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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九章:离山]

深褐色的檀木门上有着一纹一纹厚实的纹理,晓禾的手放在上面细细的摩挲着,指尖处微微有汗水渗了出来.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到处都是一片暖洋洋的慵懒,唯独晓禾的手,凉的像是刚从冰窖里爬出来一样。然而指尖的汗水却还是址不住的一点一点留在门框上.上好的兰草香气从门边的角窗中飘出来,刺的晓禾的鼻子痒痒的,真想一个喷嚏打出来,然后不分场合的转身就走,可是心里却像是有一块千钧巨石狠狠的压住.把她的力气,勇气,锐气,连同被这变态时光折磨的本已不剩多少的脾气都一同压了下去.想的念的都只能在脑子里跑一个圈,然后就通通吞进肚子里,连一点气味都不敢从鼻孔里溢出来,只能在心里冷冷的哼上一声,晓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把那些不甘不愿的东西吐出来,却发现胸前的沉重越发的加重了几分.

小尼姑在旁边瞪圆了眼睛奇怪的打量着她,然后伸出手来小心的拽了拽她的衣袖.

晓禾姐.

晓禾猛的打了一个冷颤,夏日里毒辣辣的日头对她而言似乎没有半点作用.她有些愣愣的看着清止的那双素白的小手,脑袋里却突然闪过了电影电视里日本人枪口上插的那柄雪亮亮的刺刀,耳边也不自觉的响起了他们招牌的那句八噶.相信当年日本人在南京杀人时的声音绝对没有清止这么温柔吧.算来自己也算是回到来从前,要不要努把力在史书上向唐宋元明清的祖宗们示下警,跟他们言语一声,那岛上的小子们压根就没按好心,良心大大的坏了,需要早早的提高警惕,以免将来堂堂古国任他们糟蹋,也算自己回来一趟做了点贡献了。

晓禾姐.小尼姑把头探到晓禾的对面,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的莫名其妙.

快进去吧,师太等着呢.

呼...晓禾长长的吐了口气,手上微微用力,轻轻的敲在门菲上.

师太,是晓禾.

四周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树上的蚕都识相的把声音降了下去.远处有风轻轻的扶过,几片早已零落的黄花在地上打了个滚,一下子跌落在花圃的淤泥里,微微的挣扎了两下,就再也翻不了身了。晓禾额角的发丝有些凌乱,她伸手去整理了一下,却发现手中的帕子早已被汗水打湿了,许久,静慧师太清越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吧!

清止忙上前来开门,咯吱一声,门缓缓的开了,芝兰的香气一下子扑面而来,浓郁的焚香缭绕中更夹杂着许许多多道雪般的目光.

晓禾给师太请安.

乔禾对着西首一名年迈却仍显清键的女尼拜了一礼,随即变缓缓的站起身来,手脚都似乎有些一丝不灵便的僵硬,周身的力气仿佛渐渐的散了出去.脑袋好像被人狠狠的砸了一锤,迷糊的纷乱.晓禾心里知道,这两年来安稳平静的生活就在刚刚清止对门这轻轻的一推中轰然倒塌了.

前程,大雾弥漫,再也无法看清了.

不用多理.

静慧师太微微颔了下首,周围的声音也随之嘈杂了起来,充溢着一丝和禅房绝不相符的纷乱,方才凝固的空气似乎此刻又流动了起来,并且围绕着晓禾渐渐旋转成一个小小的旋涡,空气中的沉闷感越发的严重.晓禾直直的站着,将背脊挺的笔直,只感觉那些如刀如雪的眼光仍旧狠狠的在她的背上剜着,似乎个个都想找出些什么,不见血肉誓不罢休.

恩哼.

一声轻微的咳嗽从身后传了出来,却神奇的一下子盖过了屋子里所有的声音,晓禾在猛然间变的鸦雀无声的禅房里感觉到背脊一阵冰凉,她缓缓的做了两次吐纳,像一个练太极的师傅,然后转过身去,对着东首檀木雕花椅上面容姣好,风韵尤存的贵妇笑颜如花的拜了下去.

旧仆苏晓禾给万夫人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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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章:水月]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颠簸簸的行走,远山如黛,风景如画,只一个转折就再也看不念慈庵青色的屋顶,连同几日前乔禾和清止,清韵两个小尼姑插在房檐上的风车,一块消失不见了.

晓禾柔柔的叹了口气,放下窗子上的帘子,闭上眼睛靠在马车后座的靠背上,伸出手来在太阳穴处揉了揉.

终于明白了古代人为什么老爱在一个地方猫着,不爱旅游不爱出行,就算到处走走也爱用两个脚丫子当交通工具,换了是她也情愿成天在一个屋里待着,也不坐在这马车里上下颠簸的四处溜达.亏的自己当初在现代还成天晕车晕船晕飞机的,到了今天才真正体会到了机械世界的好处.坐在这种木头轮子支撑的毫无减震装置的马车上,晓禾只感觉天地倒悬,五脏内转,若不是怕太过于惊世骇俗,她还真想跳下车去和拉车的马儿比比脚力.好歹自己当年大一的时候也曾一腔热血满腹豪情的参加过全市马拉松环城比赛,现在虽说是换了个身体,但是意志力和精气神还是有的.这点子山路,就全当作是踏青了.

妹妹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身旁的女子突然柔柔的开口,晓禾坐在那里,冷不防的感觉全身都打了一个寒战,忙不迭的低眉垂首,嘴角含笑,气吐如兰.

哪里还顾的上想些什么,这车颠成这样,我的脑袋都快成了一团浆糊,晕的厉害.

妹妹头晕吗?怎么不早说呢?女子回过身去,打开身侧一个木制的小箱子,从中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刚一打开瓶塞,一股幽香芝兰的香气就飘了出来.同静慧师太平时燃的焚香不同,这种香气闻起来只让人的头脑瞬间为之一醒,同以前学习打盹时用的清凉油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袁天罡袁先生特制的回春丸,对瞑目提神最是有效.夫人常常头疼,公子孝顺,便向袁先生讨了些来,刚刚夫人怕你不惯坐马车,便开恩赐了这几丸.都怪我糊涂,一时竟给忘了,你快吃下去,袁先生神仙一般的人物,他的药也称的上是仙丹了.

晓禾接过那几颗黑漆漆的药丸,放在鼻子下一嗅,估计大概是兰草一类的草药,再有什么其它的,可就闻不出来了.不禁有些变态的暗叹其实当初仲妍还是比较有先见之明的,自己要是早听她的去修中医药,就算不能成为袁天罡那样传奇的人物,最起码也不用在这里担惊受怕,早就一走了之,出去自谋生路了。想到这里也不禁对这传说了一千多年的袁天罡有了几分向往.

将药丸放在口中,方一入口,药即融化,更有一种芝兰的香味回荡在舌间,而那种恶心呕吐之感也一下子消除了许多,晓禾心中一喜,这简直比现代的晕车药还要灵验,看来这中国医药果然博大精深.

妹妹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

晓禾笑着点了点头,春兰姐姐说的是,这可不就是仙丹了吗?

春兰见她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她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这几年天下大乱她家乡又遭了灾荒,逃荒到太原,父母双亡,兄长病故,她一个小女子孤苦伶仃,着实受了不少苦.幸亏被万夫人收留,才算是捡了一条命.故而眉宇间总有一份与年龄不甚相符的成熟与沧桑,看起来倒像比晓禾大了许多.

她是万夫人到了太原之后方才入府的.因为比旁人成熟稳重又会看眉眼高低渐渐的被万夫人所器重.然而虽已入府将近两年,可是两年前由河东前往太原的那场动乱还是没有赶上,事后李府中又禁讲此事,所以她也只是听别人零星的讲了一点,却又玄之又玄,对晓禾自然而然产生了几分敬畏和警惕之心,,今日见晓禾静是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女孩子,音容笑貌,观之可亲,那份警惕之心自然的退去,想起上车前万夫人的交代,便挪过去,亲切的拉着晓禾的手,

妹妹入府前是哪里人?我听着妹妹的口音,倒不像是太原人,跟河东也相差甚远呢.

晓禾微微一愣,这些事情这两年来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也从没有人对她讲过,自己也只是想着以后多听事少说话,慢慢的也就知道了,可是春兰是万夫人的贴身丫鬟,她可不敢天真的认为她只是想陪着自己说话解闷,现在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胡编乱造更是不行,相信这帮人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把她的祖宗八代都查的清清楚楚了。可是却没有人知道此苏晓禾非彼苏晓禾,要在这种尚未进入话题的话题中露出马脚.

喏.晓禾伸手拨开额上的头发,将头凑了过去.

你这是干什么?春兰一愣.

看哪,看这里.

春兰愣愣的把身子探了过去,伸手碰了碰晓禾的额角,一道一寸多长的疤痕斜斜的横在左眉的末梢直至鬓发,触目惊心.

晓禾把头发放下,疤痕被刘海遮住,一下子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两年前,我有一次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就留下了这道疤,从那以后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一想起来头就特别的疼,也懒的去想了。

春兰呆呆的坐在那里,原本在心中默想了很多遍的话一下子就全没了吐出口的余地,只是呆楞愣的坐着,失去了语言.

晓禾在心底暗暗的松了口气,还好以前小说看的多啊!这个法子虽然过于大胆冒险,但却也不失为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念慈庵还好,毕竟无论是对苏晓禾还是她乔禾本人,对于念慈庵的众人来说,都是陌生的。只要她自己多注意,常小心,就不会被别人发现.可是她现在是要回太原李家主府了,苏晓禾以前也许一文不名,现在说不准就是个众人皆知的局面,若是在这方面被人发现了然后拿去蒸了煮了,那可就太冤枉了。

晓禾突然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人抽的干干净净,一下子靠在软垫里,脑袋里却仍在飞快的运转着怎样应对春兰接下来的盘问.

可是回复过来的春兰却好像并没有继续鸡婆下去的兴趣,只是回复了她一贯的那种淡淡的笑容,伸手拍了拍晓禾的肩膀.

也够难为你的了。看来这就是那次摔伤了头留下的病根.以前也听说过有人一跤下来连爹妈是谁都不认识了,还有些被摔成了疯子傻子.还好这次北上夫人要带了你去,你到时候尽心服侍,夫人一开恩保不准就在公子面前替你说些好话,公子最是孝顺,若是能求动袁天罡先生,什么病还有治不好的.你就放下心来好好养着,你以后得常替夫人拜佛抄经,也是个费脑子的活.

乔禾靠在暖烘烘的垫子里,刚才那股恶心劲去了,困意又反了上来.她歪在那里昏昏沉沉的听着春兰的话,脑袋里是大片的迷茫,北上...长安吗?

脑海中不自觉的又回想起昨日午后禅房中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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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一章:苍茫]

旧仆苏晓禾给万夫人请安.

恩,起来吧,这是在佛门重地,不必掬这个虚礼.

万夫人声音轻柔,听起来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带着一种让人远不的又近不得的书香气.万氏今年已经年近四十,可是看起来却绝对不像是超过三十岁的人,身形匀称,风姿绰约,肌肤如玉,容颜如画,比晓禾两年前见到的不知年轻了多少.她低眉垂首的坐在那里,手中拿了一串碧色的念珠,一脸温柔的笑着,雍容华贵却又不失清雅风姿.

这个孩子年纪小小,相貌倒是清秀,只是怎么说是我的旧仆,我却反而没有印象.

静慧师太清笑了一声,

夫人可能没有见过她,这个孩子刚满十五,以前曾在元吉公子书房里当过掌灯侍女,两年前下楼梯时跌伤了脚,就到我这里休养.我因见她识文断字,颇为难得,就偶与她讲讲佛理,没想到这个孩子极有慧根,因此今日夫人说缺个抄经的丫头,我就想到了她.这个孩子性格冲虚恬淡,悟性极高,实在难得,也算是她与佛门有这一场缘分吧.

万氏点了点头,眉宇间微微透出一丝淡淡的喜气,

难怪我一见这个孩子就觉得喜欢,原来还有这层缘分.此次北上长安,往后再难听到师太讲经,这个孩子因为腿伤就得以留在师太身边两年,聆听师太教诲,也算是福缘深厚了.

哦咪陀佛静慧师太双手合十,低低的年了一声佛号.

李施主开朝改代,救万民于水火,做的是天大的功德,夫人前往长安,只要心中有佛,就是天下苍生的大福了.

万夫人低笑了一声,连忙推辞一番,晓禾站在那里听着她们你来我往的说着一堆不知所云,莫名其妙的佛理.只感觉天地间很静很空旷,所有的声音都离自己很远,仿佛一只被人死死抓在手里的风筝,连根线都没有,想去哪里,都是身不由己的。

长安吗?长安......

经过了一日的马车颠簸,晓禾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李府位于太原的主府,晋阳宫.

晓禾周身发痛,头脑迷糊,脸色苍白,活像大病了一场,春兰见她这样,也不便带她去向万夫人请安,于是找了一个宫人,嘱咐了几句带晓禾姑娘下去休息好生照料之类的话,便匆忙而去,晓禾看着她慌忙离去的身影,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是福是祸,先睡一觉再说.

晓禾随着那名宫人由后门入园,经过依屋舍而建的一道九曲回廊,沿途园林美景层出不穷,远近房屋高低有序,错落于林木之间,雅俗得体.

姑娘请这边走.操着一口太监特有的阴柔嗓音,宫人指引着晓禾穿过一个角门,绕过一道壁影,一座幽静的院落呈现在晓禾的面前,晓禾正暗自奇怪太原这个地方怎么会养着太监,那名宫人已经打开了其中一个屋子的门锁,走了进去.

以后姑娘就是住着了.

晓禾也随之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便是一个前厅,只见室内布置着一式红木家具,桌上放着文房四宝,靠墙壁的一侧柜架满是古玩摆设,在宫灯的映照下,金碧辉煌,分外好看,墙的一壁还挂了一副对联,

上书:立品如岩上松,必历千百载风霜,方可柱明堂而成大厦

俭身若璞中玉,经磨数十番沙石,及堪琢玉玺而宝庙廊

向里却是一间卧房,布置的也是古色古香,透出富贵与书香兼备的气派,门口处摆着的也是一套红木桌椅,靠窗处放着一张桃木雕花大床,长长的垂下罗帐.

姑娘先歇着吧,呆会会有人来送晚膳,迟些时候夫人可能会传你,别睡的太早了.

晓禾心中虽有千百种疑问,却也知道无论怎样此时也不是发问的时候,况且即便是问了,也不见得会得到答案,于是便乖巧的点了点头,却只见那太监提着灯笼的背影绕过壁影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即便是晓禾再没有见识,也知道这种屋子断断不是给下人住的,这院落独立,环境清幽,房间堂皇典雅,即便是主子,若是不得势,八成也是住不进来的吧.如今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有什么资格住到这里呢?两年前的那场风波刚刚过去,李氏王朝刚刚有了一个规模,正是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时刻,万夫人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叫来,甚至还要带往长安去,硬生生的李家兄弟之间插上一把刀呢?难道真的只是想让她来抄抄经书,可是自己什么时候在静慧师太面前表现过什么慧根了?

算了!晓禾一下子倒在床上,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身子,多想无益,没准只是万夫人感激自己曾经救过她儿子,不忍心她继续留在庵中过清苦的山居生活,于是寻个借口把她接回来享享清福,而静慧师太也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把两年来干吃饭不干活的家伙给推了出来,再者,万夫人近两年在李家地位越来越高,弄个好房子给救命恩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晓禾心里便舒坦了很多,她站起来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和衣躺在床上,害怕一会万夫人召见,也不敢睡实,只是躺在那,天马行空的乱想着.

万夫人近年来在李府的地位的确是上涨了.这两年来,晓禾虽然一直在庵中,却也从上山送米送菜的杂役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李府的消息.两年前,李渊亲率甲士三万,出发太原,长子建成,次子世民,五子智云等随行,留四子元吉守晋阳宫.名义上李元吉虽是太原都督,可实际上却是终日花天酒地,不思进取,军中事务大多由司马刘德威代理.而晋阳宫里,也渐渐由李渊留在晋阳宫的姬妾中的万氏主事,李渊的原配窦氏已死,其余姬妾中便已万氏为首.况且万氏之子李智云又是李渊众庶出子女中唯一一个抵掌兵权的,又颇得李渊信任,万氏母凭子贵,自然水涨船高,地位日隆.

唉......晓禾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两年来,历史仍旧以它原有的轨迹缓缓的向前运行着,区别只是李家的每一次战役,没一个转折都会加上一个李智云的名字.可是为什么后世的史书上没有提到李智云的一言片语呢?可是如果没有她的到来,李智云早就该如史书上所说的于河东前往太原的路上被长安留守阴士师所杀,或者是死在他两个哥哥为他准备的棺木中.不管怎样都不该有后来的事情.可是如果那样,历史又该怎样进行下去呢?这些过去早已发生过了的事情又为何仍旧真实的存在着?历史究竟是个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是否无论怎样改变都会指向同一个方向呢?这些问题晓禾这两年来已经想了无数遍了,可是想来想去,却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或者这本身就是笔糊涂账吧!即便是此时此刻爱因斯坦突然蹦到眼前,八成也是一头雾水吧!

窗外的月光皎洁如水,柔柔的透过窗纸投在晓禾的脸上,晓禾翻了个身,扯了扯被子,过会,便沉重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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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二章:昨日]

姑娘醒了吗?

晓禾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位黄衫圆脸,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笑盈盈的瞅着自己.只见女子眉目如画,肤色雪白,长的颇为秀丽,笑起来也是十分亲切.

晓禾连忙坐起身来,向外一望,只见日头已经升的老高了.脸色腾的一下便红了起来.

妹妹这一觉睡的可够长的,想必是昨日坐马车累到了,春兰说你晕车晕的厉害,夫人便让今日迟些叫你,让你多歇一会.不过这会也够晚得了.妹妹快些起来梳洗一下,吃些点心就随我去见夫人吧.让主子等着总是不好的.

晓禾忙梳洗了一番,也没吃东西,就随女子走出了房门.

昨夜害怕夫人召见,整夜也没怎么敢睡,今日便起来晚了,真是太大意了。

哎呀!女子突然懊恼的叫了一声夫人昨夜还说怕你太累了,让你多歇歇,就没叫你,没想到让你整晚等着,反倒不得歇了.

晓禾随着她不紧不慢的走着,心里默默盘算着待会见着万夫人该说些什么,也没太认真听她说些什么,只是随口应着那是夫人体谅奴婢.突然听到女子轻笑了一声,然后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听说你以前撞坏过头,可是真的?

晓禾猛然一惊,浑身上下都冷了一下,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连忙打起精神.

疼是不疼了,不过也的确是留下点病根,先是腿,差一点就成了瘸子.再有,就好像是那一下碰坏了脑子,脑袋乱七八糟的,做事情也是颠三倒四的,很多原本记得的事情醒来之后就再也想不起来了,还常常迷迷糊糊的做梦,像是中邪一样.有一次我在梦里梦见自己是一条鱼,醒来之后就一头扎到庵里的荷花池里,差点没淹死.把静慧师太她们都吓坏了,以为我发了疯.

晓禾看着女婢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心里不禁有些暗暗得意.不愧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啊!想套我话,你再修炼两年吧.不过自己一年前也的确有过溺水的经历,也不怕她们去庵里查问.那时候正是夏天,天气闷热的很,晓禾腿刚刚好,想到自己在现代也是个游泳健将,也曾称雄清仁学院无人能敌.加上庵里向来都只有女人,很少男人出没,一时冲动就跳下了那个幽深碧绿的潭子.结果自然也跟两年前面对李元吉时误以为自己仍是跆拳道黑带一样,淹了七昏八素,还把庵里搞了个鸡犬不宁.

算来,也算是鬼迷心窍,外加福大命大了.

这样啊.女婢回过神来那还真是严重.

晓禾连忙点头就是就是.

不过也没关系女婢突然轻笑了一声,夫人今儿个请了长安来的孙先生来瞧病,夫人这会正留着他呢,我猜八成是想顺便给你瞧的.孙先生是跟着袁天罡先生的人,医术好坏,那是不用说的了.夫人说过了,念慈庵那个地方,荒山野岭的,也没个好大夫给你调理,很多早就该好的,不该得的病就这么给耽搁了。这下回来,好好休养,管是什么病,总有好的一天.

晓禾哼哼了两声,原本准备好了的,该在这个时候给主子表忠的几句话就那么憋在嗓子里头,吐也吐不出来,只好就那么冷不冷热不热的干笑了两声,过了好久,方才挤出一句:

那是主子心眼好,照顾小婢.

夫人的心眼向来是好的,那女婢走上前来亲亲热热的拉起晓禾的手,

对待咱们下人也是一般的看待,说完这话连忙向四周瞧了瞧,然后趴在晓禾的耳边,小声的说换了别的主子,可就没有这么仁慈的.我也不跟你说假话,你看,虽说你以前是四公子府上的,可夫人也没半点亏待你,事事为你着想,连去长安,都想着带着你,这份看重,可不跟对亲闺女一样吗?就算是亲爹妈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咱们做奴才的能有这等福分,那可是天大的运气了,可得知道知恩图报,忠心为主,不能为了咱们自己,耍什么小心眼,欺瞒上头,总该时时刻刻为主子效力才是.

晓禾听着她的长篇大论连连点头,一边不住的说姐姐说的是姐姐说的是.一边在心里暗骂:这女人白长了一张忠厚老实的脸,一张嘴却如此会绕弯子,心底也不禁暗暗打怵,自己这谎话是越撒动静越大,得受的考验怕是得越来越多了.

那女婢见晓禾像个傻子一样那么听话,显然很是高兴,满面春风的拉着她的手,亲切的说

你年纪小小,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受了欺负也一样跟我讲,我若不成,自有夫人替你撑腰.

晓禾乖巧的点着头,尽管心里知道这家伙十句话里面得有九句都是假的,另外一句估计还得是你好再见之一类的,可是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状,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

多谢姐姐,可是姐姐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那女子突然笑了一声瞧我这记性,我进府前姓柳,进府后夫人叫我秋菊.我年纪比你大,你就叫我秋菊姐姐好了.

 晓禾甜甜的叫声连自己都感到肉麻的秋菊姐姐,乖乖的问到:

姐姐,夫人不是早就被册封了吗?怎么大家都还是叫夫人呢?

秋菊显然是心情极好,有问必答,

你一直在山上,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这晋阳宫的大事小情哪样能离了夫人,所以虽然圣上已经册封夫人一年多了,可是夫人一直没脱开身去长安正式授封,夫人说没正式授封前大家还是叫夫人的,以免落了有心人口实.不过日子也不远了,这次北上,就是叫娘娘的日子了.

晓禾点点头,看着拼命拉拢自己,一副自己人样子的秋菊,心里不禁暗骂,这个年代的人,真是没一个不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穿花拂柳的进了一个园子,晓禾一边给她讲自己是怎样鼓捣两个小尼姑不好好念经,终日在房上墙上的乱窜,把两个老尼姑吓的哦咪陀佛个没完没了的事情,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叹:春兰秋菊果然各胜擅场,一个阴险,一个狡诈.

刚拐过了一个角门,一阵惨叫就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晓禾被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被人按在廊子一角的长凳上,旁边两个人正拿着板子左一下,右一下的打的卖力.那人大腿处早已鲜血淋漓,灰白色的长衣一片鲜红,连同地上青石板上也是通红一片.

那人是外府马厩的小厮,犯了规矩,正教训着呢!好像叫什么鲍烛,一个低等的下人,倒是平白浪费了这么个风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