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在江湖上她也试着打听过,可惜一直没有找到线索,那批山贼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也许知道自己抢劫官银是灭九族之罪,所以早就带着银子逃之夭夭了吧。追查无果,心儿也只得放弃,想到姐姐和义父都不在了,也无心留恋家园,索性继续漂泊江湖。

璀璨的阳光笼罩住两人,裴少卿敏锐地察觉到她眼眸之中浮起淡淡的阴霾,为什么呢?他想要询问,却最终沉默,只静静凝望着她。

远处传来清远悠扬的钟声,是册封皇后大殿的礼乐。

心儿回过神来,跳起来,“我得走了,离若回去不见我,又要唠叨了。”

裴少卿追上一步,道:“心儿,你待在司膳房,我还是不放心。我跟朝中的长孙大人交情不错,不如我去求求他想办法把你调到别的地方去。”

心儿一愣,什么?离开司膳房,赶紧停下脚步,“不要。”

“为什么?”

心儿摇摇头,“你看这宫苑深深,到处都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去哪里都是一样。这个地方我已经熬过来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如果换一个地方,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去应付。”

“可是…”

“谢谢你的好意,也谢谢你陪我说话,时间已晚,我得走了。”一边说着,心儿提起裙角,飞快地溜走了。

一直跑到看不见裴少卿的身影,她才停下来,翘起脚尖儿。跑得太急,脚好痛啊,下次得做一双大些的绣鞋了。

心儿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忽然原本庄严的礼乐声高高扬起,落在身上,仿佛要将整个人捧起到云端,又如无数巨浪海潮回荡在这片宫阙中。

她停了下来,站在回廊最高处,透过树影疏落,遥望着重重殿宇楼台,隐隐可见金黄色的仪仗顶端星星点点,日光也浓得如金子一般,洒落在这场金碧辉煌的盛事之上。

这是一个女人最尊荣不过的时刻,她终于站在天下所有女人的最顶端。

只是不知道此时霓君姐姐是什么心情。

此时的王霓君正倚在窗前,低低叹息了一声:“好盛大的礼仪啊。”

腊梅勉强笑了笑,“想必也没有多么隆重,听说昭仪娘娘极力要求简办呢。”

即使简办,也比自己当年要隆重很多吧,那时候还是先帝的丧期,皇上的登基大典都未曾铺张,何况皇后的册封。而且…“腊梅,以后不能再叫昭仪娘娘了。”她平静地提醒道。

仰望着那一方碧蓝的天空,明净清澈,格外高远。无一丝云彩,也无任何飞鸟,纯净得只余一片虚无。

十二声擂鼓之后,钟乐齐鸣,笙箫高亢,是册后大典礼成了。

她的时代终于结束,她与这个宫廷最后的联系也被彻底割裂。

大唐的后宫又有了新的主人。

这一刻,涌动在心中的是什么?

她按住自己胸口,痛苦,仇恨,失落,不甘…她低声笑了,也许还有一丝松懈吧。

第16章 风雨欲来

武媚娘端坐在大殿内,大红的刺绣金银双凤织锦高腰长裙迤逦曵地,金丝镶玉腰带束出纤细柔韧的腰肢,高髻之上衔珠金凤振翅欲飞,髻侧斜插着两朵红珊瑚雕成的簪花,鲜艳夺目。今日是她盛开得最艳丽的日子,她成了大唐的皇后,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云儿偷眼瞧着,一整天的繁复礼节下来,又是祭祀告祖,又是命妇朝贺,又是宫廷赐宴,连她都感觉疲惫了不少,眼前的武皇后却依然鲜艳明媚,如同一朵最名贵的牡丹花盛放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这世上再无人能遮蔽她一丝一毫的光芒。

她的目光又落在桌案上那枚皇后印玺上,同样的金尊玉贵,通体无瑕,一如它如今的主人。她忍不住有些嫉妒了,随即低下头,掩去这微妙的视线。

抬手命宫女们退下,武媚娘换了个斜倚的姿势,越发显得曲线玲珑,婀娜多姿。摆弄着桌上的印玺,她随意地笑道:“这皇后印玺在本宫这里也有多日了,也不见你这么盯着看。”

云儿心神一颤,随即躬身道:“奴婢是替娘娘感到开心。”

武媚娘低笑一声,“难不成你觉得本宫之前这个东西拿不稳吗?”

“奴婢并非此意。”云儿连忙辩白。

“好了,”抬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语,武媚娘问道,“终于忙完了这一遭,最近宫里有什么特别的事?说来听听。”

云儿立刻提起精神,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念了起来,“清思殿的萧淑妃天天带着儿子练武,似乎想在皇上面前露一手。太子那边还是老样子,整天不是打这个,就是骂那个,平嬷嬷也拿他没办法。还有皇上宠爱的那个戏法师明崇俨一直在调查王皇后的案子。”

武媚娘轻轻一笑,“看来这宫中还真是暗潮汹涌,热闹得不得了啊。”烛光映照在她丹凤明眸中,隐有光泽浮动。

云儿收起册子,“娘娘,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人已经划下道来了,咱们自然得想办法接招,有什么好担心的。”武媚娘胸有成竹地一笑,站起身来,“皇上还在宣政殿处理政务吗?本宫去迎接他吧。”

脱下繁复的礼服,卸下沉重的钗环,武媚娘换上一身银红色高腰裙,外披白纱外袍,墨玉般的发丝用一根殷红的珊瑚飞凤簪绾住,带着云儿和一众宫女向宣政殿走去。

为庆贺今日的大典,宫内四处装饰精巧,宣政殿尤其奢华,一路行来,鲜花簇拥,锦绣辉煌,暗香浮动,异彩缤纷。

行至殿外西侧长廊,十几个碧绿的身影正在忙碌着,是方灵素正带着司苑房的一群小宫女搬动甬道两边的花盆。见武媚娘来到,众人连忙匍匐于地,高呼:“参见皇后娘娘!”

武媚娘停下脚步,随口问道:“诸位大人都散了吗?”

殿外太监连忙道:“回禀娘娘,诸位大人都已经回家了,如今只有长孙大人还留在殿内与皇上商议政事。”正殿的庆贺宴席刚刚结束,素来勤政的李治就将几位重臣留下,继续处理政务。

武媚娘神色不动,低低应了一声,往四周环顾一圈,突然皱起了眉头,“这些花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方灵素有些诧异,她微微抬头,只见眼前裙角银光褶褶如月华流动轻泻于地,她不敢多看,连忙低头道:“回禀娘娘,奴婢正在将这些花换下去。”

武媚娘视线落到她身上,神色一冷,“本宫记得说过这四周要放牡丹花的,怎么今日放满了合欢花?”

方灵素大惊失色,“娘娘您明明吩咐奴婢要在这长廊两旁放满您家乡的合欢花…”

武媚娘大怒,呵斥道:“闭嘴,本宫生平最喜欢牡丹花了,怎么可能放合欢花,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做错了事还敢狡辩,简直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说罢,也不听方灵素辩解,厉声道,“来人,拉出去打!”

立刻有几个伶俐的小宫女冲出来,架起方灵素就往外拖去。

方灵素连声惨叫:“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

周围人人屏气凝神,不敢动弹,尤其那十几个司苑房小宫女更是抖如筛糠。眼前这位主子还是昭仪的时候就震慑六宫,如今登上皇后之位威势更甚。也不知倒霉的方灵素是触了哪个霉头,惹得皇后娘娘在大好的日子发这么大脾气。

长廊内落针可闻,只余方灵素的求饶声远远传来,突然,一个苍老刚劲的声音穿插进来,“住手!”

来人身材笔挺,意态刚毅,正是刚刚走出宣政殿的长孙无忌,见到长廊里的武媚娘,他抬了抬眼,拱手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武媚娘眉梢一挑,“长孙大人辛苦了。”

“娘娘,不知刚才那宫女是犯了什么错?”

“这宫女身为司苑房之人,却将花木放错,本是一件小事,本宫问起来的时候,却偏偏推诿责任,本宫现在身为皇后,执掌后宫,更应该从严管教这些不守规矩的宫人。不知长孙大人有何高见?”

长孙无忌从容道:“娘娘主理六宫,公正严明,下官佩服,不过今日是娘娘入主中宫的大好日子,何必为了一个宫人不高兴?不如让老臣替她求个情,当是给娘娘积个福。”

武媚娘眸光一闪,笑道:“也罢,既然长孙大人开口了,本宫能不给这个面子吗?”转身吩咐道,“放了她。”

宫女们立刻放开了方灵素。

武媚娘笑道:“这么晚了长孙大人还在辅佐皇上处理公务,真是辛苦了。”

长孙无忌笑道:“今日娘娘才是繁忙的一天,臣等不过分内之事而已,另外,娘娘如愿以偿入主中宫,老臣尚未说一声恭喜,如今便在这里代表朝中各位大臣恭贺娘娘了。”说着郑重施了一礼。

武媚娘大大方方受了他的礼,笑道:“多谢长孙大人了,日后还要仰仗长孙大人的支持。”

长孙无忌从容笑道:“娘娘言重了,这几天老臣也想通了很多,其实早就应该支持娘娘入主中宫了。后宫事务繁忙,娘娘必然分身乏术,到时候想必没有多少时间管前朝的事了,这对皇上和娘娘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大好事。”

这一番话说得太直白,反倒让人无法生出厌恶之情,武媚娘笑得轻快爽朗,“难为长孙大人想得那么周到,本宫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哎,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本宫还要去迎接皇上,先行一步了。”

望着她远去的步伐,长孙无忌毕恭毕敬道:“恭送娘娘。”

进了大殿,李治正坐在御座上,撑着额头,仿佛休憩一般闭着眼睛。

阻止了元修的通报,武媚娘径直走到御座边。

“媚娘…”李治似有所觉,抬起头来。

“打扰皇上了。”

“怎么会呢,朕只是略有走神。”

“让皇上因臣妾而劳累,臣妾真是过意不去。”武媚娘走到他身后,帮他推拿起肩膀,一边问道,“刚才见到长孙大人出去了,是不是又有事情让皇上不痛快了。”

李治烦躁地叹了口气,道:“禁卫军统领崔大人前几天告病还乡了,朕本想趁此机会提拔几个自己人,把京城的兵权收在手中,可是长孙无忌这个老匹夫硬是一个都没同意,朕估计他想在这里面安插自己人。”

“原来如此。”武媚娘神色不动,漫不经心地应着。

“如今朝廷上下所有的大事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就连边关的军队也是他的人,如果连京城的禁卫军都听他的,那朕做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李治的声音有些烦躁。

武媚娘略一沉吟,安慰道:“皇上少安毋躁。不知这次长孙大人想要安插的人是谁?”

李治拿起一本奏折,武媚娘接过翻开,“神策营中尉裴少卿?”她目光落到桌面那一堆奏折上,“难道这些都是…”

“没错,这十几本奏折全是神策营中尉裴少卿做禁卫军统领的。”李治冷笑一声,“又是这一招。长孙老匹夫每次要人都是这样,先找一大帮人在前面替他摇旗呐喊,然后再来一个众志成城、勉为其难,朕看到他那副伪善的嘴脸就生气。”

“这个裴少卿为人如何?”

李治叹了一口气,“若论能力,此人也算能臣,朕看过他的履历,立下的几次功劳都是实打实的。但偏偏是长孙无忌的人…为何人才都被他笼络去了?”

武媚娘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李治片刻不闻她言语,抬头看去,连忙问道:“媚娘,莫非你有什么主意?”

武媚娘嫣然一笑,“皇上相信我吗?”

李治点点头。

“那就将这件事情交给臣妾吧,臣妾保证,一切都会如皇上所愿的。”

李治望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媚娘若能帮我解决此事,可解了朕的一个大难题。”一边说着,他重新拿起笔,准备继续批阅奏折。

武媚娘皱眉道:“皇上,已经这么晚了,明日再看吧。”

李治苦笑一声,“这奏折堆积如山的,今日不批完,明日受的罪更大。还是先把事儿先办完再休息吧。”

辉煌的灯下,年轻的帝王面容上隐有几分疲惫带来的苍白,武媚娘心里一痛,上前夺过他的笔,温声道:“皇上那么辛苦,臣妾看着心疼,不如您在旁边说,臣妾帮您写,怎么样?”

李治一愣,笑道:“这倒是个好方法。那你赶紧坐下,朕跟你说。”

他拉住她的手,两人并肩坐在这帝国最尊贵的位置上,一切仿佛再自然不过,他们共同批阅起奏折,也共同承担起这个国家的责任。

“你说什么,贺兰心儿受伤了?伤在哪里?”王霓君猛地站起身来,险些将身前的桌子推倒。

跪在前面的李翠吓了一跳,连忙回道:“奴婢也只是听说她摔着了,具体如何并不知晓。”心中却暗暗纳闷,心儿和这个废后感情真是好啊。难怪前几天她来送饭,心儿还专门叮嘱说若废后问起她为何不来,就说她暂时被分配了别的差事。只是今天不小心说漏了嘴,不知心儿会不会责怪她。

“她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严重吗?”

“这…奴婢也只是听说,并不清楚。”李翠摇摇头。如今武皇后册立,也说明废后再无翻身的机会了,她们言语也并不如何恭谨了。

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王霓君苍白着脸让她们退下了。枯坐片刻,她又猛地站起身来,“不行,本宫要去看她。”

腊梅赶紧死死拦住她,“娘娘,您是戴罪之身,不能随便离开上阳宫,否则新旧两罪并罚,恐怕连这一个月都熬不过去了。”

“我一定要去。”素来柔弱的王霓君却少见地固执起来。

正僵持着,一个人影出现在宫门口,同时一声高呼:“娘娘,司膳房贺兰心儿特来服侍娘娘用膳。”

王霓君动作一顿,看着殿门口的心儿,鼻子一酸。

不等她吩咐,心儿走进殿内,行礼道:“多谢娘娘垂怜,心儿感激不尽。”幸好李翠那丫头把说漏了嘴的消息告诉她,她连忙跑来了。

王霓君赶紧上前扶起她,“你受了伤怎么还过来?是哪里受伤了?”

心儿道:“奴婢没事,只是前几天从假山上摔下来,崴了脚。”幸好自己受伤的细节李翠也不知情,苗凤娘她们对外只说自己摔伤了脚。

王霓君这才放下心来,回头看了腊梅一眼,吩咐道:“这里有心儿伺候就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待腊梅离开,她又拉住心儿道:“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还有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别瞒我。”心儿的武功她很清楚,要说从假山上摔下去,她才不会相信呢。

心儿后退一步,“不用了,都已经过去了。好吧,说实话,其实是被人打伤的。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苗凤娘啊。她追问我靳如冰的下落,我不肯说,竟然叫了几个亲信的宫女拿着棒子要教训我。”见王霓君变了脸色,她连忙补充道,“幸好我有武功在身,只是不好太过显露,腿脚还是挨了几下子。”见王霓君还是一脸担忧,她又道,“其实没那么严重,是我故意装病,不想去参加那累死人的大典筹备嘛。”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终于将王霓君瞒过。

饶是如此,王霓君依然大怒,“这个苗凤娘,实在是欺人太甚,你为什么不向林尚宫告发她?”

心儿笑道:“若是交给林尚宫,我怕她发现我们真正的目的,苗凤娘这几年一直偷运宫中物品出去变卖,得了钱就由一个叫叶紫萱的女人帮她经营一个牧场,只有她肯帮忙,我们才能顺利地远走高飞。而且上一次我没有来得及细说,其实,月娘,也就是那个靳如冰将观音绣像交给我,也是有代价的,她委托我一项任务,就是让苗凤娘摆脱叶紫萱的控制,不要再继续偷盗宫中物品了,这毕竟是灭族之罪啊。”

“你不是说她们是仇人吗?”王霓君诧异。

“一言难尽啊,她们两人之间的故事也很复杂,等离宫之后我再细说吧。”她握住王霓君的手,“姐姐,我受了那么多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你出去,你千万不能有任何动摇。如果连你也动摇了,那我就什么勇气都没有了。”

王霓君望着她坚定的模样,用力地点了点头。

离开上阳宫,一直走到确信从上阳宫任何一个角落都看不到自己了,心儿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脚还是有些痛啊!尤其她听到李翠的消息之后是飞快地跑过来的。

反正附近都是密林,她索性脱下鞋子,果然,脚尖儿上又透出丝丝殷红。她长吸了一口气,拆开纱布。

“你的脚怎么了?”

被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心儿跳起来,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幸好来人一把扶住她。“俨哥哥!”心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明崇俨毫不避讳地扶着她坐下,将她的脚抬起搁在膝盖上,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方干净的纱布,从容包扎起来。

心儿好奇地看着。从小就觉得俨哥哥是个神奇的人,任何需要的东西,似乎他一挥手就能拿出来。直到现在,这个印象也没有改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边包扎,明崇俨问道。

心儿低下头,“一言难尽。”

“我早就知道深宫险恶,你就不应该来这个地方。这样吧,你赶紧设法出宫,霓君的事交给我。”

心儿一怔,连忙问道:“俨哥哥,莫非你查到什么了吗?”

明崇俨点点头,将这几天的调查结果和盘托出,又道:“种种迹象表明,这里面不简单,可惜佩吟姑娘遭了毒手。不过我一定会查出真相,让她瞑目。”

心儿喃喃道:“究竟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呢?”

明崇俨摇摇头,“佩吟一死,线索又断了。心儿,这件事你别再管了,全部交给我,你在宫里我不放心…”

心儿想了想,反对道:“不行,这件事虽然有了眉目,可是姐姐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

“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可是这一次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失败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安心的,你明白吗?”

对上她坚定的目光,明崇俨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将她的脚包扎好,放下道:“我明白了,照顾好自己。”

望着明崇俨离开的身影,心儿忍不住心虚地左顾右盼,幸好没人看见,尤其没有被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看见。低头看看脚下包扎整齐的纱布,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又休息片刻,她站起身来,回了居所。

推门一看,离若已经躺在床上了。听到她推门进来,也未起身。

“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见到家人了没有?”心儿诧异,凑近了笑道。今天正是一年一度的宫女会见家人的日子,一大早离若就起床梳洗打扮,还把这些日子攒的银钱统统捎带上了。

心儿话说到一半忽然怔住了,离若竟然在流泪,看枕巾上的泪痕,只怕已经哭了好一阵子了。

“怎么了?”心儿大惊,连忙坐到床边问道,“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让你看笑话了。”离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身坐起来,“对了,心儿,你有钱吗?”

“还有几两银子,你要用吗?需要就先拿去。”

“只有几两啊。”离若有些失望,旋即提起精神,“也好,等过了这一阵子再给你。有多少都借给我吧。”

“离若,你是哪里需要用钱?是不是家里出了事儿?”心儿拉住她的手追问道。

离若摇摇头,终于说出事情的原委,“是阿七哥哥的父亲和我弟弟都病了,他没空过来,只有伯母,就是阿七哥哥的娘亲过来看我了。我把银子给了她,可是她还是嫌少…”

“下一回我们家的人都饿死了,难为我们阿七,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在宫外打着光棍等你,居然拿这点钱来打发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隔壁地主老爷朱家的小姐很喜欢阿七,一心就想嫁给他。”

“眼下他爹病得很重,我也没有力气干活儿,要是哪天真出了什么事,他就算再喜欢你,也要顾着这个家,顾着我跟他爹的养育之恩!我知道你在宫里也挺难的,我也不想总是跟你要钱,但是没法子,人啊,拼不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