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可不是升斗小民,而是五品女官。”长孙无忌失笑道。

小婉耸耸肩:“在长孙大人跟前,升斗小民和五品女官有区别吗?”

“哈哈哈…”

长孙无忌捻髯而笑:“我是来向你讨个人情的。”

“刘毅?”小婉立即猜了出来…因为她似乎还没有和其他什么人有过纠纷。

“是的。”

“没问题。”小婉干脆利落地点头。

长孙无忌讶然道:“你不问我为什么?”

小婉答道:“这有什么可问的?能够让长孙大人打出人情牌的,必然有其道理。我明天就派人去长安县衙说一声。”

“呵呵,好好”长孙无忌微微点头。

这件事似乎到这里就已经解决了,而小婉则开始拼命地抢时间…距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进,她不得不忙。

两匹骏马在茫茫的秋雨中穿过绿色的原野,由北向南,向着沧州的方向飞驰,车轮在积水的路面碾过,泥水四处迸溅。透过车窗,从辽阔的平原上望过去,远处巍峨的山脉隐约可见,在大雨中显得不太真实。

马车在奔驰…绿色,还是绿色,有时会闪过一片褐色——那是大片收割后的田地。丰收的脚步从原野上走过,河北道今年总算是迎来了一个好收成,至少能够吃饱肚子。

大雨中飞驰的马车急速绕过一个抛物线似的大弯道,将弧线内一片繁茂的果林甩在后面,重新转入大道,继续向南飞奔,道路两旁晃过一排排青杨绿柳,那枝叶被雨水洗得油光鲜亮;成对的燕子翻着低掠过雾气腾腾的田野,用它黑色灵巧的剪刀裁剪密麻麻的雨丝…张陵沉默地坐在车内,他并不是诗人,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文人,对原野上的一派秋色并不在意。

实际上,在这个还没有过二十岁生日的年轻人眼里,此刻车窗外依次出现的只是河北道常见的地貌,虽然今年的粮食获得了一个小丰收,却也不过是不至于饿死人,官仓中依然空瘠。

人祸完后是天灾,若不是这两年朝廷拨款兴修水利,恐怕今年还要饿死人,要真正解决百姓的温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正因为如此,他,刚刚上任不久的沧州别驾,此刻哪有心思欣赏秋色?几个月以来,他不仅走过大部分河北道,也走了沧洲的大部分地方,他深知这些美妙画面的后面隐藏着什么样的景象,深感责任重大。

做为别驾,他几乎是刺史以下的第二把手,有责任辅助刺史将沧州治理好…这可不是当时的怀柔县,如此大的地方,连深谙政道的王守拙都感到棘手,何况是他?

他在上任前就和小婉研究过河北的局势,充分估计到了这里工作面临的困难性。但一进入实际环境,困难比想象到的更为严峻。可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困难,此地一片歌舞升平,那也轮不到他张陵,一个不满二十岁的人,身为沧州别驾,虽非空前绝后,却也不在少数,正如王守拙所说的,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虽然情势不是很好,但天灾人祸引起的骚乱已经渐渐地过去,他有信心辅助王守拙将沧州治理好,只是现在不处于一个艰难的转折阶段:既要除旧,又要布新;这需要魄力,需要耐力,需要能力,需要精力,当然也需要体力,而年轻就是张陵最大的本钱。

张陵一边在车里想着心事,一边静静地望着车窗外无边的绿色,总算是风调雨顺…相比这场大雨,他更希望能够在冬天多下几场大雪,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的收成会更好。

他用指关节揉揉太阳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他感到眼睛有些肿胀,很想在车里迷糊一阵,但就是睡不着。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田间地头、各县转悠,掌握第一手的材料,经常熬夜,所以他现在很困惫,但又很清醒。

前面,马车已经快要到沧州城了,车夫将速度放慢,缓缓地通过城门,进入沧州城,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大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但天色阴沉,就像是在蓄水,只要有恰当的机会,就会将水倾倒下来。

街道到处都是积水,一片脏污,比起长安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不过在现在这种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卫生的问题自然不是人们所急需解决的。

路面上行人不多,这个时候出门在外的人,多是不得已,张陵侧脸看出去,轻轻叹了口气…马车在街道上拐过几个路口,终于在他的家门口停下。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院落,面积到不小,房间也大,只是太空旷了些,张陵随行人员不是很多,完全够用,他甚至琢磨着是不是在这个院子里种点儿庄稼或养点什么,至少到了明年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来沧州的这几个月,他发现这里的物价…还不能说是物价高,有许多东西根本买不到。

刚走进院子,不免惊讶地愣住了,他看见一些人正在他的院子里移树栽草,忙得不可开交。

张陵皱起了眉头,叫住其中的一个人,问道:“”谁让你们移栽这些东西?

那个人连忙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答道:“张大人,是紫鹃姑娘让我们栽的。”

正在这时,紫鹃从屋里急急地走出来:“大人,外面有寒气,快进屋里坐下,奴婢已经熬了姜汤。”

“紫鹃,你明知道我这里要留着种点儿庄稼的,干嘛弄这些东西?”张陵皱眉道。

“大人,明年春天,少夫人可能要过来,总不能在庄稼地里吧?况且也要维持朝廷的体面。奴婢已经将后院整理出来了,虽然面积小了些,种点菜,饲养一些家畜是足够的。”紫鹃轻声答道。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去书房看书,这姜汤就端过去吧。”张陵点点头,向屋内走去。

紫鹃应了一声,旋即吩咐一个小丫头去厨房将姜汤端过来,她亲自给张陵送过去。

第一卷乱世第二百五十九节担待

第二百五十九节担待

驻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据说秦始皇死在东巡的路上时,李斯和赵高秘不发丧,结果尸体在车厢里都发臭了,为了掩盖尸臭,他们又找来了大量的鲍鱼做为掩饰…这鲍鱼也是晦气,估计没什么人敢吃了。

沧州城的味道也是差不多,不过连续几场秋雨过后,城里的空气中倒是少了不少怪异的味道,昨日移栽的花草长得蓬蓬勃勃的,绿得喜人,透着窗看上去,感觉确实很好…天气已经完全放晴了,东边那颗火红色的太阳正吃力的从地平面爬起来,喷礴的红霞散布在东方的天际,就像少女脸上的一抹酡红。

张陵昨天昨上喝了姜汤之后,美美地睡了一觉,一大早晨就起床,等他在外面打熬了一会儿筋骨回来之后,紫鹃已经收拾好了早餐。

“紫鹃,你也下去吃饭吧,不用在这候着了。”张陵说道。

“是,大人。”紫鹃行了一礼,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在来到沧洲之后,张陵就刻意保持距离,而且还买了个小丫头,美其名曰是帮她打个下手。

事实上,在临行前,张杨氏曾经单独找她说过一次话,用意不外乎是‘用心’服侍张陵,所谓的‘用心’她当然清楚。张陵年少英俊,前程无量,虽然只能作妾,可也比随便找个人嫁了当大妇好,而且小婉似乎也没有太在意的样子,她不由得便憧憬起来。

只是张陵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对于紫鹃的一腔柔情似乎毫不在意,几个月下来,紫鹃的心也就凉了,两个人反倒客气起来。

大概是前几天太累了,张陵这顿饭吃得甚为香甜,比平常还多吃了一碗,收捡完碗筷之后,便吩咐备轿,他要去向刺史大人汇报工作。

王守拙比他早来一段时间,两个人的作风很有些类似,都是先了解情况然后展开工作,王守拙本身还在磨合期,在熟悉全州的情况,张陵刚下来,他也没急于分派什么工作,同样是让他去各县巡访。张陵刚巡访完北边诸县,就先回来报告。

王守拙来沧州后,没有另外起宅子,就住在原来的刺史府,除了院子门口那一对石狮子之外,整个刺史府再没什么装饰物,张陵下轿的时候向院子里打量了一番,觉得还不如自家宅子里移植的那些花草。

王守拙的府上今天没什么客人,在刚上任的时候,倒是颇有人走动,但他这个人向来不收礼,几个月下来,那些属官倒也明白了他的几分禀性,除去公务之外,基本上不去刺史大人的私宅走动。也只有有些几个人,才有这个进出刺史府的客人。

由于是刚上任,王守拙也只是带了几个侍候的下人,不过他的夫人来了,孩子却留在了长安。张陵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而且和王夫人也很熟悉。

“鸿渐,你其实没必要专门来一趟,多休息两天到衙门再说也不迟。”宾主落座之后,王守拙寒暄道。

“哪能呢?大人,我这才刚走了北边几个县,还有好多地方没有走到呢,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张陵连忙说道。

家里那几个下人全被打发到外面了,王守拙和张陵在这儿说话,王夫人却在忙活,亲自给二人斟上了茶水,随即又拿出各色点心来招待张陵。

“好了,鸿渐也不是外人,夫人且去休息吧。”王守拙微笑道,王夫人也点点头,迳自回到后房。

“鸿渐,跟我去书房谈吧,那里的气氛好。”

王守拙的书房藏书很丰富,他是军旅出身的人,后来加入李世民的天策府后,觉得自己在文采方面的不足,便痛下苦功,置办了不少书籍,也读了不少书,这几年下来,刚武中多出了几分儒雅,这也是李世民放心让他独挡一面的原因之一。

一进门,张陵便看到墙正中挂着‘俭’字,落款竟然是秦王李世民。这幅字他还是第一次看,以往来王家作客,基本上都是在大厅,今天升格到书房,可见王守拙是真的将他纳为心腹了。

“来,来,坐,鸿渐别客气。”

王守拙落座后,看到张陵的目光,便笑道:“这幅字是我刚离开天策府,去山阳县任上的时候,皇上所书写的,意思是让我像勤俭持家一样,守护着自己的节操。万幸的是,到现在为止,我在仰视这幅字的时候,丝毫不觉得惭愧。”

“大人道德文章,为下官学习的楷模”张陵恭声答道。

“道德或许还有一些,文章就免谈了。”

王守拙摆摆手:“当官的要看政绩,要看是不是解民于倒悬之苦,光有道德是不行的。”

“大人高见”张陵由衷地赞道,能够说出这番话就是相当了不起,道德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救民于水火,主牧一方,首先要有的是能力,而上司更为注重的是政绩。

“鸿渐,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对了,我听说尊夫人快要生产了,是吗?”

张陵神色一窘,不知道王守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不过既然人家问了,他就得回答,要不然就是失礼。

“劳大人费心,上个星期刚接过家书,家人都很安康,拙荆大概再过一个月就要生产了。”

张陵的回答很得体,王守拙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在,只是双眉紧皱,显得心事重重。

张陵也很有耐心,王守拙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王守拙,神色间一片恬淡。

“鸿渐啊,北边那几个县你也看了,虽然今年的粮食不至于饿死人,但情形依然不能乐观,我们可要打起精神,共同来迎接这个挑战。”

对于王守拙的话,张陵默然,现在的沧州想要出政绩,并不是很难,但要真正的治理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由于天灾人祸,再加上有不少官员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存在着种种憋端,想要治理好,谈何容易?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王守拙还不能完全掌控沧州,守牧一方百姓,这不困难也困难了。

“王大人,您也不用太担心,沧州的基础还是很好的。”

张陵微微一笑,他想到了小婉曾经说的一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们首先是要恢复沧州的秩序,然后再发展农业和商业,只要百性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州库丰盈,您也就完成朝廷交待的任务了。”

“好一个穷山恶水出刁民”

王守拙一笑,叹了一口气息:“鸿渐啊,你年纪不大,这养气功夫我都自愧不如。不过你这样一说,还真有些道理。不过,那些‘刁民’都是背后有人的,一个人或两个人想治理那些‘刁民’还是不够的,要注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大家共同奋斗,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开辟出一片新天地。这方面的工作,你以后要多用心,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

张陵心中一突,刺史大人这是把事情交付给我?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哪些力量可以团结,哪些力量不可以团结,这都自己说了算?这可是个肥差,也是个苦差。

良久,张陵心里这才豁然,自己现在就是沧州的别驾,仅次于刺史的二号人物,王守拙特地从长安将自己带出来,可不就是让自己来打头阵…就算是有黑锅,那也得是自己背了。

随即张陵和王守拙两人又就沧州的方方面面进行了详谈,两人越谈越投机,谈兴也越浓,张陵这段时间在那几个县也不是白跑的,做足了功课,很多思路都让王守拙很有启发。

两个人谈了一个多时辰,未来的工作方向就已经确定了,归纳起来也就是‘韬光隐晦、静观变化、发展农业…’用张陵的话说,目前的沧州看起来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但是,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永远的平衡,只要有一个点破了,就有可能带来整个面的崩溃,现在王守拙就缺的是这个机会。

“鸿渐,看来让你跟我一起过来是对了,虽然你当县令的时间不长,但没想到你不仅熟悉水利,对农业竟然也如此熟悉。”王守拙神采飞扬地说道。

“大人过奖”

张陵脸色一变,慌忙站起身来连称不敢,虽然双方的关系不同于普通上下级的关系,可也不能托大。

“鸿渐,下一步你还要去南边那几个县吗?”

“大人,沧州有您坐阵,那些人基本上现在不会搞什么动作,找机会不容易,可下面就不同了,我听商人们说,南边有一些地区坐得很不像话,有不少商人都视南边几个县为畏途,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张陵答道。

“我也听到过类似的反应。不过,鸿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去的话,未免太危险了。”王守拙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人,如果不打破这个平衡,恐怕我们在沧州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张陵说道。

王守拙站起身,在书房中转了几个圈子,最后点点头:“好吧,鸿渐,你放手去做,万事自有我来担待”

“是,大人。”张陵脸上露出了笑容,如果王守拙没有这点儿担待,这官儿…不做也罢。

第一卷乱世第二百六十节设卡

第二百六十节设卡

“每个生命在来到世上的时候,都试图以声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只有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新降临的世界上,比自己强大的生命体还有许多,于是他拼命地寻找依附的力量,直到一口咬上那个能够滋润他的生命,赐予他力量的小东西。”小婉瞪着怀里这个粉红色的小东西嘟囔道。

“少夫人,你说得太深奥了,不过小郎君真是壮实,而且食欲旺盛。”雪雁双眼盯着那个襁褓中的小娃娃,其实小婉知道,那是怕她一不小心将孩子摔着了。不过这小子长得确实壮实,集中了父母的优点,那两只漆黑的小眼珠子十分的灵听,似乎随时都在观察周围人的举动。

说起来也算是运气,虽然是怀孕期间因为天气的原因受了不少罪,不过在分娩的时候倒是没受多少罪,而且恢复起来也很快,李婶担心小婉害怕,在分娩前一个劲儿地跟她做思想工作,说是生儿育女十分寻常,做女人的理当多吃些苦,可小婉真的没觉有多苦,相反她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出来之后,她的身材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复原了,只是心情多少还有些压抑,这与孩子和婆婆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因为张陵不在,虽然理解张陵现在在外面为朝廷效力,但女人总希望在生孩子的时候,老公就在一旁,所以小婉心中便觉得有些怨念。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出门了,小婉立即杀向服装专卖店,在她分娩前,专卖店已经开始营业,只是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内衣并不受人瞩目,但过了这几个月后,情景就大不一样了,小婉老远的就看到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不过这些人大多是女人,基本上没有男子——虽然唐朝风气比较开放,却还没到男子可以直视女子内衣的程度,便是在现代的女性内衣专卖店,男士也很少有勇气陪着女伴一起冲进去的。

“这位可是夏大家?”刚刚走下马车,迎头就有人打招呼。

小婉抬头看了看,来人倒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而他的身旁却是张陵的那位堂兄、河东张若离的儿子张行书…蛇鼠一窝,心理上,小婉便对那青年有了几分提防。

“请问公子怎么称呼?”小婉目光从张行书身上移开,淡然问道。

“这位是…”

张行书上前一步,刚要介绍,却被那青年拦住,微笑着自我介绍:“在下独狐策。”

独孤?

这是个胡姓,听着…倒有几分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有位独孤雄老将军?”

“正是家祖。没想到夏大家也听说过家祖的名字。”独孤策脸上出现一片喜色。

小婉觉得好笑,是听说过,是在一次和公孙婉谈话中无意中提起,只是说起大唐的一些世家,其中便提过独孤世家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那位独孤雄老将军后继无人…好像就是这么个话题,她有些记不清了。

“相请不如偶遇,夏大家,在下久闻大名,今日可否请茶肆一叙?”独孤策脸上一片阳光般的笑容。

“对不起,独孤公子,我还有些事情急待处理,恐怕今日是没时间了。”小婉歉然说道。

“哦,没关系,改日有暇,在下当赴府上拜访。”独孤策微笑道。

“这就不必了,蜗居简陋,恐污公子贵足”小婉的脸色立即变得冷漠起来。这个独孤策真是岂有此理虽然大唐风气并不是那么保守,但上门拜访女眷还是不太合适,这个人看似仪表堂堂,却似有些小人行径了。

看小婉转身带着雪雁离开,张行书刚要出言阻止,却被独孤策拉住:“别急,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不可操之过急”

“可是…”张行书还要张口说,却被独孤箦一把掩住他的嘴:“这里是说那件事的地方吗?来日方长,反正你那堂弟在河北,一时半时回不来。”两个人低声嘀咕着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少夫人,那人不是好人”在走近服装专卖店的时候,雪雁低声说道。

“哦?什么时候你也有这般眼光了?”

小婉笑道:“说说看,他怎么不是好人了?”

雪雁道:“跟那个河东少爷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是好人?”

“呵呵…”小婉笑了。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正在店内巡视的黛绮恰好看到她们,走过来笑道:“是不是张大人又有家书来了?”

“别提他的家书,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见了。”小婉悻悻然道。三个人边说笑,边向里走去。

张陵目视前方,河对岸就是南皮县城,一走近就可以感受到喧嚣和嘈杂声在慢慢地逼近,现在正是刚过卯时,路旁便有一个自发性的市集,十分的热闹。

走在张陵他们前面的几辆马车忽然慢了下来,张陵有些诧异,这里的路面很平整也很宽阔,便是并排走三、四辆马车也没问题,便是前方的那座桥,据说也能够并排走两辆马车。

“前面出了什么事?”张陵有些奇怪的从车窗探出头去,前面不但有马车,人也已经排成了一列长龙,而且其中有不少都是行商,有几辆马车都停在了路边上。

“只怕是官府抓什么犯人吧?”张松猜测道。

“抓犯人?”张陵怔了一怔,微微蹙起了眉头,看这声势,如果是抓犯人那可是个大案,怎么州里就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大人,河北境内一直不太安定,官府有时候会在交通要处或城外设置流动关卡,以缉拿不法之徒。”说话的是陪同张陵一起私访的一名差役,名叫罗祥,不过张陵听出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是县里的差役?”张陵也没有在意。

“还不太清楚,各县的情况不一样。”罗祥有些含糊其词。

张陵想了一下,从车上下来,吩咐车夫就在那儿排队候着,他袖着手向前面走去,张松和罗祥对视了一眼,也从车上跳下来,跟了上去,坐在车夫旁边的保镖张所却是没有动弹,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情况。

张陵来到前面,只现一名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差役正带着几名民壮围在一辆运货马车跟前,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正在打躬作揖的央求着:“公爷,我这东西翻腾不得的,您也看到了,这里面是没法儿藏东西的,一开封就全完了”

“不行,你这么着急,说不定还真是有问题我看得把你这车货拉回去好好查一下”

“公爷,行行好,放小的一马,些许茶水钱,不成敬意”中年人摸出一吊钱塞到那差役手中。

“哼这就点儿钱也叫茶水钱?”差役脸色一冷,招呼道:“来人,将这车货先牵过去扣下,我怀疑其中有问题。”

“公爷,小人知错了”

那中年人大急,连忙又从腰里摸出几块碎银,哭丧着脸递过去:“公爷,委实就这些了,小的本钱都押在这货上了,回头卖了货,再孝敬您老,万乞今儿个放小的一马”

“算你会来事”差役接过那些碎银,在手心里掂了掂,然后挥挥手:“快走,快走,下次记得多带些钱。”

“呸这些官府的吸血鬼”旁边一个车夫轻轻吐了口唾沫。

“算了,赶紧准备过关费吧,不要多嘴了”另一名车夫显然是跟前一个车夫相识,他警惕地看了张陵等人一眼,拉着同伴坐回车上。

张陵瞧了一眼脸色尴尬的罗祥,不动声色的回到车上…没有耽搁太长的时间,轮到了他们的马车,张松刚要理论,张陵摇摇头,向车夫扬声道:“问问他们的收费标准是什么?”

车夫下去跟那差役交涉了一会,回来禀报道:“大公子,收费是按人头收的,每人五枚钱。”

车夫是张家的车夫,还是习惯地称呼他‘大公子’,张陵向张松点点头:“给他。”

马车轻快地驶过桥,前面不远,有一个小饭庄正立在林荫掩映之中,几个商人正骂骂咧咧地从饭庄里出来,张陵隐隐听得几句‘那些鹰爪越来越无耻了’之类的话题。

“鹰爪?”张陵疑惑地看着罗祥问道。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昌一个代称吧。是指那些帮官府设卡的民壮吧。”罗祥擦了把冷汗,吞吞吐吐地道。

“哼,难怪,这个词倒也挺贴切的。”

张陵轻蔑地哼了一声,“就像他们这样到处设卡,哪里还有商人肯进来,要是没有商人也能让经济发展起来,那才真是奇怪了。”

一行人下了车,自有伙计将马车牵了过去,张陵带着人向饭庄里走去,进了大堂,他四周张望了一眼,看到那两个在路上曾经说过话的两名车夫,向张松和张所等人做了个手势,一行人来到那两个车夫旁边的一付座位坐下。

一名伙计上来泡茶,然后轻声询问她们要吃什么。

“老板娘,来两个下饭菜”旁边的那两个车夫敲着桌子大声喊道。

第一卷乱世第二百六十一节嚣张

第二百六十一节嚣张

这个饭庄里的掌柜不是男的,而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她显然和这两个车夫熟识,在吩咐伙计通知后厨备菜之后,从柜台后面出来,在两个车夫的桌前坐下,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抽出支筷子点着桌面:“二位兄弟,今儿个咋啦?怎么不喝两杯再走?”

“喝个屁,酒钱都被你们南皮县那些吸血鬼给吸走了,剩下的还要留给后面那几条道上的吸血鬼。”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小一些的车夫心直口快,张口便说,丝毫不顾忌同伴的眼色。

那个老板娘显然对这些事也很清楚,因为她在这里开店,做的就是这些车夫和行商们的生意,那个收费的关卡距离这里并不远,所以对于这些情况也是了如指掌,她轻叹了一口气道:“财去人安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们怎么不找龙四爷求个人情,或许能少一些。”

“找他求人情?哼他倒不是吸血鬼,是连肉带骨头一起吞。”那车夫气哼哼地道。

张陵眯着眼听着,也没在意张松要了什么菜,只是脸色是越听越难看。

说话间的工夫,伙计将那两个车夫要的饭菜端了上来,老板娘也站起身道:“你们若不是太着急,等到了午时再走,后面那个卡子午时左右换班,中间有一段时间正好无人,你们溜过去应该没问题。”这老板娘看来也是一个热心人,大概看不惯那些差役设卡乱收费。

看着老板娘离开,张陵等人要的饭菜也端了上来,张陵现在是食之无味,草草的吃了几口,看那两个车夫已经吃了一半,便走过去在刚才那老板娘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二位,叨扰动。”

两个老车也是走南闯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那个年轻一些的车夫刚要说话,却被年长的同伴轻轻拉了一下道:“我们都是出苦力的,不知道公子想要做什么?”

也难怪他们警惕,虽然张陵竭力把自己打扮成普通人,可他毕竟浸润官场经年,单是那身书卷气就不是一件粗布衣裳能够掩饰的。

张陵一脸人畜无害苦笑容,很自然地道:“我是第一次走这条道,没想到竟然就遇到收钱的卡子,我想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这样的卡子,真担心没等到地方,袋里的钱先见底儿了”

“小兄弟,出门在外带着眼睛就足够了,那嘴巴和耳朵就算是带出来了,也尽可能少用,免得招祸”那个年长的车夫越发的警惕了,冷冷地说道。

张陵没想到这名车夫的警觉性如此重,可他恰恰不能亮出自己的身份,况且如果亮出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好处,这些人恐怕对官府也没什么好感了,他陪笑道:“别误会,我就想了解一下情况,没别的意思。”

“你想了解啥?了解了你又能干什么?”那名车夫根本不为他的话所动,一句一句地顶上上来,差一点儿把张陵给噎得喘不过气来。

张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苦笑道:“你们真的误会了,我没有恶意,真的只是了解一下这些情况。”

那名年长的车夫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看出他对自己二人确实没有敌意,神色这才缓和下来,轻声说道:“这位公子,别替你自己没事找事,这条路上的事情谁都知道怎么回事儿,犯不着来问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些当官儿的想寻外快,当然是要守着这条道发财了”

另外一个车夫了善意地提醒道:“公子爷,如果吃完饭,就早一些赶路吧,这趟路走过去你就明白了,根本就不用打听。”

“这种卡子很多吗?”张陵觉得对方语气松动,便继续问道。

“有官的地方就有税,他们都是分了段的,北边还好,这一过沧州城,这种卡子多如牛毛,一趟跑下来,有一小半的花销倒是在这过关费上。”年轻的车夫说道。

“难道就没人管吗?”张陵问道。

“好了,没什么可说的。”

那个年长的车夫又不满了,开始挥手赶人:“我说你还愣在这儿干啥?甭想从我们嘴里探听出啥来,该干啥干啥去,别影响我们吃饭。”

张陵也就是想了解一下这种私设的收费卡子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毕竟现在刚来沧州,还不能做太大的动作,见对方已经有些恼怒,也就站起身来:“二位慢点儿吃,恕在下打扰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片嘈杂声,紧接着饭庄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一个眼珠子上血丝密布,满身酒气的男子走了进来,在他背后看跟着几个差役,其中一个就是刚才在收费卡上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差役,一进屋,他就指着张陵说道:“龙四爷,就是这个小子。刚才在检查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从马车上下来,在那儿瞎转悠,一双贼眼到处看,我就觉得不对劲儿,这会工夫又跑到这儿来了。”

有些酒意的男子冷冷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张陵和两名紧张的站起身来的车夫:“小子,你是干什么的?想来找我龙四爷的麻烦?你活腻味了还是吃饱了撑的?”

张陵手背在身后摆了摆,示意张松等人先别过来,然后不动声色地道:“怎么啦?我和几个朋友吃饭难道触犯了律法?”

“吃饭?你真当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啥啊?”

那名男子上前一步,酒气直喷道张陵的脸上,他伸出粗大的手指朝张陵的肩膀上指指戳戳,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你想知道卡子的事情,问我不就知道了?让我来告诉你行不行?”

张陵心中一阵烦燥,先别说他们私设关卡的事情,就是这股子歪风斜气都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来整治,河北这面的官吏有不少都是从旧隋时承袭下来的,风气很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将地方治理好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