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毓衍听懂了。

李昀想问的是谢慕锦一直在追查的真相。

如今谢慕锦一家都死了,哪怕翻了案子,谢筝对陆毓衍来说,是个没过门就不在了的未婚妻,所谓的姻亲关系也就是依着清明、中元、生祭、死祭时的贡品香烛,陆毓衍以及陆家还要不要顺着谢家留下来的线索,继续查下去。

陆毓衍深吸了一口气,斟酌着道:“殿下希望我知道多少?查多少?”

李昀缓缓放下了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茶盏盖子上,指甲修得整齐,他的食指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盖子,道:“绍侍郎出事前,我曾见过他,就在这院子里。”

陆毓衍一愣,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探究,却没有打断李昀的话。

“永正二十五年的春天,看见院子里的那颗桃树了吗?正好是含苞待放的时候,”李昀说着,视线看向窗外,院子里的那株桃花树在冬日显得死气沉沉的,寻不到春日里的半点风情,“绍侍郎说,母妃小时候最喜欢吃桃子,最不喜欢有人折了桃花枝插瓶,若是花枝都折了,就没有结果的时候了。”

提起齐妃娘娘,李昀的话语里添了几分怀念,他的五官本就生的温和,柔声说话时越发显得整个人如玉一般润。

“母妃故去时,我六岁,幼年与母妃一起的记忆有些模糊,甚至于母妃身边伺候的人手,我都有点儿记不全了,”李昀的笑容有些落寞,“可还有人记得。”

李昀的奶娘雷氏,在八年前意外摔了腿,一撅一拐的,自然是不能在皇子身下继续做事了,便领了银子,回家安养。

李昀与雷氏的感情极好,乳母长居京中,他时常会去探望,也会让身边上过去送些东西。

绍侍郎的那位爱妾,平日里轻易是不出门的,只偶有那么几次去庙里拜菩萨。

有一次回来,正巧从雷家门口过,撩着帘子与身边的丫鬟说话,露出来半张脸。

雷氏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眼就瞧见了她,无奈腿脚不得力,想追又追不上,只好让儿子到处打听,才晓得那一位是侍郎府里的姨娘。

隔了几日,雷氏刚把这事儿告诉李昀,绍侍郎的爱妾就死了。

“我只好寻了绍侍郎,”李昀依旧看着桃树,道,“当年,母妃随驾南巡,在行宫病故,我在京中,连母妃最后一眼都没有瞧见。漱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想不起来,但母妃病故后,漱芳就失踪了,这让我就和雷妈妈一直耿耿于怀。”

绍方庭与李昀说了很多事情,有齐妃娘娘幼年的往事,也有漱芳临死前留下的话。

漱芳是亲眼看着齐妃娘娘咽气的,那碗汤药,也是她端给齐妃的。

齐妃是偶感风寒,对症下药,静心休养,别说是危及性命,应当是很快便能好转。

漱芳知道,太医开的这几幅方子,看似无毒无害,实则是掏空了齐妃的身子骨,再添上太医私下里给漱芳的药粉,齐妃病来如山倒,一日不如一日。

“漱芳害死了母妃,”李昀的眼底之中,一丝恨意一闪而过,道,“她怕被灭口,母妃死后连夜逃出了行宫,直到遇到了绍侍郎。”

漱芳跟了齐妃许多年,晓得齐妃与绍方庭青梅竹马,便自述了身份,隐瞒了齐妃之死的真相。

绍方庭念着齐妃,见漱芳一人无依无靠,就留下了她,给了她一个假的身份来历,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晓得,他身边冒出来的这个爱妾,原是来自宫中。

数年间,妻妾虽有纷争,却也算得上太平。

只是不晓得出了什么状况,绍方庭离京半个月,回来时漱芳就剩下一口气了。

“漱芳临死前留了话,母妃之死是她亲自动的手,因此她不得不逃离行宫,隐姓埋名多年,却还是叫人发现了行踪,绍夫人叫嫉妒冲昏了头,听了几句挑拨,便成了‘借刀杀人’的那把刀,”李昀苦笑着摇了摇头,“漱芳说,她是听了淑妃娘娘身边的方嬷嬷的吩咐。”

陆毓衍的眸子倏然一紧。

哪怕之前就猜过,淑妃娘娘与齐妃娘娘的死有些关系,但这个名讳从李昀的口中冒出来,还是让陆毓衍的心沉了一沉。

“殿下信吗?”陆毓衍试探着问,“绍侍郎为人正直,且与娘娘相熟,但漱芳…”

漱芳说的是真话,那她就是个背主的不忠之人,若说的是假话,便是挑拨李昀与养母淑妃的关系,又离间了绍方庭夫妇。

这样的一个人,她的话,能有几句可以相信?

第二百零三章 疏离

李昀敛眉,叹道:“我不信漱芳,却也担忧绍侍郎的处境。”

如若漱芳是被人灭了口,那绍方庭一样危险。

永正二十五年,李昀不过十三岁,别说是插手官场,连在御书房里,圣上问起对朝事、朝臣的看法时,也要斟酌再斟酌。

“绍侍郎原本有机会外放,”李昀道,“他选择留下来。”

那年,吏部有一个六品主事渎职,不仅是都察院上下瞪大眼睛瞧着,想再寻些事情出来,其余各处,也想揪着个机会,塞些人手进吏部。

若绍方庭主动站出来,担了个御下不严的罪过,吏部里头只怕是要拍手相送,感谢他一个人承担风雨。

绍方庭为此降职左迁,离开京城。

只要他摆明了不会追查齐妃和漱芳的死,远远离京,沉寂几年后再复起,背后之人都不会揪着他不放,想要谋他的性命。

李昀建议过,可绍方庭最终选择留下来。

绍方庭用自己的性命,来证明漱芳所言并非全然不可信。

“不管背后是淑妃娘娘,还是其他妃嫔,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害死了我的母妃,又在发现漱芳行踪之后,将她灭口,也连累了绍侍郎,”李昀抿唇,周身的那股子温润少了许多,反倒是多了几分严肃和沉重,“我保不下他,十三岁的我恨自己不是二十三岁,就像今日的我依旧恨自己不是二十八岁。”

哪怕贵为皇子,哪怕颇受圣宠,依旧无能为力。

见识过皇权,见识过森严的品级,见识过杀人不见血的官场,才知道里头有多少巨石,落水之后都不见丝毫水花。

李昀抿了抿已经凉了的茶,道:“绍侍郎出了这院子,我就没有见过他。

他因杀妻之名入狱,而当时主审和复审的是你父亲陆培元和你的泰山谢慕锦。

我一直不知道,谢慕锦还在查真相。”

“岳父大人看出案子不寻常,想替绍侍郎伸冤,绍侍郎才透露了只言片语,说是与宫中后妃有关,让岳父大人莫要再想着翻案。”陆毓衍沉声道。

李昀叹息。

他是直到谢家出了事,才隐约察觉到的,只是谢慕锦死了,到底是不是与绍方庭的案子有关,都只能靠李昀猜测。

陆培元不在京中,陆毓衍腰间的红玉没有摘下来过,一副不惧传言,不信未婚妻会与他人殉情的态度,正巧在查那桩菩萨跟前数位妇人横死的案子,李昀也借此观察着陆毓衍。

在时机合适之时,让陆毓衍进了都察院,亲自走一趟镇江,由此,便能明白陆家、谢家对当年旧案的态度了。

“我若晓得谢大人在查,哪怕不能帮上些什么,也会给他一些我知道的线索,”李昀看向陆毓衍,道,“就像我现在找你来一样。”

陆毓衍深吸了一口气。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每一次,李昀在提及淑妃娘娘时的态度,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也露出过疏离。

当初漱芳认下受了方嬷嬷的指使的因由吧…

哪怕这句话不见得真切,李昀的心里,也对淑妃娘娘有了防备。

“无论是谁,总有那么一个人,害死了母妃,又因为隐瞒真相,接连害了许多人,”李昀的声音低沉,“我想听听你的进展,现在查了多少?”

陆毓衍垂着眼帘。

牵扯其中的,无论是长安公主、淑妃娘娘,亦或是宫里的某一位主子,与如今的陆家而言,都很是吃力。

而李昀的坦言相告,是一项动力。

陆毓衍理了理思绪,道:“毒杀李三道一家的人,叫人记住了模样,应当是梁嬷嬷的侄儿梁松,若无意外,也是他买通了李三道,让李三道下手害了谢家。”

李昀挑眉,道:“他也害了狄水杜?”

陆毓衍颔首,反问道:“驸马爷坠马身亡,殿下如何看?”

李昀想了想,道:“也许是意外,也许另有隐情。他们两人的关系,你觉得如何?”

陆毓衍道:“驸马因着秦骏受了牵连,前阵子不好过吧?”

“是么?”李昀笑了起来,末了,摇了摇头,“依我之见,皇姐气性再大,在对着林勉清时,还是会收敛几分的。”

陆毓衍细细品着李昀的话,道:“鸦青来寻过我,说是驸马意外听见了公主和梁嬷嬷的话,话语里谈及了我岳丈大人的死,以及对李三道的灭口。驸马之死,在鸦青看来,是因着这一桩。”

李昀的眸子暗了暗,他没有说话,重新烧了壶水。

屋里,热茶翻滚,炭火滋滋冒着声,偶尔伴着外头的寒风。

水开了,李昀起身,又泡了些茶,这才道:“林勉清便是听见了什么,皇姐也不会害他,没有那个必要。”

陆毓衍缓缓点头。

这一点,他们之前也想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驸马哪怕是知道了,也会闭紧嘴,他无处可说,更不会在清楚明知无可奈何的状况下,还要鱼死网破。

李昀又道:“林勉清若不是意外坠马,那他的死,恐怕也还有旁的缘由,并不单单因此事。只不过,梁嬷嬷和梁松,可以再查一查。”

陆毓衍应下。

李昀走到窗边,看了眼外头的桃树,转过身道:“没有证据,她又是养育我的娘娘,我就算想替母妃报仇,也要步步小心。可若是皇姐,事情又不同了。”

不能动淑妃娘娘,但若长安公主当真牵扯其中,那就能动摇淑妃。

哪怕为了保住女儿,淑妃极有可能会透露一些消息。

而现在,他们要从梁松和梁嬷嬷开始。

陆毓衍道:“殿下,梁松离京了,天下之大,怕是不好找。”

李昀的手搭着窗沿,丝毫不觉得冷,道:“先查着狄水杜吧。”

夜色已经很沉了,庑廊下只几盏灯笼,远处的桃树连枝干都是模模糊糊的融在了夜幕里。

陆毓衍告辞,走到门边,却听李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身边那个阿黛,她…”李昀顿了顿。

陆毓衍垂下了手,没有回避李昀的话:“她是。”

第二百零四章 担心(和风秀水和氏璧+)

没有指名道姓,可李昀晓得了,他原本也只是猜测,并无实证,他偏着头,道:“我会娶萧娴,八字快合完了吧。”

陆毓衍薄唇紧抿,他已经从谢筝那儿听说了,好与坏,一时不能断言,只不过,多少还是有些诧异。

虽说年纪合适,萧娴的出身也合适,可满京城之中,李昀若要娶嫡妻,“合适”的人选又岂止萧娴一人。

尤其是在今夜交谈之后,陆毓衍越发觉得,这门亲事怪异。

李昀要娶萧娴不奇怪。

齐妃娘娘的母族不盛,淑妃若是防备着李昀,也不会让她的娘家给李昀当助力,李昀为了将来,寻个势强的妻族,这也是人之常情。

况且,萧家与陆家素来同进退,陆家不会对齐妃的死妥协,那同样的,萧娴往后也不会因此与李昀有分歧。

真正怪异的是淑妃的态度。

淑妃若真的谋害了齐妃,甚至知道了谢家、陆家这些年还在为了齐妃之死奔走,那她怎么会让李昀与陆毓衍来往,甚至让李昀娶萧娴?

淑妃会从满京城合适的人选里,挑一个听话的来当儿媳,而不是萧娴这样不好拿捏的姑娘。

李昀看出了陆毓衍的疑惑,温和笑了:“我与父皇说了想娶,娘娘除了点头,还能说不好?”

陆毓衍斟酌着道:“表妹极好。”

李昀颔首,不疾不徐又道:“晓得房太师的小孙女吗?”

“从前先皇后娘娘很是喜欢的那个?”陆毓衍道,“听过她,从未见过。”

房太师的小孙女房幼琳,粉雕玉琢的,傅皇后在世时,很是喜欢她,四五岁的小姑娘几乎是被抱养在了傅皇后跟前,直到娘娘薨逝之后,才回了房家。

六七年前,房幼琳出嫁。

陆毓衍进宫时恰巧遇见陆培静在准备添妆物什,这才从陆培静那儿听说了这位极少露面的贵女。

“她死了,”李昀低声道,“十月初,小产失血,没救回来。房家里头闹得厉害,这门亲事,原本就是不合心意的。”

陆毓衍静静看着李昀,李昀突然提起房幼琳,肯定有其原因。

“房幼琳喜画,”李昀走到陆毓衍边上,声音极低极低,“皇姐也喜画。”

只说了这句话,李昀便没有再往下说。

陆毓衍出了小院,徐徐呼了一口气。

看来,李昀是在怀疑,长安公主、林驸马、房幼琳三个人的关系。

长安公主与房幼琳年纪相仿,房幼琳幼年在宫里长大,自然与公主相识,至于房幼琳与林驸马的关系…

恐怕是要去问问苏润卿了。

小院里,李昀背手站了会儿,在桌边坐下,将微微发凉的茶水一点一点饮了。

内侍进来,恭谨禀道:“殿下,萧大姑娘下午崴了脚了。”

李昀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又崴了?”

前回在宫里遇见,萧娴就由嬷嬷抱着,说是伤了腿,李昀猜到她当时是避风头,借口崴了脚,躲开长安与寿阳公主的纷争。

今日萧娴与贵女们赏梅,莫不是也出了什么事儿,需要她借此躲避的?

内侍讪讪笑了笑,硬着头皮道:“恩荣伯府的贞县主推了下。”

李昀的脸沉了下来。

恩荣伯府,也就是白皇后的娘家,原本也不显山露水的,算得上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靠着白皇后,得封了恩荣伯。

虽说降等而袭,但白皇后坐稳中宫一日,恩荣伯在京城里还是光鲜的。

贞县主推萧娴,恐怕就是为了前回萧娴故意从两位公主的纷争里脱身的关系吧。

这种行事,上不了台面。

李昀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道:“先送些药酒去萧家。”

内侍赶忙应下。

李昀去了长安公主府。

今夜没有再落雪,夜色沉如墨。

公主府外头,挂着白色灯笼,显得阴森森的。

“殿下,公主一直坐在驸马的书房里,从下午起就没出来过,奴才们怎么劝,公主都不听,”太监急得厉害,道,“这么下去,公主的身子骨可扛不住。”

李昀到了书房外头,窗户大开着,能看到长安公主坐在大案后的声音。

长安看见了人影,眼底闪过一丝欢喜,很快又黯淡了下去,等李昀进来,道:“是小五呀。”

李昀听她口气,也晓得她起初是将他的身影认错林驸马了。

“皇姐该回屋里歇着,大冷的天,吹夜风,对身子骨不好。”李昀道。

长安好笑地看着她:“萧娴崴了脚了?你来我公主府做什么?便是要寻地方说理,你也该去找寿阳,而不是来找我。”

“萧家那儿,我送了些药酒过去,这个时辰了,我还能去萧家?”李昀关上了窗户,走到大案边,看着桌上摆着的笔墨纸砚,眸子一沉,“我是来看望皇姐的,不是找谁说理的。皇姐如今这般,娘娘也很是担心。”

提到淑妃,长安公主的眉宇舒展了些:“我无事,改日进宫去看母妃。”

“无事?”李昀的手指落在了白纸上,轻轻点了点,“若真无事,就不会一个人坐在这儿了。”

长安公主垂着眼帘,沉默良久,道:“昨夜落雪,今日的雪景也不错,我只是想着,从前这种事情,林勉清就会提笔作画,他喜欢画雪景,这院子里的,还有后头园子里的,都是画过的。”

李昀道:“公主府敕造时,一景一物,皇姐都是照着他的喜好来的,他又怎么会不喜欢这里的雪景?”

“是啊,都照着他喜欢来的,他说过的,每年的雪都不一样,他能画上一辈子,”长安公主的声音哑了,睫毛上缀着晶莹泪珠,“他是画了一辈子,可这一辈子,太短了些…”

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长安没有抬手擦,就这么让泪水滑下来,整个人悲伤极了。

李昀摇了摇头,道:“能劝你的话,娘娘之前都劝了的,我也不说那些让你烦的了。今夜,你想在这儿看雪,那便看吧,等明日就收拾好了去给娘娘问个安。皇姐,你这个样子,别说是我与娘娘,驸马看着也会担心的。”

“担心我?”长安一怔,复又涩涩一笑,“他担心我呀?那就让他担心吧,他也难得能担心我。”

李昀没有再劝,转身出来,一眼看见了站在庑廊上的梁嬷嬷。

第二百零五章 伤心

梁嬷嬷穿着一身公主府里仆妇们统一的衣裳,并没有因为她在长安公主跟前体面,而有任何的特殊。

她的头发打理得很整齐,抹了些头油,只戴了一根白玉簪。

她微微垂着头,看起来很是恭谨。

李昀看了她一眼,道:“嬷嬷是皇姐身边的老人了,该劝着皇姐一些,落雪天还吹着冷风,皇姐身子骨不好,挨不住。”

梁嬷嬷的头越发低了一些,没有为自己辩白半句,只是规矩应道:“是,奴婢会劝着公主的。”

李昀不意外梁嬷嬷的反应,顿了顿,道:“听说下午时候,顺天衙门来过公主府?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说是为了桩人命案子,顺天府过来问一问,”梁嬷嬷语气淡淡的,“也没有旁的事情,问了几句就回去了。”

“若衙门里有什么事儿,嬷嬷让人给我带个话,我去找杨大人说,”李昀回头看了书房一眼,里头点着油灯,映出了长安公主的身影,她一动不动坐在那儿,和李昀出来之前一模一样,“皇姐情绪不好,别给她找烦心事。”

梁嬷嬷应了,恭送李昀离开,见那背影越来越远,她的眸色越来越浓。

等李昀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梁嬷嬷抿了抿唇,推开了书房的门,站在炭盆前搓着手,去了身上寒气,这才走到大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