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客官说得极是,这可是小店的特色。”店中只有一个中年男子,见到两人进来,立刻迎上前来,客气地招呼道,“两位可是来买玉器的?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们店里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明崇俨有些讶异,他的视线扫过眼前的男子,他的手并不是一双工匠的手。

也许是明白明崇俨的疑惑,男子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刘大,虽是这家店的店主,却不是工匠,做东西的另有其人。”

明崇俨和玉麒麟对视了一眼。玉麒麟开口道:“我要做的东西恐怕你这儿做不出来吧?”

刘大自信满满地道:“不瞒您说,我家娘子曾经在宫里的司珍房当差,这天下要是她做不出来的东西,那您在哪儿都做不出来了。”

果然是宫里的人。玉麒麟笑道:“不是小公主的奶娘吗,怎么又成了司珍房的人?”

刘大脸色顿时变了,“你怎么会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玉麒麟开门见山道:“我们想来找你娘子问一些事情。”

一改刚才的热情好客,刘大冷然道:“两位客官,我这里打开门做生意的,别的一概都不想理,你们若是不买东西就赶紧走吧。”

他言辞无礼,玉麒麟也不生气,笑吟吟道:“要我们走可以,不过你的店恐怕就再也开不下去了。我可以把你抓起来,罪名就是…打着宫里的旗号置办假货。”

刘大脸色反复变化,他也是久经风浪的生意人,自然看得出眼前两人气度言谈均非常人,只怕不是他们这种平民百姓能惹得起的。

深谙对疑犯不能逼之过急,玉麒麟不再多说,只冷冷盯着他,就给他很大的压力。

犹豫再三,刘大终于服软,低头道:“大人,我们只是小本经营,您要一告,我们就没活路了。”

玉麒麟不紧不慢地道:“要我不说也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

刘大咬咬牙,“您请说。”

玉麒麟立刻问道:“你娘子不是司珍房的人吗,怎么忽然成了小公主的奶娘?”

“她原本一直在司珍房当差,遇上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才嫁给了我,生完孩子之后,宫里有熟人介绍她到宫里做奶娘,她就去了。”

“她现在人呢?”

刘大神情黯然,“死了。甘露殿得瘟疫的时候,跟所有人一起死了。”

明崇俨神色一动,“死了?”

玉麒麟又问道:“那你娘子生前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宫里的事?”

刘大摇摇头,“我们夫妻俩自成亲之后一直聚少离多,她从来不跟我说宫里的事,她说知道的多了,对我没好处。”

“你娘子倒是聪明。”玉麒麟叹道,还想再问,旁边明崇俨忽然打断道:“算了,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走吧。”一边说着,拉着玉麒麟往外走去。

确定两人走远了,刘大才拭了拭额头上的汗,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门外明崇俨拉着玉麒麟转过一道拐角。玉麒麟重重地甩开他的手,“我还没问完呢,你怎么就拉我出来了?”

明崇俨摇摇头,“看他的样子你问什么他都不会说的。”

“那怎么办?这条线索又断了?”

“这条线索不会断的。”明崇俨道,“你没留意他的话吗?他说他那里什么东西都能做出来,又说他的娘子是司珍房的,很显然他的娘子一直在帮他做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死了呢?”

玉麒麟眼前一亮,“有道理,我找他去。”

正欲转身,被明崇俨一把拉住,“少安毋躁,既然他娘子躲起来了,他们一定会见面的,与其打草惊蛇,咱们不如守株待兔。”

两人寻了一处茶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茶并几样点心,不紧不慢地开始守株待兔。

透过敞开的窗户,漱玉斋一览无余。刘大的生意似乎不太好,一整个上午都不见有人出入。一直等到太阳升起又西斜,就在玉麒麟觉得自己最后一份耐心也要耗尽的时候,目标终于有动静了。

门帘掀开,刘大探出头来,谨慎地看了看左右,飞快地往前跑去。

玉麒麟精神一振,立刻拿起搁在桌上的佩剑,“咱们快跟上。”

明崇俨扔下一锭银子,跟着玉麒麟下了茶楼。

刘大一路向北,路径越来越荒僻,直到入了山林中,才缓下脚步。两人远远跟着,越发肯定他是去找那个锦娘了。

绕过一道山涧,林中赫然出现一间小屋,刘大看了看左右,向小屋飞奔而去。

看来这里就是目的地了。玉麒麟大喜,“他娘子一定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明崇俨拉住玉麒麟,“不行,就这么贸然闯进去,他也不一定会把一切告诉我们。不如…”他凑近玉麒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玉麒麟不禁笑了,“你真是一肚子鬼主意,咱们就这么干。”说完,他飞快地蹿出,高明的轻功施展开来,几个纵跃就落到了刘大身前。

面对从天而降的人,刘大一副见鬼的表情,目瞪口呆地指着玉麒麟,“你…”

玉麒麟哪里肯给他喊叫的机会,一掌横切在他脖颈上,刘大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然后明崇俨也上前,将人拖到树后藏好。

两人对视一眼,向小屋走去。

推开房门,一个穿蓝灰色布裙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坐在桌前,想必就是锦娘了。她手里正摆弄着什么东西。桌上摆满了明珠、玉石、金片等物,还有零散的小刀、铁钳等工具。听到有人进门,她头也不回地招呼道:“今天怎么才来呀?想饿死老娘啊?”

明崇俨咳嗽了一声。

锦娘回头,看到玉麒麟和明崇俨,顿时愣住了,旋即站起身来,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来这里?”

明崇俨问道:“你是锦娘吗?”

锦娘皱眉道:“你到底是谁?”

明崇俨安慰道:“你别害怕,我们是受你丈夫所托来救你的。”

锦娘眼珠一转,推辞道:“我不是什么锦娘,也没有丈夫,你们找错人了。我孤身女子,不便招待客人,两位请快走吧。”

明崇俨和玉麒麟对视了一眼,向外走去,一边走,明崇俨叹道:“那刘大可就惨了,他私闯衙门,又诬陷宫中贵人,罪当处斩呢。”

话音未落,身后果然响起预料中的声音,“等等,你们说刘大到底怎么啦?”

玉麒麟转头讶异地问道:“你不是说你不是锦娘吗?”

锦娘无奈,只得承认道:“我…我是锦娘…”

明崇俨道:“我们是衙门里的人,早上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跑过来自称刘大,说因为他的娘子牵扯到了一场宫廷阴谋,所以他被人追杀,如今已是奄奄一息,只能求助衙门了,这个地方也是他告诉我们的。”

他向玉麒麟微一示意,玉麒麟从怀中掏出禁卫军的腰牌来。

锦娘也是宫中出来的人,自然认得这腰牌,不禁变了脸色,“怎么会这样?我都已经躲起来不见人了,他们还不肯放过我?”又急急问道,“刘大怎么样?他没事吧?”

“正在衙门里歇着呢,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大夫给他疗伤了。锦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跟我们说一说吗?只有把这件事查清楚了,你们夫妻俩才能够活命。”

锦娘脸色急变,似乎在进行着剧烈的内心斗争,终于,她长叹了一声,缓缓道:“都怪我不好,太胆小了,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宫里司珍房的人,因为新皇登基才被放出来跟刘大成亲的。原本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跟皇宫有任何牵扯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脱这个笼子。那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我在司珍房里结识的好姐妹云儿忽然来找我…”

“云儿是和我同时入宫的好姐妹,自从出宫后却一直没有机会再见面,此番相见,自然分外亲热,我原本以为她也是被放出宫来了,却不料她告诉我,她在宫里得到了武昭仪的青睐,提拔她当了甘露殿的女官。”

“武昭仪宠冠后宫,便是如我这般在宫外的人也听说过,我向她道贺,又问起她此番来意。她拿出了一张图纸给我看。说这是七巧玲珑戒指的图纸,武昭仪看到王皇后手上有这个,也特别想要一个,可是宫里的人怎么做也做不好,她忽然想起我在司珍房里当差时,手工是最好的,所以特地请了旨,出宫来找我帮忙。”

“这七巧玲珑戒指是吐蕃进贡的奇珍,早在司珍房当差的时候我就听说过。”锦娘苦笑一声,“不怕两位笑话,但凡我们手艺人,都有一个毛病,一见到可钻研的东西,就会上瘾,我也不例外,我从小做首饰做惯了,此次受命做七巧玲珑,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挑战。那段日子真的是茶饭不思,只想着怎么把这个东西做好了。”

“我几乎不眠不休地做着,甚至忽略了我的丈夫和我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锦娘脸色苍白,惨然道,“等我终于将这七巧玲珑戒指完美地做出来的时候,就在那一天,也许是上天的报应,我的孩子因为连续几日发烧,竟然没了。”

玉麒麟低呼一声,明崇俨也有些同情。

锦娘继续道:“云儿将七巧玲珑戒指取走了,还带给了我武昭仪赏赐的很多钱财,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是个失职的母亲,因为一心沉醉于那个戒指,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照料好。”

“之后的很多日子,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感觉人生一点乐趣也没有了,然而不久之后,云儿又来了,她告诉我,武昭仪新产下的小公主正缺一个贴身的奶娘,希望我过去帮忙。我想既然我的孩子没有了,就去带带别人的孩子吧。就当是一种弥补…”

“我以为这只是一份单纯的差事,没想到却是一场阴谋的开始…”

“武昭仪美貌无双,人又和气,她说让我好好服侍小公主,等小公主长大了,断了奶,会赏赐我一笔银子,让我出宫与家人团聚。小公主长得玉雪可爱。抱着她,真如同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我本来打算,就这样好好当差,把小公主喂养好就行了。可是就在我进宫第十天,忽然听闻一个消息,刘大竟然被抓了,罪名是故意伤人。”

锦娘嘲讽地笑道:“我的男人我知道,他为人老实忠厚,平时连杀只鸡都不敢,怎么会伤人呢?可是衙门里给判了流放荆州,那个地方,人一去就回不来了,我绝不能让他走,于是,我去找云儿求助。”

锦娘的声音充满了无奈,“我求云儿帮忙,云儿也很为难,说她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哪里有这么大的权力呢,还不如去找武昭仪帮忙呢。我一听也醒悟过来,只有求昭仪娘娘,才能救得了我的丈夫了。云儿又安慰我说,昭仪娘娘今晚回来的时候,她先帮我探探口风,若是有机会,我再去恳求。果然是我的好朋友啊。”

“当晚,我急得睡不着觉,喂完小公主就在殿内团团转,终于等到云儿过来。她带给了我一个让我这辈子都不敢再提起的消息。”

说到这里,她脸上肌肉抽搐,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

明崇俨和玉麒麟两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上。

锦娘喘息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

“云儿说,武昭仪答应帮忙救出我丈夫,但是有一个条件,要我帮她做一件事情。”

“我当时纳闷,昭仪娘娘做事,还用得着奴婢吗?”

“当云儿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竟然…要我戴着七巧玲珑戒指把小公主掐死,然后诬陷给王皇后,她说她会保我一世无忧的。”

房间里一片寂静。

苦苦追索的真相骤然被揭开,如此突兀,措手不及。

“竟然真是武昭仪下令。”明崇俨喃喃道,虽然早有这个猜想,但他还是不希望这个猜想成真,这样残酷的事实,实在太有违天理了。

玉麒麟也惊道:“原来小公主是你杀的。”

锦娘低声哽咽,“为了这件事,我每天都睡不好觉,我以为拿了钱就可以远走高飞,谁知道这折磨是一生一世的。”

明崇俨猛地拍案而起,“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而且你不止杀了小公主,你还害了很多人,你知不知道王皇后她…”

玉麒麟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少安毋躁,听她把话说完,后来怎么样了?”

锦娘叹息了片刻,继续道:“我杀了小公主之后,王皇后真的被下旨废掉了,之后因为看护不力,小公主身边很多人都被杖毙的杖毙,赐死的赐死,听说连发配去劳役房的人,很快都被武昭仪以宫中有瘟疫的借口杀光了,连我也被关了起来,日夜提心吊胆。幸好有云儿这个好朋友为我求情。过了几天,她将我偷偷放出来,给了我一笔银钱,并说是昭仪娘娘的恩典,还告诉我刘大的事情也一并办妥了。她要我隐姓埋名,永远不能出来。”

“离了宫,刘大果然被放了出来。我们本想隐居山间,可是我们夫妻俩没有别的谋生技能,除了重操旧业之外,还真不知日子该怎么过,就偷偷开了一家小店。”

讲述完这一切,锦娘哀求地望着明崇俨两人,“两位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说我应该怎么样才能救我的丈夫?你们告诉我。”

明崇俨问道:“你敢不敢把整件事都说出来?只有你把一切都说出来,坏人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们夫妻俩才能活下去。”

锦娘大惊失色,连连摇头,“不,我杀了小公主,罪恶滔天,怎么还可能活下去?你别哄我。”

明崇俨道:“你不是主谋,只是从犯,只要你肯出来作证,我负责向皇上求情保你一命。你做错了事就要承认,不应该害无辜的人受连累。”

玉麒麟也上前一步,道:“不错,这件事情必须有你去作证,才能将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一边向明崇俨打了个眼色。

事到临头,就算锦娘不肯去,他们也必须将她绑去了。

锦娘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咬咬牙,点头道:“好,我去。”

说着一马当先向门口走去。身后明崇俨和玉麒麟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锦娘推门走了出去,两人紧跟其后,却在跨过门槛的瞬间,传来尖锐的呼啸声。

“小心!”走在前面的玉麒麟一声断喝,长剑挥出,将上方袭来的物体一剑砍成两段。

落地一看,竟是一个蜂巢,霎时间,无数马蜂从破碎的巢穴中涌出,袭向两人。

“不好。”两人立刻明白大事不妙,果然一个人影猛地拉住锦娘,飞快地向前跑去。正是被他们打晕的刘大。

在小屋里耽搁的时间太长,竟然没察觉他已经醒来。明崇俨想要追上去,却被马蜂群阻住。

玉麒麟连连惊叫,长剑乱砍,似乎很害怕这些东西。

明崇俨无奈,叫道:“马蜂很毒,快躲到我身后!”一边将他拉到身后,他手中一甩,一团火焰凭空出现,袭向马蜂。玉麒麟协助砍杀,几次三番,才将这些马蜂驱赶干净。

再看锦娘和刘大,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两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又生出一种无力感。

“哎呀!”玉麒麟低呼一声,被马蜂蜇过的地方又痛又痒,难以忍受。

明崇俨也被蜇了十几下,连忙拉着玉麒麟往外跑。

来到一条小溪边,明崇俨转身道:“赶紧脱衣服。”

玉麒麟却愣住了,“你…你干什么?”

明崇俨道:“咱们中了蜂毒,必须用水泡一泡,否则很容易溃烂。本来若有花蜜水更好,但回到城里只怕毒素都扩散了,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吧。”指着溪水催促道,“赶紧吧。”

玉麒麟脸色大变,连连摆手,“不…不用了…”一边说着就要往后退。

明崇俨一把拦住她,“为什么?”

“我…我怕疼…”

明崇俨忍不住笑出声来,“堂堂男子汉,这点疼都忍不了,你怎么做禁卫军统领?来,我帮你一把。”说着,他不由分手地脱掉玉麒麟的外衣,一把将他推进了河里。

玉麒麟不通水性,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明崇俨看得好笑,却忽然笑容凝滞了。他睁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惊慌了片刻才发现溪水只到腰间,玉麒麟站定身形,迎着明崇俨的目光,她醒悟过来,霞飞双颊,手足无措地遮住玲珑浮凸的身材。

明崇俨合不拢嘴,“你…你是…”

玉麒麟气急败坏,“还不快转过身去!”

明崇俨顿了顿,飞快地转过身。

望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玉麒麟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不好意思地掩住口,将整个人埋进了水里。

夏天的林间,溪水还带着剔透的凉意,却掩不住心中那份滚烫的火热。

月色朦胧,树影斑驳,风吹过浓密的森林,哗哗的枝叶摩擦声伴着潺潺流水声,在静谧的林中格外清晰。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湿气,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气息,明崇俨狂乱的心跳渐渐平息,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他想转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尴尬而沉默。

反而是玉麒麟低咳了一声,开了口,“我虽然是女孩子,但从小就喜欢扮男装,喜欢学武功,家中没有儿子,所以一直把我这个独女当儿子抚养长大。家人一直包容着我,体贴着我,甚至两年前加入了神策营,他们也是支持的。在神策营中有幸立下了几次功劳,提拔了官位。我原本以为自己过得很潇洒,很爽快,可是直到父亲死去的那一刻,我才终于茫然了。我应该怎么办?我决心查清楚真相,所以在宫中秘密行动,可是却越陷越深。我常常感到害怕,女扮男装的事,一个小侍卫还能开脱,但禁卫军统领就是欺君之罪了。一旦东窗事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我若只是个女孩子,就什么都不能做。只有继续当男孩子,才可以替父报仇,才可以做很多不能做的事。”

恬淡静谧的夜色中,清亮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明崇俨静静听着,关于她的理想,她的生活,还有忧虑、烦恼…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而行,明崇俨仰头看向天空,“小时候我师父逼我练走绳索的时候我常常会害怕,万一摔下来怎么办?那时候师父告诉我说,人一生都在绳索上走,走过去了前面就是大道,走不过去就只能跌入万丈深渊。以前我不明白,可是看到你我就明白了。人为了自己想做的事,真的可以在绳索上走。”他转头凝望着她,“也许事情并没有像你想的那么糟糕,假如我们帮皇上破了这件大案,我相信他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玉麒麟犹豫着问道:“会吗?”

明崇俨点点头,笑道:“就算不会也要这么想。我们的人生本来就不长,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既然我们把握不了明天是什么样子的,那为什么不让今天变得快乐一点呢?你看…”他手一翻转,一朵莲花乍然盛开在他指端。

将莲花递给玉麒麟,她低头一看,是一朵金属制成的假花,中间是一个小绿瓷瓶。

玉麒麟拔开瓶塞,一股甘醇的酒香逸散出来。

明崇俨温声道:“喝一口吧,暖暖身子,你刚刚泡了冷水,小心风寒。”

玉麒麟点点头,拿起小瓶送到唇边,饮了一口,浓醇的香气弥漫开来,体内很快多了一份暖意,她笑道:“好酒啊。比京城明月轩的竹叶青还要纯呢。”

“喝下一杯忘忧酒,把烦恼都抛掉。”明崇俨拍手笑道,“这可是我私藏了好久的宝贝。”一边说着,他从玉麒麟手中接过,也喝了一口。

玉麒麟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也许是酒意的鼓舞,她忽然道:“其实,小时候我常常想,将来长大了要嫁给一个会哄我开心的人。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没有这样的希望了,可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明崇俨一下子被呛住了,尴尬地转过头去,“我…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之间不可能…”

玉麒麟一怔,勉强笑道:“我知道。”难得敞开心扉,却只换来坚定的拒绝,一瞬间她神情哀婉,几乎要落泪一般。

明崇俨大惊,“你…你别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玉麒麟摇摇头,很快收起了脆弱的神色,“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本来就没有资格想那么多。刚才唐突了,对不起。”

她脚步加快,向林外走去,明崇俨快步追上,道:“你别这样,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我只是…心里有人了。虽然她没法出来。”

玉麒麟停下脚步,低声道:“我知道,是王皇后。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已经是皇后了。”

明崇俨慨叹道:“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的,就像你爹已经死了,可你还是要牺牲自己为他报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