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越发大了,在横梁上更是深刻的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晓禾的衣服早已冻僵,脸色更是冷的发青.突然只见下面那个士兵在墙角处躺了下来,目光闪烁,正好对上了晓禾的眼睛.他的眉头稍稍一皱就站起身来,走到火堆旁加了把柴,原本将要熄灭的火堆蓦然燃烧了起来,室内一股热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晓禾心中一暖,不管对方是谁,有什么目的,还是对着他感激的笑了一下,可是那人却仿佛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烧着柴火,也不出声.这时,原本好象睡着了的张达突然抬起头来,对着那人道:你是谁的部下?

晓禾心中一紧,心想难道被他发现了?就听那士兵冷静的答道:属下宋齐,是路将卫麾下第四小队的小伍长.

张达问道:你们队还有人吗?

路将卫在榆次那一仗里就死了,我们队里的人在后面的几战里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现在就剩下我和宁修了。说着用手指着一旁脸色惨白缩在一角的士兵.

众人探头一看,很明显那人是受了重伤的.大家原本就都没睡,此刻听到这人的话就纷纷睁开眼睛,见那叫宁修的人这般光景,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想起一路以来的遭遇,不免难过了起来.只听之前那个队长说道:将军,我们这一路上也真够邪门的,走到哪打到哪,四处中埋伏,你说是不是我们抓了大唐的那个女仙遭了报应啊!

混帐!张达突然骂道:什么女仙,她之前不过就是李家的一个小丫鬟,我在李府那么多年,见过她不知道多少次,狗屁女仙.你再多嘴,扰乱军心,我就将你乱棍打死.

晓禾心中一惊,心道难道他们是在说我吗?就听又一个声音小声的说道:可是我听说唐军那晚在龙门能过河就是她向天借的北风,下的雪,不是神仙,能向天借风吗?

张达蓦然大怒道:再说我砍了你!

众人一时惊惧,都不再说话,只是窃窃私语,突然只见那个叫宋齐的站起来说道:我们本就是唐军,心里也明知大唐是得了天命的,看在将军多年来跟我们的情谊,才着将军叛了过来,现在刘武周明显要拿我们这帮人当炮灰,将军还这样对我们,不怕寒了大家的心吗?

张达大怒,一把拔出腰间的战刀,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乱我军心!

宋齐笑道:真是好笑,将军成了叛将,就连自己的部下都不认了吗?将军若是要取我的人头,管拿去,看看我宋齐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我只是替死去的兄弟不值,丢了一世的英明,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

众人刚刚大败,本就心有不甘,眼下听到张达和宋齐的对话,一时间反而站在宋齐一边的居多.只听那个队长说道:这次我们去夏县行踪隐秘,怎么就被这么多人连番追杀了?我们对将军忠心耿耿的卖命,将军要是这样说话,俺老扬第一个不服!

宋齐接口说道:将军,他刘武周不仁,我们也就不必再对他讲义气.秦王素来恩义,必不会与我们计较,他现在屯兵龙门,我们不若去投靠他.

众人一听,大声叫好,毕竟叛军的是张达,他们不过是麾下的小兵,也不怕李世民会责罚.这话憋在众人心中很久,一直没有说出来,此刻有人起头,大家瞬间就开始响应.只听一时呼声雷动,张达见状,突然大叫一声,拎着宝剑就冲了上来,宋齐往旁边一闪,那宝剑一把就插进了旁边一个士兵的胸膛里.众人一时大惊,就在这时,忽听屋外风声大做,突然横梁上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众人刚要向上看去,就听喀嚓一声,那木制的横梁竟然被风整个吹断,当头就向众人砸了下来.一阵烟雾中只听见两声痛呼响起.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两人自灰尘中爬了起来.

晓禾勉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见众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岳青爬起来,一把拔出腰间的短剑,就互在晓禾的身前,警惕的看着众人.

一时间,屋内众人齐齐禀住了呼吸.许久,才听一人小声叫道:女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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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六十章:凤凰浴血]

“女仙?”

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的盯着晓禾,那个被称为何大头的兵丁小心的上前一步,口中喃喃道:“真的是女仙?”

“唰!”只见一道青芒蓦然亮起,护在晓禾身前的岳青一下子拔出腰间的长刀,寒铁的精芒闪烁在众人的眼里,他半弓着腰将晓禾推到自己的身后,警惕的看向四周,表情冷酷的向周遭众人昭示着现在只要谁敢轻举妄动,他这只困兽就要跃起反扑,发起凌厉的反击。众人渐渐的反应了过来,人群开始不安的躁动,可是一时却也没有人敢就这样贸然的冲上去。这时对面的兵丁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小声切不确定的叫声:“女仙?”

晓禾灰头土脸的站在满地狼籍的瓦砾杂草之中,心里暗骂着一群没有见识的傻冒,有见过这样狼狈出场的女仙吗?脑子却仍旧在飞速运转着,可是想遍古今中外的典籍故事也想不出一个办法可以摆脱眼前的困境。看着对面众人狼一般的眼光,晓禾突然感到一种压抑不住的害怕,双手紧紧的抓住岳青的肩膀,小心的向后退去,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苏晓禾。”

一声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晓禾蓦地回过头去,只见张达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眉头紧皱,一手紧紧的抓着手中的刀柄,一步步的走了上来:“夏县破了吗?”

晓禾抓着岳青的肩膀,默默的看着停在一步之外的张达,面色冷静沉默,内心却如同长江奔腾,巨浪翻涌,想着这几日来听到的流言和刚刚他们说的话,一个大胆的念头蓦然滑上了她的心头。晓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轻笑道:“区区夏县,怎么拦的住我大唐铁骑,挡的了秦王锋芒,吕崇冒早已在夏县城下被五马分尸了。尔等乱臣贼子授首之日也不远了!”

众人听完果然一时哗然,晓禾冷笑着看着众人,心里却七上八下的。突然只听张达突然大笑一声,声音凄厉道:“我半生奔波,转战南北,为大唐出生入死,可是一遭就被人弃之如履,杀我父母,辱我妻子,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你说我是乱臣贼子!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晓禾默默看着他,蓦然觉得心内一阵难过。对于他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当日刘武周十万大军压境,李元吉贪生怕死,竟派张达率五千人马前去抗敌,自己则留在晋阳继续花天酒地。张达走后,李元吉竟然色胆包天,想要掳走张达的妻子张秦氏,张达父母出来阻拦,竟被李元吉当场斩杀于闹世,后来又命手下士兵当街凌辱了张秦氏。可能是后来也怕自己的这番行为会动摇前方军心,竟然荒唐的将当时在场的一百八十六名百姓全部杀死,导致晋阳发生民变,吓的李元吉挟妻带妾的逃回长安。置李家在河东的大片祖业于不顾。此时前方作战的张达得知家中惨剧,一怒之下投了刘武周,并献计偷袭了榆次,打开了刘武周进攻河东的门户。

这些事情长安的朝廷早已知晓,而李渊却只是轻责了李元吉一句吾儿轻狂就宣布了事。若不是李世民派柴绍前往晋阳拿出巨资安抚民众,只怕整个河东不用打就已经全部落到了刘武周的手里。此刻见他这个样子,晓禾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那么站着,悲悯的看着他,受到了这般的待遇难道还要对谁尽忠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众兵丁大都是张达饿亲信,当日也都是气愤于李元吉的所作所为,才随着张达投了刘武周。张达并没有逼迫于谁,可是今日见军势凋零,困难重重,就人心思变,纷纷乱离,此刻见张达这个样子,突然间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一个个呆立在那里。

一时间,只听见张达放肆的笑声回荡在破败的屋子里,声音凄厉,有若鬼哭。只见他突然抬起头来,对着上面痛骂道:“如今刘武周欲置我于死地,李家也不会放过我,吕大哥也死于非命,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老天啊!你真的瞎了眼吗?”

这时一个霹雳轰的在众人的头顶炸开,穿过破败的房顶映的众人脸上一片惨白。一阵狂风呼啸而进,简陋的柴门一下子被掀的飞起,轰隆一声落在地上,屋内的火把闪烁了一下,差点熄灭。

突然张达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晓禾,沉声道:“我活不下去了,也得拉一个李家的人给我陪葬。”说着一刀轰然就向晓禾当头斩下,晓禾一时呆住,心下暗骂这可真是冤枉大了,自己怎么无端端的要给李家背上这么大的一个黑锅。可是容不得多想,那长刀一眨眼就已经到了头顶,晓禾吓的猛的闭上眼睛,心道一声吾命休已,就听“叮”的一声尖锐脆响,身体猛的被人推了一把一下倒在了地上。睁眼看去,却是岳青在危机关头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与张达缠斗在了一起。众人没料到张达会突然动手,这时刚反应过来,就见宋齐蓦然从身边拾起一柄丈二红枪,挺枪就要冲将上来,可是刚走两步就被张达身边的几个亲卫给拦住。其他人站在一旁观望,却一时也不冲上来。

可怜岳青终究人小力薄,几招下来,终于被张达劈的长刀脱手,口中蓦然流下一道血线,虎口巨碎。眼见张达就要向晓禾追上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岳青突然一把扑上前紧紧的抱住张达的腰身,口中厉声喝道:“姑娘!快逃啊!”

晓禾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刚想站起来,腿脚一软就又坐了下去。就在这时,张达突然大吼一声一脚踢在岳青的腹部,就见岳青蓦然如同一只风筝一般飞了出去,一把撞在刚冲过来的宋齐身上,口中鲜血狂喷而出。

“不!”晓禾惨叫一声,眼泪潺潺而下,就要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岳青爬去。可是就在这时头顶寒光一闪,张达的长刀蓦然斩下。晓禾惊叫一声,就要向后退去,可是哪里还由的她逃跑,寒芒越来越近,晓禾本能的举起手来去挡。被撞倒在地的宋齐见了惊呼一声,一把抛出手中的长枪,只听喀嚓一声,长枪的枪杆一下被张达的战刀砍断,可是却也成功的打偏了那战刀斩下的方向。晓禾一时间感觉右臂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右臂的衣袖连着一大片血肉已被斩下,鲜血汹涌而出,尖锐的疼痛瞬间向晓禾袭来。晓禾痛呼一声就倒了下去,趴在地上努力的向岳青的方向爬去。突然脖颈上衣襟一紧,就被人一把提起来,只见张达双目通红,面色铁青,五官狰狞,嘴角狞笑道:“去死吧!”

眼看长刀就要划破晓禾的脖子,岳青突然大叫一声想要扑过来,可是刚一站起,立刻就又重重的倒在地上,宋齐暴怒,一拳蓦的打进一个亲兵的胸膛里,白红崩溅,可是再想追上来时仍是来不及了。

晓禾看着张达疯狂的表情,恐惧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就在这时,墙角的一团黑影蓦的自地上弹了起来,如急速的弹丸般冲了上来,伸出一只素白的手一把抓住了张达的头发,猛的向后扯去,张达吃痛,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身子向后仰去。长刀虚划而过,晓禾被吓的灵魂出窍,用手抓住喉咙大声的咳嗽了起来。就见那人突然跳起,瞬间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对着张达右颈的动脉猛的就插了下去。

鲜红的液体蓦然喷涌而出,溅了晓禾一头一脸。

张达双目圆瞪,只挣扎了两下,就委顿在地,嘭的一声,扬起满地尘土。

这一下兔起狐落,干净利落,众人大多还没有反应过来,人人只是目瞪口呆的呆立在原地。晓禾睁大了眼睛,脸上的鲜血正在缓缓的向下流去,她愣愣的看着那个刚刚还缩在墙角奄奄一吸的名叫宁修的士兵,他似乎是受了什么重伤,这一番动作就让他面色青白疲惫不堪。他一身青色兵装颇为宽大,上面破烂不堪,鲜血淋漓,只有一双银白色的马靴分外亮眼,狠狠的踏在仍在微微呼吸的张达的尸体上,背脊挺直,神情警惕的看向众人,手中的匕首正在向下滴着一滴滴鲜红的液体。

“你...你杀了将军...”

刚刚还在跟宋齐缠斗的一处的一个亲兵突然见鬼似的大叫一声,宁修转过头去,神情冷淡,声音嘶哑,哑声道:“怎样?”

那人突然神经质的大叫一声“我杀了你”就冲了上来。宋齐神色一凌,顺手捡起岳青刚刚丢掉的战刀,半蹲在地上蓦然一滑,就听一阵骨肉钝响,那人的双腿突然齐膝断裂,可是那人似乎没有感觉到般,没有了双腿,上半身却仍是拿着战刀顺着惯性向前扑去,晓禾见此情景,吓的失声尖叫。宁修神情不动如山,似乎颇为不耐,右手一扬,一道银光闪过,之前穿透张达脖颈的匕首蓦然就飞了出去,狠狠的插入了那人的眉心。只见一道血线自那人的眉心滑落,那人双目圆瞪,身子就重重向前倒去,那把眉心的匕首噗的一声穿透了他的后脑,露出森然的白光。

众人一时间似乎都忘记了移动,纷纷被威慑在当场。宁修不耐的哼了一声,素手一扬,就见那把匕首仿若自己长了腿一般又飞回了她的手上,鲜血已经没过了刀柄,他却混不在意。只是把那匕首上一根细细的丝线缠回到刀柄上。众人大惊,纷纷后退,仿佛他那把匕首是催命的冤魂一般,众人大多是久经沙场的兵士,可是看到这样的杀人手段,还有杀完人后若无其事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全身发麻,心惊胆战。

宁修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尸体,冷声道:“找死。”

突然,晓禾浑身一震,这声音犹如一个惊雷般在她的脑海里炸起。她蓦然抬起头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面貌清秀,却又坚韧如铁的脸孔,不可置信的叫道:“公主?”

众人大惊!

只见宁修突然一叫狠狠的踢在张达的尸体上,那尸体凌空飞起,随即扑通一声落到众人的眼前,地上的瓦砾灰尘随之扬起。一直微微呼吸着的张达到了此刻才真正的断气。

宁修一把拔出腰间的长剑,平平前指,神情冷傲的寒声说道,

“不错,我就是大唐公主,李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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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六十一章:夜凉如水]

屋内一时寂静如水,人人禀住呼吸呆呆的望着李秀宁不知所措。李秀宁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长剑,沉声说道:“如今张达已死,刘武周早有害你们之心,此刻必定更加不容于你们。大丈夫于世间安身立命,应当明白忠仆不事二主的道理,现在我身受重伤,如果你们能够将我平安送回唐军大营,我就上报朝廷,不但免了你们的叛逆之罪,还保证你们每个人加官进爵,金银富贵,享之不尽。”

众人蓦然呆住,对这突然飞来的滔天富贵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时,只见宋齐突然屈膝跪了下去,平举手中的长刀放在地上,朗声说道:“公主宽容大量,胆识过人,小人从此原追随公主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众人见他当先表示归顺,一时之间人人争先恐后的跪在地上大表忠心,说自己是在如何如何不知情的情况下胡里糊涂的叛了军,是如何如何的被张达逼迫,是如何如何的思念旧主,夜不能寐,寝食难安,而现在心情又是如何如何的激动喜悦难以抑制等等等等。

李秀宁面色苍白,秀眉紧锁,费力的拄着立在地上的剑鞘,不奈的挥了挥手命众人到外面呆着。之前天上乌云密布,打了几个闷雷,在这种寒冬腊月甚是希奇,这会仍旧是狂风呼啸,毫无半点星光。可是众人仍旧是乖乖的退出了这个旷野上唯一的御寒之所。

“宋齐是吧,你留下。”

将要出门的众兵一起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一齐看向被李秀宁叫住的宋齐,然后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暗骂自己反应不如人家快,平白的错过了这滔天富贵的机会,然后摇头晃脑的走了出去。

那群人刚一出去,一道吓人的血线就自李秀宁的嘴角流了出来,似乎是在刚才耗费了全部的力气,李秀宁的身子一下就软软的向下倒去。晓禾一惊,刚要冲上去搀扶住她,就见宋齐猛的冲上前去,一把将李秀宁抱在怀里,沉声道:“你怎么样?”

李秀宁微微的睁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不碍事。”

“不碍事!”宋齐突然怒喝一声道:“你到底要逞强到什么时候?都这个样子了,还跑出来添什么乱!”

“哼...”李秀宁突然轻笑一声,眼睛亮如星子,“我不出来添乱,你自己办的到吗?”

宋齐一呆,许久才抽动嘴角,轻轻的笑了一下,神色凄然,“的确,我这个人没用的很。”

李秀宁神情一愣,一会,才缓缓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宋齐叹了一声,却不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去,一把将李秀宁穿在外面的外袍就脱下来,眼看就要去脱李秀宁的内衫。晓禾神色一呆,愣愣的瞧了他们半天,心道难道我柴大哥真的糊里糊涂的就被人戴了顶绿帽子?想起温和的柴绍,再也忍不下去,一下放下了岳青冲到他们面前,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突如其来,吓的正在剥李秀宁衣服的宋齐手一颤,李秀宁闷哼一声,肩头就渐渐的被染红,晓禾一呆,刚刚她并没有受伤,这么说来这伤就是旧伤了。

“什么干什么?”宋齐抬起头来颇有趣味的看着晓禾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我...我说...”晓禾愣愣的,垂下头来,正好对上了李秀宁凌厉的眼神,被吓了一跳,心想你红杏出墙你还有理了?利马大声说道:“我问你是什么人,不知道我们公主是有老公的吗?”

“老公?”宋齐疑惑的念了一句,“什么老公?”

“恩,就是夫君,就是丈夫。”

“呵...”宋齐突然低声笑了一下,却见李秀宁眉头越皱越紧,也就不再理会她,低头继续给李秀宁治伤。

“哎你这个人...”晓禾刚要说什么,突然就被李秀宁肩头的伤势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两指长的一段剑伤斜斜的横在她削瘦的肩头上,一直蜿蜒到她雪白的胸膛上,之前显然是受到过处理,可是现在经过刚才的一番动作,又撕裂了开来。宋齐眉头紧锁,似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着手。鲜血大量的涌出,李秀宁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可是却始终不紧紧的咬住下唇,不发出一声痛呼。宋齐重重吸了一口气,随即伸出手来就要为她包扎。

“慢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宋齐蓦然抬起头来有些不奈的看向一边的晓禾,晓禾伸出手来住抓住他道:“你要是信的过我的话,就让我来吧。”

宋齐一呆,随即站起身来,沉声道:“那就拜托你了。”

晓禾点了点头,见她的伤口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就涌出越发多的鲜血来,知道被衣服遮着的下面一定还有剑伤,就蹲下身去,也不顾宋齐就在后面,一把撕开了她的内衫。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只见一道长长恐怖的剑痕一直蜿蜒的划到她的腹部,随着她每一次沉重的呼吸就涌出大量的鲜血,雪白的内衫已经被染的鲜红。这么重的伤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晓禾做了一个深呼吸,仔细的看了一下,不过好在那伤口虽长却并不深。否则现在没有丝毫伤药的情况下还真是危险。连忙回想以前学过的东西,让她平躺下,垫起腿部,以免因腹壁张力扯动伤口,然后冷静的让宋齐去前堂找了个陶罐,烧了些水,对这伤口做了些简单的清洗,随后撕下李秀宁的内衫做了包扎。这般折腾下来,即便坚强如李秀宁这样的人,也是虚弱不堪,面色惨白,沉沉的睡了过去。不过好在很快伤口就停止了出血。晓禾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李秀宁伤口不深,否则可真没办法回去和李世民交代。回过头去看了看刚刚一直昏在一旁的岳青,他腹部受了重击,内部受伤,虽不致死,可是现在没有丝毫草药,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他要睡到什么时候,还会不会醒来,晓禾想起这一日来他对自己的照顾,最后受伤也是为了自己,不由得眼眶微湿,一滴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火把烧的劈啪作响,宋齐突然从后面走了上来,替过一块还算干净的帕子,柔声道:“别难过了,会没事的。”

晓禾没有去接那帕子,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不知道,他救了我很多次,一直保护我,只因为我无意中帮了他一次,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宋齐缓缓的在晓禾的身边蹲了下来,轻声说道:“你也是个很好的人,人又漂亮,又善良,也许他喜欢你,为你死了也会很快活的。”

晓禾不由得轻笑出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笑道:“你这个人真会胡说八道,净会鼓捣小孩子早恋。”

“什么早恋?”宋齐疑道。

晓禾一呆,心知说错话了,连忙说:“你人也不错,看在你帮了我不少的份上,我就姑且不告诉我柴大哥你看他老婆肩膀的事了。”

宋齐听了突然大笑一声,说道:“你个小丫头还真是忘恩负义,重色轻友,这才几天的工夫,就把你柴大哥给忘了,亏我这些日子还担心的茶饭不思,拼了命的跑出来救你,真是另人心寒啊!”

晓禾一愣,然后就看着宋齐在脸上抹了几下,撕下了几屡胡子,一张俊秀的脸孔就那样露了出来,晓禾一呆,然后一把抱住了柴绍的脖子,兴奋的叫道:“柴大哥!”

柴绍大笑,伸手拍了拍晓禾的背,问了些别后的事情,晓禾仿若见到了亲人般,挽着柴绍的胳膊,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的讲给柴绍听。柴绍含笑听着,屋子内火光融融,很是温暖。一会,晓禾说的口干舌燥,顺手拿起柴绍一直挂在腰间的酒壶,仰头就喝了一口,随即笑道:“真辣。”两人相视一笑,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变故,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柴绍摸了摸晓禾的头发,笑道:“小丫头长大了啊,这次见你,感觉不一样了。“

晓禾偏着头笑:“哪里不一样了?”

柴绍笑道:“恩,懂事多了,也变漂亮了。”

晓禾一时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就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会和公主在一起的,你不是在浍州?其他人呢?姜木头呢?”

柴绍神色一暗,“我们那日刚一进城,就被刘武周的人征去修城墙,还好我一直昏迷不醒,也没被别人认出来,后来我们寻了一个机会就逃了出来。临出城时,听说我们开始修筑的那道城墙倒塌,所有的民夫都被砸死,我们也被算在了死者的范围,城中一时大乱.我们趁着混乱逃出浍州。结果在路上遇到了秀宁的随身侍卫。知道他们在战败之后,逃出来正想回秦王大营去,却听说了浍州征民夫的事情,又在死亡名单上看到了姜木头和我其他侍从的名字。秀宁花了些金银找了一个军中的管事,打听我们的体貌,确定是我们之后,又看到了宋齐死去的名单,她知道宋齐是我行走民间的化名,以为我已经死了,一时激奋就放火烧了刘军大营,拦路杀了浍州的主管将军,最终被擒获,那个侍从是出来向秦王求救的,不想在路上就碰到了我们。我们回城后,买通了守卫将她救出,一路杀出城来,姜卓他们却没逃出来。”

晓禾默默的听着柴绍轻描淡写的将那事情说完,然后想起姜木头那张憨厚的笑脸,眼泪不由得就流了出来。柴绍伸出手来小心的为她抹去眼泪,柔声说道:“别太难过,过去的事情总是无法挽回的,还好你没有事。”

晓禾摇了摇头,呜咽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们进城的。是我害了你们。”

柴绍笑道:“傻孩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生在乱世,就要有随时的付出性命的觉悟。姜卓直到临死前还记着你,说让我找到你,好好照顾,不要让你再受了别人欺负,现在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晓禾鼻子一酸,眼泪就霹雳啪啦的掉了下来,柴绍长叹了一声,就不再说话。突然只听一声冷哼从身后传来,晓禾一惊,蓦然回过头去,就见李秀宁冷冷的看着他们,目光满是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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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六十二章:最相思]

那目光清凉如雪,竟令晓禾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心底蓦然冒出一股不可抑制的寒冷.柴绍转过头去淡淡的看了李秀宁一眼,没有说什么,随即看了看一旁的岳青,轻声说道:他这伤不碍事,不过是伤了心肺,血不归心,休养两日就会好了.

晓禾完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么一番不相干的话来,眼见李秀宁斜斜的歪在那里,面色苍白,眼神却越发的冰冷凌厉.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你们夫妻吵架拖我下水干嘛啊!这种事情古往今来都是最最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角色,搞不好还会被人扣上个第三者插足的帽子,和公主老公关系暧昧,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晓禾识趣的向旁边靠了靠,不着痕迹的站起身来,心想还是聪明的赶紧走人的好。就对着柴绍笑着说:公主醒来一定饿了,这会外面风小了,我去外面找点吃的.

柴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沉声道:这大风吼吼,天寒地冻的,你到哪里去找吃的?我们身上都带着干粮,你快别去忙活了.

晓禾忙道:你别瞧不起人,等我打只兔子回来,你求我我也不给你吃.转身就要往外屋走去.随知柴绍竟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沉声说道:要去也是我去,你在这里呆着.

晓禾看向李秀宁越发难看的脸色,一时觉得心乱如麻,忍不住一把拉住柴绍的衣袖,轻轻的在身前摇了摇,苦着一张脸轻轻叫道:柴大哥.柴绍一愣,沉沉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就坐了回去.晓禾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开门走了出去,却始终没有勇气再回头去看上一眼,缓缓的关上了门,.关上了一室的寂寞.

此时的风的确是小了,月亮在层云堆积的天空中隐隐露了个头,何大头那帮兵丁躲到了义庄旁边的一个角庙里.那庙极小,也就半人多高,几个泥土铸成的神像此时都已经被他们扔了出来,斜斜的倒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不是断头就是断脚.越发的显得这个地方凄凉败落.晓禾小心的从那堆瓦砾中走过去,隐约听到几句闲言碎语传进了耳朵里.

要说人家李家的公主就是不一样啊!俺老刘活了这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谁家的女儿生成这样的,那一下子,吓的我到现在还胆颤呢.

要不怎么人家李家得了天下呢?李渊会生养啊,儿子个个那般厉害,女儿也丝毫不差,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可是不也出了李元吉那样的窝囊废!

快别胡说,咱们现在发两句牢骚也就罢了,以后到了唐军,再这样说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天下注定是李家的,连神仙都帮着他们.

只是可怜了张将军.......

晓禾低头往前走着,将那些声音缓缓的抛在脑后.这会,月亮慢慢的自漫天云层里露出了大半张脸,晓禾顺着那些惨白的光辉向那片洼地看去,就见到张达死不瞑目的尸体,许是怕李秀宁怪他们顾念这个叛贼.连尸体都没有掩埋,就那么胡乱的扔在那里,一双眼睛不甘的睁着,在这样漆黑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只是许是这些日子以来经历了太多的杀戮和血腥,即使现在面对这样诡异的画面,.晓禾也并没有怎样的害怕.晓禾自嘲的苦笑了一下,如果现在能够回去,也许她再也不会害怕上解剖课了吧.毕竟对于一个杀过人的人来说,真的没有什么再可怕的了.

洼地的另一边,是张达的那两个忠心的亲卫,其中一个被柴绍削断了腿,上半身正面朝下的趴在那里,而两条腿则被远远的扔在旁边.

一股悲凉的酸意缓缓的自晓禾的心底升了上来,榆次城里那些震天的的哭喊哀求突然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她想起了小小的阿鱼,想起了她死时的那句话:下辈子不要做人了,要做就做一条小鱼,做人太辛苦了.

这些东西她都没有忘记,可是,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她却提不起一丝的恨意.人死如灯灭,死亡真的可以消除一切的东西,包括曾经那些念念不忘的痛苦,刻骨铭心的仇恨,无法忘却的悲凉.

所以现在的她真的可以毫无芥蒂的站在这里,看着那张曾经在梦中都会被吓醒的脸,真真切切的为他着想着.面对那样滔天巨恨谁又能够冷静的面对,.这个双手染满血腥的绝代将军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晓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走下去,费力的板正了他的身体,整理了一下他染满鲜血的衣冠.突然一个物件自他的腰间夹兜掉了出来.晓禾低头捡了起来,见是一只水粉的荷包,针脚细密,正面绣了两只戏水的鸳鸯,背面却是一行清秀的金体绣字:只羡鸳鸯不羡仙.

一时间,仿佛有一只手在她的心里狠狠的抓了一把,鼻子一阵发酸,一行眼泪就那么的流了下来.晓禾紧紧的抓着那只荷包,感到一股巨大莫名的难过,她终于无法抑制的悲泣出声.

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张达死后才稍显平和的脸上,她缓缓的蹲下身去,将那荷包放在贴近他胸口的地方.这浊浊人世,所为何来?他这样位高权重之人,奔波劳苦半生,却终连自己的妻儿老小的护不周全,想要守护的人都没有了,打这天下,争这江山,薄薄虚名,朗朗忠义,还有什么用处?这天下于他而言已是空荡寂寥满是灰烬.

或许死了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晓禾蹲在他的身边,任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心里暗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今日他的下场未尝不是偿还那榆次城里的万千幽魂,而那个欠他性命的人,终于还是会在将来的玄武门内为他多年多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晓禾伸出手来,缓缓的扶过张达的睁着的眼睛,轻声道:张将军,你闭上眼吧,别人欠你的,终有一天会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