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节为君解烦

崔西远是当过朝廷命官的人,虽然弃官经商,一向却是以儒商自居,平日举止甚是从容,但此时步履匆匆,脸色阴沉,已经不见了平日和煦的笑容。

那名通报的下人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虽然脸上有不忿之色,却是不敢多言,他可知道前面这位爷在自家老爷眼中的份量,反正修理自己是足够了,可若是不跟上去,老爷若是责怪下来可不是玩的。

正踌躇间,李长庚已经出现在书房门前,向那下人一挥手,“退下去吧”

说着,便向崔西远一拱手道:“崔先生来得正好,李某正要请教”

崔西远哼了一声,大步进了书房,待李长庚关上门后,不悦地道:“李长史这官做得好自在,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事前没有丝毫的消息?”

在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甚为低下,正常来说,二人见面,崔西远应该大礼参拜李长庚才对,即便是旁边的管家也大为错愕,他知道崔西远的背景大,可这么无礼还真是头一遭。

李长庚却不以为忤,苦笑道:“崔先生,这件事情我若是知道,又怎么会如此被动?李某的钱也全投在铺子里,这次也一起折了,若是有消息不报,何至于此?事情已经发生,不知道先生可以教我?”

崔西安听他果然不知,脸色稍霁,坐了下来,沉声道:“张温于五日之前秘密领兵到桥头镇,将野渡交易者一网打尽,逃者寥寥,你可知道?”

“啊?竟然有这等事?”

李长庚先是大吃一惊,旋即反应过来:“崔先生,莫非…”

崔西远点点头:“犬子崔慎那日正携友经过,不意被拘捕,而且我崔氏马帮的一些财货也尽被收没。”

经过?

李长庚心里好笑,却并不说破,只是关切地问道:“崔先生,不必挂怀,张温既然已经回城,稍后李某就去寻他,务必先将公子开释。”

崔西远的脸色又难看起来,如果这么容易开释就好了,自家事心里清楚,如果之前与突厥人交易还可以打家族的幌子,以筹措军马为由,可这次突厥入侵之后,朝廷已经颁旨,不得以任何理由与外族进行盐铁、兵器交易,崔氏马帮这次不仅货物被没收,人也被当场抓缴,恐怕随后就有抓捕自己的差役上门,他来代李长庚其实也是为了自救。

“李大人,犬子的事就委托你了,那些货物是门下管事藉崔某之名所为,与崔某父子和崔氏马帮全无关系,还望大人多多美言”崔西远拱手道。

果然是个麻烦事

李长庚也有些警惕,不过,崔西远虽然不足畏,可清河崔氏却不可小觑,把崔氏马帮完全摘出来不太容易,要是勉强将崔氏父子摘出来,应该不难办到。

正思忖间,外面突然传来一片喧哗声,其中夹杂着一些下人的呼喝声,李长庚眉头一皱,对管家道:“李禄,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很不客气地推开,一名少年将军大步走进来:“李长史,就不劳贵管家了,程某亲自来告诉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长史这个官员,说穿了也就是相当于一个办公室主任的头衔,品级虽然在一州之中位居第三,却是一个再悠闲不过的职务,通常就是给他这样的老朽准备的,而且眼前这位也是李长庚惹不起的——程铁牛,卢国公府的小少爷,跑到泾州这边挂职来着。

“原来是程将军光临。”

李长庚脸上的怒气立即风消云散,拱手道:“不知将军不告而入,有何指教?”

虽然是不得不恭敬,可李长庚还是颇有怨气,所以话里面还带着几分生硬。

“呵呵,李长史学富五车,程某岂敢指教,今日是为公务而来,。”

程铁牛原本就看不上这等老吏,打了个哈哈,目光一转,落在那崔西远身上:“这个人是不是叫崔西远?”

李长庚虽然心中暗自恼怒,可程铁牛是他得罪不起的,看了一眼脸色业已大变的崔西远,挤出一脸的菊花笑:“程将军,这位正是崔掌柜,不知道将军找他有何贵干?”

程铁牛嘿嘿一笑:“好得很,崔氏马帮勾结突厥,偷运盐铁、军械以资敌,意图颠覆朝廷,本将军奉令缉拿人犯崔西远归案,来人,将他押下去”

几个兵卒立即涌进来将呆若木鸡的崔西远架了下去。

当李长庚和崔西远听到‘资敌’、‘颠覆’四个字眼的时候,就如同雷霆在脑海里炸响一般,这两个词汇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他们的九族粉身碎骨,李长庚现在恨不得从来不认识崔西远这个人,而崔西远整个人都傻掉了,他没想到会被贯以这两个罪名,‘资敌’犹可承受,可‘颠覆’…他心中一片绝望。

“不,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资敌,没有颠覆朝廷,那些货物不是我的,是有人瞒着我做是,那是栽脏陷害…”直到被架至门口,崔西远才激烈地挣扎起来,平日的儒雅形像消失殆尽。

“堵上他的嘴,免得聒噪。”程铁牛一摆手,一个兵卒也不知道将什么东西塞进崔西远的嘴里,声音立止,人也被拖了出去。

程铁牛看了一眼犹自在发呆的李长庚,拱手道:“李长史,程某多有叨扰,改日再来赔礼。”说完,转身大踏步的离开。

程铁牛透露出来的罪名太过震撼,刚开始的时候李长庚只以为是走点儿私货,却未往深里想,此时他才弄清楚到底犯的是什么罪…倒卖军械,而且还是与突厥人交换,那简直是耗子抱着老猫的糊子跳钢管舞,都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管家在一旁问道。

李长庚矍然一惊,连连摇头道:“现在什么也不办,你下去约束好所有下人,这几天尽可能不要上街,谨言慎行”

“老爷,那投在铺子里的钱?”管家迟疑地问道。

李长庚烦躁地挥挥手:“别管那些东西了,快下去吧。”

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明悟,朝廷对突厥的态度已经转变,恐怕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以前种种只是为了骄敌之用,这一次恐怕就是借机生事,将泾州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走私贩子、马帮清理一遍,崔氏马帮不过是出头之鸟罢了,恐怕郑氏及其与几家的产业也在这次的清理之中。

人老成精。

李长庚的推测基本上就是事实,当然,真正推动这件事的可不是张陵,而是大唐至尊李世民。一直以为,他都被世家多方掣肘,所以才想方设法地削弱那些世家的实力,这只不过其中的一例罢了。在随后的几天里,泾州军、差役,都被充分动员起来,横扫境内所有野码头,所有与突厥有勾结或者贩卖军械的,一律判以‘资敌’的罪名,然后将案卷送交刑部,其他的商贩皆处以货物罚没、罚款…嗯,罚到让其吐血。

这一系列举措下来,张陵的名声在市坊之间也算是怨声载道了,不过真正受实惠的还是百姓和那些规规矩矩的生意了。

“阿陵,你这是何苦?皇上递个眼神,你就来做这恶人,都要离开这里了,何苦来哉?”小婉有些不满道。

“与君解烦,为民造福,这是身为人臣的责任,何苦之有?”张陵反问道。

“你这是…中书毒了”小婉气结。

“中此毒,如饮甘醇”张陵欣欣然。

“甘你个头”

小婉气得抡起拳头挑战夫纲,一时之间春色满房…

长安,太极殿。

李世民看了几分奏折之后,不禁大笑起来。

“皇上何事欢喜?”长孙皇后出现在大殿之中,含笑问道。

“你们且退下去。”李世民将所有的内侍和宫女喝退之后,道:“皇后,你过来看这几本奏折。”

“臣妾可不敢看。”长孙皇后虽然来到近前,却是不肯靠前看那折子。

内宫不得干涉政事,这看折子也是不妥,长孙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自然要带头奉行。

李世民也没勉强,笑道:“张陵在泾州又做了一个大动作,将所有的野码头全部端掉,更将一批与突厥有勾结的奸商绳之以法。”

“可是那崔氏马帮?”长孙皇后心头一动,“这一次清河崔氏硬不起来了吧?”

“呵呵。”

李世民点点头,笑道:“这次人脏并获,朕将案卷扔在那崔圆面前,任那老儿巧舌如簧,这次也无法自圆其说,今日上本引咎致仕,还有另外几人也纷纷上表自请处分。”

“恭喜皇上”

长孙皇后微微一顿道:“只是张陵此子准备怎么用呢?”

“当初朕欲让其执掌泾州府事,只是一众大臣言其年轻,现在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李世民略一沉吟,道:“等这件事情平息下来,也该让他调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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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乱世第四百四十九节有喜

第四百四十九节有喜

(恭祝大家圣诞快乐)

张陵刚到泾州的时候,开始大力整顿治安,然后练兵,治理匪患…一系列举措下来,不仅百姓蒙受恩庇,所有的商户也都轻松不少,否则每年向土匪缴纳的保护费对他们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更别说是动辄还有人货俱失的危险。

虽然朝野上下颇有非议,觉得张陵恐怕是惹恼了泾州的商户,却不意经此一番治理整顿之后,那些被罚没的商户也都心悦诚服——在处置罚没财物的时候,张陵也没有采取一棍子打死的方式,对为首的商户自然是严惩不贷,但对于那些明显是‘酱油党’的商户,则采取了较为温和的办法,或者令其以极低的价格赎回,或者延期缴纳罚款…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而突厥回兵之后,颉利便忙着四处救火,安抚各部首领,而且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大唐。

已经是盛夏时分,这个时候的大西北虽然比现代的自然条件要好,可气候也是相当的干燥,天空万里无云,阳光肆无忌惮地在空中散发着炎威。无论是田间老农,还是市井豪商,此时俱都汗流浃背,满面油光。

早在初夏时,张府便由了准备,值此天热之际,每个屋里都放置了冰笼,内院之中还专门修筑了一个小型的游泳池,小婉等人穿了连体的泳衣…嗯,说是紧身衣更为合适,陪着宝儿在水里嬉耍,倒也不觉得暑意难熬。

宝儿穿着一件短裤,身上裹着一件红肚兜,头发湿湿的,脸上还带着水珠,两只手里各攥着一根冰糕,蹦蹦跳跳地跑进书房,来到张陵面前:“爹爹,娘让孩儿给您送冰糕解暑。”

张陵匆匆在一份公文上签字落印,然后一把将宝儿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笑吟吟地问道:“宝儿,怎么不和娘亲在后院游泳,跑到爹爹这里来?”

宝儿扭着身子,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的角度,仰起头笑嘻嘻地道:“孩儿已经游了百米,昨日客素叔叔着人送了几只肥羊过来,正好宰杀了做火锅,娘已经让人去整治了,打发孩儿给爹爹送冰糕,孩儿看有刚做的哈蜜瓜馅儿的夹心冰糕,就给爹爹送过来了”

“宝儿真乖,你且在这里坐一会儿,爹爹处理完一些公事就跟你一起过去吃火锅。”张陵吃着冰糕,觉得身上更热了…这到底是谁的提议?竟然这个时候吃火锅,想一想都汗流满面啊

三、两口吃完冰糕,一根吃了半截的冰糕伸到眼前:“爹爹,我这里还有半根给你吃。”

“呵呵,不用了,爹爹还要看文件,你先拿本书着着吧。”张陵笑道。

“是,爹爹,等你忙完公事,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宝儿懂事地说道。说完便跷着脚在旁边的书架上聚下一本百家姓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衙门苦热,左右也没什么紧急公事要处理,张陵便放了大假,只留下值班的差役,自己也带了几分公文回家中批阅,此时眼看手批,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处理完毕。

“宝儿,走,我们去看看晚饭准没准备好。”张陵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夏日天长,虽然已经倒了晚饭的时刻,外面依然是一片白昼,在后院泳池旁边的水阁里,已经摆上了一个大圆桌,中间是一个黄铜的鸳鸯戏水大火锅,锅里一半是用鸡熬出来的高汤,另一半却是加了各种的调料,虽然依然没有辣椒,但找到辣椒的替代物却是不成问题。

在火锅的周围,摆放了不少的碗碟,里面俱者是切得极薄的牛羊肉片、一些新鲜蔬菜,,还有不少鲜下半夜、冻豆腐、猪羊血以及粉丝。

张府吃饭好热闹,除了小婉一家人之外,在这种时候,紫鹃、雪雁是不可缺少的,程铁牛也被请过来,正坐在一个冰笼前大呼痛快。

众人落坐,正要用餐,却听得门上有人禀报司兵参军张温夫妇前来拜访,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张大哥快来坐下,咱们好好喝一杯”程铁牛招呼着张温在身旁坐下,张罗氏则坐到了小婉的身旁。

几个人正吃得开心之时,小婉突然一皱眉,急忙用手帕掩住口,起身走到一旁,扶着柱子干呕起来。

“婉姐,你怎么了?”张陵吃了一起,连忙起身过去扶住小婉,关切地问道。

小婉的声音有些虚弱,道:“没什么事情,可能是今天在水里的时间久了,受了点儿寒气?”

这又不是春季,受了水中的寒气?

张罗氏忽然一拍手,笑道:“说不得要恭喜叔叔了,弟媳应该是有喜了”

有喜?

貌似有些道理,张陵想起小婉怀宝儿时的情景,正与此时相仿,顿时笑逐颜开,拉着小婉的手不放。

小婉微微害羞,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将手摔开,道:“傻笑什么,也可能是腹中不适。”

“嘿嘿,一定是,一定是。”

张陵此时就像是一个毛手毛脚的小青年一般,转了两圈之后忽然省起,大呼道:“快去请大夫过来”

立即有个将消息传到前面,张有一听是小婉要请大夫,立即派人将泾州最好的大夫请来…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正在自家的树下喝茶,就被张府的下人请上了马车,一直到了门口才弄明白这不是绑架而是看病。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快有两个月了”

“爹爹,什么叫做有喜了?是娘要嫁人了吗?”宝儿探着小脑袋填乱。

“呵呵,不是你母亲要嫁人,是你爹要当爹了。”程铁牛嘿嘿笑道。

“我爹本来就是我爹啊?”宝儿疑惑道。

“呃,”

程铁牛有些小尴尬,“是你又要多了一个小dd和***。”

“切”

宝儿眼中露出不屑之色:“讲话吞吞吐吐,不是大丈夫所为,你直接就说是娘要生小孩子不就得了吗?”

“咳嗽…”程铁牛脸上一片懊恼,竟然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给蔑视了。

“哈…”

目睹这一幕的都笑了起来,连小婉也忍俊不禁。

老大夫开了一些安胎定神的芗,张陵毫不吝啬地打赏了一大笔银钱,这才将他送走。

“大家继续,妾身先回去休息了。”小婉这么折腾一番,反倒是有些累了,招呼一声便扶着一个小丫环回去休息。

两个人以上知道的秘密就不算是秘密了,或许是小婉的错觉,只觉得走动之际,这众人的目光所视,都是自己肚子的方位,几名仆妇还转着弯儿向她介绍一些常识性的注意事项…搞没搞错?好歹咱已经是当娘的人了,可这些人的好意还得领着。

不过最过分的是张陵,虽然还没有做到禁足的地步,可小婉每做一件事情,感觉上就有好几双眼睛在注视着她,这种过度的关爱很是让她头疼。

长安城。

因为天气暑热,一向勤于政事的李世民也不得不将政事委于太子,自己带着皇后去骊山逍遥,不过这个时间的骊山还没有唐玄宗那个时候出名,李世民修建的温泉宫也远不如那般华丽,在这一点上,他比后面那些皇上都要节俭。

张麟是去年十月份成为宿卫的,不过他并不是最年轻的,加入宿卫,不仅要武艺高强,而且对家世有着严格的要求,张家虽然只是河东张氏的一支,可无论是张须陀的名声,还是张家现在与太子、平阳公主、卢国公等的关系,都足以让那些心高气傲的世家子弟接受他,这一次李世民来骊山避暑,他也有幸随侍——这种随侍的资格,说明了帝王对该臣子的信任程度,许多宫中的侍卫为了这个资格到处撞木钟。

张麟的日子起初是无比的清闲,不当值的时候,同了柴氏兄弟和秦琼的儿子秦怀玉在温泉宫周遭转转,偶尔也去校场同侍卫们比试身手。他原本骑射方面的功夫都没有拉下,这大半年又大有长进,看得一些新晋的小侍卫很是脸热,就连柴氏兄弟都感慨自己‘老了’,没有张麟这付身手。

这些世家子都是金主,待到兴致好的时候,还有人张罗着赌个彩头,张麟虽然不好赌,却也不愿意扫了大家的兴,跟着下注,落得大家高兴。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

张行书脸色沉郁地看着人群中兴高采烈的张麟,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虽然也打小练过,可水平比之张麟就多了,就是处事能够圆滑一些罢了,读书不成,只好走门路补了侍卫,他心里也清楚,这是借了那位堂弟的光。

随着年龄渐长,张行书也不像过去那般浮燥,虽然读书是不成了,但在不当值的时候,也是刻苦的练习,渐渐的同僚对他也颇具好感,只是对于张陵兄弟始终亲近不起来,每次看着他们,心中总有几分恨意和不甘,时间一久,张麟也自察觉,索性也不与他接触了。

第一卷乱世第四百五十节双喜临门

第四百五十节双喜临门

次日,李世民摆驾回宫,太子率领诸王、大臣出来迎接,等回到太极殿之后,又是一番热闹,张麟已经是浑身大汗,站的有几分腿软,只是还不到交班的时候,只得勉强应付。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刚换了衣服,张扬氏就使人唤他过去,却是张若离带着张行书张府探望张杨氏。虽然有些不喜,但张杨氏的吩咐他不能不听,只得来到前面与张若离见礼,然后陪着说话。

张若离现在是河东张氏之主,其实他也不想过来,可被母亲逼得不得不来,再者,张行书的前程还要倚仗张陵的看顾,长安城里的消息传得很快,他已经听到张陵又要调职,所以带着张行书过来,想看看能不能跟着张陵外放,宫中宿卫听着光彩,可若是没人提携,恐怕一辈子就要老死在那儿了,还是外放有前途。

正说话间,有家人禀报张忠从泾州回来,张杨氏连忙命张忠进来。张忠也是刚到,满脸风尘之色,上堂向张杨氏行过礼之后,呈上张陵的书信。

张杨氏接过书信却没有立即拆看,而是关切地问道:“张忠,这一路上还好吧?”

“是的,老夫人,就是天气热了些,跑坏了两匹马。”张忠答道。

“来啊,给张忠来一碗冰镇酸梅汤,”

张杨氏对旁边的丫环吩咐之后,又让张忠坐下,仔细询问张陵和小婉的情况。

丫环将酸梅汤送过来之后,张忠端起碗一饮而尽,尔后对张杨氏笑道:“老夫人,恭喜啊”

“恭喜什么?”张杨氏讶然道。

张忠却是不答,道:“老夫人,看了信您就知道了。”

在张杨氏看信的时候,张麟悄声问张忠道:“忠大哥,什么事情?是不是我哥又要升官了?”

张若离听得清楚,眼睛立即眯了起来,耳朵也开始竖起来了。

张忠撇撇嘴,道:“大少爷要升官哪里还算是新闻,是…嘿嘿,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张麟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却听到张杨氏叫李婶过来,一迭声的吩咐准备红包和酒席。

“娘,到底是什么事情?”张麟忍不住问道。

“呵呵,你要做叔叔了。”张杨氏喜得合不拢嘴。

“我本来就当叔叔了。”张麟没反应过来。

张若离地是听明白了,笑道:“傻小子,是你又要当叔叔了。”说着,他拱手向张杨氏道谢。

“呵呵,大伯,今天是吉事盈门,怪不得早晨就听到喜鹊在林梢叫呢,原来应在这件事上,今天你和行书就在这吃午饭吧?”张杨氏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双方以前的心结了。

“当然要叨扰弟妹了。”张若离也是心情大好,张府有喜事,他如果请张杨氏帮忙说项,自然就容易了。

府里的食材都是现成的,到了中午,酒席已经摆好,内院里设了两桌。在正堂的西屋,里间是女眷,外面是男人们,剩下的仆妇、小丫环、护卫、小厮等人则在前院置酒,也是分了男女两处,同样的热闹,而且每个人都封了红包,喜气洋洋。

酒过三巡,即便是平日不太说话,现在也有说有笑了,不管怎么样,张若离也算是张麒兄弟的长辈,他关切地问了问张麒的学业,又问了张麟在宫中的情况,貌似慈祥,倒也不怎么让人厌憎了。

屋里女眷那一桌也是热闹,张杨氏话不多,只是听着旁边人的恭喜话笑得合不拢嘴,张楠则关心小婉什么时候给她生出第二个外甥,李婶则絮叨着让小婉回来生产,后来倒是张忠的媳妇说了一句:“为什么不把宝儿接回来?”

阖府欢庆之时,就见门房跟头把式地冲进来禀报:“老夫人,宫里来人,是程公爷和一位公公,请三少爷前头接旨呢”

张杨氏就是一怔,这旨意怎么下给张麟了?她疑惑地问道:“你没听错,是让三郎接旨吗?”

门房连连点头道:“不会错的。”

张杨氏更纳闷了,这莫名其妙地给张麟颁什么旨?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赶忙命人去侍候张麟换衣服。

张麟来家之后就换了家居服,虽然是干净衣服,可他是有职司的,穿这套衣服接旨就有些不恭了,而张忠等人也立即去准备接旨用的香案。

等张麟换了正服,去了前院正厅,程知节正穿着一身簇新的文官袍服坐在那里美滋滋地喝茶,微微翘起二郎腿,看得出来,心情不错。坐在他下首的内侍,却是内侍总管李照。

见张麟满面疑惑地走进来,程知节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他,看得张麟有些心虚,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向二人拱手问好。

程知节却是会办事的人,他转头对李照笑道:“李总管,程某是陪读的,这旨意还得你来宣读,请吧”

李照呵呵笑道:“卢国公客气,咱俩谁来宣读不是一样。”

话是这么说,人已经站了起来,拿起圣旨来到香案前面南背北地站了,等张麟跑下,这才清了清嗓子,打开圣旨,高声宣读。

圣旨不长,却是听得张麟惊喜莫名,还有些懵懵懂懂。旨意一,是张麟的品级提升了一级,由正七品提到了正六品;旨意二,命他半月后去关内道行军总管李道玄帐下听令,具体什么职务却是没有说明;旨意三,从即日开始,张麟多了一个未婚妻,是宗室之女襄阳郡主李淑媛,故淮南王李南天之女。

程知节看着张麟满脸迷糊地谢恩、接旨,不禁有些好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一定可以瞑目了”

李照在一旁也含笑道:“张大人,咱家也恭喜了”

婚姻大事突然间就有了眉目,可张麟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而且这三道旨意都是怎么回事他还懵懂着呢,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屋里边张氏却是早就得报,连忙封了几个大红包给颁旨的人,李照心满意足地回宫,程知节也没有多留,急急忙忙地回府,等张麟送客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噼噼啪啪地放起了鞭炮。

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劲儿,张若离的眼有些红了,虽然嘴上是道喜,可心里酸酸的,自己的儿子倒是早早定了亲,当时也是觉得不错,但跟人家的两个媳妇比起来,那就成了渣…这倒不是他对自己的儿媳妇不满,只是这玩意怕比,越比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最后强作欢颜的告辞离去,一到府外,父子两个的脸儿都黑黑的。

“娘,二哥还没定亲,我就定了,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张麟捧着圣旨发愁道。

“傻小子,婚事还有排队的吗?”张杨氏欢喜道,“再说也不是让你现在就结婚,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过些日子你二哥的亲事就有着落了。”

张杨氏虽然对政治一窍不通,可她明白,张麟虽然不丑,武艺也过得去,但这两点优势在长安城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多半还是皇上念及张陵和小婉的功劳,爱屋及乌地将这殊荣加在张麟身上了。

“麟儿,娘听说皇上将要在西北用兵,恐怕淮阳王这次也要出征,让你去他的帐下听令,是为了让你挣得军功,你可要勤练武艺,莫坠了你父亲的一世英名”张杨氏放射性地嘱咐道。

“是,孩儿记住了。”张麟恭恭敬敬地答道。

皇宫立政殿,李照向李世民禀奏了传旨的经过之后,便恭恭敬敬地退出殿外。长孙皇后笑问道:“皇上,可是为了酬劳张陵和小婉的功劳?”

李世民点点头道:“有这个原因,但另外一个原因却是应我那堂嫂的请求,给淑媛找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南天大哥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么个女儿,堂嫂早就留意张麟,还专门搞了次隐秘的见面,没让那孩子发觉。张麟这小子朕也派人打听过,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而且一身武艺颇为不俗,这一次放他去淮阳王帐下,也可以积攒一些军功,继承其父张须陀的志向。”

“为什么不是张麒?”长孙皇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