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环?林尚宫的目光落在她耳垂上,确实少了一粒,然而目光扫过她红肿的眼睛,不由得一怔。

未及发问,后面裴少卿耸耸肩,“我说不可能找到了,她却偏偏不听,还急得哭出来。林尚宫你也劝劝她吧。”

“多谢裴将军了。”林尚宫礼貌地回道,又转头训斥心儿,“难道杨掌司没有教过你们?夜晚宫廷里不能随便走动!”

心儿低下头,“心儿知错了,本以为未到宫门落锁时间…”

“虽然未到落锁时间,但也不是你们能随意走动的,还不快跟我回去。”林尚宫严厉地道,说罢,又向裴少卿道,“将军,我们先告辞了。”

裴少卿客气地笑了笑,“姑娘的耳环若是还找不到,以后可以再过来寻找。”

心儿身形一颤,却没有回头,“多谢将军了。”

裴少卿望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领着心儿穿过走廊,林尚宫反而不着急了,一边走着,状似无意地问道:“心儿你以前认识裴将军?”

“不认识。”心儿连忙摇头。

“认识也好,不认识也好,本座必须得提醒你一句,这是在皇宫,不是在外面,男女之间的事是大忌,你要是想在宫里活久一点,最好不要太接近丹凤门的那些男人,明白吗?”林尚宫悠然道。

“奴婢谢尚宫大人提点。”心儿低头道。

一边观察心儿的表情,林尚宫又道:“裴将军青年才俊,前途无量,人也很好心,据说,连当今国相长孙大人都对他青睐有加,有意要将女儿许配于他呢。”

心儿神情不变,笑道:“长孙大人的千金吗?我虽然孤陋寡闻,也听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呢。”

“是啊。”似乎很满意心儿的回答,她眼中的警惕终于松懈下来。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宫女居住的宣徽殿前。林尚宫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心儿,语重心长地道:“贺兰心儿,这一批宫女之中,本座极为欣赏你,希望你不要让本座失望。”

心儿恭谨地道:“奴婢一定努力。”

目送着林尚宫的身影消失在林道尽头,心儿这才转身向院内走入。这只是入宫的第三天,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与自己低调入宫,秘密走人的最初构思似乎有些出入呢,只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一边向房内走去,她暗暗想着。

经过一处廊下,却听到旁边屋里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

“真的吗?我们是去武昭仪娘娘那里。”

“这可是我今早去打水的时候,听司膳房的人说的。不然我们这几天怎么会这么辛苦,就是因为武昭仪那边急着要人,所以五天之后就要送一批人过去当差呢。”

“哦,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过去,听说武昭仪那边是如今宫里最风光的地方了。你没看见连一个院内扫洒的小丫头,上次金副司见了,都客客气气的呢。”

“可不是吗,武昭仪如今可是宠冠后宫,听说不久就要当皇后了。”

“是啊,听说那王皇后杀了武昭仪的女儿呢,如今还被关在上阳宫,铁定要被废了。”

窗外的心儿身形一僵。

“那王皇后真蠢,听说武昭仪还有两个儿子呢,怎么不对着儿子下手,反而去杀女儿,要是我的话就…”

“你想死啊!敢说这种话!”另一个女孩吓了一跳,“赶紧闭嘴吧,小心外面有人听到。”说着一阵声响传来,是那个女孩不放心,下了床察看。

心儿赶紧一溜烟地蹿过走廊,拐到了另一边,吱呀的开窗声传来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房内。

房间里离若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明晃晃的一线,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心儿摇摇头,躺到床上。

铁定要被废了吗?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吧。入宫这些年,你究竟得到了什么?早知道这样,当初你与俨哥哥…罢了,霓君姐姐,等着我。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这个皇后的名头,咱们本来就不稀罕。

望着挂在床头的观音绣像,心儿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在大明宫的第四天清晨,贺兰心儿是被一阵喧嚣尖叫声吵醒的。

她从床上坐起,侧耳倾听,那些尖厉的呵斥声似乎是从东边传来的,中间还夹杂着细碎的哭泣。

离若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怎么了?”

迅速穿上衣服,推开门,天边刚刚泛起晨光,院子里已经三三两两站着不少女孩了,还有更多的人正在探头探脑,显然大家都被这一阵哭叫声吵醒了。

声音的来源是东边第五间房,心儿一怔,那不就是昨晚…

正想着,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宫女一左一右拖着个人走出来,那人披散着头发,满目含泪。紧随其后的是杨女史,晨光下,紧抿的唇角显得格外威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瑟缩的身影。

“那不是王桃吗?这是怎么了?”立刻有小宫女认出了蓬头垢面的那人,正是居住在那间房内的新宫女王桃。

众人惊惶诧异,心儿却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她的视线落在之后那个瑟缩的身影上,是她吗?还是别人告密?

杨女史走入院中,环顾四周,眼见一众小宫女都梳洗完毕,集中到了院里。她清了清嗓子,道:“昨晚这两个丫头胆敢公然议论贵人,已是犯了宫规,尤其这个王桃,竟然敢污言秽语,凭空污蔑贵人,罪加一等。”

“掌司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王桃被两个宫女挟着,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声音嘶哑,还在苦苦哀求,同屋的另一个小宫女跌在地上,缩成一团。

杨女史丝毫不为所动,冷然道:“你们入宫的第一天,林尚宫就教导过宫里的规矩,一旦违背,就要受到责罚。今日便叫你们明白,在这宫里,谨言慎行的重要。”

院子中央早已摆下一条长凳,两个体壮宫女轻车熟路地将王桃押上凳子,各持一条板子,很快沉闷的噼啪声伴着惨叫声响起。

一众小宫女脸色煞白,仿佛挨打的是自己一般,更有胆小的已经哭泣起来。

一直数到五十,杨女史方才淡淡地道:“停下吧。”此时王桃臀部和大腿早已是一片鲜红,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后又命人押着另一个小宫女,也打了十板子。责罚完毕,杨女史挥手道:“剩下的训练也不必了,直接将这两个宫女押赴浣衣院,以后便在那里当差了。”

浣衣院!

那里是整个内廷最辛苦的地方,不仅要日夜浆洗衣裳,连洗刷马桶、清理垃圾之类的脏活儿累活儿都归那边,一般都是犯了错的宫人被分派到那里,而且一旦进入,极少有机会离开。

心儿脸色铁青,旁边离若比她更不堪,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

随着杨女史的吩咐,立刻有几个陌生的宫女上前,半拉半拖地将两人带走了,整个过程流畅得让人心寒。

就这么结束了!整个事件开始得突兀,结束得迅速,惊不起一丝波澜。短短片刻之间,两个少女的命运就已被决定,也许她们一辈子就要留在那里做苦工了,这只是她们入宫的第四天而已。

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院内寂静得让人发慌。大明宫的天空依然湛蓝明澈,清晨的阳光依然灿烂美好,但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寒流,缓缓淌过每个人的心中。

这一天,因为紧张训练而带来的叫苦声逐渐消失了,这些初入宫的女孩子们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比以前的任何时候更清楚,比所有的宫规教诲更有效,她们迅速认清了自己宫女的身份,命若蝼蚁。

心儿觉得口里发苦,忽然间,她真的很想再去那个井边,找一找她丢失的耳环了。

转眼剩下的两天很快过去,这天一大清早,众人便被集合起来,林尚宫和杨女史拿着名册亲自考校,很快挑选出最出众的二十人带走了。

望着众人远去的身影,剩余的小宫女们三三两两聚成一团,“真的是送去武昭仪那里吗?”

“当然了,如今宫里最缺人的就是那边了。”

“唉,可惜没有被挑中啊,我们还得继续训练到什么时候啊,这种日子真是受够了。”

“嘘,别说了,小心挨罚啊。”

众人议论了片刻,很快各自散去了。

心儿和离若回到房内,关上门,离若忍不住叹道:“也不知道以后会被分派到哪里去。听说,咱们整个后宫分为三省六部,每一个房所负责的东西都不一样,比如司膳房主要负责伙食,司苑房主要负责花草,司刑房主要负责刑责,司计房主要负责宫外采购…”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心儿笑道,“分到哪里还不是一样干活啊。”

“当然不一样了,”离若跳起来,“先不说各房都有各房的掌司,每一个掌司的性格都不一样,要是跟了脾气好的,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跟了脾气差的,就自认倒霉好了。而且各房之间都各司其职,彼此竞争,你要跟这房关系好,那房就得疏远点,跟那房关系好,这房就得疏远点,不然没人把你当自己人,你就惨了。”

心儿弯腰收拾起需要浆洗的衣服,“别想这么多了,赶紧干活儿吧。”

“不过这一次武昭仪那边,我以为心儿你一定能够被挑中呢。你又聪明,又漂亮,林尚宫为什么没有选你呢?”离若大惑不解地问道。

心儿动作一僵,脑中瞬间浮现出那天夜晚告别时,林尚宫意味深长的视线。

“我要是能去武昭仪那里就好了,如今武昭仪可是最得宠的娘娘啊,很有可能当皇后呢,去了多体面啊。”并未察觉心儿的异样,离若坐在窗前,托着腮感叹道。

真的是好差事吗?只怕未必吧,别忘了武昭仪那边为何会缺少这么多宫女。心儿摇摇头,那边的活计,只怕不轻松啊。

若被林尚宫听到心儿的心声,必会忙不迭地点头赞同。此时的她正带着一众新挑选的宫女等候在甘露殿前。她们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了,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头晕眼花,也不知那位“日理万机”的娘娘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召见自己。

正等得暗暗叫苦,殿内终于传来一声:“昭仪娘娘到!宣尚宫局尚宫林雪仪,掌司杨女史入殿。”

这一声入耳,不啻仙音圣乐,林尚宫和杨女史连忙带着众人入殿,匍匐于地,齐声呼道:“参见昭仪娘娘。”

武媚娘端坐殿上,微微垂目扫了众人一眼,也并未叫人起身,直接开口道:“林尚宫,这几日我忙着服侍皇上,也未及过问这批新入宫的宫女,可是都安顿好了吗?宫规教导得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都安顿妥当了。宫规教习至今已有五日,一干人等皆遵规守矩,勤恳做事。”

“是吗?不过日前我倒是听说,有两个小宫女因为不守规矩,被打发到浣衣院去了。”武媚娘状似无意地问道。

林尚宫顿时冷汗涔涔,那日她得知消息后,立刻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两个小宫女,本以为能够压下此事,想不到还是被这位难缠的主儿知道了,“娘娘恕罪,是奴婢管束不力,回去一定严加教导。”

“无妨,人一旦多了,就难免资质参差不齐,只要悉心教导即可。”武媚娘不紧不慢地道,“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想必知道规矩。”

跪得久了,有大胆的小宫女忍不住稍微抬起头。从这样低伏的角度,也只能瞄见殿上那人深紫色的裙角和半露出的绣鞋。鞋尖儿上绣着深红的牡丹花,以金线描着细细的蕊,间或点缀着小粒儿的珍珠,如初晨的露珠摇曳欲坠。

小宫女正看得入神,却听闻一声:“都平身吧。”

众人这才起身,林尚宫上前一步,“娘娘,这些都是这批新进宫女中资质上佳者,不知娘娘可还满意?”

武媚娘视线转过一圈,又回到林尚宫身上,轻轻一笑,“这一届的宫女资质果然很不错,林尚宫你功劳不小啊。”

林尚宫一怔,微微抬头,武媚娘面无表情,让她无从揣测,反而是站在她身后的贴身女官云儿,看着一众小宫女,眉宇中隐有不屑。她脑筋急转,“奴婢,奴婢…奴婢知错了。”

“哦,错在何处?”

听到上面语气不善,林尚宫越发恭谨,“奴婢险些忘了,找宫女最重要的是踏实,会干活,而非外表,这一干人等只怕…并不妥当。奴婢知错了。”

她一个眼神暗示,杨女史立刻也反应过来,连忙一起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这就把这些人带出去,请娘娘恕罪。”

一边说着,林尚宫和杨女史就要起身带人出去,却听到一声断喝:“站住!”

两人脚步一顿。

“你们认为本宫刚才的话意,是嫌弃这些宫女长得太过美貌,唯恐她们妖媚惑主,分了宠爱吗?”武媚娘嘴角勾起,她站起身来,一直走到两人面前,才停住身形,笑吟吟地问道,“你们觉得本宫老了吗?”

两人大惊,连忙回禀道:“娘娘风华正茂,国色天香。”

“既然如此,为何要把漂亮的宫女带走?莫非你觉得她们的魅力足以动摇本宫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吗?”

林尚宫连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武媚娘笑起来,带着说不出的凌厉与妩媚,“本宫告诉你,一个女人要留住一个男人的真心,从来不是靠容貌。色衰爱弛的故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本宫身上,就像你那一套生存法则适用在每一个后宫女人身上,却不适用在本宫身上一样。你明白吗?”

两人连连点头应是,“奴婢明白了。”

武媚娘盯着林尚宫,沉声道:“本宫知道你很会揣摩主子的心思,可是揣摩过了头就不好了。”

林尚宫身形颤抖,不敢言语。

武媚娘轻叹一声,“本宫也知道,执掌尚宫局是件很辛苦的事,倘若你什么时候想休息了,就说一声。其实到了你这个年纪,也该享享清福了。”

林尚宫却没有回答,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片刻之后,正当林尚宫感觉自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声响打破了寂静。

哐啷!是帷后的小宫女,不知何故捧着的香炉跌在了地上。

武媚娘猛地转过头去。凛冽的目光让小宫女魂飞魄散,连忙跪下来磕头如捣蒜,“娘娘,奴婢不是有心的,是…是这香炉实在太烫了…求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武媚娘缓缓走上前,弯腰捡起了香炉,“烫吗?本宫怎么不觉得?以前本宫伺候太宗皇帝的时候,手里握的可比这个烫多了。”柔和的声音带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其实犯个小错是无可厚非的,本宫从来不是容不下错误的人,可是犯了错误还推卸责任就不应该了。来人哪,拉出去杖责二十。”

伴着扬起的尾音,外面候命的内监立刻冲进来,将地上的小宫女拖了出去。

凄厉的求饶声回荡一路,“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殿中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武媚娘看了众人一眼,轻轻一笑,“你们明白本宫的脾气了?”

林尚宫带着一众小宫女垂手肃然,“是。”

武媚娘叹了口气,略带疲惫的语气沉声道:“那就退下吧。”

“奴婢告退。”一直走出甘露殿范围,林尚宫才有机会抬手拭去额头上的汗。凉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

“大人,您无事吧?”杨女史低声关切道。

林尚宫摇摇头,“没事。”只是身上的冷汗随风而去,心中的冷汗却怎么也消抹不去。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想要继续在这个后宫里立足,也许她必须想别的法子了。

在膳堂用过晚膳,心儿和离若结伴回了房间。

“少了二十个人,真是一下子宽敞了不少啊。”离若躺到床上,感叹道,“过些日子只怕走得更多了。”

“应该不会,只要不被分派到各位娘娘那里当差,我们还是住在这里的。”心儿摇头道,现在的后宫只有武昭仪那边缺人,她们这些剩下的宫女,多半都是要分派到各司工作。

“心儿,你将来希望进哪一处工作呢?”离若问道,说罢,不等她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我嘛,希望能进一个赚钱多,又有空闲的地方。”

“你倒是想得美。”心儿忍不住打趣她。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离若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心儿床头的观音绣像上,突然好奇地问道:“心儿,你母亲的这一身本事,你就没学会吗?”

“没有。”心儿心神一颤,“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

“这几天我听她们说起,才知道墨绣这门手艺很稀奇呢,连宫里都没有多少人擅长。之前曾有宫女,凭着这门手艺,听说很得主子的赏识。那是好多年前了,是叫作什么来着?”

“可惜啊,我并不会这个。”心儿摇摇头,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是谁说起来的?”

“是在膳堂见过几面的司膳房的副掌司,艾锦莲。她好像对这个很有兴趣,一直追问我,还说要找机会来看看呢。”离若顺口说道,“你要是会这门手艺就好了,可以去司衣坊,听说那边的陈掌司人很好。活儿虽然累了点儿,但赏钱也多啊。”

两人漫不经心地闲话,忽然,心儿耳朵一颤,敏锐地捕捉到窗外的轻响。

心儿故作不知,顺着离若的话继续道:“说起来,当年那位教导过我母亲这门手艺的人,还真是从宫里出去的呢。”

窗外的人身形微颤。

心儿顿时了悟,这应该就是那位“要找机会来看看”的司膳房副掌司艾锦莲了吧。

“真的吗?”离若来了兴趣,“该不会就是那位宫女吧,叫什么来着?”她挠挠头,却记不清名字了。

“也许是吧,那位绣女早就离宫多年了。不过离宫之后的宫女,大多都更换了名字。只是记得她提起过是陈州人。”心儿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惜家母过世之后,她就离开了。不过一直保持着联系,前一阵子我还见过她一面呢,她如今也来了京城。”

“是吗?”离若兴致勃勃地听着。

心儿望着窗户,清透的目光似乎要穿过那层窗纱,“关于这个发绣,她以前还经常唱一首歌谣呢,好像是…发绣一枝花,天下谁不夸,巧手拈秀发,银针飞彩霞…”一边说着,一边低低哼唱出来。

她的声音不大,在烛光摇曳的房内听来极富韵味,如同明澈的小溪淌过洁净的沙石般动人。清淡的光晕笼罩在她光洁的脸颊上,细腻柔美的五官如同会发光一样让人目眩。

一曲完毕,清音袅袅,离若禁不住听呆了,也看呆了。

半晌,她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心儿,你真漂亮。”

想不到是这种反应,心儿被呛了一下,瞪了她一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离若回过神来,大笑道:“哈,好厚脸皮啊。”

心儿立刻扑上来挠她的胳肢窝,两人吵吵嚷嚷玩闹起来。

眼见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窗外的人影一闪,消失了。

注意到这一切,心儿眨了眨眼睛。饵料已经放下,就看鱼儿是否会上钩了。只希望别辜负了她今晚这一番唱做俱佳的表演啊。

也许是她那一晚的表现实在太过出众,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所以当第二天看到路边那一幕的时候,贺兰心儿心中甚至有点儿小小的得意。

那时的她正走在偏僻的御花园小道上,而挡在前路上的是两个穿着司膳房橙色宫装的女子。一个正半蹲在地上,似乎是扭伤了脚;另一个站在一旁,手里捧着膳盒,焦急地左顾右盼。

正是司膳房的副掌司艾锦莲。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你是叫贺兰心儿吧?本司要去紫宸宫送皇上的御膳,偏偏这丫头扭了脚,你快过来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