鸣春茶苑里。

自从吃了鹿鸣春的点心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嘴已经开始变得刁钻起来,尤其是鹿鸣春特制的那些冰镇果汁,喝下去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十万八千个汗毛孔都开了,现在他一天不过来,就会觉得浑身没力气,六神无主似的。

虽然说他自觉来得挺早,可进来看了之后,就觉得有些傻眼了…莫说人行早,更有早行人,宽敞的大厅里,几十张桌案早已经做得满满的,人声鼎沸,跑堂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不仅是一楼的大厅,连二楼大厅和三楼以上的雅座单间,也早就人满为患了,罗兴源在那里站着有些发愁,他倒不是嘴急得马上就要吃到,可在这里等空位还是回家后再来一趟…这却是让人有些踌躇。

“请问是兴源商号的罗掌柜吗?”一名伙计微笑着来到面前。

“是我,有什么事情?”罗兴源立即将肚了腆了起来,很是矜持地问道。

“二楼的雅座有位客人请您上去一叙。”店伙计说道。

“客人?什么客人?”罗兴源疑惑地问道。

“他说是您的朋友,只要见面您就知道了。”店伙计说道。

虽然觉得古怪,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罗兴源也不怕有什么不恻,微一沉吟,便跟着那个店伙计上了二楼。

在一间雅座的门前,店伙计停了下来,先是伸手敲了敲门,然后才推开门,对罗兴源道:“罗掌柜,您里边请”

罗兴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迈步走进房间,只见这间雅座里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大约四十岁左右,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罗兴源愣了一下,他肚子里有肥油,可脑子里没有,这个中年人他认识…荥阳郑氏的大管家郑昌年,早几年的时候,他曾经在荥阳见过,虽然这个人名义上是郑家的下人,可下人和下人不同,郑昌升的地位在郑家几乎是仅次于家主的实权人物,许多郑氏的长老都不敢得罪他。

“罗掌柜”

就在罗兴源寻思间,那郑昌升已经站起身,热情地招呼道:“请这边坐吧”

虽然有些疑惑,罗兴源却也不想平白地得罪于人,赶紧上前拱拱手道:“原来是郑大管家,失敬失敬”

双方落座之后,郑昌升叫来伙计,二人点了茶点之后,便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起来。就在罗兴源琢磨着对方到底为何而来的时候,郑昌升突然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瓶,递给罗兴源。

罗兴源疑惑地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白糖”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讶然问道:“大管家,这莫非是你们郑家所产的白糖?”

“不错”

郑昌升点点头:“罗掌柜,请品尝一二,看看我郑家所出白糖与张家所出白糖有何区别。”

罗兴源从瓷瓶里倒出一撮白糖,先是凑近看了看,然后又放入口中品尝了一会儿,点点头道:“甜度相差无几,颜色稍欠晶莹。”

“呵呵,”郑昌升笑道:“罗掌柜的话果然中肯,实不相瞒,这是第一批实验品,我们已经改进了加工方法,下一批绝对比这个更好,不输于张氏糖坊所产。”

罗兴源沉吟着,微微点头,自打白糖问世之后,他的兴源商号也贩卖,而且这白糖日渐在上流社会走俏,渐有取代蜜糖之势,如果不是价格居高不下,恐怕市场还会进一步扩大。如今也有不少人采取过滤灰糖的办法,但总是比张氏糖坊差了几个档次,而郑氏糖坊出产的这种白糖是最接近张氏糖坊的白糖品质,看来这白糖市场上,郑家也能够分得一杯羹了。

想到这里,罗兴源不禁有些嫉妒,叹息一声道:“郑氏果然强大,这多少人争相模仿张氏糖坊出产的白糖,唯有你们一家成功,真是令人羡慕”

郑昌升的脸有些发红,他当然知道这制糖之法来得不正,现在见这胖子有些上道,他凑近跟前道:“罗掌柜,这白糖你们商号也卖,知道是什么价格,我可以保证,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从郑氏糖坊拿货,我保证价格在张氏的基础上,下调十分之一”

罗兴源心头一动,但肥硕的脑袋却是一阵摇晃,笑了笑,却是不再说话。他也不是傻子,他不但不傻,作为一个多年在商场上打滚的老油条,他比谁都精明。

从郑昌升说上‘白糖’,他就反应过来了,郑氏这位大管家今日与自己在这鹿鸣春茶苑相见,绝对不会是什么‘巧遇’,八成是有意为之。至于郑家想要干什么,他也隐隐地猜出了几分。这郑昌升费尽口舌地在自己面前推销这白糖,而且不等他砍价,便主动将价格降低十分之一,这其中…恐怕是大大的有故事啊要知道,郑家自己的销售渠道就有不少,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他们根本不必将利润分于别人。

郑昌升与罗兴源这一对商场上的狐狸,彼此各怀心机,脸上却露出虚伪的笑容,一付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居然就此不谈了。

张府门前,郑天福刚刚下车,就见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门里,他试探地喊了一声:“紫鹃姑娘”

那女孩停下脚步转过身,却正是紫鹃,看清楚身后喊话的人,她微一欠身道:“郑先生,你是来找三管家的吗?他现在在城外田庄,一时三刻却回不来。”

现在一些生意往来或者由山阳那边的张仁负责,或者由长安这边的张孝负责,小婉基本上是只负责指导和技术上的支持,毕竟她好歹也顶着个公主府女官的帽子,既拿饷,又做生意,传出去不太好听。

郑天福这一段时间给自己打理生意,倒是显得有些瘦了,他笑吟吟地来到紫鹃跟前问道:“紫鹃姑娘,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刚才小姐要我去买几种香料。”紫鹃指了指前面,几个小厮正抬着几大筐配制香料的原料向里走。

“哦,那么说夏小娘子在家?”郑天福还真怕是这一趟走空了。

“是。”紫鹃点点头。

“真是太好了,”郑天福随口说道:“紫鹃姑娘,夏小娘子要这么多香料作什么?”

紫鹃精巧的嘴角一抿,微微摇头,却是笑而不语。

郑天福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却见紫鹃一付‘沉默不语’的表情,微微一怔,旋即恍然,摇头失笑道:“是老夫孟浪了,紫鹃姑娘,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郑某来访。”

“郑天福来了?看来他也是做不住了,请他厅里等一会儿”

听到紫鹃的禀报,小婉淡淡一笑,山阳那边张仁也已经将消息传过来了,再加上郑天福上次通报的消息,两厢一对照,怎么回事一目了然。

第一卷乱世第一百六十六节釜底抽薪(跪求包养!!)

第一百六十六节釜底抽薪(跪求包养!!)

此时小婉还在整理那些香料,除了添加松香剂的肥皂之外,就是想定好几款香皂的色泽和香型,为此,她收集了三十余种香料,一一加到皂中,制造出数十块色泽各不相同,香味亦各有不同的香皂,这评判之人便是家中这些女性了,这东西闻着香,用以洗手之后,皮肤又是爽滑,还带着微微的香气,连张杨氏都喜欢用。

雪雁端了一盆水,服侍着小婉净了手,她这才去前面花厅,老远便看到郑天福一片愁眉紧锁的模样。

一看到小婉过来,郑天福大喜,连忙起身道:“夏小娘子,郑家家主郑永德已经在长安建了一个糖坊,所加工的白糖与张氏糖坊几乎没有差别,而且价格又低,已经有不少商号在郑氏糖坊进货,这该如何是好?”

“郑掌柜,你恐怕也清楚,白糖的加工方法和原料其实用不了多少钱,现在旅途安静,损耗也低,成本更是大大的下降,白糖价格以后只能降不能升。”

看郑天福还有些糊涂的模样,小婉话锋一转道:“郑掌柜,你有不有兴趣购买白糖的加工秘法?”

“啊?”

郑天福当时就是一怔,有些意外,加工白糖的秘法他不是不想要,但小婉一直不肯卖,所以他才熄了这个想法。

“夏小娘子,你真的肯卖这个秘法?”郑天福平静了一下心情,诧异地问道。

“实不相瞒,郑掌柜,白糖制作的方法已经外泄了…”小婉也不打算骗郑天福,把事情的经过对他说了一遍,然后道:“虽然郑永德得到了白糖的制作方法,但他是绝对不肯与人分享的,索性这一次就做大一些,我准备在鹿鸣春茶苑召集商家们开个会,凡是有意购买完整的白糖加工方法的,一律是五百贯一份”

郑天福听出了其中的关窍,问道:“这么说,郑家糖坊并没有得到完全的制作方法?”

小婉淡然道:“虽然白糖的制作方法并不复杂,但要摸索出适合的比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如果制糖的方法流传开来,那价格和利润岂不是降低了?”郑天福问道。

“虽然价格下降影响了利润,但可以从量上找齐。”小婉给郑天福分析道:“目前白糖的使用者主要是官宦或有钱的商人,但天下平定之后,最大的顾客群还是普通的平民和小商人,他们的购买力低,太高的价格他们根本无法问津,这样会导致大量的顾客流失…”

其实薄利多销的道理郑天福不是不懂,只是觉得白糖的价格骤然降低,他有些不适应。

“郑掌柜,这关于向相关商家发面消息的事情,还请你们岭南商业协会代劳了,而且要尽可能瞒住郑氏糖坊。”小婉说道。

“放心,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郑天福大包大揽地说道。

郑天福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两天的时间,长安城里的一些商户便通知到了,他们也是有选择的通知,而且事先并不说明是个什么性质的聚会,尤其是这些商户与郑氏没有或者很少商业往来。

愈是如此,就愈显得神密,那些商户都是成了精的人物,这种事情都是进入耳中,吞在肚子里的。

第三天的下午,在郑天福的引介下,小婉来到鹿鸣春茶苑与那些商户见面,不过她这次为了方便行事,特地换了一身男装,这在当时的风气并没有什么,而且还是张杨氏的主意。倒是那些商人见到张氏糖坊的老板如此年轻,都感到十分的惊讶。

等到寒喧过一圈之后,小婉起身向那些掌柜的做了一个团团揖,朗声道:“诸位掌柜的,在下请诸位百忙中抽空前来,实是有一事跟大伙商议。”

坐在最前面的泰安货栈的管事张诚放下手中的茶盏,咂吧咂吧嘴,微笑道:“夏东主,有话你就说罢,不管你做什么,我泰安货栈都是第一个支持你”

另一边的郑天福也拍了折手,起身大声道:“我郑某人代表岭南商业协会也大力支持夏东主。”

“多谢二位。”

小婉向那两位点点头,然后又向众人道:“大家都知道,张氏糖坊以白糖起家,现在又发展出十余种糖果,但是,如何提纯白糖的方法始终是我们张氏的秘传。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们张氏决定将这种秘传与大家分享”

在座的这些东主们顿时议论起来,自从张氏糖坊推出白糖之后,不是没有人仿制,但始终是不如人意,距离张氏的白糖品质有很大的距离,今天听得小婉说,愿意与众人分享这个秘密,都有些吃惊。

“请大家静一下。”

小婉扬声道:“诸位,正所谓善财难舍,虽然我张氏愿意将这个方法公诸于众,但当初我们研究这个方法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所以还要收取一定的费用”

她拍了拍手掌,两名小厮抬了一个箱子过来,放在小婉身旁的桌子上,小婉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本装订得整整齐齐的薄册,向众人展示了一下说道:“这上面记录了制作流程和材料的配比,只要拿回去按文操作,就一定会制出品质上优的白糖,这样一个本子500贯,大家仔细考虑一下。”

底下再度该议论起来,这时,有一个声音扬声道:“夏东主,我们如果都生产这个白糖,那价格不是要下跌,利润空间就要缩小了吗?”

小婉微微一笑道:“诸位都是商场上的前辈,薄利多销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们了,原先向将货卖给一个人,挣他一百文钱,现在将货卖出一百个人,每人挣十文钱,哪种方式利润更大?”

买不买?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考虑,那些商人在来的时候都做过准备的,不一会,小婉面前开始堆积一串串的铜钱和金银,而那些书也一本本地递到那些商户的手里…

小婉手上的这些制糖‘秘藉’,原本就是按照郑天福提供的人数准备的,倒是一本未剩,等那些商户带了那些小册子一一告辞离去,只有张诚还端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而郑天福也没走,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伙计,上茶”

小婉命人换上新茶,然后笑道:“张先生,如果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张诚接过茶盏,轻轻啜饮一口,然后放下道:“夏小娘子,今日公开秘方实在是出乎张某的意料之外,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小婉脸上露出一付苦笑的神色,长叹一声道:“张先生,你有所不知,我们张氏糖坊的独家秘方已经被郑永德窃取,为今之计,只有釜底抽薪,公开这秘方,让郑家落个空”

“釜底抽薪?”

张诚摇摇头,叹息道:“夏小娘子,你实在是太精明了,秘方外泄已经不再是秘方,是故你以少量代价公之于众,如此以来,人人都能够制作白糖,而且白糖的价格她会大幅下降,郑永德想依靠家族力量把持白糖市场,牟取暴利的想法也就随之破灭,而且这种方法,郑家也无法仿照,实在是太厉害了,估计郑永德为了得到这个配方,花了不少钱,这一下子恐怕要打水漂了。”

就像张诚所说的,当白糖多得像是常见的大陆货后,也就不值钱了。郑永德如果知道了,那表情不知道会有多么的精彩。

小婉淡淡地笑了笑,当初也是急于敛财,所以才提出那么高的价格,说穿了就是赚有钱人的钱。但现时不比往日,有些东西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的

“不过——”张诚接着说道:“夏小娘子,我看这荥阳郑家来势汹汹,恐怕不会善罢干休。”

小婉叹息一声,她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虽然目前大多数技术的核心机密都掌握在她的手里,但有些加工过程都是在现场分批做的,保密工作不是那么容易。而且随着事情越来越麻烦…人才难得啊

如果手上有合适的人才,她也不用做得如此辛苦。现在只希望那些从山阳过来的僮仆中,有一两个人能够入她的法眼,或许能够替她分担一些,那她也好有更多的精力去从事别的事情。

“哈哈,长安,我又回来了”

一下马车,郑天庆伸了一个懒腰,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说服父亲将自己留在长安…这个花花世界,岂是山阳县那个穷乡僻壤所能够相比的。

“老爷在家吗?”他问门前伺候的下人。

“是,听说老爷…”下人有些犹豫。

“老爷怎么样了?”郑天庆见他吞吞吐吐的,一下子紧张起来。

“老爷好像是从昨天傍晚开始,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面,除了喝点儿水,已经有两顿饭没有吃了。”下人回答道。

“什么?你们这些白痴”

郑天庆虽然办事无能了些,但他很清楚,自己在郑家之所以能够过得这么滋润,全是因为有这个当家主的老爹,否则他什么都不是。所以,一听那下人的话,他便急匆匆地向书房赶去。

第一卷乱世第一百六十七沙盘

第一百六十七沙盘

在自己家当然不用别人领路,情急之下,有些发福的身躯也变得有些轻盈了,就在他刚刚踏入后院的时候,有一物突然从窗户飞出,啪的地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却是一件瓷器,紧接着便听到郑永德愤怒的声音:“张氏安敢如此,欺我太甚”

郑天庆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心中纳闷,听老爷子的话中之意,应该是‘张氏’跟他们郑家过不去,难道是河东张氏?

心里琢磨着,他已经快步来到书房前,推门而入,问道:“父亲何事发怒?”

郑永德正在屋子里捋着胡子生气,闻声看到儿子进来,这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来长安了”

郑天庆立即福至心灵,道:“听说父亲在长安的事情不顺,儿恐父亲心中忧急,故此前来探望。”

郑永德哼了一声,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这当老子的能不清楚?而且从山阳到长安就算快点儿走,也要半个月,而这件事就是前两天发生的,除非郑天庆能够预知…他要有这本事,自己何苦这么大岁数了,还一个劲儿地折腾?

“来了就来了,哪来那么多的理由?”

郑永德瞪了他一眼,吓得郑天庆心里一哆嗦,转老爹的下句话就令他心情一松:“既然来了,就住一段时间吧。”

“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气成这样?”郑天庆又想起刚才的问题,那件摔破的瓷器可是郑永德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中的一只,这回可再也配不成套了。

“六天前,郑氏糖坊的白糖试制成功,虽然比张氏稍有瑕疵,但品质也是相当不错。”郑永德说话时硬梆梆的,就像是谁欠他钱未还似的。

“这是好事啊,父亲为什么反而发怒?”郑天庆奇怪地问道。

郑永德一拍桌子,火气又窜上来了,怒道:“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张氏糖坊竟然将他们的制糖技术印刷出售,一份五百贯,而且还是完全的技术,现在任何一家糖坊,出产的白糖都比我们郑氏的强”

“五百贯就把制作技术卖了?他们是疯了不成?”郑天庆愕然问道,在他看来,这分明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虽然因为这个原因,郑氏糖坊将无法获得巨额利润,但张氏糖坊在这一块上,也是损失巨大。

“哼张氏糖坊在南方购置了大片的甘蔗园,包揽了大量的原料,而且他们还有各种水果糖、酒心糖,这方面的利润同样不低。”郑永德恨恨地道,“最让我气愤的是,我们还要从他们手时购买制作技术”

“为什么?”

郑天庆有些不解道:“我们不是已经得到他们的抽取技术了吗?”

郑永德摇摇头道:“我们得到的只是一部分,白糖提炼的不够精纯,如果不购买他们的那本书,恐怕市场很快就被其它商户挤占了。”

顿了顿,郑永德摇了摇头,心中的怒意虽然仍未消裉,却总算能够控制住了:“那张氏不过是孤儿寡母,怎么会有这等手段?”

平阳公主府。

“咦,李素妍,这图纸怎么又拿回来了?”书房中,柴哲威和柴令武看到桌子上的那套图纸,不禁讶然问道。

前些日子,小婉说过曾经要给他们弄一套玩意儿,需要他们住处的图纸,两个孩子不假思索,竟然真的将他们住处的图纸弄出来了,没想到派李素妍去送的时候,却被小婉将图纸退了回来。

“夏先生说,这套图氏不需要了,东西她已经给你们做好了。”李素妍一挥手,几个下人抬着一个大约有三、四米见方的东西进来,上面还蒙着一块布。

“这是什么?”门口响起李承乾的声音,在他后面还站着秦王妃长孙无垢和平阳公主。长孙无垢本来是要过来看平阳公主的,但姑嫂两个在门口见面之后,李承乾便要赶着去看两位表弟,恰好看到几个下人抬着个大家伙往书房里送,说是小婉给两个学生的礼物。

“夏先生好偏心,为什么没有我的礼物?”李承乾立即忌妒上了,就要跟上去看看是什么礼物,长孙无垢和平阳公主也是好奇,便跟着过来。

听到李承乾的问话,再看到其他人也是一脸好奇听神色,李素妍连忙躬行了一礼答道:“这是夏先生知道两位郎君正在学习兵法后,送来的礼物。”

“嗯?为了学习兵法而送的礼物?”

这次连平阳公主的兴趣也上来了,她和长孙无垢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么大个的礼物跟学习兵法有什么关系。

李素妍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礼物却是她见过的,打发走那几个出苦力的下人之后,她将礼物上面的蒙布揭开。

“这是什么啊?”几个孩子都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个大东西,准确地说,是一个有木头制成的盘状物,上面弄得跟假山似的,用树皮等东西做的模型,还有一些颜色不同的小旗子和房屋等东西的模型。

平阳公主和长孙无垢的脸上也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他们看着这模型有些眼熟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而且她们也弄不清那些旗帜和房屋模型的作用。

“你们是不是看着这个很熟悉?”

李素妍拿起一支一尺来长的细木棍,指着这个模型道:“这叫沙盘,就是一个地形模型,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个地型模型,是灞桥的地型模型。”

在这个沙盘上,可以看到灞桥、灞水河、坡地、民居、树木灌丛等,惟妙惟肖,都在这个小小的沙盘上表现出来。

其实沙盘的应用,早在秦朝时,便有过,当时秦始皇就亲自堆制沙盘研究各国的地于是形势,后来在秦始皇修建陵墓的时候,就堆塑了一个大型的地形模型。模型中不仅砌有高山、丘陵、城池等,而且还用水银模拟江河、大海,用机械装置使水银流动循环。

后来在汉朝的时候,伏波将军马援也曾经聚米为谷,用于分析作战态势,可以说,中国在应该沙盘作战,远远早于西方。但是,这种分析方式并没有得到普遍的推广,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呵呵,这真是太逼真了,可比看地图方便多了”相比于三个孩子觉得好玩儿,那两个大人则是发现了沙盘的实际用途。

平阳公主摇摇头道:“这跟地图相比,还是不够精细,但用于现场指挥作战,分析敌情,这个沙盘的作用就非常大了,没想到小婉还会这一手。”

“夏先生说了,这个沙盘虽然完成了,但这个游戏的其它一些东西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等整理完后,再将玩法交给两位郎君和殿下。”

“玩法?难道这真的是一个游戏?”平阳公主问道。

“是的,据夏先生说,这是配合一种叫做兵棋的游戏玩的,对于学习兵法的人来说,有一定的用处。”

平阳公主微微点头,她对三个孩子道:“你们先玩吧,我跟王嫂还有话说。”

和长孙无垢来到大书房落座,文雯在上完茶水后,就带着侍女们退出了房间。

“秀宁,这次可多谢你了。”长孙无垢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没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只希望事情不会像想象的那么严重。”平阳公主淡然说道。

前不久,她在和小婉提及去河北道的时候,小婉曾经提醒过她,关于河北道将帅不和的事情,经过反复思忖之后,平阳公主觉得小婉所说不无道理,行军作战,就担心是将帅失和。

史万宝那个人她很清楚,出身市井…俗称游侠儿,在加入大唐之后,也算是屡立战功,只是为人骄矜了一些。

父皇派史万宝为副将,一方面是为了以老带新,毕竟李道玄虽然善战,但失于年轻,掌控一方还欠稳重。

但是,李渊还是小觑了史万宝的桀骜不驯…历史上,正是因为这将帅不和,李道玄在去了河北之后,几乎毫无建树。后来在与刘黑闼部队的交战中,李道玄率军出击陷入重围,而史万宝却说着风凉话,拥军不救,最终导致那位年轻的亲王夭折,而那位史万宝最后也不知道落到何方了。

长孙无垢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经很严重了,据淮阳王那边传来的消息,史万宝倚老卖老,屡屡掣肘,从而导致刘黑闼屡次击败我大唐军队。不过,这件事情不能由秦王上报,最终还要麻烦妹妹”

“放心,王嫂,这件事情我已经禀报父皇,相信他很快会作出决断的。”平阳公主安慰道。

“秀宁,那可就多谢你了”

长孙无垢喜出望外。

这件事情,太子李建成那一系的人肯定是不会出手的,而李世民出手的话,会引起储多的猜测,因而只有平阳公主出面才最为合适。

“王嫂,这你可就见外了,为了朝廷的体面,总得有人出面不是?”平阳公主微笑道,眼眸的深处却显露出一股失望的神色…无论是秦王还是太子,都没有表现出和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