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雪人啊”

宝儿用手比量着雪人的形状。

第一卷乱世第三百九十九节又要调整了?

第三百九十九节又要调整了?

这雪人终究是没堆成,一家三口刚将雪人的身子滚好,便有人送来一封京城的书信——信是裴夫人寄来的,先是谢了小婉送去的响水稻,说是程知节和秦琼两个人都很喜欢,比南方的粳米好吃,又扯了一些家长里短的闲嗑,然后提到淮阳王上表要调他到帐下的事情,最后隐约的提了一下李世民的意思和程知节的猜测。

在程知节看来,皇上的想法是要将张陵大用,而且想培养个多面手,其中当然也有借小婉之力的意思,而小婉现在还是公主府的女官,皇上一直没有免去,恐怕将来也是别有深意,恐怕近期就会有旨意下去。

在信的最后,程知节指出了张陵的劣势所在,虽然李世民有心栽培他、重用他,但他的资历和年龄都还远远不足,所以当前最重要的是积累民政、军事等方面的经验。

“阿陵,看义父的意思…皇上要重用你,而且还不是让你回京,难不成还会让你当刺史不成?”小婉一付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可能吧?”

张陵疑惑道,虽然上进是每个做官者的愿望,但有一样也是很明显的,站在风头浪尖,根基不稳就会跌倒,而且一跌就是个狠的。他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州的别驾,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个另类,如果再成为刺史,那连他自己都会觉得晋升太快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

小婉却不以为然,“做官需要阅历和经验不假,可那也要有能力才行,并不是年龄大就可以上全的,千年王八万年龟,那些畜生倒是高寿的,可也没见到哪位皇上拜它们为相。”

“婉姐,什么时候事到你这里,似乎都有理。”

张陵被她这个比喻弄得哭笑不得。

“哎,这是啥话?”

小婉可不愿听了:“这理到了什么地方都是‘理’,我说得有什么不对?”

“口误口误”张陵连忙竖白旗,他嘴上功夫可斗不过小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被通杀的。

小婉是得胜得惯的,倒也不介意,见他服输,便道:“阿陵,无论做什么事,皇上让你做,就说明他相信你有能力做好,有这份惶恐的心就好,揣在那儿经常检讨自己有无失误的地方。但也别妄自菲薄,年轻怎么了?正因为年轻,才有更充沛的精力和勇气,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不一定非要像公公那要提枪上马才算是保家卫国”

“至于其他人的攻讦,你根本无须在意,简在帝心,只要有圣眷,你错也是无错,失去圣眷,你纵然有功也是白劳。”

无论官场还是职场,从来就是以上司的喜好来判断一个人的职业生涯的,尤其是大唐,在小婉看来,这就是一个超大规模的私营企业,大老板就是李世民,有老总看顾,让大老板觉得满意了,其他人的意思基本上可以无视,若是跟错了老板,或者让大老板不高兴了,那就是大错,祸事不远了。

张陵频频点头,换个地方也好,无论是高迁还是平调,目前看来都是比呆在沧州好,他也是个重情义的人,目前跟王守拙的关系弄得不太融洽,也很让他不开心。而且到了新的地方,就会有新的问题,也算是一种学习和锻炼,想到这里,张陵的心思也平静下来,他已经有了两任地方官的经历,再到一个新地方,相信很快便会上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知道是要去什么地方,是不是要先准备一下?”张陵又琢磨起另一个问题。

小婉撇撇嘴:“不用猜也是八九不离十,不是最穷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为什么?”张陵有些不解。

“你想啊,想升迁你,又想让那些言官说不出什么,当然是要将你放在既穷且危险的地方,这两种地方虽然不便,却也最容易出成绩,而堵住那些言官的嘴,当然是要用政绩来说话了。”小婉说道。

张陵思忖了一番,觉得小婉所说的这个可能性非常大,而且现在所说的最穷最危险的地方,毫无疑问的是关内道那几个地方。

“看来要早做准备了?”他和小婉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说道。

如果是去那种地方,别的暂且不论,安全就是首要问题,两个人商量了一晚上,最后决定将训练护院的事务提到日程上来。

钱是不成问题的,主要是哪些人会跟着走,这件事情要提前统计,如果有些人不愿意跟随,那就放其走人,反正这种人的忠诚度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然后…小婉的头也是相当的大。

河北这一摊子事务,她已经准备交给张南打理,船队就由海猫子和岑天负责,好在张氏所有的产业,小婉已经定下了规矩,只要按制度办事,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差错。

安排事情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但行动起来却全不是那么回事,两个人都是行动派的人,张陵在公事上愈发的注意,小婉则指挥着家人们准备好箱笼,可以提前装起来的就装起来…裴夫人的来信既然说是‘很快’,恐怕年前就会有消息传来,提前准备着总比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好。

不过,让小婉有些发愁的是,宝儿怎么办?

再穷也不能穷到孩子,吃穿的都不成问题,小婉最担心的就是,一旦真的不幸言中,去了那毗邻突厥的地方,大人无所谓,宝儿岂不是危险?

“你想得太远了,现在已经是冬季,突厥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的,就算是打草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所以冬天反倒最为安全。真的要去别处调任,我们可在过完正月之后,天气转暖时,让人将宝儿和囡囡一起送回长安。”张陵说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婉虽然觉得他说得有理,可认输那是不可能的,对此,张陵向来是一笑置之。

“小婉,我恐怕等不得跟你一起过年了。”

在知道小婉等人的筹备之后,公孙婷遗憾地跟她说道。

“怎么?要回长安?”小婉讶然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准备先将张楠送回家,毕竟婆婆那里现在只有两个儿子在家,女儿这么长时间不在家,恐怕老太太心里早就想个不停了。

“不是回长安,我已经联系了一艘商船,准备去波斯那边,然后再顺路回来,希望再次看到大草原的时候,战火已经平息了。”公孙婷有几分怅然地说道。

小婉没有阻止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她甚至觉得,有追求的人,是最幸福的人。最初知道自己穿越到大唐的时候,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摆脱贫困、摆脱那种‘我命由天不由人’的无奈。但是,随着家境的渐渐丰实,她又有些茫然了。家中有了余财,而且还是很大的一笔,而且也有了权力,张陵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从四品的别驾,按照历史上的发展,李世民还有不少年头的寿命,再加上与太子李承乾的关系,可以预见,在大唐的权力架构中,张陵的上升空间一定很大,而且也很稳定。

难道自己已经没有追求了?

不,小婉觉得自己不是那种有了一点儿成就就能够心满意足的人。她一直在搜刮脑子里那些曾经学过的知识。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她总想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印记。她无意改变什么,只希望自己的第二次人生有些意义。

公孙婷走了,带着萨日娜和跟她一起来的四名回纥少年,同行的还有张府的四名护卫和罗小薇母女…罗小薇在歌舞方面有不错的天赋,而且本人也喜欢,小婉便成人之美,让她跟着公孙婷。因为公孙婷也只带着蜻蜓一个贴身小丫头,萨日娜和罗小薇也都不大,她索性让罗氏也跟去,又取了一笔金银让她们路上花销。

公孙婷是个干脆人,临上船时,听了小婉的主意又带了一批酒,而且这次出航,张家也有两艘船同去,由海猫子带队,路上的安全基本无虞,只是去了波斯之后,人地两生,往回走才是一件真正艰难的事情。

时间不禁数,一晃眼已经是十二月的中旬,北风一场冷似一场,宝儿也不叫嚷着堆雪人了。

“大夫人,刚才我去大棚里摘了个西瓜,您瞅瞅,比猪头还要大呢”小月将西瓜放在桌上,小脸眉冻得通红,往双手上呵着热气。

“这丫头,有这什么形容西瓜的吗?”小婉失笑道。

“紫鹃,去厨房拿几个盘子过来,再拿把宰瓜的刀,别弄得汤汤水水的到处都是。”看小丫头冻得厉害,小婉对旁边的紫鹃吩咐道。

‘啪’的一声响,刀刚插下去,瓜就迸开,露出鲜红的瓜瓤和黑黑的瓜籽,这是从西域带过来的种籽,还没等吃呢,就觉得满口的甘甜。

“给老爷送几块,剩下的你们分着吃罢。”小婉取了两块放进碟子里。

“可惜蜻蜓走了,种瓜的时候还是我们一起种的呢,原说好了要一起吃。”小月遗憾地道。

“你将这瓜籽留着,炒熟了放起来等她回来再吃。”紫鹃出主意道。

“对啊。”小月又高兴起来。

小婉摇头,这西域到大唐天晓得有多远,唐僧取经还走了好几年,公孙婷这是去搞民间音乐交流了,没个几年的时候恐怕回不来,这瓜籽能放到那时候?

就在众人吃这入冬的第一颗西瓜的时候,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张有在门外禀报道:“启禀夫人,刺史大人陪同天使过来传旨了”

第一卷乱世第四百节调任泾州

第四百节调任泾州

传旨的是一名未曾见过的内侍,态度倒还恭敬,这些内侍原本做的就是服侍人的工作,察言观色自有一套,李世民给予张府的殊荣瞒不过这些人的眼睛,所以在一本正经地宣完圣旨后,便拉着张陵的手连道‘恭喜’,当小婉将一小袋银子递过去道了‘劳乏’之后,这名内侍更是笑得见口不见眼。

张陵的新职是泾州别驾,署理刺史…就是代理刺史的意思,官阶也升了半品,由从四品到四品。本来这种事情由吏部行文就可以了,可李世民不知道怎么想的,愣是写了一道圣旨,然后派名内侍千里迢迢的送过来。

等众人在堂上寒喧一番之后,这个名字叫做李易的内侍便告辞离去,说是奉皇命速来速回,而且再三暗示张陵要早一些赴任。

送走天使和刺史大人,夫妻二人回到厅中坐下,小婉的脸色已经由晴转多云了,虽然提前已经料到会是什么结果,可成为既定的事实后,她还是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看小婉这付模样,张陵微微一笑,挥手命身旁侍候的人都退下,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婉姐,我们提前不是都猜到了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婉气哼哼地道:“话虽如此,可皇上也太小气了一些,从四品到正四品,不过是晋了半位,而且还是别驾署理刺史事,是个代理的长官。再说了,这大冷天的,他让我们轻车简从的先到任,哪有这个道理”

张陵笑了:“以我现在的年龄,一步到位确实难塞悠悠众口,有这么一个过渡,只要到时候干出政绩,便是有意见的人也得住口。”

“难道你在沧州做的不是政绩?”小婉不服气的反问。

“自然也是政绩,不过更多人看到的是刺史大人,我正是在刺史大人的领导之下嘛。”不知不觉的,张陵说话间也带上了小婉的语气,只是不太自觉,二人都没有注意。

牢骚是有的,但欢喜也是真的,二人都不是那种愿意平平淡淡做事的人,只是冬季出行不是那么容易的,有诸多的事情要安排,小婉现在特怀念前世的搬家公司和各种旅行设施…唉哪怕是动车也好啊,至少速度在那儿摆着,去什么地方都快。(^_^)

不过,准备工作还不是最忙的,生意上的事情因为都已经提前有了安排,只是有些没注意到的地方又嘱咐了几句,然后便是行装的准备,为了速度一些,这次小婉一家三口带着简单的行装和护卫人员先行,其他的人员和行李随后慢慢过去。

最忙碌的还是应酬,官场中的人最重要的是见风使舵,一些愚钝的人只知道张陵调到泾州,虽然是升了半品,可以他们看来却是明升暗降,自然不当回事。但稍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泾州的地理位置和李世民的战略意图,尤其是从派内侍亲自过来传旨,就知道了张陵在他心中的份量,所以大多数人都过来贺喜、邀宴,而那些消息灵通的商人们更是一张张的请柬如雪片般的进入张府。

“婉姐,我们还是早些上任去吧,再呆下去,恐怕没有死在与突厥人作战的战场,先要在沧州的酒桌上醉死了”张陵诉苦道。

“呸呸呸,大吉大利,说什么呢?”

小婉不满地瞪他一眼,“既然如此,我们收拾一下早些起程吧。”

说走就走,虽然说是轻装简从,可也有三辆大车,都是那种再草原上使用的特制车辆,不但能载人载物,而且里面还可以睡觉,随行的人除了张有和紫鹃、雪雁之外,还有八名护卫和黑虎、黑豹这两头獒犬。

十二月二十日,一行人在沧州南门,与前来送行的沧州官员和那些商户告辞。

令他们想不到的是,沧州的百姓不知道从什么途径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同样是来了许多人,送送张陵这个给他们带来好生活的人…老百姓是最实在的人,他们记得谁对他们好,不仅仅是沧州的百姓,那些逃难来的边民也来了许多。

张陵自从来到沧州之后,大力改善百姓们的居住环境,尤其是治安方面,虽然不至于路不拾遗,可百姓们再也不用担心那些横行乡里的地痞,而且推行新农具的使用,发展商业…就是码头的使用,给许多无地的人提供了工作的机会,这在现代也是非常难得的,何况是那个时代,如果的沧州和三、四年前的沧州已经大不一样,其繁荣在河北道来说,是首屈一指的,再过两年,鲇鱼湾码头比得上泉州的码头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张大人在沧州帮我们过上了好日子,我们没什么好报答大人的,在这里磕一个头,祝大人一路顺风”

这一声当真是一呼百应,送行的数千名百姓都高呼一声:“祝张大人一路顺风”立时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只有沧州府的那些官员、商人以及张府的人站在那里,脸上都是一片错愕。

张陵激动得满脸通红,眼中甚至出现了泪影,拱着手连连说道:“诸位乡亲快快请起,张陵承受不起承受不起”

好不容易,人群才站起来,其中已传来呜咽之声。

那些沧州府的官员们都低着头,脸色如何别人都看不清楚,送行的人群中,身裹皮裘的厉如海对旁边的儿子厉宗山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张大人虽然年少,却是做到了这一点,前程不可限量。宗山,为父已经年纪老迈,力不从心,你却正当年,一定要跟紧了这位张大人,则我厉氏富贵,再延续几代也没有问题。”

泾州(今泾川县),因泾水而得不,治所在安定县,领安定、灵台、临泾、良原、潘原五县,辖境相当于今甘肃泾川、灵台、镇原以及宁夏固原东部等地泾水中游地区。

小婉前世是来过甘肃,却没有去过泾川,一路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距离泾州已经不远。这一日正行走间,天气忽然转变,彤云密布,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雪,连北风都变得低沉雄厚,似乎蓄势待发,又或是被压制了一般。

车队在半路打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辆大车圈了起来,车夫们开始将牲口的鞍鞯松开,喂以水食,其他人则找了柴草,生起了篝火。

张陵有感而发道:“曾听到别人说这里如果困苦,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模样,虽然不至于是十室九空,可这十里八村的一片荒凉,连客栈这等歇脚的所在都十分难得。”

宝儿笼着双手道:“难怪爹爹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里比我们沧州难看多了。爹爹,我们在路上看到的那些人,一个个眼神凶恶得跟咱们家的黑虎、黑豹似的,他们是坏人吗?”

张陵和小婉对视一眼,不禁苦笑。他们这一路上路过的人烟稠密之所不在少数,刚进入关内道时也没有什么,可越接近泾州,那些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就越不正常。后来他们找了一个人探询,答案却是让他们哭笑不得——

这几年突厥人越来越放肆,频繁骚扰地方,一般有钱的人家都将房舍土地交给了心腹之人打理,自己则举家内迁,从来只见大车往内地走,却是很少见大车往外走,所以他们的眼神才会古怪,而宝儿就觉得那些人的眼神异样可怕。

饭食很快就准备好了,是在上一处打尖的地方买的小笼包子,热热的,又用响水稻煮了稀饭,吃起来全身都觉着暖合,而天气却越发的坏了。

用完饭,众人熄灭了篝火,继续赶路,觉得风没那么大,张陵和小婉嫌坐在车里气闷,索性都骑了马,宝儿从车窗里不时探头探脑地跟爹娘说话,眼神中颇为艳羡。

从前方的密林深处不是传来溪流的淙淙声,这个时节河水还没有上冻,前方的道路却不似前两日那般崎岖,大车驶在上面安稳了许多。

小婉一行悠然自得的前行,再往前不远就是他们拟定休息的地方,所以不用急着赶路,欣赏着沿途的‘枯寂’之美。

天上仍然是彤云密布,众人已经习惯了虽然觉得有些担忧,但天气却不那么冷了,也算是坏事里面有好事了。

穿过一座山丘后,官道转为平直,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张陵喜道:“前面应该就有休息的地方了,应该就是那个龙门客栈,听说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一家客栈,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在那里住宿。”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保证安全吗?”小婉担忧地问道。

“我打听过,这客栈在这里已经有数十年的历史了,很安全,而且这毕竟是大唐境内,怎么会不安全?”张陵说道。

“那可不一定,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小婉坚持道。

就在这时,一片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众人忙回头看去,只见十余骑战马如飞般的向这边驶来。

第一卷乱世第四百零一节龙门客栈

第四百零一节龙门客栈

健马如飞般的从她们身旁驰过,马上的骑士向她们只略为扫视了一眼,便不再回顾,马蹄踢起慢天卷扬的尘土,像一堵墙般随风迎头照脸的扑在她们身上。

“这些家伙也太没公德心了”小婉低声嘟囔了一句道。

“你说什么?”张陵掸着身上的尘土问道。

“我说这些家伙自己倒走得爽了,也不知道要赶什么,结果让我们吃土”小婉抱怨道。

张陵向小婉笑道:“能比人赶快一步,总是要多占便宜的。”说犹未已,蹄声再起,二人回头看去,只见是一名身材瘦小枯干的老者骑着头小毛驴‘得得’的从后面赶上来,那头驴虽然长得矮小,速度却不慢,不多时便追到她们的身旁。

这个老者虽然身体单薄,长得却是一派仙风道骨般的秀气模样,来到近前含笑道:“诸位好,你们是哪个商队的?”

张陵摇摇头答道:“我们不是商队,这次是要去泾州安家落户的。”

“安家落户?”

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愕然,想必他只见过往外般的,像这般拖家带口往泾州搬的,不说绝无仅有,恐怕也是罕见,他摇摇头:“你们可真够特别的。”

“老人家,您贵姓?是哪里人?”张陵难得在道上遇到一个人,正闷得慌,便开口问道。

“呵呵,免贵姓梁,大名九功,现在年龄大了,九功就变成了九公,老夫就住上安定县城,你们去什么地方?”老者也很健谈,长途寂寞,除非是心静如水的人才能够忍受。

“某姓张,这是贱内夏氏。”

张陵在马上拱了拱手道:“这会倒是巧了,我们也是去安定县。”

泾州的治所就是安定县,双方确实是一路。

“哈哈哈,”梁九公捻髯大笑:“真是巧极,这一路上总算是有同行之人了,前面便是龙门客线,这天色阴沉,随时可能下雪,我们今天就在那儿歇了吧。”

他的目光在小婉等人的坐骑上扫了一遍,精芒一闪道:“好马你若肯将这些马卖给马帮,赚它万两白银不成问题”

这老头倒是有几分眼力,小婉淡淡一笑,这些马匹都是上次从回纥带回来的战马,除了卖给军队一批之外,李承乾、高士廉、程知节、秦琼、李靖、平阳公主…这些人的府上都送了几匹,张府自己也留了一些。

这些战马都是那些马贼们精挑细选的精骑,虽然说不上价值连城,但中原很是难得,一般人可没有这等眼力。

“九公好眼力”张陵赞道。

“呵呵,住在泾州久了,看得多了,这眼力倒也锻炼出来了。”梁九公笑道。

“突厥人经常来泾州吗?”张陵问道。

“大股的倒很少见,但小股游骑不断,那些家伙化装成马贼,来去如风,都是好马啊”梁九公叹道,旋即他又皱起眉头:“你们这马也应该是突厥种的战马,如果被那马帮的人看到,却是一件麻烦事,如果不是这周围没有其它歇息的地方,老夫一定不会建议你们在龙门客栈落宿。”

“为什么?那些马帮是土匪吗?”小婉讶然问道。

“那倒不是。”

梁九公摇摇头:“那些人不是土匪,可他们的势力比土匪大多了,尤其是其中的崔氏马帮,是这一带实力最强的马贩子,有时候连马贼的马匹都敢下手,据说崔氏马帮的头子崔西远和清河崔氏有关联,真假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些马贩了都有后台,否则也做不起那样的生意。”

“这些马贩子都是与塞外做生意吗?”张陵问道。

“那当然,否则哪来的马匹。”

“可塞外对于马匹控制得不是很严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大草原那么大,有许多马贩子就是从马贼那里购置马匹的。”

“他们的交易是用什么交易?”

“大多数时候是以货易货,很少用金银交易。”

“以货易货?通常是什么货?”

“盐、铁、茶,丝绸和瓷器之类的东西不多。”

“这些东西不都是朝廷禁止的吗?”

“山高皇上远,那些马贩子都是朝里有人,否则也做不得这生意,而且朝廷也需要战马,大多数时候对此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原来如此。”张陵缓缓点头。

说话间,前面已经到了龙门客栈,小婉就一直纳闷,都说这里经常有突厥人和马贼骚扰,这家客栈怎么就能够屹立不倒?

近前看时,却发现这家客栈建得如同一座防御工事一般,甚为牢固。

龙门客栈所在的地势较高,相对于周围,颇有居高临下的味道。

主建筑物是一座两层高的土楼,以圆形高达三丈的石砌围墙统一环绕维护,围墙就由土褛两侧开展,环抱出敞开的大庭院,也是车马停驻的地方。大门与主楼遥相对应,只有一个入口,沿围墙设置客房,足有五十间之多,天井周围是环绕的回廊,置有数组各七、八张椅桌供人歇息谈天,自有其懒闲写意的味儿,天井中间种着几株高大的龙爪槐,此时味子掉光,只剩下虬劲的枝干。

一行人策马驱车进入客栈,只见那些桌椅周围已经坐了几十个人,一个个高谈阔论,小婉瞧了一眼,便判断出这些人并不是一伙的,他们这些人大约分五、六拨,其中并不融洽,有些几个人简直就是剑拔弩张,看到小婉等人进来,一个个都报以不善的目光,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庭院当中放置十多组供拴马的木栏,两名看来是旅馆的伙计,正把草料清水注进马槽,供五十多匹马儿饮食,张有带了两名护卫将马儿牵过去,自有伙计招呼,将车马安置好,紫鹃和雪雁领着宝儿从车上下来,看着这院子里的架势便有几分紧张。

梁九公与张陵夫妻二人走得甚近,他低声道:“这些都是马帮,他们之间也想到竞争,没想到今天却凑到了一处,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故。”

小婉和张陵举目四顾,这庭院中的气氛确实是透出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沉凝,令人感到胸口翕闷。这些人当中男多女少,早前赶越她们的十多名大汉也在其中,女的倒有两个…一个清秀,宛如小家碧玉;一个英武豪迈,有几分男儿的气势。

那个清婉的女子大约二十岁左右,和一个相当英俊的男子坐在一张桌子旁,看她们的神态,应该是一对情侣,在她们的身旁都带着武器,显然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普通人。

另一个女的却是坐在七、八名彪形大汉的中间,看模样显然她就是这些人当中的司令人,这一点倒是让人有几分惊讶,她的眼瞳微微带有几分蓝色,鼻梁高挺,明显是带有几分胡人的血统。

而在另一边靠门的位置也有十来名大汉,坐在他们之间的却是一名中年文士,长得五官大多端正,就是一双三角眼破坏了脸上的书卷气,眼里目光正看着小婉她们气骑乘的马,似乎颇感兴趣。

“诸位客官请进”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小婉和张陵循声却望不到人,正奇怪间,只见从几名大汉身后走出一个人,腰围有三尺左右,高矮竟然也是三尺左右,若不是他走出来,小婉她们还真的是很难发现,不过他的嗓门倒是洪亮,真纳闷那么个身子里怎么能够容易如此响亮的底气。

“你是这里的老板?”张陵问道。

“在下正是这里的老板,不知诸位客人是在这里住宿还是在这里吃完饭就上路?”

这话听着怎么这私别扭?

张陵道:“我们要五间上房,明早上路。”

“明早上路?”

老板往他们身后看了看,道:“上房是没了,稍差一点行不行,都很干净的。”

“可以。”张陵点点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他们也不是特别讲究的人,环境差一点儿倒没什么关系。

老板脸上立即露出笑容:“请诸位随在下先进厅里喝口热茶。”众人正要随她进入主楼,忽然听得有人在旁边喝了一声:“且慢”

小婉和张陵相互看了一眼,微微蹙眉,心忖麻烦终于找上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遇上麻烦是很正常的事情,若不是没得选择,小婉她们肯定不会选择在这里休息。

二人回头看去,只见说话的却是那名中年文士,此时他站起身来,将手背在后面,慢条斯理的来到小婉她们身前,目光在小婉和张陵身上打量了片刻,嘴角一咧,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本人许攸之,是崔氏马帮的热带,八锭黄金买下你们那八匹马,意下如何?”

“哦?”

张陵和小婉对视一眼,没想到还真让梁九公说中了,张陵淡淡地笑道:“许先生不愧是崔氏马帮的执事,眼力果然高明”

那个许攸之的脸上立即露出自行的神色。

张陵却继续说道:“不过,这几匹马我们也喜欢,没有出售的打算,恐怕要让许先生失望了。”

第一卷乱世第四百零二节夺马

第四百零二节夺马

许攸之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狠狠地瞪了张陵一眼,眼光又瞬间变成平淡,淡淡笑道:“既然知道许某的眼力不差,那也应该知道许某的手段更是不差,崔氏马帮在这泾州一带也算是有口皆碑,买卖公道,从来都是真金白银的交易,还没有不给我们面子的,你这些马若是落在别家手里,肯定卖不出这个价钱。”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阴柔,偏偏又是一付公鸭嗓子,这让小婉想起宫中的那些内侍,不禁有些好笑。

张陵耸耸肩:“不是钱的问题,我们不想卖。”

许攸之双眼中闪过一丝厉茫,沉声道:“我再说一遍,究竟卖还是不卖?”

另一边桌旁的那对青年男女脸上都露出不屑的神色,显然是对许攸之强买的行为大为不齿,不过她们和小婉等人也不认识,自然不会上前打抱不平。

崔氏马帮中的一名大汉暴喝道:“我们许执事看上你们的马匹,是给你们机会,在泾州地界,有我们崔氏马帮照应,就算是马贼也不敢轻易地招惹你们,若不识相,保管你们没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