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膑一愕,张迈道:“兵力不能分散,注意力也不能分散!而且奈斯尔二世与李从珂也都不可靠!这些纵横之策可以运用,但不能依赖!现在契丹与回纥既然已经有心决战,就不是用这些计谋的时候了,而且我们军队中的年轻男儿也不能继续闲着!必须投入最残酷的战场才能让他们成长起来!契丹与回纥,哼!要碾碎他们,就要用我们的铁蹄、陌刀与火器!诸臣诸将听令!”

他霍然站起,屋内所有人也都起立,张迈道:“七日之内,我便出发!郭师庸、奚胜、石拔、李膑都随行!郑渭安抚境内,嘉陵主持外交,薛复来了以后,我会让他都督整个东面的防务!东线以守,西线以攻!这就是今后天策大唐的整个行动方向!此略已定,不再讨论,也不得质疑!所有人从现在开始想的就是如何实现这个大战略!”

群臣诸将一起俯首:“诺!”

张迈拔出虚挂在这大厅中一年有余的赤缎血矛:“现在是初秋,在入冬之前,北庭就会流满回纥的鲜血,铺满契丹的尸体!而我们的威名在来春将不局限于西北,而将震荡漠北,傲视天方,慑服中原!胡运不须问,汉道将大昌!”

赤缎血矛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一种敲击心脏的响声:“去吧!”

第047章 英雄美人

薛复还没进入凉州,张迈就通知他转去姑臧草原,那里是大唐新兵的训练地,但这时却已经空了出来,新兵都哪里去了?薛复心中有数。

“元帅来了!”

前面数骑飞驰而来,珊雅一望,就隐约分辨出身形正是张迈,薛珊雅似乎对张迈已经失去了兴趣,道:“哥哥,你们谈正事,我走开些。”便驰开了钻入一座帐篷之中。

张迈奔近,薛复下马行礼,张迈跳下马来扶他起来,挥一挥手,马小春早就跑得远远去了,让两人独处。

张迈拉着薛复,走出十余步,才道:“这几天发生了几件大事!”便将耶律倍抵达、如何透露情报以及西面的最新战报都与薛复说了。

薛复一听道:“萨图克在制造一个机会与我们决战!他在赌博!”

张迈道:“那依你看这场赌局谁的胜数大?”

“我不晓得谁的胜数大,”薛复道:“我只知道元帅最后一定会赢!”

张迈一听不禁放声大笑,薛珊雅听到笑声,忍不住将帐篷拉开一条缝隙远望。

薛复等张迈笑过了一阵后,续道:“北庭一战,虽然回纥与契丹是两家人,现在又被他们抢了先机,但我们毕竟占着地利,仍然是庄家。杨易在北庭日久,必然已有打算!元帅此去,所要顾虑者,不在外部而在内部。”

“内部?”

薛复道:“北庭之战其实我们可进可退,契丹亦可进可退,唯有萨图克许胜不许败!他心中惧败,这便会造成致败之机!但我们自己也有弱点…”

“你是说凉州这个后方,对么?”

薛复点了点头,就再没什么话了。

张迈道:“你在金城,从不介入凉州的决策,行止低调,这很好。不过…”张迈顿了顿,道:“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重视你!我已有了决定,我西征之后,东面防务由你全权负责!”

当日的会议虽已有了决定,但与会者每人敢泄露半句,所以薛复对此事先并不知情,这时吃了一惊,道:“这…”

“这什么!”张迈一拍他的肩膀,道:“难道你没有信心吗?”

薛复一听急忙立得直了:“自然有,只是…”

“有信心就成了,还有什么可是!”

薛复道:“可是曹将军那边…”

“他不行!”张迈道:“之前我为了安抚沙州的人心,给过了他好几次机会,本来也有打算在我出征之时让他成为后方的留守大将之一,可是他太让我失望了!在这个凉州,我有三个要守护的东西,这三个东西从大到小:第一是华夏,我希望在河洛可能产生导致生灵涂炭的大乱时,留守者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来避免中原遭受本可避免的厄运,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有极其高明的手腕;第二是河西,我要留守者在我西征期间能够保证这片土地对外不受侵凌,对内不生叛乱,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广大的心胸和过人的魄力;第三就是我的家人,我要汾儿、福安还有我的几个孩子都不受到伤害,要做到这一点则需要心有一股正气,不能为了自己私欲而妨害他人——曹元忠显然无法帮我的这个大忙!他有私心。郭师庸为人老派,变通不足。至于其他人,连作为候选的资格都没有了!现在纵观整个河西,能够帮到我的,就只有你!”

听到这里薛复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并不是一个很擅长表达自己的人,英俊的脸庞有些红了起来,显然内心十分激动!

张迈却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说道:“沙州军屯,虽然和曹家关系颇深,但既已入军伍组织,我又已将他们打散,难道还能作乱不成?就算他们有这个心,我也相信你有能力镇住他们,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总之,我走之后,内政上有郑渭处置,外交不涉及军事的,鲁嘉陵会处理,此外若有变故,无论对内还是对外,我都许你动刀!你的刀,就是我的刀!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元帅!”薛复被张迈按住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道:“你…这么信任我,我…”

张迈笑道:“行了,你要说的话我知道,不必出口!男人之间的信任,何必似女人那般婆妈?这次为了西征要选一个留守的事情,汾儿给我献出了一条计策,你猜她打算怎么办?”

薛复便想到了薛珊雅,口中却道:“我…猜不出来。”

张迈哈哈一笑,道:“她啊,她要我娶你的妹妹!”

薛复不禁有些尴尬,张迈却已道:“汾儿是很不错的,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不过呢,她究竟是个女人,不明白男人与男儿之间,有时候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自古到今,有裙带关系而互相背叛的数不胜数,而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亲缘关系却能相知、信任、托赖者,也不是没有!刘备难道就没有亲戚了么?但他托孤的却是诸葛亮!曹元忠虽然是福安的舅父,可是我若是托赖了他,别说中原难以保全、河西难以保全、汾儿难以保全,只怕就是福安自己,也得受池鱼之殃!当初我将后方托付给郭洛,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妻舅,而是因为他是郭洛,所以我信任他!今天我将后方托付给你,也不需要你成为我的大舅子,只因为你是薛复,所以我信任你!”

薛复又叫了一句:“元帅!”眼眶竟有些湿了,想要说什么,但那些肉麻的话他实在出不了口,大唐人士心有所感,常发为诗,他终于伸出了手,脱口吟咏出了魏征的两句诗来:“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人生感意气,荣辱谁复论!”

张迈大喜,这两句诗他没听过,却大觉贴切,握住了薛复的手,道:“不错!人生感意气,荣辱谁复论!”指着姑臧草原,道:“这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我就都交给你了!等我西征回来,咱们再一起喝酒,一起跑马!”

“好!”

两个男儿握手放声而笑,笑声远远传了出去,薛珊雅在帐篷之中听见,又在缝隙中张望,却什么也听不到。

张迈又与薛复商量了许多具体事宜,看看天色将黑,张迈道:“走!今晚来个篝火烤肉,喝他个一醉方休,算是你帮我饯行!”

薛复道:“不是饯行,是提前贺胜!”

马小春本来要去拿食材,张迈道:“不用了,你准备酒和篝火就可,这草原上有不少小兽,我和薛都督去打些来下酒便是!”马小春呀了一声道:“薛都督?”张迈一笑,马小春便会意地走开了。

两人于日落之前四出驰骋,中间薛珊雅跑来帮忙,跟在薛复身边,看看张迈在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地方,问道:“哥哥,你们刚才说些什么?”

薛复微一迟疑,将与薛珊雅有关系的话,还有张迈对自己信任的言语说了,薛珊雅听得双眼又有些迷离起来,喃喃道:“哥哥,咱们没看错人,他是个英雄!”薛复见妹妹似乎又心动了,反而有些牵心。

三人打了两捆猎物回来,就在草原上架起了篝火,以他们的地位,就是要吃山珍海味也可以有下人代劳,这时自己动手却别有一番滋味,马小春烤肉的本事十分了得,张迈与薛复一口酒,一口肉,吃得甚是欢快,两人一边吃一边高谈阔论,纵议天下英雄,马小春在旁恰到好处地捧着,薛珊雅却一语不发。

看看酒喝到了七八分,薛复忽然拉住张迈道:“元帅,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答我。”

“说!”

薛复道:“如果不为什么裙带、国事、政务、平衡…你肯不肯娶珊雅?”

张迈愕然,看看珊雅,大笑道:“你醉了!”

当天晚上,这片草原上立起了几座帐篷,马小春睡一座小的,张迈、薛复和薛珊雅各睡一座大的。在更远的外围,有数百护卫分布四周立账守护着。

张迈与薛复都喝得有些大,马小春在帐篷中服侍着张迈梳洗,忽觉有人进来,一回头,却是珊雅,她进来后对马小春道:“我哥哥也醉得厉害,我们虽是兄妹,也有些不方便,你能不能去帮一下忙?”

马小春道:“等我服侍了元帅睡下就过去。”

薛珊雅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抹身布道:“现在就去!”

马小春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道:“是。”一猫身退出去了。

张迈醉晕晕的发现有人帮自己脱衣服,以为是马小春,也就随着,跟着有人帮自己抹身子,抹干净了身子,忽有个光滑赤裸的身体滚进了自己怀里,张迈吃了一惊,酒醒了几分,叫道:“小春,你干什么!”

怀中人道:“谁是小春!”声音微微带着喘息。

张迈隐约听出了是薛珊雅,身体已有了反应,心里却更是吃惊,叫道:“珊雅…你…你怎么在这里!小春呢?”

“别问他了!”薛珊雅道:“现在…”就再没说话,只是大声在张迈耳边吹气。

张迈大惊道:“你…别…不可以!”

薛珊雅道:“你喜欢我的,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

张迈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薛珊雅道:“既然喜欢,为什么压着?你们汉人就喜欢这么假惺惺么?你的英雄气哪里去了?你连契丹、回纥的万里疆土、百万人口都要了,就不敢要我一个女人?”

张迈闭着眼睛,也在喘息着,道:“我刚才已经跟你哥哥说明白了…”

薛珊雅却已经吻了过来,好一会才分开,道:“我的事情,我自己作主!但是,过了今晚,我许你帮我做主!”

张迈道:“我…”

“你不敢么?”

张迈只觉得一股热气上涌,也不知道是酒气还是别的,脱口道:“谁不敢!”一翻身将怀中人压在了身体底下!

第048章 西征开始

天策二年,七月!

秋天是肃杀的季节,这一年的秋天也注定了是要被鲜血染红的一个季度!

七月初九,张迈发出西征令,誓师西征,同时对外公布了契丹进犯小金山之事,正式将契丹列入天策大唐敌人之列!

“终于开始了!”

常驻凉州的范质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看出了一些眉目,所以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毫不吃惊。

至于慕容归盈等人更是有一种早知如此的感觉,但有一个人事安排他们没有料到,那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曹元忠竟然被派往蜀国出使!

尽管当初蜀国从一开始对天策军的外交政策就显得规格很高,但自这个时候派曹元忠出使蜀国,而且张迈还要曹元忠设法借道蜀国,出使荆吴诸国,这么一趟走回来,只怕西征大战也都结束了!

慕容归盈当即就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这道人事命令发出之日起就闭门谢客,从此不再参与到天策大唐的政事中来。

不止是他,康隆等人又何尝品不出这道人事命令的味道来?所谓树倒猢狲散!原来那些依附在曹氏外围的势力纷纷另寻高枝,原本显得十分强大的沙州曹氏一系,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张迈任命郑渭主政务,任命薛复主军务,任命鲁嘉陵主外交,平时有事自决,若遇大事难决,则由三人到郭汾面前剖析,实际上让郭汾成了监国!

命令发出之日,张迈带领诸将向西,石拔开路,左郭漳,右卫飞,郭威扈随,郭师庸殿后。轻骑快马,半个多月便到达了高昌。

若是数万人的行军,数千里之遥断断不可能这么快!只因此次只是小部队护送高层将领速行,到了高昌又可以休息,所以不怕行军太快。而真正的大军其实早已分批进发,在高昌和伊州等着了。

而高昌那边,负责高伊粮草调度的洛甫还有马继荣都已在那里等候着了。临时的统军大将则是安守敬!

这次张迈西征,所动用的兵马是天策大唐有史以来之最!

其中张迈在姑臧草原练成的新军三万人,从疏勒一路跟来的老军一万人,在高昌听令的牧骑民兵万人,准备作为后勤的甘肃沙瓜军一万五千人,于阗友军一万五千人,共八万人,都已经在高昌、伊州听令。若在算上天山北麓杨易所部的五万人,总兵力高达十三万人。这还不算一些临时征调帮忙运粮的牧民!

到了高昌之后,张迈才知道山北的形势比他料想的还要危险得多!

契丹先前以弱旅进攻小金山,时战时退,显得并不积极,但在今年夏天忽然发动猛烈进攻,对这个小小的据点围之以四万大军!慕容旸毕竟不能与杨易相比,兵力比之契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要进兵力不足以与契丹精锐骑兵对攻,要防守小金山又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要塞,以至于在困守无力之下被迫撤退。

慕容旸撤退时来信向高昌请罪,自求降职,张迈却回复道:“敌军势大,当日杨易以精锐步骑密密防守也只是与耶律朔古打了个平手,略占上风而已,如今你以偏师扼守,又受袭击,虽有小困,不足为罪!”命慕容旸且见机行事,“待我亲自北上解决这些胡虏!”

李膑道:“我军与洛阳有对契丹的攻守同盟,北庭告急,契丹大军又已西进,可促中原进兵漠南,以分契丹之势!”

张迈道:“来之前我已经吩咐嘉陵了!”

其时秋风正劲,张迈于高昌再次誓师,督师北进,大军相接于轮台通道,因通道对面即是北轮台城,所以不需要怕受到攻击。军队以粮草先行,两千多辆大马车先上路,由郭威督运,跟着是三万匹漠北马运粮,大马车运粮有去不往,三万运粮的马队却是来来回回,运粮的队伍靠右侧行走,中间留给了战斗力部队,最左侧留给了从北轮台城来的使者。

杨易听说了张迈已到高昌,心中欢喜,反而将展现内缩到乌宰河,萨图克虽不骤进却也步步紧逼,葛览要发动奇袭,萨图克道:“不行!杨易忽然撤退,必然是后援到了。”

葛览奇道:“后援到了?后援到了他为何要撤退?”

“正是后援到了他才要撤退!”萨图克道:“这些唐人的习性你还没我了解!他们是虚弱的时候就虚张声势,有实力时却要装虚弱,现在后撤,多半是要集中兵力,等待我们抵达了好一举击破我们。”

葛览道:“那我们当如何应对?”

萨图克道:“我听说东面契丹进军颇利,且与契丹取得联系,以成东西夹攻之势!”

他派出飞骑,向北迂回向契丹下书,约他共击北轮台城。

萨图克与耶律朔古要联系十分迟缓,杨易与张迈要联系却十分方便,张迈走到轮台山道的中段时又收到了杨易的书信,信中说道:“契丹与回纥东西夹攻,此虽为彼之优势,亦为彼之劣势,以其沟通既难,则进兵必有前后,进兵有前后,则我军有机会各个击破之,然我军若以战胜之姿,一军既破,另一军必然遁走。若使其来而不战,实非我军之福。且我军势大盛之际,以二虏之奸狡必不肯轻易上钩,此战之难,最微妙处即在此!”

张迈以手书回复道:“前线之事,全部委托于你,我抵达之日,亦不过顺你所布之局面行事。”

杨易见书大喜,对慕容春华道:“敌寇破绽不少,如果把握得好,或许能够争取全胜!不如放开了,引他们到北轮台城下一决胜负吧。”

慕容春华道:“也不能太过贪心。耶律朔古是善于用兵之人,萨图克更是我们的老对手,行事还是谨慎点好。就算要放诱饵,也不能放得太过轻易,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时耶律朔古也收到了萨图克的书信,与诸将商议,诸将都说不如先让萨图克与张迈打过了再说,既然削弱张迈,也能削弱萨图克。耶律朔古却道:“若是这样,这次北庭之战必败无疑!我听说此次张迈出动的大军非同小可,或许准备一举将灭我两家。契丹与回纥加起来兵力虽胜过天策军,但分头行事只怕就都有所不如。眼下要先设法会师,然后集中兵力进攻北轮台城!”

诸将一起问该如何回纥人会合。

耶律朔古道:“北庭地方广袤,杨易除非主动出击,否则无法将整个北庭控制得滴水不漏。以小团队骑兵西进,将唐军压制在天山北麓,我军主力从草原与沙漠地带掠过,力争尽早与回纥碰头。”

耶律勒泰古道:“详稳,既然张迈大举西进,东面必然空虚,我们何不促请陛下向河西施加压力,好让天策军有后顾之忧!”

耶律朔古道:“这个不消你说,后方早就在进行了!”

这边契丹如此行动,那边唐军发现以后,杨涿请战,道:“都督,请给我一支兵马,让我去将契丹人东进之势扼住,别让他们会师碰头!”

杨易沉吟着,对慕容春华道:“你怎么看,让他们碰头好,还是不让他们碰头好。”

慕容春华道:“北庭地势广袤平坦,最利于骑兵驰骋,契丹骑兵为天下精锐,我们与他们野战占不到便宜,若让杨涿去实在没有胜算。若由都督亲自去,只怕又不适合。”

杨易道:“那你是认为该任他们会合了?”

慕容春华道:“若能同心,兵力自然是聚集的才好,但若不能同心,聚在一起也未必是好事。”

杨易沉吟半晌,说道:“我们若将草原视为禁脔,处处防守,反而被动,干脆就将整个北庭暂时送给他们罢!他们要占,就让他们占去!等他们占定之后,我们再派人去骚扰他们。”

下令兵力收拢,聚集在北轮台城附近。羸弱在后,精锐在前,背靠天山呈扇形分布,背后就是那条轮台山道——此乃北轮台城的生命线所在。

七月末,郭威抵达北轮台城,他曾听说北轮台城本身是一个虽然坚固却并不大的城堡,如今开到这附近的军队越来越多,算算如果到齐只怕人数会超过二十万人,他很怀疑一座小城如何能够容纳这么多人!若说杨易已经增筑,在战争期间是万万无法发动民力将之扩建成一座大城市的。及他赶到这次吃了一惊!

原来杨易虽然对北轮台城做了改造,却根本就没有增筑的打算,他没有加高城墙、加厚城墙,相反还将所有城门全部拆了,又多打通了四个地方作为进出通道,八个不能关闭的城门进进出出,川流不息,在八门之外是数十个砦子,布列在方圆五十里之内。骑兵从这些星罗棋布的砦子中日夜出击,巡线所及东西达到百里,向北又延伸出五十里,而所有羸弱与粮草则全部聚在这片城砦联防区域之后,如果有敌人逼近他们没有城墙可以闪躲,但是在敌人与他们之间却是数十座砦子以及数万兵将!

杨易敢这样布置,那是因为唐军的主力有着随时与敌人野战死磕的决心和勇气!

北轮台城本身根本就不算是一个退守之处,而只是作为最高将领的决策中心!大军都分布于城外,骑兵不断运动,闻敌即往!

看到了这个场景郭威马上明白了过来,这不是一座准备用以防守的城堡,而是有一头随时准备攻击、随时准备扎向敌人的刺猬!

大唐铁骑,没有龟缩困守,只有寓攻于守!

第049章 群龙再动

北庭之战一触即发!

不知不觉间,安陇竟似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焦点核心。东则华夏,西则天方,南则天竺,北则契丹,全部都被拉进了唐骑崛起而形成的漩涡之中!

前线不断将战报传回后方,凉州的士人有闻则记。

什么是历史?记录下来了的才是历史,没有记录下来,过去了便只是一片空白!

范质奋笔疾书,他兴奋地发现自己也许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历史洪流之中,相比于中原的枯寂,西北似乎正成为搅动天下大势的巨大江河的源头啊!

在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使者的身份,而恢复成一个文人,一个学者。

“此战的结果会怎么样呢?天策军应该不会输吧。”作为出使河西的中原士子,范质这段时间的心里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开始他是以出使化外之地的心态来的,所以刚刚来的时候,其实还有些担心会像当年韩延徽出使契丹、苏武出使匈奴一样被扣住,但来到之后却发现,这里的统治阶层远比中原开明得多,而这里的统治秩序甚至也比中原更加文明!

这一点发现有时候让他感到羞耻,作为中原地区出身的进士与大臣,在发现本国的文化程度居然被边荒地区给比了下去,自然而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来。

但与此同时,他内心深处在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情况下却又对天策大唐开始产生了好感,毕竟,这里的文化与秩序,是任何知识分子见了都得承认比后唐做得好的。在好感产生之后,跟着就是一种认同。

如今天策军在范质心中的地位已经变了——

他不再认为这是一个化外之地,而认为天策大唐和后唐一样,都是华夏的一部分。所以当听说契丹犯北庭,他心里便自热而然地倾向天策,他已经不能客观地来看待这件事情,而是在期待着天策军获胜了。

“天策虽非正朔,然属诸夏,诸夏有事理当互助,以抗披发左衽之族!”

他的这个想法,不但写入了他的笔迹,同时也写进了他呈给洛阳的回禀文书之中。

差不多在同时,凉州的另外一个地方,鲁嘉陵对薛复道:“薛都督,这次契丹出动大军向西,我总觉得有点儿蹊跷。”

“蹊跷?”

“是的,但我一时没能把握得准了,情报较中原不足当然也是原因之一,契丹的防范较中原还更严些。所以我们的探子要混进去比较难。”

其实这更是因为契丹是一个相对来说更加简单的社会,所以才难。若中原其社会已经发展到十分复杂,市井之中三教九流,人品混杂,社会越混杂就越容易安排奸细。

鲁嘉陵继续道:“我在想,契丹要打击我们,万里西征似乎有些不划算。”

“他们也是没办法。”薛复笑道:“我们与契丹之间虽然有罅隙,但契丹要攻击我们只有两个方向,一个就是向北庭,攻下其东部才能进入伊州,攻下其中部才能走轮台山道进入高昌,另外一条路就是攻击河西,但攻击河西得经过朔方或者定难,朔方是小唐朝廷的,又有名将镇守,以张希崇的性格他断断不会借出道路,如果要强攻的话,那就是同时与凉州、洛阳开战!”薛复说到这里一笑:“若是那样我们也是不怕他们的。”

天策军留守东方的兵力虽然较弱,但如果契丹强犯朔方或者定难,那么就是同时与后唐与天策开战,兵事一起,两家必定联手,那时候兰州的布防就可以减轻,将兵力移向北方的话,亦足以御敌了。

最近两年,随着丝路的开辟与繁荣,不但是关中地区的经济迅速复苏,就是朔方地区也因此而得到了沾润,张希崇本人极度不喜欢边疆生活,但凉州市井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将朔方地区也带动了起来,所以这个后唐西北重镇的守将尽管不像凤翔等地的节度使那样贪污受贿,却也对天策军产生了好感。

“那么,如果走定难呢?”鲁嘉陵道:“契丹要收买张希崇或许不能,但要收买党项的话…”

“那更不可能了。”薛复道:“经由定难军虽然也可以到达凉州,但定难夹在府州与灵武之间,府州的折家也是一代名将,契丹若是从张、折中间这个缝隙进兵,无论是张希崇还是折家,只要随便有一方横地里拦住立刻就能截断他们的补给与归路。”

薛复忽又悠悠一笑,道:“更何况,党项也不会听他们的,党项人就算要背叛李从珂,投靠的方向多半也不会是契丹,而只会是我们。”

鲁嘉陵眼睛一亮,笑道:“原来都督这两年也做了许多功夫啊。”他笑道:“这样看来,契丹人要对付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向北庭了。”

“那也不完全是。”薛复道:“那还要看李从珂如何应付…”

七月中旬,洛阳方面也收到了来自河西的国书,国书中陈说了契丹西犯北庭的经过,希望李从珂能够派兵北伐,至少陈兵边境,以分契丹之势。

李从珂急召众大臣议事,房暠首先出列,说道:“臣夜观天象,彗星扫过太白,果然应了西方动兵。臣已令术士占卜,知此番西方有事,于我中原却是大利!”

李从珂点了点头,道:“好!”对于房暠的数术,李从珂由于吃过甜头,一直都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至少是心理上倾向于去信任他。

枢密直学士李专美却眉头大皱,对房暠动不得搬出鬼神之事十分不满。

另外一个枢密直学士薛文遇道:“张天策已受本朝册封,定盟以来西线无事,足见其诚,且其人其种其文皆为华夏,诸夏受夷人侵凌,不可不援!”

自汉代以降,中原与安陇渐渐融成一体,唐末虽然隔绝,但彼此认同仍深,随着这两年民间往来逐渐密切,中原士人了解到安陇军民都是汉家行径,对安陇也不以化外视之,而当它是和吴楚闽蜀一样的割据政权了。

李从珂在和天策军刚刚接触的时候曾受了张迈一肚子的气,但真的交往下来却获利甚多,别的不说,光是边境榷场的赋税如今就已成了他养军军费的重要来源!而且,洛阳、长安等大城市的赋税,以及山东、河北一些陶瓷集散地也迅速带动起来,丝绸的价格逐步上扬,民间因为有利可为而逐步安定,经济大局只要盘活了一个点,就有可能带动起整个局面来,如今后唐整个国家的财政状况都已经大大改善!

国家有钱了,李从珂便能拨出更多的粮饷来养兵,随着洛阳兵甲的改良,地方割据势力对朝廷的敬畏也日渐加深,原本十分跋扈的石敬瑭、赵德钧等近来也变得越来越顺从了。

因此作为一个还算务实的君主,李从珂也并不想断绝与天策军之间的关系,更何况这两年天策军在外交上也变得彬彬有礼了。

“文遇所言不错。”李从珂道:“只是中原刚刚稳定,百姓不乐攻占,若是发动大军,只怕会扰民。更何况…我们仍然有腹心之疾…”

几个心腹对视了一眼,个个心里明白:李从珂所谓的腹心之疾指的就是后唐境内的藩镇割据!

“难道,主上竟然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削藩?”

确实,去年李从珂之所以不敢妄动削藩,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天策军在兰州安置了数万人的军屯,这让中原大感惊骇,李从珂将注意力转向了西面,这才无暇对内,可是,现在就是削藩的大好时机了么?

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无论朝野,许多人想的便都是如何通过这个赚钱,而不想对现实作出太大的变动,如枢密使韩昭胤、枢密副使刘延朗,就都通过在榷场贸易中抽取好处了赚了个盆满钵满,他们是在今年收到了钱才发现,这桩“买卖”可是比买官卖官更加好赚!

但要是削藩的话,那势必要因此后唐内部的大震动,后果如何谁知道呢?

薛文遇忽叩首道:“臣有一计,可以两全其美!”

“何计?”

薛文遇道:“如今河西前来求援,朝廷与他既有盟约,若不出兵说不过去,再说契丹与我们是敌非友,趁此机会打击他一番,却也是一件顺水推舟之事。只是中枢兵马要拱卫京畿,不可妄动,然而卢龙、河东两处,兵力颇强,足以为用。陛下何不令赵德钧自燕云出兵辽东,令石驸马自太原出兵漠南,命张希崇自朔方出兵套上,俟其出兵之后,太原、幽州皆空虚,则派心腹大臣进驻,帮石、赵料理后勤。如此则与天策之盟约可全,而于朝廷也有大利!”

李从珂大喜,道:“妙,妙!果然乃是妙计!朔方那边就不用动了,但河东、卢龙却可以依此计行事——就这么办吧,你即刻拟旨!”

在这个割裂的世界里头,各方势力因为北庭之战而各自作出反应。

各方的反应都出自各自的立场与情报,彼此孤立地进行决策,但最后却必将汇流起来,融入到历史的正轨之中。

宁远,在听说张迈已经抵达高昌时,唐仁孝问郭洛是否该出兵了。

郭洛看着沙盘,这个沙盘是过去两年做成的,阔达三丈,描述的范围从凉州一直延伸到巴格达的地形,郭洛这时盯了一下北庭,跟着又盯了一下布哈拉,终于道:“雅尔、亦黑之间的道路都被塞死,萨图克显然不想在这里与我们决战,他们坚守不出,我们便很难过去。这条路还是不可以走!”

“那么,是否走西鞬呢?”唐仁孝问。

西鞬——那可是萨曼境内!

在白水城发生变动之前,唐军是不会想到这一条路的,但现在这却变成了一个可能。如果经过库巴,走西鞬,经过屏葛进入白水城地区,那么将可以从后方横扫怛罗斯,完成对八剌沙衮的夹攻,到了那时候,萨图克将再一次成为丧家之犬!

唐仁孝前几日想到这条道路的时候兴奋不已,而且这条道路上现在充满了混乱,不像雅尔和俱兰城,萨图克在这一带的布置已经相当成熟了。

“这一带嘛…”郭洛道:“确实是一条路子,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不成熟?”

“对,不成熟。因为西鞬守军的动态还不明朗。”郭洛道:“萨曼在西鞬安排下的兵力,本来就是足够在这一地形之下挡住我军的倾力进攻的。如果是萨曼守将自己起意,主动来邀请我们合兵进入白水城地区,那对我们来说就是顺势而行,可以势如破竹地杀入白水城跟着横扫怛罗斯、八剌沙衮。但如果是我们来主动,萨曼人就会起疑,到时候反而会闭城拦路,甚至倒向苏赖那边。当初苏赖明明可以引导天方起义者向东而他却没有这么做,就是担心会将西鞬守军逼得倒向我们这边。我们的情况也一样。对西鞬,必须用攻心之策,必须耐心,欲速反而不达。”

“那我们现在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这时忽有战报传来,说解苏城(今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与俱密城出现天方教激进派叛乱,萨曼边将正忙着镇压。郭洛闻言大喜,即刻多派出两个营的兵力南下,以友军的身份帮解苏守军镇压叛乱。

唐仁孝道:“当前大局决胜在北庭,元帅也吩咐了不能分散注意力,为何不向北反而向南?”

郭洛道:“如今西鞬这一线的丝路已经隔断,两个营的兵力对北庭之事来说,多它不多,少它不少,但派到解苏却可以辟出另外一条安全的丝路分支来,这是对全局都有大影响的事!”

只有郭洛才最明白,丝路的通畅牵涉到经济的稳定、内部的稳定甚至外交上的稳定,可不止是为了赚钱这么简单!

“那北庭之战,我们宁远军…”

“暂时应该还用不上我们。”郭洛道:“现在元帅已经近在高昌,当用得上时,他会有所表示的。”

第050章 孤儿柴荣

柴荣从太原出发赶往河西的时间比郭威早得多,然而郭威毕竟是走南闯北的大人,武艺高强,阅历丰富,目标定下以后一两个月便抵达河西,柴荣虽然也有武艺人也聪明,却毕竟是个少年,出了太原之后不久便遇上了三次骗局,他识破了两个,第三次终于上当,在最后关头看出不对出手反抗,但奈何双拳不敌四手,在危急之际取出贴身收藏的匕首杀了骗子头,一路逃到了华州,但身上的钱却都丢光了,自此一路行乞,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了边境,不料又被一伙官军拿住,柴荣虽然武功不错,但那里抗拒得了?

奇怪的是他被打入大牢之后竟未提堂问审,原来后唐政治腐败,这些官军拿住柴荣并非为了执法,而是要做人口买卖!

他们将柴荣卖给了一个蛇头潜入河西,将柴荣打扮成了山民,卖给了一户兰州的人家,令柴荣认其为父,送了他去从军。

原来天策军的政策,最喜即将成年而尚未成年的少年,因这个年纪的大男孩就在成年人的边缘上,过个一年半载就可成人,且通常都较为淳朴,不管是什么族,什么教,只要加以教导很快就能融入新军之中,所以征兵或者录用行政新人入学,都对这个年纪的少年大开方便之门,若少年能说唐言,那会更加顺利。

那户兰州人家冒认为柴荣之父后送他从军,以柴荣的资质自然很快通过,他的假父亲一家子就得到了不少好处:包括永业田二十亩,赞军田二十亩,而且只要柴荣在军队一天,赞军田一律免租,柴荣若入伍满十年,其家免赋二十年。

正因为有这样的许多好处,所以在张迈照看不到的地方便存在着不知多少人口贸易,无数少年从中原各地被送了过来,有的是像柴荣这样被抓来的,有的更是中原的穷苦父母直接将儿子卖来的,更有些已经十八九岁算成年的是自己把自己卖过来。

各地蛇头在买卖少年的时候通常都会参照唐军的选择标准来挑人,以确保这些人到了河西以后能够顺利通过多关的评测——因为若是评测不过关,买家是要“退货”的!

若非如此,以凉州、兰州当时的人口基数,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源源不绝地招募到这么多素质上乘的少年兵种子?要知道唐军对府兵新兵的要求颇为严格,像郭威那样的人都差点进不去,可不是是个男人就让从军的。

买了柴荣的这户兰州人家其实倒也不是坏人,而且这一类的买卖,蛇头都会教会买家如何与被卖少年沟通——因天策唐军不但待遇好,而且风气正,入伍以后不止是当兵,还能接受外间未必能接受的教育,对穷人家来说乃是一条很不错的出身之路。因此这桩交易虽是对买主大有好处,对少年本身来说却也不是坏事。

柴荣孤零零一个人身在他乡,无依无靠,在这户人家的劝说下终于慢慢想通了,寻思:“这些日子常听人说天策军的种种好处,我在外面胡乱闯荡也未必能寻回爹爹,不如便从了军,将来若能出人头地,兴许还有机会寻亲。”

郭威虽然在凉州曾出了点风头,但在这个时代又没有各种传媒,兰州的人可未必就能知道凉州的事情,就算听说了也只当是一条新闻,过耳便算,何况这段时间河西发生的大事实在太多,郭威的那点事很快就被人忘记了。

柴荣入伍时离西征已不到三个月,他是西征前最后的一批少年兵,但他从小就接受过郭威的训练,对军旅之事耳熟能详,加上才智过人,因此很快便脱颖而出,成了少年兵中的副队正——这些少年兵的衔头都比正编军队低两阶,即少年兵中的副队正所领粮饷待遇只相当于正规府兵的副火长,而且纵能升级也都是副手,正职都由成年老兵担任,成年老兵既是统领,也是教师。

虽然如此,但才入伍三个月便有了相当于副火长的待遇,可见这个少年前途无量,柴荣的冒牌父母知道后欣喜异常,商量后给他多织了两件棉衣,买了一双牛皮靴子,由冒牌父亲在赶来探班的时候送给了他。

虽是假父母,但见他们对自己好柴荣也有些感动,便在无人时对冒牌父亲说了自己其实是来寻养父郭威的事,又请他帮自己留意。姑臧草原上的训练是封闭式的,军官既教士兵学习一些简单的文字,读诵唐诗,也说一些兵法、时势,却并不让外界各种纷繁复杂的坊间传闻进入这座大军营,以免影响到他们的成长,柴荣又无权无势,所以在军中根本就没法打听到郭威的消息,不得不托这第二个养父代为打听。

他的这个养父口中答应了,心中却哪里当是一回事?不久西征便发动了,柴荣所在的这一批新兵其实尚未练成,但张迈道:“三个月,够了!其他的让他们在战场上学去!”

当然,他也没打算让这些少年兵就这样上最前线,而是安排他们先做一些后勤的工作,柴荣因此便加入西征的行列,从姑臧草原到伊州他只是负责辅佐队正将一群孩子兵一个不少地带到伊州,到了伊州以后上峰又安排了一项运粮的人物——将这个营的少年兵与另外一个正规府兵营一起护送一支运粮队。

安陇地区人口远较中原稀少,这是许多蛇头需要到人口稠密的中原买人的缘故,但同时这里的牲畜——尤其是马和羊的数量却极多!上等马都用作精锐部队的坐骑,次之者装备普通部队,再次之者才用于运输或者犁田。

天策军运粮是用一个受过训练的牧民照看八匹到十二匹下等马,一百个牧民就能组成一支千头马队,一千个牧民就能负担起相当大的运输工作。天策军所拥有的畜力决定了其后勤所需要的人力远远低于中原,而其组织方式所展现出来的效率又远非游牧部落所能相比,因此天策军的后勤能力已成为当今天下之冠——这是在战场之上看不到的一些东西,而柴荣此刻却看到了。加入天策唐军的日子越久,他就越觉得这个政权前途一片光明,并为自己身处其中而感到庆幸。

郭威虽然也负责一些后勤工作,不过他是在七月才跟随张迈到高昌的,柴荣却在五月初就已经出发,六月底从伊州赶往北庭。父子两人同在天策军中,却是咫尺天涯。

军粮队伍相接于道,过了天山之后,视野猛地开阔起来!

这是何其壮阔的草原!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