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筝抚着曹老妪的背,安慰了两句:“她后腰上有刀伤?”

曹老妪咬着牙点头,握着谢筝的胳膊,让她背过身去,伸手在她后腰上比划了一番:“就是这个位置,半根手指长,细细的,我现的时候,已经结疤了,口子不深的,我看着就是会出点儿血,要不了人命。”

谢筝略一思忖,附耳问道:“妈妈,潘姑娘身上,有没有烧过情疤?”

曹老妪倒吸了一口寒气。

教坊司里头,男女之事简直可以说一句“乌烟瘴气”,曹老妪在这儿几十年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状况见得多也听得多了,她秉着“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事”的态度,这才做得长久了,替潘姑娘收殓,是唯一一次多管闲事。

“姑娘是怎么知道的?”曹老妪尴尬极了,“那事情我谁都没说过的,这里的姑娘们,得一真心人不容易,她既然肯烧上,定是把那人放在心上了,她生病没了,如此私密的事儿,我就瞒着。”

谢筝抿了抿唇,逼着自己镇定些,道:“烧在哪儿?什么形状的?”

“烧在…”曹老妪往下身指了指,给了谢筝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我当时现她身上有刀伤,想查得仔细些,就正好看到了,形状么,是个月牙。”

谢筝瞪大了眼睛,虽然她问出口时已然有了猜测,可真的证实了,还是让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潘姑娘的情疤也是月牙形的,与宋玉澜的一样。

宋玉澜是被迫烧的,那潘姑娘呢?

真如曹老妪所言,是她心甘情愿烧上的,还是被人强迫,甚至遭受了别的苦痛,以至于突然病重到说不出话来,最后身死?

那个在她身上烧情疤的人,又会是谁?

谢筝的声音压得低低的,问道:“妈妈可知道,她的真心人是谁?”

曹老妪摇了摇头,苦苦一笑:“她不曾跟我提过,她被送出去埋了的时候,也没见到有男人来凭吊,许是一厢情愿了吧,也或许是在我们谁都不知道的时候,那人去看过她。”

谢筝没有问潘姑娘埋在哪儿,左不过一张草席,运气好些得一口薄棺,送到城外乱葬岗,一个多月过去了,早就分不清了。

叹息一声,谢筝最后又问:“坊内姑娘平时往来的官家子弟,妈妈有听说过吗?尤其是宋玉澜和程芷珊两位姑娘。”

曹老妪摇头。

“我晓得一些。”一个声音横空插了进来。

谢筝循声望去,见之前被李司乐打去寻人的小吏引着一位年轻女子过来,说话的正是那女子。

她不禁有些诧异,她与曹老妪说话,声音不大,这姑娘远远过来,怎么就听见了。

那姑娘似是看出了谢筝的疑惑,道:“练琴练多了,耳朵也比常人灵些,换个人来,怕是什么都没听到。”

曹老妪与谢筝道:“这是楼姑娘。”

楼姑娘走到谢筝跟前,打量着她,皱眉道:“你看着有些眼熟。”

谢筝一怔,复又明白过来,道:“我是萧府的丫鬟,许是中秋姑娘来府里唱戏时见过我。”

楼姑娘了然,没再仔细琢磨谢筝模样,道:“你要问程芷珊的事儿,我倒是知道点,我有一回从东街沿河过,隔着河水看见她进了边上的一座院子。”

东街那一排铺子背水而建,水边通路窄小,极少有人走,而河对面…

谢筝不由捏住了指尖,道:“莫非是青石胡同的那座宅子?”

“你知道那里呀,”楼姑娘点头,“我后来问她,她说是那家的主人爱听她的戏,她就经常过去,宋玉澜与跟着去过,回头还跟我们说,别看那院子小,里头的家具摆设,一般的官宦人家还比不上呢。我们问她,那是给哪位贵人唱曲弹琴了,她又傲气的不肯说。”

楼姑娘不屑地撇了撇嘴:“都在这里头了,都是给人唱曲逗乐的,偏她以为给贵人唱戏就矜贵了,说到底,教坊司里头,一年里给圣上娘娘唱戏的都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中秋在萧府唱戏的时候,到底生什么了?”谢筝指了指鼻尖,“我的鼻子也挺敏锐的,那夜我闻到了血腥气。”

楼姑娘的脸色骤然白了白,凑近了仔细看谢筝,惊道:“是你!那夜你来过戏台!”

第一百零二章 迁怒

那夜月色皎洁,戏台附近又点了不少灯笼烛火,昏黄的光线落在人身上,五官与白日里看起来略略有些不同。

因而楼姑娘过来时,最初只觉得谢筝眼熟,这会儿看真切了,便都想起来了。

她的下颚绷得紧紧的,站直了身,略略后退两步,道:“你既然来过戏台,就晓得那天压根没什么事情,要不然,我们一群乐伶,还能出得了萧府?”

谢筝不疾不徐,道:“有没有事儿,就看我这张嘴怎么说了。”

楼姑娘咬紧了下唇。

面前的萧府丫鬟笑盈盈的,凤眼晶亮,可话音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反倒是满满的威胁味道。

宰相门前七品官,别说楼姑娘如今落到了教坊司,便是从前楼家未倒的时候,对上萧府这种人家出来的丫鬟,她一样要掂量客气。

人比人,当真是要气死人的。

“当时不管,这都过了半个多月了,倒是管上了。”楼姑娘忿忿道。

谢筝见她认清局势,只是嘴巴不服,便没有逞口头之勇,等着楼姑娘说。

楼姑娘往司乐、奉銮们的书房瞥了一眼,示意谢筝往边上走两步,没避讳曹老妪,一五一十道:“那天是为了潘姐姐的死,才闹起来的。”

潘姑娘病故,与她交好的乐伶不多,嘴上唏嘘两句,倒也没放在心上。

都是犯官家眷,家破人亡的苦都尝过了,对泛泛之交的生死都看得很淡。

中秋在萧府唱戏,卸行头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嘴快,突然提起了潘姑娘,说若她还在,定是去宫宴上弹奏琵琶了,以潘姑娘的技艺,也许能得些赏赐,宫里贵人们赏下来的,哪怕是平素不用的,也比她们现如今能入手的东西强多了。

这话原本没旁的意思,就是几句感慨,偏宋玉澜多事,酸溜溜说什么“人都没了,还眼馋人家东西”、“宫里能给我们这种人赏什么,左不过就是些不时兴的玩意”、“还不如芷珊姐姐用的饰”。

楼姑娘讥讽地扯了扯唇角:“宋玉澜说话向来那样,很是讨厌。

她不提也就算了,提了之后,吴姐姐想起了一桩事,说是潘姐姐生病前一日,她见到程芷珊从潘姐姐屋里出来,然后潘姐姐就抱着琵琶出去了。

吴姐姐睡下时,潘姐姐还没有回到,等到了中午,吴姐姐去找潘姐姐时,潘姐姐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了。

宋玉澜中秋时提及,吴姐姐就想找程芷珊问问,那天没听说潘姐姐要出门的,是不是程芷珊让她出去的。

戏台附近就这么点地方,却是左找右找,一直没瞧见,后来才在水榭背后的角落里找到程芷珊,后背上被划了长长一刀,吓得宋玉澜叫起来了。

问程芷珊经过,她却摇头,说那人从背后冲过来就给了她一刀子,她吓坏了,根本没回头看清楚。

那刀伤不深,很长,从肩膀下一直到了腰上,看起来很吓人,但不要命的。

后来,府上的人就寻来了…”

谢筝听得眉头紧皱,这哪儿跟哪儿呀?

好端端的,萧家里头,谁去对程芷珊动刀子?

出手之人,恐怕是教坊司自己的人,偏偏程芷珊说没看见,那宋玉澜又为何要说见到了陆毓衍…

她抬眸看向楼姑娘。

楼姑娘眉宇之间透着几分愤慨,大抵是因为谢筝迫使她说出了当日之事,但她眼神坦荡,这一席话,并不似作伪。

谢筝沉吟:“我听说程芷珊人缘不错的,那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是指当日去了萧府里的乐伶里头,可有与她不睦的?”

“人缘不错?”楼姑娘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她为人温婉,说话柔和,与大伙儿都能熟稔地说上一两个时辰的话,若这是人缘不错,那就是不错吧,但我也听有几位姐姐说过,去年失踪的两位乐伶,不见之前,都与程芷珊说过话。程芷珊会被人划伤,只怕是有人一股脑儿都算到她头上去了吧。”

再多的事情,楼姑娘也说不上来了。

陆毓衍想问话的另两位乐伶此刻不在坊中,也就没寻来。

谢筝静静琢磨着前后事情,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那日宋玉澜指认陆毓衍,恐怕不是她不领情。

她知道是其他乐伶动的手,她想拉陆毓衍下水,让萧府出面查一查,若不然,出了萧府,这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去查。

可惜,谢筝替陆毓衍作证,划伤程芷珊的凶手至今不知身份。

这事情恐怕都没有报到奉銮、司乐跟前,因此李司乐和闽奉銮都不曾提及。

从教坊司出来,谢筝详细与陆毓衍说了事情,说潘姑娘的死,说程芷珊的伤。

“潘姑娘的情疤和宋玉澜的一模一样,且她的后腰上也有匕伤痕,刚听曹妈妈说完时,我以为她们两个都是叫同一人害了的,”谢筝说得很慢,一面说,一面理着思绪,“可听说了程芷珊的伤,我又有些吃不准了。是不是有人为了潘姑娘的死迁怒程芷珊,以及与程芷珊交好的宋玉澜?他知道潘姑娘的情疤和伤情,因而给了程芷珊后背一刀,然后又害死了宋玉澜?”

陆毓衍没有马上回答,问竹雾拿了水囊,仰头喝了几口,喉结随着吞咽滚动。

而后,他才慢慢道:“是前一种。”

谢筝讶异。

陆毓衍勾了勾唇,这其中因由并不难理解,谢筝想不到,只是因为她还是个小姑娘。

不懂男人情绪的小姑娘。

思及此处,陆毓衍不由笑了笑,低声与谢筝解释:“情疤,不管潘姑娘是自愿还是被迫,对方都给她烧上了情疤,在那个人心中,潘姑娘是属于他的,他若是为了潘姑娘报仇,他会划伤程芷珊,也会伤害宋玉澜,但他不会给宋玉澜烧上一模一样的情疤。这是在侮辱他心目中的潘姑娘。”

谢筝听得懵懵懂懂,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渐渐明白其中关节,不禁又点了点头。

不管程芷珊挨的那一刀,起码潘姑娘和宋玉澜是死在同一人的手上的。

那人,会不会真是安瑞伯府的小伯爷?

第一百零三章 念头

陆毓衍和谢筝在药铺楼上略等了会儿,松烟就回来了。

虽说入了秋,但松烟还是赶得一头是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把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待喝了水,平稳了气息,松烟道:“爷,还真和姑娘说的一样,当年与小伯爷指腹为婚的,正是程芷珊。

听说老伯爷当年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而程家子孙兴旺,只见一个个蹦哥儿,没生出过姑娘。

老伯爷盼儿子盼红了眼,特特登门求教怎么能生出儿子来,就为了这一桩,当时还被御史参过一本。

后来就得了小伯爷,老伯爷那是见谁都笑呵呵的,尤其对程家感激不尽,半玩笑说程家长房儿媳肚子里的若是个姑娘,伯府就聘走了,结果真就是个姑娘,老伯爷只能认了。

程家的姑娘少,年纪对的上的就程芷珊一人,妈妈说断不会弄错的。”

谢筝支着腮帮子。

安瑞伯府在京中,程家住在旧都,这两位约定婚事时,一个是襁褓稚子,一个还在娘胎里。

程家被抄时,程芷珊才六岁,换庚帖时越不知事了。

程芷珊被送进了教坊司,小伯爷哪怕不晓得未婚妻长什么模样,彼此听见名姓时也就清楚身份了。

陆毓衍拿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瞥了一眼架子上的西洋钟,与谢筝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儿等我会儿。”

谢筝一愣,抬头看着站起身来的陆毓衍,下意识问道:“去哪儿呀?”

桃花眼微微一扬,陆毓衍居高临下看着谢筝,那双清澈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而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连她自个儿都察觉不到的依赖,陆毓衍不由心情大好。

他伸手揉了揉谢筝的额,动作轻柔又随意。

谢筝仰着脖子,没想到陆毓衍会动手,一时愣怔没有躲开,额叫他揉得乱糟糟的,不禁瞪了他一眼。

陆毓衍笑意更浓了,小姑娘这幅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要不是松烟和竹雾在,他甚至想捏一捏她的脸颊:“去将军坊。”

谢筝“哎”了一声。

将军坊是别名,那里头可不是将军吃住的地方,而是纨绔子弟们斗兽之处。

斗蛐蛐、斗鸡,为了威风,素来都冠以“将军”名号,时间久了,连那斗兽的馆子都成了将军坊。

谢筝在镇江时看过几次斗蛐蛐,小小虫子你来我往,对她而言,不及斗鸡好看热闹。

她有心跟着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毓衍无论去案之地还是衙门里,亦或是找人问话,从来都是带着她一道的,不会让她留在哪儿等着。

之前只有一回,陆毓衍去见易仕源时让她候在雅间里,是因为担心易仕源会说出些难听话来让她不好受。

这次陆毓衍让她等着,一定也有其原因。

恐怕是那位小伯爷并不好相与吧…

谢筝拨开陆毓衍的手,理了理额:“知道了。”

陆毓衍带了竹雾走,留下松烟伺候谢筝。

谢筝从架子上取了本话本,自顾自看去了。

松烟在墙角坐着,时不时瞅谢筝两眼,见她一副乐在书中的模样,他不禁摸了摸脑袋。

刚刚爷要走的时候,谢姑娘说话的口气模样,分明就是小娘子关心丈夫去处,现在这样看书打时间,不正是内院妇人们常常做的吗?

他听清苒姑娘说过,夫人清闲时也是这样,看看书,写写字,天黑了老爷就回府了,而她们几个伺候的人手,就凑在一块做女红。

松烟看了眼自个儿的双手,他要是个做绣活的小丫鬟,那就更像了!

他赶忙摇了摇脑袋,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赶出去。

另一厢,陆毓衍到将军坊时,里头正热闹。

能进将军坊的,都是世家子弟,彼此都眼熟得紧。

陆毓衍以前与苏润卿一道来过,依苏润卿的说法,是李昀对此处甚是好奇,偏偏皇子的身份由不得他出入这等地方,只好由苏润卿来探访一番,回去详详细细说给李昀听。

这番说辞,陆毓衍只信一半。

他对将军府内部布局还算了解,绕了一圈,在斗蛐蛐的院子里寻到了安瑞伯小伯爷的身影。

小伯爷的衣摆扎起,袖子撸上,脸颊通红,眼睛光,死死看着斗得你死我活的蛐蛐,不住呐喊助威,一副恨不得亲自下场厮杀模样。

他的对手也斗红了眼,嘴里蹦出了各种骂爹骂娘,要不是那身绸缎衣裳,怕是能叫人当成了市井无赖。

这一场争斗,以小伯爷的大将军大获全胜而告终,无愧常胜之名。

小伯爷激动极了,偏又要端着架子,说什么“丝毫不用意外,大将军所向披靡”之类的话,格外欠扁。

若不是对手沉浸在自己的蛐蛐战死的痛苦之中,只怕真的会一拳挥到小伯爷脸上去。

小伯爷把大将军送进了它的华美宅院,得意洋洋往外头走。

陆毓衍上前,拱手道:“小伯爷,借一步说话。”

“不卖!多少银子都不卖!”小伯爷抱紧了怀里的蛐蛐盒子,定睛一看,见是陆毓衍,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是你啊,别介意,好多人眼红我的大将军,想方设法来买。”

小伯爷把蛐蛐交给了小厮,问东家要了间雅间,引了陆毓衍过去:“怎么?你也有兴趣来跟我学斗蛐蛐?”

“我看个热闹,”陆毓衍答,待小伯爷落座,才道,“昨日南城河里捞起一具女尸,不晓得小伯爷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小伯爷道。

陆毓衍不动声色盯着小伯爷的神色,又道:“死的是教坊司的宋玉澜,她是前些天失去行踪的,与她一道不见的还有另一位教坊司的乐伶程芷珊。”

小伯爷端着茶盏饮茶,听到程芷珊的名字,他噗的把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程芷珊不见了?”

陆毓衍颔,道:“我听说程芷珊是小伯爷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小伯爷见过她的吧?”

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小伯爷讪讪道:“这话说得不对,程家被抄,那婚事早就不算数了,她不是我未婚妻,我是见过她,但不熟,很不熟。”

第一百零四章 半斤

小伯爷显然不想多说程芷珊的事情,岔开话题:“真不喜欢斗蛐蛐?那斗鸡呢?

我跟你说,我前阵子得了一只上等的黑羽大将军,这些时日正抓紧练着呢,等它练成了,这将军坊,谁能是我的黑羽大将军的对手。

你要是有兴趣,等它初次登场时,我使人知会你,你就来看。

过瘾的,肯定过瘾的。”

一说起斗鸡斗蛐蛐,小伯爷的眼睛亮,几乎要站起身来,亲自给陆毓衍比划比划那黑羽大将军的飒飒英姿。

陆毓衍知道小伯爷是故意岔开话题,抿着茶水没有接话,就看着小伯爷吹嘘。

小伯爷说得口干舌燥,陆毓衍都没什么表示,他垂下肩膀,抿着唇道:“真没有兴趣啊?可惜了…”

“好。”陆毓衍应了声。

小伯爷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毓衍放下茶盏,不疾不徐说:“等黑羽大将军登场时,还请小伯爷一定使人知会我一声,我也来看看它的威风。”

小伯爷木然点了点头,依旧没琢磨过来,怎么之前半点表示没有的人,突然就应下来看了。

不过,想不明白不要紧,有人愿意来给大将军呐喊助威,就是一桩好事。

小伯爷眯着眼睛直笑。

陆毓衍抚着茶盏,余光瞥着腰间红玉。

这不是有人喜欢看嘛,以前也有世家姑娘穿了男装跟着兄弟们来凑热闹的,收拾妥当了,倒也不妨事。

说完了斗鸡,陆毓衍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小伯爷去过青石胡同那院子吧?”

小伯爷的脸一下子又沉了下来:“怎么还说那个呢?”

“段立钧是在那院子外头遇害的,那院子…”陆毓衍没给小伯爷再打马虎眼的机会,直截了当道,“那院子是秦骏收下来养瘦马的,林驸马也出入其中…”

“嘘!”小伯爷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可别害我,这雅间左右都有人,天知道会被谁听了去。那回驸马爷丢人丢大了,秦骏也倒大霉,要是让人知道,我也去过那里,传到我爹耳朵里,够我受得了。旁的事都好说,玩瘦马这一桩,那老头子见不得,我知道你口风紧,你别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