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主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烙印,我若不说实话,她就会杀了我…”

匕首在玉儿的脖颈上轻轻一划,血从破开的皮肉里冒了出来

红姑恶狠狠地盯着玉儿:“出卖我,你一样得赔上性命!”

“不!”玉儿感觉到了疼痛,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她又惊又怕,恐惧地大喊:“毒主!毒主快救我,我都招了,你得救我啊…”

红姑此时向后退了一步,她盯了玉儿片刻后,抬手在自己下巴上一抠,一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你…”玉儿看着唐九儿的脸,满是错愕,此时密室的门打开,姥姥走了进来。

玉儿一愣之后,激动地叫喊起来:“姥姥,毒主,我已经都招了,求你们饶我一命!”

唐九儿退后两步,扶着姥姥上前坐在了玉儿对面的椅子上。

姥姥看着玉儿,不紧不慢道:“你在试炼中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如果放着伤口不处理,猜猜,你能不能撑上一刻钟不死?”

玉儿闻言本能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立时就看到血水在蔓延,胸口处已是殷红斑斑。

“不,我不要死!”玉儿惊惧不安,全然是鼻涕眼泪一起落的求生之态:“姥姥,求您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死,我什么都招了,您就放过我吧…”

“董璋安插你们来唐门做什么?”

玉儿闻言不假思索道:“不是董璋,是孟知祥!他要我们收集唐门的所有情报汇报给凤主和家主,但我们是董璋的人,所以红姑会把同样的信息也传递给董璋一份。”

“信息如何传递出去?”

“孟知祥那边是通过家业房和凤雉房,董璋则是由红姑亲自负责。”

姥姥盯着玉儿并不说话,这让玉儿十分急切不安:“别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了,我们几人都不过是是卑微的耳目,哪里有资格知晓更多?”

姥姥依旧一言不发。

玉儿不安地再次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此刻血液几乎染红了半边衣裳,她登时绝望起来,那种生命在急速流失的感觉令她觉得自己视线开始逐渐模糊、涣散。

“姥姥求求您救救我吧!”玉儿声嘶力竭,眼泪鼻涕揉杂在一起:“我真的都招了,我不想死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玉儿挣扎求生,可姥姥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冷漠地看着玉儿,直到玉儿的乞求之声微弱起来,意识也近乎涣散了,她才摆了摆手。

唐九儿当即上前伸手在玉儿脖颈下一扯,随即拿出一个红彤彤的血包在玉儿的眼前晃了晃:“你死不了,这些都是鸡血。”

玉儿愣住了,虚弱的她双眸开始渐渐清明起来,人也有了复苏之色。

姥姥起身来到玉儿面前:“你若不想死,就得做我的人,我可没心情为别人养狗。”

绝处逢生,玉儿明白她该做什么,急忙表忠心:“弟子明白,弟子愿意效忠姥姥、效忠唐门,我发誓…”

“不必!”姥姥打断道:“你这种人,誓言无用,不如来点实际的。”

玉儿顿住,唐九儿好奇地看向姥姥。

“既然你是董璋的人,那就为我去做一件事。”

“是,姥姥您说。”

姥姥并未直接吩咐,反而一笑后,转身冲唐九儿说道:“带她回去休息,明早一并来夺魂房见我。”

“是。”

姥姥转身就走,走到密室门口又回头看了玉儿一眼警告道:“闭紧你的嘴巴,我不喜欢话多的人。”

姥姥走后,玉儿仍是一派紧张之色无法放松,唐九儿则默默上前为她松开绳索。

“姥姥她…会要我做什么?”玉儿惶恐不安。

“我不知道。隔壁有浴桶和衣服,擦洗干净了就回去吧!”

唐九儿说完就退开了,玉儿双手一解脱,立刻摸脖颈处的伤口,发现早已结痂,这才舒了一口气,忙是抹眼泪、擦鼻涕,而后才往隔壁房间费力地挪步。

“玉儿,我也不喜欢话多的人。”

玉儿闻言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唐九儿:“毒主放心,我不会告诉花柔,她…不该知道这些黑暗。”

唐九儿眉轻挑了一下,打量了玉儿几眼,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玉儿:“早晚一粒,你身上的伤十日便可痊愈。”

“谢谢毒主。”玉儿感激的接过。

“谢谢你自己心底保留的那一丝纯净吧!”

玉儿抬头看着唐九儿,泪水再次滑落脸颊。

西厢房里,花柔托腮坐在窗前,思考着一些问题。

慕大哥让我不闻不问,可是他真能查出害死我爹娘的凶手吗?

那些死了的亲戚都系着夺魂房的腰带,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我爹娘和他们又是怎么死的呢?

花柔满心疑问,而此时玉儿也终于挪进了屋里。

花柔听到动静,回头看到玉儿,立刻起身迎上去扶她:“怎么才回来?和唐寂师兄去玩了吗?”

玉儿浅浅一笑:“也不是玩,就和他一起聊了会儿天。”

花柔笑着扶玉儿坐到床上,又去给她倒水:“你们呀,聊天也要分分时候啊,应该先把身上的伤养好了才是。”

花柔把水递给玉儿,玉儿伸手接过喝水时,花柔却正好眼扫到了玉儿脖子上的新伤口。

“诶?你这里怎么…”

“没什么。”玉儿捂了一下伤口,低头道:“他背着我的时候,没留神让树枝给划着了。”

“唐寂师兄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这么不细心的时候!”

花柔嘟囔着赶紧翻出药膏给玉儿抹药。

玉儿看着花柔,感受着她的关切,声音轻柔地问道:“花柔,你说一个人,要是走错了路,这辈子还能回头吗?”

“当然能啊,调头走回来不就成了。”

“调头走回来…”玉儿喃喃地重复,令花柔狐疑地打量玉儿:“出什么事了吗?”

“没,我…就是觉得你对我这么好,而我以前…”玉儿垂下了头,对于曾经的种种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花柔见状,轻轻揽住玉儿的肩头,安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们一起开开心心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嗯。花柔…遇见你,真好。”

“能遇见你,也是我的福气。”

花柔的脸上是干净纯真的笑容,玉儿则含着泪冲她微笑着,内心轻叹:她笑得可真好看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个路人

天色黄昏时,戴着草帽,身背褡裢的慕君吾来到药材行门口,朝四周环顾。

飞云从店内迎出,来到慕君吾身边,低声道:“人都到齐了。”

慕君吾没有做声,而是快步进入药材行,飞云警惕地扫了下四周后才跟了进去。

慕君吾直奔了后堂,一进去就摘掉草帽,拿掉褡裢,递给了飞云:“安排在何处?”

“江中行舟。”

慕君吾点点头,此时飞云递上准备好的衣物,帮慕君吾更换。

“对了公子,林姑娘说她明日就会离开。”

“明日?我还以为是今天。”

“今日是林姑娘的生辰,好像她还要见一位亲戚。”

“哦,由她去吧。”慕君吾并不在意的接了一句。

“公子,那…是否要给林姑娘准备一份贺礼?”

慕君吾闻言一顿,摇头道:“不必。”

飞云不再多话,忙着给慕君吾扎好了腰带。

这人靠衣裳马靠鞍,慕君吾本就容貌出众,这会儿穿上了长袍,透着一身儒雅风流,可谓是玉树临风,贵气逼人。

“公子依旧风采奕奕。”

“可惜身边少了两个兄弟。”

飞云闻言愣住,动容红眼。

慕君吾此时看向飞云:“幸好,你还在。”

“公子千万不要灰心,您身后还有许许多多誓死追随的人。”

慕君吾笑了笑,没再说话。

“公子,车驾已备好,在后门。”

慕君吾点了点头,两人立刻离开了。

就在他们二人从后门离开药材行的时候,罗诚带着众人终于赶回到渝州城门外不过百米之处。

罗诚勒马停住,冲身边的胭脂交代道:“你赶紧回小姐身边去,请她放心,她交代之事我定会完成。”

胭脂点头,打马往城门而去。

罗诚见她离开后,转身冲身后的人吼道:“今晚,我们再干一票。”

众人一听居然还能抢一回,自是兴奋,更有人拍了胸脯:“放心吧统领,我们一定做得漂亮。”

罗诚回头看了一眼渝州城的城门,再看向众人:“这一次,你们要扮演的,可不仅仅是流寇。”

月光照耀着江畔,几艘挂满彩灯的船舫在江上缓慢行驶。

丝竹声与流莺曲调隐约可闻,低声吟唱着日子里的逍遥与快活。

一艘小船靠近了江上其中一艘船舫。

飞云率先登上船舫,将慕君吾扶上去,潘约已上前行礼:“公子!”

慕君吾褪去兜帽披风,拍了拍潘约的双臂:“辛苦了。”

“公子,应该的,人已到齐,就在里面,这边请。”

潘约打算引慕君吾入内,慕君吾却抬手示意不急,而后他上前两步,轻轻拨开帷幔一角向内张望:

内舱坐着大约十人,都是便衣打扮,彼此正在觥筹交错间推杯换盏,其中有两个人的出现令他很是意外。

慕君吾放下帷幔,转头看向潘约和飞云,眼神有疑惑之色。

“公子可是因张枢密使与刘指挥使现身于此而感到不解?”潘约知道主公心里计较着什么。

张迎判张枢密史那可是真正的文官之首,实际做事的人。

而刘彦韬都指挥使那可是楚地武官里的翘楚。

这两个人皆为朝廷的中流砥柱,居然出现在这里…自是令人料想不到的。

“若不是我信你,定会以为他们是来杀我的。”

潘约听到慕君吾这么说,直身笑道:“公子既信我,必然也明白,今日座上所有宾客中,属他二人最为紧要。”

“张大人手握实权,虽未得相名却已掌百官,得他支持便得一半文臣之心,不过…”慕君吾说了一半看着潘约,潘约会意的接了话过去:“刘大人乃长直都指挥使,手握殿下亲兵兵权,公子不明白,为何他也会出现在这里?”

“亲兵是二哥的兵,若不是出了大事,他怎会来此与我相见?”

“公子猜得没错,就在月前,殿下欲把亲兵收回自己手中,先招惹了宗亲,之后又口不择言得罪了刘大人,且殿下继位半年间,不曾抚兵一次、封赏众将,所以…这亲兵内部早已离心。”

“不曾抚军?”慕君吾挑眉道:“就算他糊涂,难道袁德妃也不曾提点?”

潘约摇了摇头,慕君吾登时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那么精明能干的人居然会任由他胡来吗?

不抚军?也不怕哗变吗?

慕君吾不能理解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而此时飞云已低声提醒:“公子,这可是天赐的大好时机啊!”

慕君吾略一思忖:”兵行险着,那我就在刀口上走一遭吧!“说着他抬手做请的姿势,潘约向他行礼后快步上前挑开了帷幔:“各位,公子到了!”

慕君吾入了舱内,这里的人除张迎判和刘彦瑫外,全都起身相迎,透着热情。

而这两位表情很有趣:张迎判似是非常意外,一脸惊愕;而刘彦瑫则是手持酒盏在嘴边,冷眼看着慕君吾。

袁诠欣喜上前:“潘兄口中的贵客果然是公子!”

“我就知道公子安好…”李弘臬话未说完就被身边的廖匡图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悻悻收声。

慕君吾将这些表情收入眼中不以为意的抱拳笑道:“江上美景,船中美酒,在下只是一个路人来讨几杯酒喝,还请各位不要吝啬。”

潘约与袁诠对视一眼,笑着点头。

“岂敢岂敢。”众人客气起来,廖匡图神情也缓和下来,欣赏地对着慕君吾微微点头。

知趣,识务,最为难能可贵。

堂堂王孙把自己谦称为一个路人,那么他们的相见就只是偶遇,而不是什么密谋了。

李弘臬再度热情起来,他立刻拿起酒坛倒酒。

而张迎判却不安地起身,想要溜走的模样,此时挨着他的刘彦瑫却放了酒盏说道:“船在江心,张大人,你这是要钓鱼加菜?”

李弘臬此时正把酒盏捧送给慕君吾,闻言,众人一起转头看向了刘彦瑫与张迎判。

张迎判盯了一眼潘约,而后向慕君吾不悦道:“我是赴潘兄之邀,前来会友喝花酒赛诗的,可不想与不祥的失踪者扯上什么关系。”说着一扭头又冲刘彦瑫道:“我劝你也赶紧走。”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人生几何?

人都有自保的心态,更何况现在张迎判身居要职,一个文人对于这些议程规矩更加敏感,所以他跳出来要走倒也正常。

只不过他话里把刘彦韬也给扯了进来,弄得舱内刚刚缓和放松下来的气氛又给凝住了。

慕君吾没有生气,他笑着怼了一句:“枢密使替朝廷掌机要之事,竟畏惧一个失踪者,果然不似刘大人有胆有识。”

“你!”张迎判登时被噎住。

“呵呵”刘彦瑫笑了,随即盯着慕君吾:“公子不必拿话架我,刘某不过一介武夫,公子的人头可比什么胆魄见识都实在多了。”

慕君吾笑着上前两步:“刘大人若喜欢,喝完这酒,拿去便是。”

刘彦瑫挑了眉并未接茬说话,慕君吾又看向张迎判:“江心水流湍急,张大人若要下船,也不急在这片刻,待船稳水缓才是。”

张迎判面色发紧,张嘴想要回话,可舱内众人都面露鄙夷地盯着他,他顿了顿,绷着脸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慕君吾笑着举起了手中酒杯:“第一杯酒,我敬在座各位,只为在座诸位与你们的亲族曾同家父一起策马沙场,取义天下!”

慕君吾仰头喝下第一杯酒,众人神情都有些激动,纷纷饮下杯中酒。

特别是刘彦瑫,作为和先王一起征战天下之人,听到这话心里熨帖许多,当下端起酒盏,颇为赞许地看了一眼慕君吾后,喝下了酒。

此时,张迎判低着头似想起了什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默默端着喝了。

飞云抱起酒坛给慕君吾添酒。

“你们当中有与我父亲一同浴血沙场的…”慕君吾看向刘彦瑫,点头表示敬意。

“有献策治国让楚地国富民强、受我父亲信赖的…”他又冲着张迎判点头,张迎判立时红了眼圈。

慕君吾再转身看向李弘臬、廖匡图:“有德才兼备与我父亲有缘成为君臣的;当然也有此时此刻,与我一起…妄谈国事畅想来日的!”

他回身冲潘约和袁诠略一折身道:“相识是缘,虽未来未知所属,但不妨碍你我此刻豪饮一杯,敬那些曾有过的岁月!敬诸位胸腔里燃烧的热血!”

慕君吾说完后,将杯中酒仰头饮下。

袁诠和潘约对视一眼道:“能与公子轻狂,是吾等人生幸事!”

廖匡图晃着脑袋感叹:“家父一直不敢忘记先王收留之恩,今日公子说是有缘,真是惭愧!”

“先王待我不薄啊!”张迎判喟叹一声,端着酒盏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