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麒麟抬脚跨入,一边问道:“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人来看过他吗?”

“只有明大人早先来过一次。此外也就只有每日定时喂饭的人了。”狱卒叹了一口气,“再这么昏迷着,只怕支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望着躺在床上的男子,果然消瘦得厉害,所幸脸色还好。

脸色…玉麒麟一愣,又问道:“之后明大人再也没有来过吗?”

“没有。”

以明崇俨的性格,亲哥哥在这里,怎么会不来看他呢?玉麒麟咬着唇,吩咐道:“我想在他身上搜一搜,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你先下去吧。”

狱卒很快离开。

玉麒麟闭上眼睛又睁开,仿佛在鼓足勇气。终于,她走上前细细地观察起来。

摸过下颌的瞬间,她的脸色变了。伸手在那人的脖颈上细细磋磨,用力一撕。

一张全然陌生的男子脸孔显露出来。

天边亮起晨曦,心儿早早来到了听雨轩。自从芽儿死后,彩蝶郡主的后事并未完成,便转交给了她负责。好在芽儿办事井井有条,一切安葬事宜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她也只需每日过来看看情况即可。

一进门,正遇到几个小宫女抱着一堆东西窃窃私语。

“怎么了?郡主的遗物吗?”

“贺兰掌司。”几个宫女行礼道,“奴婢们正想找您请示呢,原本郡主的东西,按照娘娘的吩咐,都送回去赏给郡主的家人。可是奴婢们昨日收拾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宫女将一包袱物件送到心儿面前。打开一看,都是汗巾,里衣之类的衣物,针脚细密,布料轻软,上面的刺绣更是栩栩如生,可见费了很大心力。可是让人纳闷的是,那些刺绣竟然都是龙纹。

翻着一件件服饰,心儿越看越惊诧,彩蝶郡主给人做衣服,还做了这么多,甚至很多都是贴身里衣,明显是给极亲密的男子。可是龙纹整个天下也只有李治能用,难不成那上官浩想要谋反当皇帝?!

“这些先交给我吧,你们继续收拾别的东西。”心儿将包袱收起,吩咐道。

提着包袱离开,心儿往丹凤门走去。她心中忽然浮起了一个恐惧的念头,这样一来,所有之前的推测都要被彻底推翻了。

到了丹凤门,见到心儿,裴少卿急急迎了上来,“心儿,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看这个!”

心儿接过他递上的书册,翻开一看,是一本诗文杂记,多是渴望沙场征战,实现抱负之类的诗词。虽然文采普通,但掩不住一股热血之情扑面而来。

“这是从上官浩家里搜出来的,夹在诗书册子里,一时没有发现。经过鉴定,这都是他的亲笔。”

“这…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情怀,这诗里不仅有忠君爱国的决心,而且他似乎很恨西突厥。”

“没错,我派人查过了,他父亲正是跟西突厥打仗的时候受了重伤,回来不久就不治身亡,他母亲也因为悲伤过度而去世了。你说,有这种深仇大恨,他真的会为了一己之私而选择与西突厥私通吗?”

摸着手里的包袱,心儿愣住了。

甘露殿里,武媚娘看着摊了一桌的衣物绣品,惊讶不已,“她怎么绣了那么多的龙纹?”

心儿咬咬牙,回禀道:“奴婢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道娘娘愿不愿意听一听?”

“你尽管说。”

“奴婢怀疑,彩蝶郡主喜欢的不是上官浩,而是皇上。”

“什么?”武媚娘目瞪口呆。

心儿指了指桌上的衣物,“娘娘请看,这些衣物精巧细致,显然是费了很多心血。而且多是汗巾内袍之类,倘若不是倾心相爱,怎么会这么体贴呢?除非是上官浩有谋反之心,否则谁能用得了这些东西呢?而上官浩的心意…”

裴少卿立刻将发现的诗集递了上去,“娘娘,末将在上官浩的遗物里发现了这个。”

翻看完毕,武媚娘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显然她也想到了更深远的问题。

“这怎么可能?既然她喜欢皇上,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娘娘别忘了,爱的另一面是恨,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浓。皇上先有娘娘又有宸妃,郡主求而不得,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一旦有人从中挑唆,以郡主涉世未深的性子,极有可能走偏路。”

沉默良久,武媚娘终于叹了一口气,“本宫真的不相信,难道明崇俨会…”

“奴婢也不希望。但真相应该彻底查明。”

武媚娘眼中闪过决绝,“好,心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明白吗?”

裴少卿和心儿齐齐应是。

来到百戏班的时候,那人正在练习戏法,旁边摊开着一本日常笔记,玉麒麟心里一酸,她知道那上面记录的都是明崇俨日常的戏法心得,她为什么这么蠢,竟然直到现在才发觉。

见她进来,明崇俨停下练习,含笑招呼道:“这么早?”

玉麒麟耸耸肩,“你以前不是说过早睡早起,人会比较精神一点吗。”

“当然。”

“怎么又在练这些基础的法门了?”玉麒麟上前随意地拿起书册。

“温故而知新嘛。”明崇俨笑着。

玉麒麟皱眉道:“你以前总说你的每一个戏法都是最独一无二的,你从来不练外面人都会的戏法。”

明崇俨笑起来,“那不过是在别人面前吹吹牛的,不知己知彼,怎么能百战百胜呢?”

看着那张温柔俊美的脸孔,玉麒麟忽然冷笑了一声,“明崇俨从来没让我早睡早起,也没告诉过我他的戏法是独一无二的。”

明崇俨愣住了。

玉麒麟冷冷揭开谜底,“所以…你是假的。”

出乎预料,“明崇俨”洒然一笑,爽快地承认了,“看来我的调查还是不够细致,竟然被你看出端倪来了。”

玉麒麟冷冷盯着他,“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崇俨的哥哥明义。”

他鼓了鼓掌,赞道:“很聪明。”

玉麒麟瞳孔收缩,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么坦然就承认了,你不怕我去告发你吗?”

明义却一派轻松,自信地摇摇头,“你不会告发我的,你会一个人来到这里,想必已经去天牢看过了。你知道我不会把弟弟放在那个地方的,那么他究竟在哪儿呢?只有我知道。”

玉麒麟脸色发白,“不要伤害他。”

知道自己捏住了眼前女子的要害,明义笑了笑,“那就要看你肯不肯配合我了。”

玉麒麟冷然道:“你想要怎么样?”

“我曾经让彩蝶郡主做什么,相信你已经很清楚了,那我要你做什么,你自然也很清楚。”

“彩蝶郡主的事情果然是你下的手。”

“没错,是我杀了她,然后栽赃给了上官浩。谁让她不想干了呢?这种事情,是动动嘴皮子就能退出的吗?真是天真。”明义摊开双手,无奈地道。

“你明明是汉人,为何要为西突厥效力,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那你呢?明明是突厥人,却要为汉人效力,别告诉我你是心甘情愿的。”

一句话恍如惊天霹雳,玉麒麟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这辈子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他一口揭了出来。一瞬间她有种赤身露体站在人前的恐惧感。

“其实早在与你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我就有些察觉,你的五官深刻细腻,性格泼辣爽利,实在不像是中原女子,倒有几分我们突厥贵女的模样。但我并未多疑,毕竟汉人中长相出众的也不少,像那个贺兰心儿也是这样。直到昨天晚上…”明义笑起来。

玉麒麟只觉如坠冰窖,“你果然注意到了。”

“那么明显的接头,怎么可能看不到,我又不是瞎子。”明义摊开双手,“昨晚你去牢房里寻找我亲爱的弟弟,我也没闲着,去找这位老兄说了说话。”他拍了拍手,一个老者从房内走出。

玉麒麟瞬间睁大了眼睛,“老芋头,你…”

眼前之人正是卖皮影戏的老者,他佝偻着腰,跪在了地上,颤声解释道“小姐,老奴知道不应该背着你将消息泄露。只是明大人说了,他愿意帮小姐报仇,那小姐您还在犹豫什么呢?等报了老爷的血海深仇,咱们就回西突厥去,国君必然重赏,还能为老爷洗清冤屈。”

玉麒麟面如土色,颤抖不已。

明义走上前,温声劝道:“尊贵的云仲将军的女儿,西突厥勇士的后裔,怎么能当汉人的走狗呢?难道你忘了你的名字,忘了你的血脉,忘了你的根吗?”

他言辞优美,音调惑人,这一切却并没有打动玉麒麟,她猛地转过身来,“那你呢?汉人的子女却投靠了西突厥?”

明义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没错,我是汉人血脉。但除了生下我,他们给了我什么?甚至如果可能的话,他们都不愿意生下我。一个五岁的孩子,离开家乡,独自走在路上,我几乎冻饿而死,是突厥路过的商队救了我,是突厥的师傅交给我武功和智谋。我汲取着西突厥的养分长大,根扎在西突厥的土地上。”他冷冷说着,近乎嘶吼,“至于大唐,他们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他们!”

玉麒麟愣住了,这样激烈而决绝的言辞,她竟然找不到反驳的余地。

过去仿佛是一个不能被触及的禁忌,眼前男子神情狂乱,目光暴躁,宛如一只被围困千年的野兽,充满了冰冷而狂暴的气息,这是从未在那个人脸上出现过的神情,他永远都是温和而清雅的。她闭上眼睛,自己怎么会被骗了这么久?

“今天你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宫里我会替你打招呼的。明天这个时侯我再过来见你。”终于冷静了下来,明义对玉麒麟说道,又看了依然跪在地上的老芋头一眼,“你也好好劝劝你家小姐。”

几个陌生的男子走进来,双目有神,行走轻灵,显然都是西突厥埋伏此地的高手。“照顾好云小姐。”明义冷冷地吩咐道。

几个高手齐声应是,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仰。

临推开门,他又转头道:“好好想想那个人,别干傻事,如果你不同意,那么我也可以使用人皮面具,制造一个完全听我吩咐的玉麒麟。”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玉麒麟只觉一阵颓然绝望涌上心头,无力地坐倒在地上。

夜晚的宣政殿依然灯火通明,李治持笔批阅奏折,青鸾伴在旁边侍奉笔墨,一副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美景,生生把这华美辉煌的大殿映出了田园书舍的清雅气度。

这个位置曾经站过很多女人,武媚娘的雍容大气,萧淑妃的艳丽无双,玄美人的柔媚婉约,却都不及眼前女子,只凭着三尺青丝,淡妆素服,就让李治深情如许,一往无悔。看了片刻奏折,他心不在焉地抬起头,盯着青鸾。

素白的手端起茶水,递到李治面前,青鸾被他看得好笑,“皇上,臣妾是奏折不成?”

“你不是奏折,你比奏折美多了。这些俗物怎能与你相提并论。唉,青鸾,有你在身边,朕只觉这些政务烦躁无比。”

“皇上可不能把这种耽误政事的罪名推诿给臣妾,明明是你太不专心了。”青鸾笑起来。

“不是朕看得不专心,这些事本就无关紧要。”李治推开奏折懒散地道。

青鸾一愣,问道:“那皇上不如早些休息,太熬夜对身体不好。”

“因为朕在等一桩要事…”话音未落,殿前太监高声通禀道:“兵部尚书沈九求见。”

沈九快步走了进来,眼睛熬得通红,疲惫中却掩不住满面兴奋。“皇上,新的边界防御图已经拟制好了,请您御览。”说着身后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副大地图走了进来。

之前因为彩蝶郡主的事情,沈九狠受了一顿训斥,若在平常,这种涉及秽乱宫闱之事,就算不摘脑袋,也足够让他前途尽毁了。但如今西突厥战事正紧,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兵部事务暂时少不了他这个尚书主持大局,所以这些天他是憋足了劲儿,只希望李治看在这个份儿上,不要秋后算账。

“这是兵部上下苦心筹谋了三个月才制定的成果,皇上您看,无论是从东南西北进攻,均有重兵把守,不惧西突厥袭击,而只要从这边进兵…”将地图架好,沈九指点着,“相信这次一定能把西突厥打得一败涂地。”

李治不住地点头,“这新策划的防御图果然高明。”

青鸾在旁边眸光闪烁,满是纠结。忽然李治转过头来,笑着问道:“青鸾觉得如何?”

她立刻反应过来,笑道:“果然是精妙绝伦,沈大人辛苦了。”

沈九连忙谦虚道:“多谢娘娘夸赞,微臣不敢当。这是皇上提点有方、兵部上下齐心努力的结果。”

李治笑道:“按照这次全新的布置,定能重创这帮蛮夷,扬我大唐国威。”

青鸾忍不住提醒道:“皇上,任何的防御图都是有破绽的。这防御图万万不能流传出去,需要好好看管才行。”

李治大笑起来,“青鸾放心吧,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像爱妃一样能看到这防御图,朕已经决定将其藏入掖庭局的密室里了。重兵把守,万无一失。”

青鸾心神一颤,笑道:“皇上果然高明,只是这样恐怕还不够,臣妾有一计…”她贴近李治耳边,轻轻地耳语几句。

李治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青鸾果然高明,这样世上再也无人能想到了。”

一夜缠绵,清晨的蓬莱殿里,青鸾睁开双眼。

李治已经早起上朝去了,旁边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青鸾伸手慢慢地抚摸着,闭上了眼睛。

她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起了床,坐到梳妆台前,身后的宫女走上前,替她挽起长发。

“娘娘的头发是越来越漂亮了。”

一声入耳,青鸾打了个哆嗦,旋即平静下来,冷笑一声,“你易容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了,每次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真怀疑有一天我会记不清你的真容。”

那宫女笑了笑,“没办法,最近出的变故太多了,我要是不小心谨慎一点,说不定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青鸾漫不经心地挽着头发,“不至于吧?你那么厉害的一个人。”

宫女动作轻柔熟练地替她梳理起长发,冰冷的指尖若有若无的擦过白皙的脖颈,“那可不一定,马有失蹄,人有失足,都是在所难免的。”

青鸾强压住颤抖,却无法抑制内心涌起的寒意,肌肤相触的瞬间,仿佛有毒蛇爬上了脖颈一般,令她满身不自在。

似乎察觉到她的僵硬,宫女忽然一把扣住青鸾的肩头,慢慢贴着她的脸,“尤其是当你身边的人也出卖你的时候,就更加防不胜防了。”

青鸾动作一顿,笑道:“你不相信我?”

宫女冷冷地答道:“你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了,要我相信你很难。”

青鸾皱起眉头,“不要把大唐的皇帝当成是傻子,如果我时时刻刻都把情报传送给你,很快我们就都玩完了。不过今天好像又点收获。”

“哦?怎么说?”

他呼出的气息触到耳廓上,青鸾微微后仰,这个人,似乎连呼吸都是冰冷的。她笑道:“我看到他们新的防御图了。”

宫女眼睛一亮,“真是个好消息。你能把它画下来吗?”

青鸾摇摇头,“我就是陪皇帝看了一眼,来不及记下来。不过这幅图现在在掖廷局,你会有办法的,对吗?”

宫女想了想,点点头,“但愿这次不要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然就算我能替你担待,上面也不会替我们担待。要知道,就算你是上面最精心培育的棋子,若不能发挥棋子的作用,也只是一枚废棋!”

“废棋”二字入耳,青鸾身体猛地一颤,却因为他强硬的钳制而化为近乎抽搐般的颤抖。

忽然,他松开对她的钳制,温柔地笑道:“头梳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铜镜里映出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影,鸦翼般的墨发衬着吹弹可破的肌肤,一枚青玉珠花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光洁的额前,四支凤尾钗斜插在繁复的飞仙髻后,两缕白玉流苏垂落肩头。

透过镜子,凝望着身后那个面目模糊的影子,唯有那双闪烁着锐利光芒的眼睛是如此清晰,冷彻心扉。

这个人,简直不是人,而是一条毒蛇,一柄利剑。他还有人类的感情吗?而以前的自己曾经也是这个样子吗?心中忽然浮起一丝近乎怜悯的感情,脱口问道:“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如何?”他按着她的肩膀,贴近耳畔,低声问道。

青鸾瞬间清醒,她竭力冷静下来,调笑道:“梳得不错,你这个人,越来越适合做个宫女了。”

他低笑一声,“我做宫女不要紧,你可千万不要庄周梦蝶,真把自己当成妃子才好。”

青鸾一愣,那人诡异地一笑,转身离开了。

回到了百戏班,打开门锁,一切如同他离开时那样,安静而压抑。

几个手下各自散布在院子里,忠实地执行着任务。见到他回来,无声地行礼。

“你们下去休息吧。”明义挥手吩咐道,抬脚走进屋里。

老芋头正神情焦虑地守在门前。而玉麒麟独自坐在房中,沉默不语,听到开门的声响,转头盯着他。

“考虑得怎么样了?”明义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明义继续道:“你在大唐长大,也许对故乡没有太多记忆。但是当年云将军在大唐失手,身败名裂,甚至被当作细作公开处死,这样的血海深仇难道你就这么置之不理了?”

玉麒麟冷静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痕迹,“够了,别再说了!”她闭上眼睛,旋即又睁开,“好,我答应你,我可以与你合作。但是你先得让我确定崇俨的安全。”

“这么挂心他,我还真是嫉妒呢。”明义随意地调笑道。

玉麒麟厌恶地扭过头,这个人和那个人完全不同,轻薄肆意,狂傲不羁,哪里有一份他的温润清雅?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错认了这么久。

明义顿了顿,笑道:“罢了,不带你去看一眼,你必定不放心。我们这就动身吧。”

夕阳沉没天际,幽深的夜色浸染大地。

一辆轻便马车静悄悄地驶向城郊,穿过几座破败的民房,路边越发寂寥,老芋头沉默地驾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