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选择

屋里落针可闻。

丫鬟婆子们都不知闻氏为何变了脸色,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只雨柔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暗悄悄打量谢筝,刚才一路过来,谢筝说乌家的规矩比旁人家不同,原是说府里用的是宫里的老规矩?

闻氏的手按在茶盏上,半晌,道:“姑娘说的话,老身不太明白。”

谢筝弯着眼睛,笑道:“我的意思是,离永正十二年,这一晃都十八年过去了,不仅是宫里的规矩,连宫里的人手都换了一批又一批了。老太太念旧,至今没忘记在从前的日子吧?若不然,又怎么会偏爱这茶叶呢。是了,说起来,娘娘也念旧,喜好的茶叶几十年如一日,至今还是大红袍。”

闻氏深深看着谢筝,而后咳嗽了一声。

一旁的婆子会意,赶忙打了个眼色,示意底下人全退出去。

屋里只余下闻氏与谢筝。

闻氏苍老的声音不疾不徐,道:“宫里的生活,与旧都世家里的日子,都是截然不同的,更何况是乌家这种咱们说起来‘不入流’的人家。

老身出宫之后,过去的事情就想全放下,只是念旧啊,骨子里有些习惯当真是改不了了。

茶叶、规矩,都融在骨头里了。

只不过,也就惦念着这些,老身从不与人说过去的事儿,府里上下,无论是老太爷还是我那个继子,都只当老身来自京城,不晓得我曾是贵人身边做事的。

人呐,都想顺着杆子往上爬,若是叫人晓得老身的过去,借着那点儿昔日的体面,拿老身、甚至拿娘娘在外头招摇撞骗,那老身真是万死也没脸见娘娘了。

刚才老身没当着底下人的面如实说,也是怕人多嘴杂,姑娘切莫介意。”

谢筝并不意外闻氏会如此说,她正了神色,道:“那我说穿了老太太的来历,岂不是给您惹事了?”

闻氏似笑非笑:“还好都是屋里做事的,回头敲打敲打,大抵是不要紧。老身让人给姑娘取茶叶吧。”

谢筝挑眉,看了看屋里摆设,道:“老太太这儿摆的都是寻常东西,宫里的物什看惯了,这些能习惯吗?”

“不习惯也没办法,”闻氏叹道,“茶叶还能想法子弄一些,宫里的花瓶顽石,老身哪里能寻得来,便是得了一两件,又哪敢摆出来,不合规矩。”

谢筝掩唇笑起来:“老太太说得是,听说您在镇江时,身边好几箱笼,从来不打开,后来也都带着走了,大抵是在库房里收着吧。都是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叫人瞧见了,您是想瞒着出身都瞒不住了的。”

闻氏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眼神阴冷:“姑娘到底想说什么?不如敞开了说。老身是宫里做事时,姑娘还未出身吧,你打着的主意,不妨直接亮出来。”

姜毕竟是老的辣,尤其是闻氏这种在深宫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人,越发辛辣。

谢筝也不慌张,将昨日记下来的田产宅子一一念了一遍,直念德闻氏一张老脸跟倒了墨水一样。

“老太太,”谢筝压低了声,道,“我年纪小,不懂规矩,打听了您的这些私产,还请您莫见怪。只是,这些私产,靠着您当年在宫里的月俸赏银,便是添上淑妃娘娘给您的养老银子,都不够吧?”

闻氏哼了一声:“怎么?陆巡按大人不查衙门里的事情,来查老身的私产了?”

谢筝道:“原是查案子的,碰巧查到贵府了,查的是您嫡出的小孙儿。”

“闵行?”闻氏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了?”

“去年的秋天,他对商人单老七的女儿起了不轨之心,掳人的时候却掳成了单姑娘的胞兄,乌公子发现掳来的是男子,也没有停止暴行,使得单公子遍体鳞伤,药石无医,也因此使得单老七家破人亡,一家人都不在了。”谢筝道。

“混账话!”闻氏拍了拍桌子,“家破人亡难道也要算在我们闵行头上?一家人都不在了,又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闵行做了混账事?”

谢筝勾着唇角,道:“自然是没有实证,若是人证物证俱在,应天府早就上门抓人了,还要我来跟老太太说道说道吗?”

闻氏的手指扣住了桌沿。

谢筝又道:“老太太,您是宫里出来的,什么样的把戏都见识过,应当比我晓得事情。您离宫时带走了这么多银子,您是想所有的私产都毁于一旦吗?让乌闵行去衙门里把所有的事情好好交代,还是让贵人知道您在旧都落脚,哪条路,您自己选吧。”

哐当——

闻氏扬手,茶盏挥落在地上。

谢筝看着飞溅到脚边的瓷片,眼皮子都没有动。

闻氏手里的银子肯定有问题,她又对过去如此忌讳,与其说是不想让乌家人借着她的体面往上爬,不如说是她不愿意让宫里晓得她的所在。

保自己,还是保没有血缘的幼孙,这笔账,闻氏应当能算明白。

闻氏的眼睛恶狠狠的,皱纹拧在一块,显得狰狞。

眼前的小丫头年纪轻轻,算盘打得真是精,竟然把她逼上了梁山。

“倒是老身小瞧了你!”闻氏咬牙切齿,道,“你让老身选?老身还可以不选。”

谢筝扬着眉梢,道:“旧都城中,陈知府眼皮子底下,陆家的主宅也在此,老太太想动陆巡按与我?”

闻氏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胸口直发痛。

动这两人,若是能有脱身的法子,她自然敢动,可惜,她走不脱。

唯有被他们逼着。

闻氏缓了缓,道:“知道了,老身会让闵行去衙门里说明白的。这罪过不小,老身要压住府里人,也要费些口舌,还请陆巡按与姑娘给些工夫。”

乌闵行的罪,依律当是绞刑,哪怕强调未成,判下流放,让乌家拿银子走动。

可闻氏必须要让乌闵行认下死罪,陆毓衍是故意寻她的事儿,若乌闵行脱身,倒霉的就是她闻氏了。

闻氏沉着脸思量着。

谢筝得了这句话,也不逼着她,道:“来时打听过了,乌公子还在府内,乌府外头,已经叫衙役们围了,贵府上下就别琢磨着怎么插翅而飞了,是乌员外大义灭亲、亲自将儿子送到应天府,还是衙门里等烦了,衙役们进来拿人,老太太,您掂量着。”

闻氏重重哼了一声。

谢筝福身告辞,刚撩起帘子,突得又顿了脚步,转过头来道:“是了,老太太,我是奉命来取茶叶的,还请您替我准备准备。”

闻氏被她一句嘴堵着了,指着谢筝“你”了半天,喘着气放下了手指,唤了人进来,叫她们准备茶叶,自个儿恨恨往内室里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通透

谢筝跟着雨柔回到了前头的花厅里,捧着茶叶又与乌孟丛道了谢。

乌孟丛笑眯眯的,连声说着不用客气,等送了陆毓衍出府,转过头来,脸就沉了下来。

“她跟老太太说什么了?”乌孟丛问雨柔。

雨柔低着脑袋,道:“起先说了什么宫里的规矩,后来老太太将奴婢们都屏退了,与阿黛姑娘在里头说话。奴婢们在外头候着,听不见里头说了什么,只是老太太砸了茶碗,阿黛姑娘离开时,老太太去了内室里,似是很不高兴。”

乌孟丛紧紧抿着唇。

他猜到陆毓衍是来者不善,不晓得在图谋些什么,只是没料到,那个小姑娘能把闻氏气得砸东西,他心说怕是要出些事情了。

起步要往后院去,乌孟丛又顿住了:“你说宫里的规矩?”

雨柔点了点头,旁的她也不敢胡说,只是道:“就是这么一提,说得跟哑谜似的,奴婢听不懂。”

乌孟丛匆忙往闻氏那里去,而另一厢,陆毓衍与谢筝一道往府衙走。

谢筝把茶叶交给了松烟,低声与陆毓衍道:“那闻氏不傻,应当会选择自保。只不过,她能攒些这么多银子,只怕是收了不少封口的钱。”

斜长的眸子睨了谢筝一眼,陆毓衍轻轻笑了:“宫里什么事情都有,体面嬷嬷拿捏着几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罕的。”

谢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陈如师在书房里,见陆毓衍回来,道:“陆大人只管放心,衙役们盯着,乌闵行想偷溜,是不可能的。”

“自然放心,”陆毓衍答道,将茶叶与一盒茶点放下,“给陈大人带了些茶与点心,不如品品?”

陈如师一愣,那茶叶装在个瓷罐里,看不出端倪来,但那茶点的食盒上明明白白写了“素心堂”三个字。

这素心堂是百年的老铺子了,从前名不转经传,后来迁都的时,一个御膳房的厨子年纪太大了,就没有去京城,留在了旧都,进了素心堂做点心,使得素心堂受人追捧起来。

陈如师在旧都这么多年,又是父母官,一个月想吃一次素心堂,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嘿嘿笑了笑,陈如师让人去备水,打开瓷罐闻了闻,眉梢一扬:“好茶!”

“堪比贡品。”陆毓衍道。

陈如师捧着瓷罐不想放手了,别管陆毓衍今儿个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他带茶叶点心,总归好东西就是好东西。

他这些时日挨了这么多棒子了,吃颗枣子,那是一点也不过分!

热水沸腾,整个书房里都是茶香。

陈如师深吸了一口气,这滋味,堪比女儿红,简直是闻着就醉了。

“果真是妙啊!”陈如师夸了茶叶、茶点,评头论足,跟做文章似的,滔滔不绝。

陆毓衍添了一盏给谢筝,自个儿抿着茶汤,并不打断陈如师。

谢筝端着茶盏,透过氤氲热气看着陈如师,心说这陈大人当真是个通透人。

陈如师不问茶叶从哪儿得来的,也不问他们到底与乌孟丛说了些什么,连昨日里翻出来的私产记录有什么用处,闻氏一个深宫嬷嬷为什么有这么多银子,他一个字都不提。

就像是那些边角线索,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

他不想占任何功劳便宜,也不操任何心,更不惹这些麻烦事。

哪怕是已经被陆毓衍一脚踹进了河里,裤子鞋袜都湿了,他还是站直了,想让上身不沾水花。

闻氏没有让陆毓衍和谢筝久等。

茶叶泡到了第四泡,香气淡了许多时,衙役就来禀了,说是乌孟丛拖着乌闵行来了。

陈如师眯着眼道:“陆巡按果然好本事。”

陆毓衍将茶盏里的茶汤一口饮尽,道:“去听听这两父子怎么说。”

谢筝随着陆毓衍过去,隔得远远的,就瞧见乌闵行跪坐在大堂里,身子瑟瑟发抖,而乌孟丛背手站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模样。

可等乌孟丛看见他们时,谢筝清晰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也是,被逼着走到把幼子当弃子的地步,乌孟丛怎么会不恨呢。

闻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乌孟丛把乌闵行交出来,看来她在乌家的地位着实不低。

“乌员外。”陈如师拱了拱手。

乌孟丛又是那副痛心模样,指着乌闵行,咬牙切齿:“让你读书、读圣贤书,你都读了些什么东西!”

乌闵行缩着肩膀,一动也不敢动。

“陈大人、陆巡按,”乌孟丛抹了一把脸,眼睛通红,“我之前真不知道这孽畜做了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要不然…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有教好儿子,我、我…”

陈如师清了清嗓子,半点没有被乌孟丛感动,反正他离去旮沓窝不远了,离了旧都,谁管这乌孟丛对恨他还是恼他?

再说了,乌家被陆毓衍盯着,往后还有没有乌员外都不好说呢。

陈如师慢悠悠走到了乌闵行身边,道:“说说吧。”

乌闵行张了张嘴,偏过头去看乌孟丛,被他老子瞪了几眼,这才道:“单老七的儿子那事儿,我不是存心的。我哪里知道,他会一病不起,又使得他家里人…”

“停!”陈如师打了岔,“单老七一家是死是活,其实跟你的罪名没关系,活着还是死了,你的暴行都是死罪。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如何对单公子下毒手的。”

乌闵行整个身子都弹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乌孟丛:“死罪?不是流放吗?怎么跟你说得不一样?”

乌孟丛一脚踢在了乌闵行的腿上,逼得他跪下:“我也是当过官的,我乌家也是要脸面的,你做出那等事情来,你还要我帮你开罪吗?”

谢筝看了眼完全怔住的乌闵行,又转头去看陆毓衍,比了个口型:“骗来的?”

陆毓衍勾了勾唇角。

为了让乌闵行到衙门里认罪,乌孟丛这个当爹的真是“煞费苦心”了,要不是知道他是走投无路、不得不从,还真要以为这乌员外有多“高风亮节”呢。

陆毓衍开口道:“乌员外,听说老太太很宠这小孙儿?”

“哎!”乌孟丛一脸无奈,“家母宠着,内人也宠着,养得无法无天。”

陆毓衍弯下腰,看着乌闵行的眼睛:“老太太在镇江的宅子,你可去过?”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丑陋

乌闵行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梗着脖子,道:“祖母在镇江有什么宅子,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毓衍讶异,“之前阿黛去给老太太问安时,老太太说了,镇江城里安广财买下的宅子,最初就是老太太自个儿住的,她又最疼你,也告诉过你的。”

乌闵行的喉结滚了滚,支支吾吾起来。

陆毓衍又道:“六月末时,你去过镇江吧?别以为我只因单家的案子盯着你。镇江府衙有个捕头,眼力极好,过目不忘,他看了你的画像,说你那时候出现在镇江街头,他正巧瞧见了。”

乌闵行的身子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被乌孟丛骗到了衙门里,陈如师说他是死罪,乌闵行早就已经乱了阵脚了。

再听陆毓衍言之凿凿说着六月里的事情,他根本无法分辨真假,目光在四周的人身上转了一圈,心里越发虚了。

大堂里站着的都是衙门里的人,再添一个乌孟丛,可对乌闵行来说,竟然是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了。

他如同站在了一个孤岛上,脚下的潮水越来越汹涌,他却无处可逃。

陆毓衍低头看着他,道:“六月末,接连落雨,雷声雨声掩盖了许多动静,在那屋子东间的罗汉床上,你做了歹事,事后又把那少年推下了西墙下的井中…”

“不要说了!”乌闵行大叫起来,他双手撑着地面,整个人抖成了筛子,“不要说了…是我,都是我…”

陆毓衍抿唇,抬眸看向谢筝,见谢筝一副五味杂陈的样子看着他,他不禁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谢筝当真心情复杂。

镇江城里那案子,遇害的少年身份不明,只猜到那宅子是闻氏所居,谢筝几乎都要说服自己,把父亲留下来的最后一桩案子暂且放下,莫要再大海捞针了。

只是,没有想到,陆毓衍“坑蒙拐骗”的,把凶手给诈了出来。

在闻氏屋子里,谢筝与闻氏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有她们两个才知道。

有没有提及过镇江宅子,也全凭陆毓衍的一张嘴。

若是平静时,乌闵行未必会上钩,偏偏他刚叫他老子坑了,对乌家上下都存了不信任,旁人说什么,他都会多想。

一多想,就越发分辨不清了。

谢筝挑眉,什么过目不忘的捕快,全是信口雌黄,正好骗乌闵行。

乌闵行痛哭流涕,结结巴巴说着他做过的恶事。

他偶遇了单姑娘,看中人家美貌,可单姑娘不理他,他得知单家住处,却错把单公子掳了。

乌闵行男女不忌,将错就错,成了歹事,至于单公子归家之后是出了什么状况,他全然没关心过,直到单家倒了,单老七流落街头时,他才听人说,那个大善人七老爷,家都败了。

可这与他何干?单姑娘的马车落入山崖,又不是他乌闵行推下去的,单家要死要活的,怪得了谁?

一转头,他就把单家事情忘在了脑后,就跟当日他害了单公子之后一样。

闻氏在镇江有宅子,这事儿是他前几年晓得的。

这一年间,被乌孟丛管得紧,他想在旧都置宅子养心头好是不行了的,便琢磨着养去镇江。

两地不远,快马加鞭,清晨出门,夜里还能回到旧都,不用怕叫乌孟丛知道。

六月末时,乌闵行去镇江看那宅子。

到底是空置了十几年了,哪怕是隔一两年有人打扫,依旧破败,透着酸腐气息。

乌闵行嫌弃极了,可想到这儿不用多花银子,从花销上都安全些,便想回头来收拾收拾。

他在街口遇上了那位少年,那般精致漂亮,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那是个姑娘家。

这种是合乌闵行心意了。

他佯装问路,上前与少年搭话。

那少年笑容灿然,声音清亮,说他也是外乡人,是来镇江寻亲的。

乌闵行顺着少年的话,亦是自称寻亲,又邀少年一道用晚饭,趁机下了蒙汗药。

大雨磅礴,在那脏兮兮的,乌闵行嫌弃的院子里,他把少年扔在了罗汉床上。

雨声雷声,漆黑的屋子里只落下闪电的那一瞬亮如白昼,呼吸之间的酸腐味道竟然变得好闻起来,乌闵行太喜欢那样的滋味了,三魂七魄都像是在颤抖、在起舞。

什么千工拔步床,什么鸳鸯锦被,都比不过这黑乎乎又满是灰尘的罗汉床。

在少年隐约醒过来的过来,乌闵行把他丢下了井。

“为什么?”韩德忍不住问了一声,他简直难以置信,眼前的少年怎么能这般歹毒,已经得逞了,做什么非要夺了人家性命?

乌闵行哼笑一声,道:“总是要死的,与其跟单家那小子一样,拖着病体苦熬数日,一脸病容毁了容貌,还不如漂漂亮亮去死。”

这是什么歪理?

韩德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

“漂漂亮亮死?”谢筝摇了摇头,沉声道,“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四五天了,日头高照,散发着臭味,邻居寻着味道找到了他,你知道在水里泡了五天之后,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听到臭味时,乌闵行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谢筝,一脸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