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冲也是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许久,孙鹭然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她是自己逃跑的,她以为我们是万夫人的人来抓她回去的。唉!都怪我,没有跟她说明白。”

朱冲上前来安慰他道:“先生别太自责了,大不了我们再原路找回去,她孤身一个人,又没有马匹,还受了伤,一定走不远的。”

孙鹭然点了点头,叹道:“也只有这样了,不然公子可能会怪我一世的,我也再没有脸去面对他了。”

一行人又上了马,回过头来,转瞬间,便已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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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一章:萤火]

与此同时,在寂静古道相反的方向,群山环绕,崇山峻岭中奇俊凶险的古栈道荒凉陡峭,蜿蜒盘旋,行人莫不心惊胆寒。而在这荒凉的古道上,远远的只见一匹战马正在这狭窄的道路上飞速急行。

晓禾紧紧的抱着那人的腰,感觉着寒风如刀子般在脸畔划过,整个人几乎要飞了起来,她紧紧的闭着眼睛,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她已经不敢再睁开眼睛了,刚刚好奇睁开眼看看,就见那匹马每一脚都几乎踏在古道旁边悬崖的边缘,碎石泥土在战马踏过的地方纷纷的滚落了悬崖,晓禾差点被吓的断了气,浑身的肌肉几乎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天生怕高的她这个时候已是全身酥软,甚至恨不得回到刚刚李元吉的马后头,也好过这样让她的心脏时刻提在嗓子里。

晓禾抱着那人的腰,吓的面白唇青,努力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事情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就在刚才,她还在李元吉的手里受尽欺辱,她原以为今夜就会是她丧命的日子。谁知就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变数又起,那个兵丁的脚还没碰到她,就被人一箭射穿,而第二箭就断了栓着她的那根绳索。晓禾暗叫侥幸,心想八成是李元吉的仇家来寻仇,倒是便宜了自己,匆忙爬起来越过混乱的人群向路两旁的小巷里逃去,就在这时李元吉手下的一个侍卫看到她逃跑一把上前来把她扑倒在地上,并伸手想要抓住她的双肩,晓禾急忙向旁边一滚就躲了过去,那侍卫也发起了狠,抽出腰间的匕首刺了过来,晓禾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力抓住了他握刀的双手,然而匕首却仍是一寸一寸的逼近了晓禾的鼻尖,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头上一道绳索从天而降,寒芒一闪,就在那侍卫的脖子上划过一道血痕,然后只听喀嚓一声那人的头颅就那么滚了下来,正掉在晓禾的胸前!

晓禾眼前一黑,差点没一下子晕过去,尸体她不是没见过,当初在学校的时候甚至还把人解剖成零碎,更加的血腥。可是却毕竟没见过一个人就这么死在眼前,晓禾大叫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也不分东南西北的开始猛跑。突然感觉腰间一紧,身子凌空飞起,晓禾大惊下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正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拉着从房檐上垂下的绳索荡在空中。

这一惊,对于自小怕高的晓禾来说更加的非同小可,晓禾立马用比刚才更加恐怖的魔音疯狂的尖叫。那人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敌人,听到她的声音似乎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奇怪的看着晓禾,目光淡定切从容,晓禾看着那人的眼睛,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看了看脚下的地面,越发的害怕了起来。那人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一会就抱着晓禾跳到了旁边屋顶的瓦片上,晓禾身心俱疲,刚一落到屋顶上就软软的倒了下去。那人一把捞住她下滑的身体,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一把把她背在背上,足不点地的在屋顶上飞檐走壁了起来。晓禾伏在他宽阔的背上看着一大票人就这么在别人家的屋顶上走的分外欢畅。心里排山倒海的仰天长呼: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啊!真的存在啊!

大约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晓禾一行人就到了西门,晓禾被人一把塞进一辆马车里,而那群人则是直接脱下了外面的夜行衣,露出了里面的侍卫服。晓禾心下大奇,不知这队人马是隶属于谁的部下,又是谁救了她,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是总不能连恩人是谁都不知道吧。然而刚要下去,一个侍卫跑了上来关照了一句千万别出声,马车就快速的急行了起来。而刚刚救了她的那人则戴上了一个大大的黑色风帽,远远的走在前面,晓禾心想现在逃命要紧,感激的话留待日后有时间的时候再说也不迟,就乖乖的呆在地动山摇的马车里,大气也不敢出。

没一会的工夫就到了城门口,晓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秉住了呼吸,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若是不能顺利出城又该如何如何。然而正在晓禾为能不能出城而暗暗紧张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带刀兵卫朱冲的名字,一颗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里。朱冲是万夫人手下的人,当日来念慈庵接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认识了他,今日白天的时候他还带了兵在城外抓她,难怪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来救她,原来是万夫人的人。晓禾一下子有变的心灰意懒,脸色也在一时间苍白若雪,不禁的冷笑了一声,原来所谓的获救也不过是从虎口逃到了狼窝而已。区别只是死的时间早晚而已,而落在老虎嘴里最起码还能得个痛快的,而落到狼的嘴里,恐怕就得等着被一点一点的凌迟吧。

晓禾愣愣的坐在颠簸的车里,也没有去注意到底是怎么出的城,外面的风呼呼的吹着,吹的窗子上的帘子呼啦的翻飞,突然见到哐的一声,晓禾一下子被惊的回过神来,认真一看竟然是一个穿着同样款式侍卫服的一名男子。只见这名男子长的面容干净,面若冠玉,目似朗星,眉宇间透着一丝自然的英挺,他半跪在马车内向着目瞪口呆的晓禾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晓禾乖巧的闭上了嘴,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今日诸事变化甚多,这人目前虽不知是什么人,可是他必定不是和万夫人一夥的,和李元就吉估计也不应该有关系,而自己目前的敌人不就只有他们两个吗?

那人见晓禾没说什么,冲她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车的底座上割开了一个大四方形的口子,然后把那块木板拆下,看着晓禾沉声道:“过来。”

晓禾愣愣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还是乖乖的听话的挪了过去,那男子一把把晓禾抱在怀里,晓禾大惊正要挣扎,突然听到那人趴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别动,听话。”

晓禾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正要一把推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子,听到他的声音,突然觉得全身一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种陌名的久违的暖意一下子流遍了她的全身,忍了许久的眼泪就那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胸前的湿意,那人低下头来看着晓禾埋在他胸前的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擦掉她脸上的泪水,然后紧紧的拥抱了她一下,晓禾用力的抽抽鼻子,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类似于父亲般的关怀。

那人一手拥着晓禾一手缓缓的掀开了窗上帘子的一角,见外面已是茫茫荒野,有默默的算了一下,随即垂下头来定定的看着晓禾,然后重重的点了下头,似乎在对晓禾保证什么。

晓禾会意,也是重重的点了下头,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刹那间似乎就定下了生死相许的约定。

那人看了晓禾一眼就一把抱起晓禾从刚刚割开的车底洞口钻了出去,晓禾用四肢紧紧的抱住那人的身体,外面急行的风一下字吹的两人发丝凌乱飞舞,那人用双脚和左手紧紧的挂住车的底部,然后用另一只手把割开的车底盖上,以至在不亲自进去根本看不出来,然后双手撑在车子的底部。突然一个拐弯,那人猛的送开双手,身体向旁边跃出,一下子摔在旁边古道的杂草里。

而那队人马仍旧无知无觉的向前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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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二章:泪洒]

然后那人就一把不由分说的背起她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晓禾想告诉他自己没受什么伤可以自己走的,可是叫了两声也不见他回答,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乖乖的趴在他的背上,看着那人俊秀的侧脸,刚刚在车里光线暗也没怎么看的清楚,这会借着月亮的光辉就看的清楚的多了。

那人也不过是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面容清秀的的很,甚至有些病态的苍白,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练过武的人,倒像是一个读书的秀才。只是隐藏在衣服下的手臂上有着一块一块纠结健硕的肌肉,此时他正用这双有力的手臂一手背过去把着晓禾的身体,另一手拿着一把弩弓快速的拔开高至腰身的野草,在苍茫的荒野上飞速的奔跑着。

晓禾看着他紧紧抿在一起的薄薄的双唇,忍不住伸手替他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谁知那人竟在此时双腿一软就软软的跪在地上。晓禾也从那人的背上滚了下来,狼狈饿倒在旁边的草丛里。

晓禾不由得哎呦了一声,心想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吧。,怎么这么大反应。慢慢的爬起来,四下看去,却见那人仍是倒在半人多高的草丛里没有起身,晓禾心中突然一紧,急忙扑到那人的身边,只见那人脸色越发的惨白,双唇几乎没有血色,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晓禾一愣便探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温度并不算高,心想不会是受了伤吧!连忙查看,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鲜红色的血顺着那人的裤管缓缓的流了下来,腿股处早已是鲜血淋漓。

晓禾大叫一声:“怎么办?你受了伤!”

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惊慌,那人勉强睁开虚弱的眼睛,看着晓禾微微的笑了一下:“不妨事,是旧伤。”

晓禾刚想说话,就见城门方向突然间灯火通明,大队的人马从里面冲出来,循着刚刚那队人马跑去的方向追去。

晓禾和那人同时身体巨震,彼此心中都知道李元吉已经筹集了人马,派兵追出来了。而万夫人的那夥人也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已经逃跑,两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那人随即一手把弩箭撑在地上,勉强站起了身子,拉起了晓禾,自言自语道:“不能耽搁了。”然后就屈起手指,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不一会就见一匹通体火红的骏马风驰电掣般跑了过来。一直跑到他们的身边,对着那人又贴又蹭,很是亲热的样子。

那人拍了拍那马的脑袋,然后就一把抱起晓禾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了马,大喝一声:“抱紧了!”就掉转马头,向另一边的山区跑去。

晓禾跑着那人的腰,只感觉腾云驾雾般的穿山越岭,整个人颤抖不已,四肢酸软无力,脸上冷汗直流。晓禾不由得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怎么也跟那些柔弱女生小家碧玉一样没见过世面?

突然只听跨下战马长嘶一声,仰蹄人立而起,晓禾在那人身后,差点一不留神下被摔下马背。慌忙抱紧那人的腰身,待坐稳后,才缓缓睁开了一直紧闭饿眼睛。

此时他们正置身于一块突起的岩石上,而刚刚救自己的那人则目不转睛的盯着山下。只见山脚下一队人马正趁着夜色慢慢的趋马上山,而远远的,李元吉的那队人马也已经改变了路线向这边奔跑。再看看跨下的红马,刚刚这么一轮急奔,又是坐着两个人,此刻它已是筋疲力尽,口中不断的向外面吐着白沫。

“恩,这位大哥,不如我们藏里起来吧,这样跑也不是办法。早晚都会给抓着的。”

那人看了晓禾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想了一会,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下马。”

晓禾愣了一下,然后狼狈的爬下了马,那人也随着她跳了下来,刚一落地就一把把外袍脱下,然后说道:“把衣服脱下来。”

晓禾大惊,条件反射的抱紧了胸口,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人,表情明显是在说你想干什么?

那人看着晓禾的那个样子,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这一笑就如冰消雪融,旭日出生般另人动容。

晓禾见他这样笑,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心想自己可真够龌龊的,人家这样舍生忘死的救自己,难道还真是图这个吗?就算是真的图这个,以身相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也没问什么就乖乖的把那个华丽的男装外袍脱了下来。

那人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堆东西,晓禾认真一看竟然是一件保暖的背心护甲,那人走过来拉过只穿着单衣的晓禾为她套上,又拿出一件普通猎户穿的带着兽毛的上衣为她穿上,再蹲下来给她套上一双皮革的靴子,再给她围上一条像是虎皮制作的裙子,不一会。晓禾已经从一个富家阔少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猎户家的小女儿。

晓禾心中盛满了感动,这素不相识的人不但拼了性命的救了她,如今还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强忍着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抿紧了嘴角,第一次在这个时代感到了温情,不由得充满感激的看着那人。

“先在山上藏一个晚上,然后下了山就向北走,走上半日就会遇到人,然后就打听怎样去并州,然后再买匹马,昼伏夜出,跑去长安,到了长安后直接去秦王府,到了那,你就安全了。记住了吗?”

晓禾含着泪点了点头:“记住了,可是你要到哪里去呢?不要回晋阳了,那太危险了。”

那人微微的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晓禾的头,“大哥只能送你到这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万事小心!”

晓禾鼻子酸了起来,她意识到这人可能马上就要离开她了,虽然不愿,可是如今自己这种处境,被这么多人追杀,怎么能够再连累人家呢?只能依依不舍的拉着他的手,重重的点着头。

那人深深的看着晓禾,突然翻身上马,将弩弓背在背上,拔出腰间的长剑拿在手里,一把散开头发,拿起晓禾刚刚脱下的衣服毫不犹豫的穿在身上。

晓禾猛然间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大惊下拼命的跑上前去想去拉他的腿:“你要干什么呀!快下来”

然而那人却不再理晓禾,扬鞭越起,那匹红马一下子从晓禾的头上跨了过去:“小妹,我们有缘再见了。”

晓禾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就伏在地上,徒劳的伸着双手向他离去的方向抓着,忍了许久的泪水在这时候终于再也忍不住,潸然而下,在萧萧寒风中无法抑制的放声大哭。

不一会只见山下一阵混乱,那人孤身单骑的冲入了重围,只短暂的拼杀了几下就冲了出去,万夫人的人刚爬到半山腰又再追了下去,而远远的李元吉的那只人马也混乱了一下就马上调整了队形,向着那人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多时,茫茫的荒原就只看的到几个淡淡的影子。

嘶杀声渐渐的远去,只留下一溜仰起的尘土,天地间空荡沉寂,几只寒鸦被惊起,唧唧喳喳的向着晋阳城的方向飞去。

茫茫大地上,只剩下晓禾一个人倒在巍峨的山峰上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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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三章:流落]

晓禾在寒冷的山上待了难挨的一个晚上,还好那人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包袱,干粮.水.银子.愈寒的衣物无不应有尽有。晓禾从当铺老板那里敲诈来的银子早就已经在路上丢失,晓禾拿着那人的包袱,心里百感交集。忍不住的眼泪又是一滴一滴的滑落,到现在她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是那人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之感,就像是失散已久的至爱至亲之人一样,这是在她八岁那年父母去世之后从未有过的感觉。

想起此时那人仍旧是生死未卜,晓禾便是心如刀绞,几次恨不得冲下山去。可是心里却深刻的明白这举动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只得拼命的压下这个致命吸引她的念头,心里抱着一丝的万幸在第二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一步一回头的下了山去。

到了山下就已经不是晋阳的地界,晓禾按照那人说的向北走,不出半日就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同是猎人的猎户。打听之下才知道这里距并州有两三日的路程,而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城镇,远近附近的人平日里都是到那里买办些日常用品。

晓禾心想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可能走到长安去,虽然她本人对李世民并没有什么信心,毕竟连李智云都如此绝情,那个只大概记的个眉目的李世民又怎么靠的住,还不如自己找一个小地方藏起来,靠着医术养活自己,再不去理他们这些另她厌恶的阴谋争斗,然而她心里对那人却有着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依赖,完全没有理由的相信那人说过的话。并且晓禾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或许那人是李世民的部下,找到李世民也许就可以救他。

于是她便决定必须尽快赶到长安,而去长安首先必须去买一匹马。

见晓禾也是要去小城,那名猎户大叔很是高兴,拉着她一同上路。晓禾心想这样也好,自己本身就不太认路,况且和他一起上路又可以免去很多麻烦,防止别人对她一个孤身上路的女孩子生疑。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城。晓禾告别了猎户大叔,径直去了马场也没问价格就买了一匹,然后买了点干粮直接出了城。刚走出不远,就到了关城门的时间,守城的士兵刚要封门,就看到远处飞快的跑来两骑,正是晋阳宫的侍卫总管王元,只见他吩咐了两句,小城便下了一条严令,从今日起本城只能进不能出,并且都要经过严加检查,直到找到王府偷窃的女子为止。然后晓禾的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

和晓禾一起进城的猎户大叔看到后惊的睁大了眼睛,不由得暗暗乍舌,不知道这个丫头偷了人家什么,竟惹怒了王府的人,不过却什么也不敢说,只得卖了东西在城里住下,等着开城门的那一天。

而这个时候,晓禾已经离开了小城,向着并州前进。

一路上晓禾昼伏夜出,遇城不进,遇人便躲,小心谨慎到了及至。刚开始的几日还好些,可是渐渐的一个问题出现在晓禾的面前,就是食物。刚刚买的那一点干粮早就已经吃完了,还好晓禾是学医出身,即使在荒野上也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被饿了个七昏八素,走了几日,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一座城池厚实的城墙赫然出现在眼前。

晓禾从没有看这古代城墙这么亲切过,心想这样下去别说长安,恐怕连并州都走不到,只得冒险进城买些食物,再想其他办法。

虽然那人说过从晋阳到并州只三日的路程,脚成快的两日就到,可是他和晓禾都忽略了最大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晓禾根本就不会起骑马。所以在晓禾尝试了几次妄图自学成才却最后都被无情的摔下来之后,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冒着生命危险买回来的马最后的用途只是背着小小的一个包袱来由她牵着走。

所以这两天来她一直是靠着最原始的步行。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一直没有人追上来,不然可就是在劫难逃了。

晓禾就这么进了城,之后才知道几天前已经有人来过下达抓捕她的命令,可是几日下来始终没有结果,再加上榆次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城守也就开始阳奉阴违。所以晓禾只交了点银子就进了城。

进城后晓禾先到饭馆吃了平生最为香甜的一餐饭,然后跑去买了一大包干粮,酒足饭饱后晓禾就决定出城。虽说现在这里查的并不太严,可是还是应该小心一点。这些日子她常在野外露宿几乎有些习惯了这种逃亡流落的生活,晓禾牵着马匹来到城门口,站在等待出城的队伍里排队等待出城。突然只见城门口处一匹战马四蹄如飞的跑了进来,晓禾心下一沉,伸手握住包袱里的一把匕首。只见匹马径直冲了进来,马上的兵丁浑身浴血,一边跑一边大喊着,

“刘武周派大将宋金刚率三万大军进攻榆次,已距城不到百里,全城封锁,众军戒备!”还没说完就已翻身倒在了地上。

一阵震天的喧哗中,晓禾愣愣的靠在马上,神情忡愣。

太原,要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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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四章:饥寒]

黑色的乌云盘旋在夜空,天幕阴暗的仿佛压向地面,偶尔一声惊雷打在头上,人们期盼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充满了疯狂的热切,然而过了许久,乌云却渐渐的散开,没有一丝雨水落下来,只有一阵充溢着死亡气味的泥土在凛冽呼啸的风声中,卷过苍茫的大地。

“天啊!你也要亡我们吗?”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仿若是垂死的困兽,声音凄厉有若鬼哭。人群里一阵骚动,然后慢慢的静了下来,只听到那个书生打扮的人披头散发的站在街道的中央大声指天咒骂着,仿佛是受了那人的感染,渐渐的有人小声的哭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哭声越来越响,似乎开始的时候人们还在有意的克制,可是渐渐的悲从中来,也就压制不住了,只一会的工夫,哭声就响彻了整座榆次城。

晓禾靠在墙壁上,微弱的呼吸着,周围的哭声越来越大,她紧紧的皱着眉头,许久,慢慢的仰起头来,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流过她干裂的嘴唇。

今日已是宋金刚包围榆次的第十九天了,那日哨兵通报之后,远近的居民见宋金刚的大军袭来,就纷纷飞蛾扑火般逃入了这个北黄蛇岭,兵势凶张,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的榆次城。然而只有晓禾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武德二年刘武周进图晋阳,南向以争天下,大将宋金刚为西南道大行台,统兵三万入寇,一路上势如破竹,所向批泥,破榆次,拔介州,进攻并州及太原,高祖谴裴寂往争,大败。齐王则假意出兵,夜间却带着妻妾,一溜烟逃回长安。于是晋州,并州,太原相继陷落,河东一带,一片战火狼籍。

而最先被战火波及到的就是这座榆次城,果然不出半日刘武周的大军就开到了榆次的城脚下,三万大军一字排在城下,笙旗招展,漆黑的天幕下无数火把闪烁,几乎照亮了半面天空,晓禾站在残破的城墙上,第一次见识到了电影里古代战场的雄伟与壮观。可是此时晓禾的心里却除了害怕与凄凉并没有一点的兴奋与好奇,她一个人愣愣的站在那里,眼泪缓缓的落下,心底是无法掩饰无法压制的巨大的悲伤与凄凉。她并不是害怕自己会在这场和自己全无半点关系的战争中被波及送命,只是一种对战争的深恶痛绝和对城下那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的悲悯和怜惜。

帝王搏亦,百姓何辜!

然后便是三日的围城,宋金刚并没有发动什么有效的攻势,只是为了不闷场,才一直小规模的进攻着,城内的士兵不免懈怠了起来,认为大名鼎鼎的宋金刚也不过如此。只有晓禾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事情远不会那么简单。果然,第三日,全城的水井河流在一夜之间全部被下了毒,城内居民死亡无数,再然后就是粮草大营被烧,晓禾愣愣的靠在墙角,亲眼看到无数人七窍流血,痛的在地上翻滚,却无能为力,战争的残酷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刺激到了这个在和平环境下生长了二十年的女孩子,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始终在晓禾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让她夜夜在睡梦中惊醒,在黑暗中痛哭。

然后,榆次就陷入了全城断水的尴尬境地,城内的御河、十里河、口泉河、淤泥河也纷纷被敌人从外截断,到了第六日已是全城再无一滴可用之水。

如此伤天害理天怒人怨之事,在这个强权公理的冷兵器时代却被奉为战时经典。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从来都只是当权者的游戏,而这些如浮游一般脆弱的百姓在战争中就是注定被牺牲和抛弃的。

晓禾苦笑着摇了摇头:“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晓禾长叹了一口气,慢慢的站起身子,用手扶着墙壁想要离开这条充满哭声的街道。

“姐姐!”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袖,晓禾低下头看了一下,见是一个衣衫单薄的小女孩,黑漆漆的小脸,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黑白分明的像是两颗葡萄。晓禾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伸手摸着小孩的脸蛋,问道:“你叫什么啊?有事吗?”

小孩用一双黑漆漆的小手抓住晓禾的手,笑容甜甜的,

“我叫阿鱼,我没有姓。”

晓禾听后不禁有些奇怪,蹲下来看着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怎么会没有姓呢?你家住在哪?”

“住在春华院,就在那边。”孩子用手指着城的东边,晓禾会意的点了点头,春华院是这座城里最大的妓院,里面的妓女生的孩子,不知道爸爸是谁,自然也就是没有姓的。

小孩叹了口气,怜爱的摸着阿鱼的小脸:“那你怎么不回春华院呢?在这干什么?”

“娘生了病,春姨就把我们赶出来了,”孩子笑呵呵的说:“娘早就想走了,春姨都不让,这下可好了。”

晓禾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到这里虽说已经很久了,可是终究是一直在李家生活,之后又是在山上的尼姑庵里,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不曾见到史书上所描述过的隋末乱世的战火硝烟与人民的流离失所,虽然她心里知道这个时候百姓的生活一定不会安定,可是毕竟没有亲眼看到,直到这次逃出来她才真正的见识到了种种的一切。李元吉的嚣张跋扈,万夫人的忘恩负义,官兵的冷漠凶残,百姓的孤苦无依,还有眼前的妇孺的毫无保障的生活和卑微的社会地位。这样一个人吃人的社会,让晓禾深深的痛苦且悲哀着。她并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智者,也不是什么品格高尚的贤人,只是站在一个现代人的角度上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深刻的厌恶和痛苦,虽然现代也有着地位的尊悲,可是却没有人会像这里的人一样对生命完全不尊重完全的蔑视,没有人会在杀了人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笑笑就离开。还要多少年,才能改变这种人吃人的社会呢?而她,这个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的人,还能看到那一天吗?

她低下头看了看那个被人抛弃的孩子,心里无法抑制的开始难过了起来,因为这样的原因离开,虽说算是逃离了苦海,可是又该怎样生活下去呢。敌人就要攻进城了,这样一对母女该怎么办呢?

晓禾想了想,突然笑出声来,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还有精力去为别人操心。摇了摇头就往外走去。

”姐姐!”那孩子突然跑上来拉住晓禾的手,“姐姐”

晓禾回过头去“什么事?”

“姐姐,能把这个衣服卖给我吗?你看,我有这个!”

孩子献宝似的从宽大的衣服下面拿出一个土碗,而里面却有半碗清澈的清水。

晓禾一把把孩子举的高高的手拉下去,慌忙的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人注意。如今人人已是渴到了及至,若是看到这孩子手中的水,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是从哪里找到的。”井里有毒的水都程青白色,而这碗如此清澈,一看就是干净的。

“春华院里有一口废弃的小井,我平日里都在那洗衣服,就我一个人知道。”孩子高兴的仰起小脸,“姐姐,你喝吧,没了我再去拿。可是不要告诉那些人,他们一去就没有了,那的水不多,只有那么一点。”

孩子努力的用手形容着水的多少,晓禾看着这个才不过四五岁大的孩子,心下突然觉得很是难过,才这么大一点,就已经知道防备别人了吗?

“那么,怎么告诉我了呢?”

“妈妈一直在睡觉,天太冷了,妈妈身子都凉了。我想要姐姐这件带毛的衣服。”

晓禾心中一惊,连忙拉住孩子的胳膊,“你妈妈在哪?快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