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在想什么?”

晓禾为李智云递上一块热帕子,见他迟迟不动,就出声问道。

李智云被她打断,见她神色淡然的看着自己,可是眼睛却掩饰不住的有一丝暖暖的担忧。不由得心中一暖,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擦了一把,一日的风尘劳碌顿时消了大半。笑笑说道:“没想什么,有点饿了,饭准备好了吗?”

晓禾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叫人送上来,你早上出去也没有吃东西,这已是整整一日了,才想起来饿吗。”随即接过帕子,低头看了一眼,眉稍一挑,“真脏!”

李智云闻言一愣,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晓禾,“你今天存心找茬?”

晓禾看着他的神色,心中缓缓的确认着他的认真程度,一会,蓦然转身道:“我不和你一样的。”就要向门外走去,刚走两步,就突然加快脚步向外跑了起来,眼看手就要搭上帘子,身子猛然一紧,就被人一把抱住。

晓禾暗叫一声糟糕,竟然功亏一篑,却还是用力的挣扎了起来。这一年来晓禾认真锻炼,偶尔还和李智云学习剑术,后来见每天早上李智云练兵的早操比较有意思,就也跟着早起跑跑跳跳。李智云对她素来宽厚,除了在一开始稍稍皱眉了一下,就再也没管过她,晓禾也乐得逍遥自在,于是每天的浩州清晨练兵,就多了一道别致的风景线,众人总是能看到晓禾一个女的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宽大衣衫在一旁伸胳膊伸腿练的满头大汗,口中还一二三四的吆喝有声。时间长了,大家慢慢习惯,偶尔有哪一天见不到晓禾出来,众人往往还要疑惑半天,纷纷互相询问,那个和气的小圣女今儿怎么没来啊。

不过这番锻炼下来,晓禾的体力的却是好了很多,这一年来好吃好睡也没有生病。可是任她苏晓禾如何的有进步,也不是李智云的对手。李智云扳过她的手臂,使了个巧劲的小擒拿手就将她牢牢的控制在了怀抱里。门外一阵帘幕晃动,晓禾一时顾不上李智云,心中大窘,心想这个样子要是被人看见,还不知道要在营里怎么做人。正着急着,突然只见李智云一脚踢飞几上的一块方印,只听哗啦一声,一阵碗筷砸碎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亲兵的声音慌忙道:“属下该死,属下打翻了将军的饭食。”

李智云嘴角升起一丝狡秸的笑容,对着帐外沉声道:“不碍事,再去准备一份吧。”

外面的人如临大赦,慌乱的收拾了一阵,就急忙离去了。

李智云低下头来,看了看怀里的晓禾,轻笑着将头低下来,把脸贴在晓禾的颈项上,缓缓的摩挲着,“你个臭丫头,我辛苦了一天了,你见了我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

晓禾渐渐的放松了下来,也不动弹,任由他在自己的脸上细细的温存着。淡淡笑了笑:“看你精神还好,跟你闹着玩呢。怎么样?今天没事吧?”

李智云伸出手去,对着帐外的守兵做了个手势,吩咐暂时不要放人进来。那守兵见晓禾在里面,哪还不知道什么事,只见幕帘一动,就被人从里面挂上。

李智云拥着晓禾,顺势就在铺着皮革的地上坐了下来。营帐内青烟袅袅,暖炉里炉火腾腾,晓禾半靠在李智云的怀里,缓缓的闭上眼睛,神情轻松的将头枕在李智云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李智云把今天的战事说给她听,一天的紧张一时间都松懈了下来。

李智云拥着她柔软的身子,这一年来,他们虽是关系亲密,可是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晓禾其实心里也没有觉得怎样,虽所在现在她也只是个单纯如水的女学生,可是毕竟有着现代人的前卫思想,况且她在心中也已经差不多的把李智云当成了可以共渡一生的人选,所以即便是李智云有什么要求,她也未必就会反对。可是李智云却一直以来没什么大的反应,她一个姑娘家也总不能主动要求大家还是把生米煮成熟饭吧,不被他一巴掌拍死才怪。

其实算来,李智云的接受能力已经不错了,对于她这个现代人的诸般想法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晓禾突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回过身来环着李智云的脖子:“听说王行本被抓了,好象这几天就要被处决了。”

李智云没料到他突然说这个,混不在意道:“听说了,怎么了?”

晓禾笑道:“给你的老相好报仇了。”

李智云眉梢一挑,沉声道:“什么老相好?”

晓禾一下自地上站起了身来,笑道:“大隋的吉儿公主啊!”

李智云一愣,随即眉头一皱,利马站起身来,“看来今天非得好好的修理你了。”

晓禾惊叫一声,就顺着皮毛毡子往里面跑去,跑了几步,摆开了一个太极拳的起手势,调皮道:“谁怕谁啊!”

李智云自然没见过太极拳,看到晓禾的姿势不免一愣,问道:“你这又是什么名堂?”

晓禾骄傲的笑了一声,朗声道:“打的你满地找牙的名堂,还等什么呢?怕啦?”

李智云嗤之以鼻,“大言不惭。”说罢就一把冲了上来,晓禾趁着他离开门口的间隙一把从他的手臂下钻了过去,一把打开了幕帘,对着外面的守兵说道:“将军快饿死了,快把饭菜送上来啊。”

送饭的小兵早已在外面伺候着,此刻见晓禾出来叫,连忙走进来给李智云摆上饭菜。李智云又被晓禾摆了一道,一脸掩饰不住的怒气,可是却还是无奈的走到了小几后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晓禾见他吃的快,连忙倒了一杯茶水送了上去,“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

李智云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继续吃饭,也不说话。晓禾也不在意,仍旧笑呵呵的看着他,不时的给他添汤夹菜,伺候的小兵见没自己什么事,也就识趣的退了出去。帐内一时间寂静无声,晓禾笑眯眯的看着李智云,和气的说道:“开心点了吗?你今天有心事,可没跟我说。”

李智云正在吃饭的动作一愣,许久,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晓禾,原来,已经看出来了吗?他放下筷子,伸手抚上晓禾光洁如玉的脸庞,沉声道:“只要有你在,就没什么事可以让我不开心。”

晓禾笑的越发的温柔,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是一只月亮,满眼的温和,“我知道。”

李智云笑笑:“无论怎样,我一定不让你离开我身边。”

晓禾一惊,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李智云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不用担心。”见晓禾还是瞪眼看着自己,叹了口气,“父皇要来河东了。”

晓禾一呆,愣愣的就不再说话,李渊,李渊吗?

外面渐渐的黑了下来,明月升起,万物皎洁。李智云见晓禾不说话,就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晓禾的手,帘子被人高高的掀了起来,晓禾望着天上的明月,轻声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李智云一愣,转过头来深深的望着晓禾,低低的念了一遍晓禾刚刚说过的句子,然后更紧的握住了晓禾的手掌:“别担心,你不相信我吗?”

晓禾抬起头来看向李智云棱角分明的脸庞,轻轻的笑了,她缓缓的靠过去,将脸贴在李智云的胸膛上:“这天下,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呢?”

李智云温和的看着她,嘴角慢慢的牵出了一抹微笑,他伸手挑起了晓禾的下颚,缓缓的低下头去,温软的双唇慢慢的印了上去。

晓禾温顺的闭起眼睛,未来怎样,她不愿去想了。

让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吧。

世界寂静,万物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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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十一章:沧海明月]

白日里喝了点酒,又辛苦了整日,李智云身上乏的很,晓禾为他整理了床铺,就离开了他的营帐,要他休息。看着晓禾的身影婷婷袅袅的走了出去,李智云眉眼含笑,感觉南争北讨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这么安逸的,不由得轻笑出声。

风轻轻的吹着,透过厚厚的帐门,柔和的吹了进来。已是初春时节,河东一带大地回春,气候温和,四野里一片生机昂然的景象。到了夜里,更是静谧恬然,李智云按卧在塌上,第一次开始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若是没有战争,那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啊。

刚才还是一身的困意,这一会却没那么想睡了。李智云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按睡,脑海中竟是晓禾娇好的面容和温暖的笑颜,还有她时而调皮,时而可爱的微笑。这时,忽听帐外一股悠扬的笛声远远的传了过来,李智云凝神听了一会,发现竟是晓禾白日里经常在嘴边哼唱的曲子,一时心中一暖就坐起身来,披上一件外套就走了出去。

军中大部分人此时已经睡下了。近来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人人精神放松下来,没有了前些日子那种紧张的压迫感。为了这事李智云几天前还真真的发了一场脾气,还是晓禾劝了他说什么要礼贤下士,关爱部下一类的话。李智云寻着那轻逸悠扬的笛声越过一个高坡缓缓的走了过去。夜里的风轻柔抚面,李智云一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困意全失,嘴角含笑的向前走去,心想着自己还从没听说这小丫头还会吹笛子的,看呆会怎么修理她。

笛声越来越近,走到后营一个比较开阔的地带,四下里火把晕暗。李智云顺着那声音走近,突然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缓缓的走来,他心中一喜,刚想说话,却发现晓禾同自己竟然是向着一个方向走来。伊人一身雪白长衫,身影曼妙,莲步轻移,恍如月下女仙。李智云眉梢一紧,心下蓦然一阵紧蹙,他缓缓的跟在晓禾后面,只听那笛声幽远淡漠,仿若空谷幽兰般有一种寂寞一感,此刻近处聆听,更是有一种缠绵的忧郁之态。可是李智云却全不在乎这个,他只是眉头紧锁,心中默默盘算着,到底是何人在吹奏这首晓禾常常哼唱的曲子。

远远的,只见晓禾停住了脚步,她柔柔的站在那里,低头跟一个兵丁摸样的人说了几句话,一会的工夫,就转过身来,向来路走来。李智云身形微转,就匿藏在灯光的死角里。晓禾缓缓的经过他的身边,脚步较来时微微有些沉重,李智云站在那里,看着她越走越远,却没有追上去。一会只是闪出来,向着那个吹笛子的人走去。

很意外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身材粗壮,满脸黝黑,一双手上全是拿刀拿枪时日长了留下的老茧。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吹出这样美好笛音的人。那人拿着笛子正在傻傻的看着晓禾离去的方向,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突然看到李智云站在身边,吓了一跳,连忙对着李智云下拜道:“将军。”

李智云不记得自己的队伍里还有这样的一个兵,只是看起来却有几分眼熟。就问道:“你是何人?”

那兵丁连忙答道:“小人是秦王帐下的斥候,昨天来浩州送信,将军昨天晚上回来时见过我的。”

李智云默想了一下,又看看这人,才恍然想起昨日来军中发放粮草的军需官中的却是有这样一个斥候,只是当时他在人后,天又昏暗,一时没有注意。他缓缓的点了下头,沉吟半晌道:“刚才那曲子是你吹的?”

那人神情一动,连忙低声道:“小人夜里睡不着,胡乱吹的,打扰的将军休息,小人该死。”

李智云摆了摆手,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问道:“这曲子,是你作的?”

那人忙摇了摇头,说道:“小人哪有那份能耐啊!小人的父亲以前是个做乐器的工匠,小人受父亲影响,对这乐器就略知一二,这段时间,在军中每逢深夜就能听到秦王吹起此曲,小人觉得这曲子好听的很,时间长了也就记住了。今天晚上睡不着就出来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吹上一曲,不想却打扰了将军的休息,小人实在该死。”

那人仍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却没发现智云的脸色一时间竟苍白若纸,他紧紧的抿的双唇,愣愣的不动也不说话,许久才缓缓的出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这曲子,你以后不要再吹了。”

“啊?”那人一愣,抬起头来,就见李智云的身影已远远的走开,只是却全没有了他以往一贯的雷厉风行的姿态,那步子竟然也沉重了起来。

这人愣愣的呆在那里,许久,他缓缓的抬起手中的笛子。神情一时间有一分茫然。

不远的树下一阵脚步声响起,这人忙把头转过去对着来人恭敬的行礼道:“先生。”

来人点了点头,青衫磊落,在月光下眉目稀和。他走了过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明天你就回去,对你家先生说我多谢他的曲谱,大唐中兴的那一天,不会忘了他今天的功劳的。”

那人谨慎的点了点头,哈着腰小心的答道应了声是,就见那青衫人也缓缓的向营地中走去,手中随意的扔下一个东西,远远的看着,竟像是一根碧绿的长笛。这名大兵神色迷糊,拿起手中的长笛放在嘴边试探的吹了一下,突然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那人似乎吓了一跳,连忙把那笛子拿了下来,却怎么也不敢再去吹了。看样子,竟像是完全不会吹笛子的人。

夜色渐渐的浓郁了起来,晓禾用手掬起了一捧水扑在脸上,神经一下子就清爽了许多。她用力的摇了摇头,想起刚刚那人说过的话,又不由得想起了替李秀宁挂帅的前一个雪夜,一张秀美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姑娘。”一个亲兵在帐外叫了一声,晓禾走过去帮他把帘子打开,那人见了她一笑,说道:“水烧好了,我给姑娘倒上。”

晓禾笑眯眯的答应着,虽然来了这个没有热水器的古代,一天洗一个澡在这军中有点不太切合实际,可是无论是李智云还是这些下属的小兵,都还是很照顾她的卫生习惯,时不时的有人为她烧水,即便是没有李智云的军令,这些人也免费的为她义务劳动,从不例外。晓禾帮着那人打开内帐的帘子,哗哗的热水倒进了巨大的木桶里,到处热气腾腾的,晓禾的眉眼都恍惚了起来。那亲兵知道她为人随和,笑着问道:“刚刚是姑娘吹的笛子吗?可真好听。”

晓禾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吹的?”

那亲兵笑着说:“我这几天晚上给姑娘守夜站岗,有听到姑娘在帐里唱呢。”

晓禾的一张小脸瞬间红了起来,幸好这里面热气弥漫,不至于被人看出来,看来一定是自己晚间唱歌唱的投入,被人家外面的人都听见了,连忙在心里告戒自己以后引以为戒,千万不要再丢这个脸面。

“这歌真是好听,是姑娘自己编的吗?”

晓禾一笑,“是啊,好听吧。”

那亲兵继续他无敌的吹捧能耐,续道“恩,真好听,可是我在外面听不清楚,这歌里面的词似乎和我们这里的歌不太一样,是哪里地方的民歌吧。”

“是啊!”晓禾笑着点点头,“是唱给情人的歌,你有心上人了没有,有了我就教给你。”

那小兵顶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晓禾这样问,那人利马手忙脚乱的脸红了起来。晓禾见了似乎是为自己刚刚的尴尬找回了些许面子,立时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这时忽听外面一阵细微的声音,晓禾一呆,就探出头看去,却只看见帘子帐幕微微的恍了一下。晓禾心中一惊,连忙追了出去,可是跑到帐外,却见四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几个守卫木头一般的站在那里。晓禾走过去问看没看见有人进她的营帐,那人连忙摇头说没看见。帐内的小兵这时才追了出来,给晓禾披了件披风在她的肩上,说可能是风吹的大了些吹的帐幕有声音,外面太冷了还是赶快回去云云。晓禾疑惑的向远处看了看,心想可能真的是刚才的风吹的大了些吧,虽说这时候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起来,可是夜里穿这么少在外面还是忍不住的打起了寒战。就转身回了帐里。

过了好一会,那方才说没看见有人的守卫才缓缓出了口气,只见营帐的右面一个黑影慢慢的走了出来,一会,就向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

月光柔和的投下,可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竟隐隐有了一种森森的寒意。

天边音乐一条白线,离天亮已经没有几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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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十二章:风云又起]

几日来,宋金刚粮草频频告急。刘武周盘踞太原,几次发兵妄图南下输送粮草,无奈李智云坚守浩州,多次打败刘武周的进攻,切断了敌军的运粮要道。

二月,宋金刚粮草匮乏,部众大绥,不得不后撤,秦王李世民尾追至介州。

四月,秦王又大破寻相于吕州。

僵持了五个月的河东战局终于被打开,一直坚守不出的李世民也终于恢复了他一贯强硬的作风,犹如一柄出鞘之剑般散发出他本应有的傲世光辉。李世民乘胜北追,一昼夜行军二百余里,战斗数十回合,逼近高壁岭。而远在浩州的李智云也云集响应,留李仲文在浩州坚守,自己则引兵一万,一路南下,与李世民南北夹击宋金刚。

刘武周得知后,于太原引兵南来,却在浩州被李仲文所拒。

河东地界,南北两线开战,战火纷纷。

后世的史官回忆起这段历史,或许只是会认为它不过是李世民南争北讨的赫赫战功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战役。可是当时却没有人知道正是这场战役成就了大唐帝国光照万世的铁桶江山,更奠定了李世民在隋末乱世中战无不胜的神化地位。风雨飘摇的乱世战火纷纷,而这一切的终结者正在泥泞中跋涉着,并且以无人可以比拟的的毅力和智慧铸造着这中华帝国历史上最为光辉的一页。在整个世界文明还处于一个蒙昧混沌的时刻,古老的中国正在休生养息,漫漫的散发出属于她的传奇的魅力和夺目的光辉。

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清洗天下的鲜血,古老的神州大地上无数生灵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无数双眼睛望天企待着新时代的降临,在这之前,黑暗的日子已经笼罩的太久了。

李智云夜里出兵,到现在已经有一日的时间。刘武周的军队在早晨抵达浩州,李仲文正在北门与之战斗。虽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可是浩州城高墙厚,一时间也是打了个旗鼓相当。刘武周被拒于北门之外,经过一日的攻城战役,此刻已是筋疲力尽,就命人在城下扎营休息,浩州城内外一片寂静,充满了暴风雨来临前的紧张气氛。

就在这时,高壁岭传来捷报,浩州一时士气大振,兵威甚隆。

此时晓禾正在帐内锈一方锦帕,听到这消息不由得双手一抖,银制的锈针一下子就扎进了嫩白的手指里,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浸到了那方白色的锦帕之中。晓禾一边抬起手指放在口中吸允,一边连忙站起来向那回来报信的斥候问道:“可有公子的消息吗?”

那斥候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位公子,忙回道:“公子现在刚在介休城,听到大捷的消息,已经帅军迎上去了。”

晓禾捂着胸口缓缓的坐了下来,面上淡淡的,可是却也掩饰不住心底的担忧。李世民是铸造大唐贞观之治的一代名君,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战役中有什么散失,可是历史上却没有说明李智云这个早就该死的人如若不死的话会是如何,命运像是一条漆黑之路,晓禾看清了全局,却看不清楚自己最关心的人的命格。她仓皇的坐在那里,一种许久没有过的感觉紧紧的包围了她脆弱的神经,她凄凉的笑了一下,知道一切又有什么用呢。看清这濯濯红尘的结果也只是让她更加害怕罢了。

“姑娘不用担心,”站在那名斥候旁边的一名亲兵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宋金刚他们远道而来,人困马乏,被秦王大军追逐百里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我门以逸待劳,精锐出击,公子又是这般智勇双全,英明神武之人,一定会大胜而归的。”

晓禾淡笑一声,“但愿如此吧。”

忽然只听的帐外马蹄声起,好似有很多人冲进大营一般。晓禾沉静的面容不由得为之一变,现在李智云,李仲文皆不在军中,可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正想着,那亲兵就一头钻了出去。

那斥候见晓禾忧心重重的样子,就说道:“姑娘不用担心公子,刘武周气数已尽,他们现在弹尽粮绝,粮草不济,秦王大军精锐一朝尽出,定会打的他们人仰马翻,听说就连河东的百姓现在都集结成兵要助我军呢。”

晓禾缓缓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吐了口气,河东这两年来战乱不断,百姓生活穷困潦倒,刘武周又是这般的穷兵黩武,嚣张跋扈,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犹如土匪一般,终于还是激起天怒人怨了。不过百姓起兵这种事古今有之,用的得当还好,否则一个不稳就会引火烧身,反害了自己。她不由得暗暗的皱起眉头,沉声问道:“秦王大军齐出,那柏壁启不是就是一座空营?如何阻挡北方的来人呢?若是被人从后面断了退路,启不是很危险吗?”

那斥候笑道:“姑娘多虑了,宋金刚一走,般壁那处除了一些逃荒的流民就再没有别人,况且后方就是我大唐的地界,哪里会有什么人来袭营。况且那处并不是全没有人的,李道宗将军还在那处守着呢。”

晓禾却没有他这么乐观,因为若是像他说的这般完全没有必要守着,那么李世民就不会派李道宗留在那里。可是诚如他所言,的确是不在存在什么敌人,毕竟柏壁的后方已经完全处于了大唐的统治。可是晓禾的思绪突然回到了半年前晋阳城外的那一晚,谁说没有敌人就不用担心,有些敌人就是处在那些最微妙的地位,随时等待着给你一口,造成致命的伤害。

晓禾不由得冷笑一声,兄弟父子,骨肉亲情,这些东西在皇家从来就是奢侈的东西。外伤并不可怕,可怕的却是那些潜藏在你身体里的毒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要了你的性命,想必李世民早已想到了吧。

正想的出神,帐幕的帘子一动,那名亲兵就走了回来。说道:“姑娘,是柏壁大营来的人,要您去接军令呢。”

“我?”晓禾一愣,“成副将呢?”

“成副将在那呢,可是人家指名要您去。”

“叫我?”晓禾眉头一皱,可是还是迅速的站起身来,披上披风,随着他走出去。

远远的场地中央,几骑人马在立在那里。成屈通看见晓禾,连忙焦急的走过来。晓禾脚下不住,一边走一边对那亲兵问道:“是李道宗将军下的军令吗?”

“不是,是圣旨。”

“什么!”晓禾一震,不由得停下脚步来愕然的向他望去。“这么说皇上来了?”

那亲兵焦急的向点兵中场看去,连忙答道:“这次来传令的人我们都不认识,不过他们是拿着圣旨来的,姑娘我们快过去吧。”

晓禾转过身去继续走着,想起了李智云前些日子说过的李渊近日会来河东的事情,心想来的还真是够快的,可是他找自己又有什么事呢?

成屈通几步迎了上来,沉声道:“柏壁一带发生民变,不断冲击大营抢取粮食,敌我不分,局面混乱,李将军眼看就要抵不住了,圣上命你火速赶到柏壁去安抚乱民。”

晓禾大惊,刚才心中的那股不安越发的严重了起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民变,若是真的被他们把三军的粮草都抢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要命的是现在李渊还在柏壁,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天啊!晓禾几乎不敢去想象那结果会是怎样的。

“可是...”晓禾转过头去看向那队来使,“可是现在介休,高壁岭一带战火连天,道路封死,我们该怎么到柏壁去?”

为首的一人忙道:“雀鼠谷有一条小道可以越过介休,高壁岭从浩州直通吕州,然后我们沿水路由汾水到降州,在骑马直奔柏壁,可以节省两日的路程,明日此时就能够到达柏壁。”

成屈通点了点头,“雀鼠谷的却有条小路,前一阵子被大雪堵住了。这几日天气暖和,估计已经通了。救急如救火,你们马上吃点东西准备上路,我给你们准备马匹粮草,再带给你们二十个人,现在浩州军情紧急,实在是分不出人来,好在你们从小路走,也相对安全些。小邓,去把姑娘的长裘拿来,夜里还是很冷的。”

“要走还是现在就走,夜里路黑就不好走了,我们带了干粮可以路上吃。”那来使突然说道:“人越少越好,我们目标小,行动更方便。姑娘觉得怎么样?”

晓禾摸了摸从早上起就喝了一碗稀粥的肚子,硬着头皮答道:“就听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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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十三章:雀鼠谷之战]

晓禾和自称是李渊身边内长史官的魏良两人并骑急驰在雀鼠谷的小路上,前后均是护卫高手,一行人策马扬鞭,风驰电掣的向着北方奔驰。

此时,他们的人马已经远离浩州,完全处于荒山野岭,可是这两旁的山野却全没有河东初春里芳草戚戚,鸟语花香的美态。反而处处怪石嶙峋,诡异突兀,充溢着一种暗夜里的肃杀萧索之意。众人神情严肃,如拽满了的弓弦,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寒冷的风在晓禾耳边飕飕的吹过,她的面孔四肢几乎都已经冻的僵硬,宽大的斗篷在她的身后上下翻飞,和着奔腾的马蹄,搅器起满地的黄沙。他们已经将近跑了一日,没有休息半刻,更是滴水未进。日头渐渐的落了下去,天色越发的泛黑,晓禾的双手冻的又红又肿,除了握马缰这个姿势,几乎不能动弹。眼前朦胧一片,几要看不清东西,她只是机械的操纵着那匹战马,跟在众人身后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