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抵抗大唐

那密河基本上是东西走向,从波悉山发源,河水全盛时汇入乌浒河,河水半枯期则消失于下游的沙漠中。

不过中游的一段水量丰沛,加上北面有山脉阻隔来自极北的寒风,本地土壤又极肥沃,这便造就了河中地区最大的繁荣。小城市不说它,那密河流域共有五座大城市,从东向西分别是:那密城、撒马尔罕城、贵霜城、木鹿城和布哈拉城。布哈拉已经位于那密河的下游。

那密河沿岸城市多在河南,五大城市只有木鹿城位于河北,这是因为河北沙石多,河南土壤多,但是唐军进入河中地区必从那密河流域的东北方向来,萨图克和苏赖商量着,都觉得河北必是最激烈的野战战场。且如果河北不加设防,唐军的骑兵便可一边巡河,一边沿河而下,径袭木鹿城,切断萨图克的后勤甚至威胁布哈拉——这是萨图克所不能允许的。

因此萨图克便将河北一座城堡加以增筑,成为一座全军事化而没有民用设施的新城,取名为必胜城。

萨图克命胡沙加尔守波希德城,命术伊巴尔守必胜城同时兼管河防,而由伊斯塔主掌城外机动野战,萨图克自己坐镇撒马尔罕,三城一体,共同抵抗唐军。那密河流域最精华的地区都在这三座坚城的西面,那是一个可以供养百万人的产粮区,这其中,布哈拉是萨曼王朝的故都,旧王朝的势力盘根错节,短时间内无法清除干净,为避免麻烦,萨图克又将统治中心移动到另外一座大城市贵霜城,命已经成年的长子穆萨坐镇。

以上是萨图克的总体布置,很显然萨图克用的也是外实内虚的战略,以东面三城作为防线,只要守住这条防线,就能保住这场战役的不败。萨图克是主场,唐军是客场,只要唐军一撤,萨图克就赢了!

这时张迈对天方世界的威胁已经震动到巴格达,萨图克对天方教国家来说不是什么好征兆,不过张迈的威胁显然更大,所有天方教国家都不愿意看到萨图克的失败,因为张迈如果获胜,谁也不知道他的兵锋会到哪里停止,而萨图克即便获胜,天方各国则都认为他无力向西,要扩张也只能向东,所以各地军阀领主酋长或明帮,或暗助,更有难以计数的天方教信徒从西而来,加入到“抵抗大唐”的行列中来。而萨图克本身,则已经打算破国御敌,不惜一切代价,就算将整个河中变成一片赤土也要将唐军拖入地狱!

在西方来说,这是天方世界支持回纥族所进行的一场抗唐战争,在东方来说,这是整个天策大唐倾尽国力而进行的一场收复国土的战争,战争的核心在撒波必三城,而人力物力网络运输却东西延绵两万里!

亚细亚地区的游吟诗人,凉州疏勒的变文僧,说到这次大战役时都充满了激情,诗歌变文中的这次战争比铁更冷酷,比火更激烈,但在战役刚刚开始时,位于战争中心的将士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尽管唐军已经逼近撒马尔罕,但在郭洛的指挥下全军将兵却都觉得自己仿佛仍然身处正常行军之中。

萨图克亲自带领一队轻骑兵,在唐军阵脚未稳之前不断逼近,拿着千里镜观察唐军的行动,回来后对苏赖大笑,苏赖见他这样欢喜,问他怎么了,萨图克道:“此战我军必胜!张迈此番就算不将脑袋留在这里,至少他的武运也将到此为止!”

术伊巴尔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隐隐一动,暗想这句话以前怎么好像听过。

苏赖却又问萨图克:“大汗为何这样肯定?”

萨图克道:“看郭洛的行军动向,此战他必先攻必胜城!”

伊斯塔喜道:“那里可正是我们设下的陷阱!”

“不错!”萨图克笑道:“虽然他来攻击撒马尔罕的话,我们也不怕他,但他若主攻必胜城,那就落到我们掌心中来了!”

苏赖微微一笑,说:“郭洛毕竟有私心!如今天策军东西上万里,张迈在东方也许还觊觎着中原,这河中就算打了下来,也不可能依照中原的郡县制进行统治,将来多半要进行分封。若要分封,非封郭洛不可。郭洛如今卖力,是将撒马尔罕当做自己的领地了,所以惜土!我们不惜一切,郭洛却有私念,此战必如大汗所料,我军必胜!”

术伊巴尔听到这里也颔首称是,将领们更是欢呼如雷!

“到了这里,我们便触底了,而张迈,却将触顶!”萨图克拔出弯刀,指着东方道:“张迈,你就在这里受死吧!”

唐军是从那密河的东北方向进入流域,大军大纛缓缓移动到那密河东北,这里的土地虽然肥沃,却在萨图克的坚壁清野策略中变成不毛之地。

核心领导层在经过反复商量之后,决定以必胜城作为主攻点,并派遣骑兵进入河南,骚扰波希德城和撒马尔罕近郊。

郭洛的理由是这样的:“必胜城一拿下,整个那密河北岸就再没有能够抵挡我们兵马的据点,我们可以用大半兵力牵制撒马尔罕,而用精锐兵力突入下游,攻取木鹿城,切断萨图克的后勤,那样撒马尔罕必然惊慌,千古名城可以不战而下!”

这其中还有一层考虑郭洛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撒马尔罕作为河中地区最大的城市,如果能够以较完整地夺取,对将来唐军统治河中地区将大大有利。

不过郭威却有顾虑,认为河北地势险要,必胜城虽小,但北面依山,南面依河,西面城门是港口门,河流从城门外斜斜而过,受攻面极其狭隘,东面城墙高耸,而且都是石头垒成,里外三层,厚如山基,高耸入云,萨图克准备又充足,只怕攻打起来难以奏功。

“那么,郭副都督是反对先北后南了?”

渡河一战之后,张迈委任郭威为副都督,所以马继荣这样称呼他。

但郭威却摇头道:“我也是赞成郭洛将军的主张,不过此战却不能再限时间。坚城在前,便是攻打个三年五年而不下也不奇怪。如果一味求快,反而要出大乱子!”

张迈一听到“三年五年而不下”,眉头就皱了起来,唐军至今为止可从来没打过这么长的战争!

不过在战争史上,围城战从来都不是以天来计算,而是以月来计算,在防守方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打几个月攻下坚城那算顺利之极的了,打十几个月才打下那算正常的了,打几年也没打下那也是常有的事!

郭洛道:“到了这里,自然知道不好打,副都督尽管筹划就是,不管战况如何,我一定支持你到底!”

郭洛当即交给他包括骑兵步兵工事兵在内,包括民夫胡骑的六万兵马,让他主攻。又承诺随着战事的推行将继续增加兵马。

天策军这次进入河中地区的人马可能要达到三十万,若再加上对本地人的征服驱遣,后期人数可能会达到五十万甚至更多,但这样多的兵马不可能同时到达,这时抵达那密河流域的也只有两万府兵加上一万民夫、一万胡骑,其他的都还在行军途中。

军事会议之后,张迈拍着郭威的背脊,说:“我们以往不是没攻过城,但基本上都是出奇制胜,这样正面靠国力来硬撼一座坚城,这是第一次。北庭一战虽然激烈,但那里是游牧地区,而且我们实际上是以守为攻,情况与这边不同。河中是商农立国,城防系统自古而有,纵然还及不上中原,却也是天下第一流的水平。所以此番攻战和以往将完全不同,我们不止要胜利,而且还要让看看我们的实力!”

郭威道:“自古攻战,攻城为下,如今我们不得已走到了这一步,虽非本意却也无可奈何。攻城战可以凭实力而行,但元帅所长在运筹决断,威压千里,这些却不可因我军实力增强而放弃。”

张迈哈哈笑道:“你是建议还要用奇么?”

郭威道:“兵者诡道也。奇正相辅,固是正途。但全然以奇用兵也不算偏门。反而是全然以正用兵,那样才是祸国殃民之举!”

张迈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天策四年九月下旬,内陆已经有了凉意,撒马尔罕攻防战的第一场战斗打响了。

参战的双方都不是名将,也不是大将,尽管是郭威主攻,杨信徐从适却都被冷藏了起来,郭威大胆地提拔胡将,任用一个在渡河战斗中表现勇敢的波斯勇士卡尔西为前锋,带领一千骑兵突入那密河南,唐军在渡药杀河时虽然造了很多船筏,但药杀河到这里没有水路可通,因此那些船筏就都留在了那里,根本没法带来——在内陆,船只的用处是很局限的。

在大军逐步抵达时,郭洛在波悉山伐了许多木料,做成了木筏,从那密河上游顺流而下,在离那密城一百二十里处搭建了一座浮桥。唐军步骑两军便踏过浮桥,在河南建立了一个据点,跟着纵骑兵横扫了过来!

骑兵的数量达到七千人,都是胡马,郭威给他们的命令时:“沿途凡是投降的,带过来,不投降的,以敌人对待!”

“唐军竟然先攻河南!”胡沙加尔收到消息之后心中微震。

卡尔西的千人队是七千胡马的第一部,他们冲入了那密州,这里本是河中地区最重要的产粮地之一,但此刻却全都被萨图克搜入撒马尔罕,偌大个那密州,竟是百里之遥全无鸡鸣犬吠!

七千人冲入那密城,这座城市竟然好像不设防一样,七千人四处搜刮,却都没搜缴到什么东西,只有一些老弱病残因为没法远行而躺在一些偏僻的房屋之中等死。

卡尔西带着人马正要回归,才到城门,忽然烟火四起,杀声震天!

“不好,中埋伏了!”

卡尔西赶紧策马要冲出来,却有火箭射了过来,整个城池竟然一点即燃,所有出路都被烟火堵死!

“石油!石油!”

“黑火水,黑火水!”

唐军是以骑兵先行,后方有步兵一千人为援,忽然望见那密起火,都尉要去援救,副都尉却阻止了他,叫道:“不能去!敌军在城外一定埋伏有重兵!现在若去,只会白白送死!”

都尉道:“开打第一战就折了锐气,我们回去都要领死!”

副都尉道:“折了锐气,总好过全军覆没!如果我们向前增援,如果中了埋伏,渡河兵马全线溃退,那时候中军受到的打击岂不是更大?前面被困的是波斯胡部,损了他们,府兵系统的信心不会动摇,但要是我们也出事,中军府兵反而会受到影响。”

都尉犹豫了好久,终于听从了副都尉的劝告,一边收敛后退,一边守住浮桥,同时向中军报信。

这一仗唐军死伤惨重,七千胡部只逃出了三千多人,虽然都是波斯胡部,但才开打就受挫,士气不免受到打击,张迈听到消息之后自然没好心情,哼了一声,说道:“回纥人真是记恨呢!这一招,是学我火烧新碎叶城吧。嘿嘿!他大概是想暗示我一切将回到原点。不过用偌大一座那密城来坑我四千外围兵马,这一笔账他也没算好!”

第152章 寒冬僵持

河南的一战让唐军对撒马尔罕的进攻受到了顿挫,不过士气影响不大,郭威主持着在北岸的攻势,他在必胜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等候后续兵力的到达。

第一天没什么动静,第二天夜里伊斯塔带领五千骑兵发动夜袭,烧坏了一座军营,唐军起兵连夜出动,伊斯塔却已经退去。

第三天郭威竟然主动后撤了十里,必胜城中兵将望见无不大笑,笑声传出十余里,连欺近侦查的大唐游骑兵都听到了,唐军将士对此引以为耻,无不愤懑,他们从北庭一路横扫到此,逢军破军,遇城攻城,只有敌人望风投降的,却哪里曾经畏缩过?

奚伟男也对郭威道:“河南一战虽然败了,但进军的都是些刚刚投诚的波斯人,这些人未经我们的正规训练,又急于立功,这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其实损折了也动摇不了什么,副都督若是因此而转为保守,不免太过。”

郭威嘿嘿一笑,道:“几千阵前卒罢了,我其实也不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副都督为何如此畏前?”

郭威沉吟着,许久才道:“如今已经十月了,咱们的兵力却只到了四成。而有些地方已经开始下雪,那必胜城准备充分,一个月内要打下,十分渺茫,到了十一月那便是严寒季节,咱们只怕要在这里过冬了。”

奚伟男啊了一声,郭威道:“接下来便是十分为难的季节了。不怕,熬得过去,来春胜利仍是我们的,熬不过去,我们就要败在这严寒之下了。”

他按下营寨,又半个月,后续陌刀战斧军才到齐——陌刀战斧兵乃是重步兵,虽然是主力步兵,但行动排在中后端,仅次于辎重部队。至于一些攻城器械还在路上。

陌刀战斧军到达之后,郭威即下令逼城,五千步兵阵列而前,两万骑兵在两翼卫护,一万弓弩手在后续进!这次进军由奚伟男指挥——奚伟男虽然老于行伍,可是要指挥这么大的阵势原本还不够资格,而在北庭之战中建立了赫赫威名的杨信、徐从适等一个都不用,气得两人不停地在营帐里跳脚。

饶是如此,这个三万五千人的阵势布开,威慑力十分惊人,奚伟男按部就班地行动,绝不阵前临机处置,萨图克吃过陌刀战斧阵的亏,下令骑兵不许出城挑战,只是在城内架好投石车、远程弓箭,阿拉伯弓箭手随时准备应对唐军攻城。

但唐军步兵逼近到离城三里便不行动——这个距离以回纥人和阿拉伯人的远程武器是无法造成大面积伤害的。但唐军到了这里之后也不强攻,只有万余胡骑在阵势之后来来万望,万马奔腾卷起大量烟尘,让人看不清唐军的虚实。

这个步骑弩结合的阵势在必胜城外僵持了一整天,任凭阿拉伯人怎么怒骂,奚伟男只是不攻城,唐军这边也派人临城挑衅,术伊巴尔也缩在城内不出来!

到了夜晚,步骑弩三军后退三里,就地安营扎寨,整座营帐灯火通红,伊斯塔认为临时安扎的营帐必不稳固,而且距离城门只有六里,骑兵可以随时进退,就要引兵出击,术伊巴尔道:“我们正面野战现在绝对不是唐军的对手,必须靠着坚城来消耗他们的兵力钱粮,你是如今我们唯一可以出城与之野战的劲旅,若是中了埋伏,那我们可就被他们封死在城里了!到时候他们尽可派遣游骑兵,绕过必胜城去袭击木鹿,大汗的整个谋划就都落空了!”

因此不肯出兵。

第二天曙光大明以后,回纥人和阿拉伯人登城一看大吃一惊,只见那三万五千步骑弩阵势之后,多了一条长长的战壕,战壕之外营帐如林,拒马遍地,整条战壕距必胜城不过十二里!从城头望过去,简直有触手可及的感觉。

原来郭威的这次行动除了所部全部投入之外,还要求郭洛全面配合,动用了所有到达兵力,无论正规军还是胡骑、民夫,全部投入,在一天一夜之中,掘出了这条战壕,战壕南北长达二十里,分南、北、中三段,每一段都有一个宽约十余丈的无壕区,作为唐军进出的门户。

天方教黑衣骑兵看得心中郁闷,都道:“昨天若是听了伊斯塔将军的话出城攻击,就算不将唐军当场灭在这里,至少也要骚扰得他们没法掘这战壕!”所以对术伊巴尔都有怨言,认为此人是被唐军打怕了,实在没资格做主帅。

术伊巴尔淡淡一笑,说:“看来也不是无谋之辈,要打持久战了,好,看谁耗得过谁。”

仍然闭了城门不出,萨图克在撒马尔罕听说之后也派了使者来抚慰,称收到情报说唐军昨晚实际上是布置了陷阱,术伊巴尔能稳得住阵脚,没落入唐军的陷阱之中,虽然未出战,却已经有料敌之功。

郭威一边派人继续加深、加阔战壕,在战壕东侧架设强弩,增强防御力。同时广立营帐,派人入山采伐木料做过冬之用,入山采薪者多达三万人。后方皮毛不断运到,郭威全部用来加厚帐篷,又在山边寻找避风点。

又过几日,必胜城望过去但见东北面一处山坡上牛羊遍地,却是唐军将牛羊都放出来了!

原来萨图克虽然坚壁清野,但总没法将草都割尽了。阿拉伯将领望见无不大怒,尤其是那些激进派更是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杀唐军、抢牛羊!

术伊巴尔道:“从必胜城往东,还有二百多里的地方多有草场,我得到情报,郭洛沿途推进,处处都立牧场,郭威就算要就地放牧,也不需要在这么近的地方冒险,他这样做分明是要诱引我们出去,这样明显的陷阱我若是看不出来,那就真是傻瓜了。”

伊斯塔倒也还算理智,接受了术伊巴尔的看法,但中层以下将领对术伊巴尔却无不耻笑,背后给他起了两个外号:“胆小的术伊巴尔”、“回纥人中的青蛙”。

回纥骑兵听到极其反感,天方教黑衣骑兵和回纥人之间本来就矛盾重重,虽然有萨图克与山中永生者的结合,但短时间内哪里就能弥合这些矛盾?只是暂时掩盖罢了。

又过数日,有人发现唐军在战壕之后掘渠引水,将那密河的河水引到一些平地上,弄出一些井字形的地貌来,阿拉伯人都看不明白,还好是有一个到过东方的商人看了出来,叫道:“天啊,唐军在屯田!他们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屯田!”

被他这么一说,阿拉伯人才想起果然是这样!

唐军屯田的地方,距离必胜城最近的不过十五里!按照现代度量衡折算起来还不到一万米的距离!在这样的距离悠然屯田,那还将必胜城的兵马放在眼里吗?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术伊巴尔就是不肯派兵出城!

天方教黑衣骑兵几乎人人都已经开骂了!同时鼓噪着要求更换必胜城的守将!术伊巴尔虽然心中自有自己的道理,但面对这样的形势压力自然极大!

郭威却派了军士,就在开出来的几千亩农田中撒播冬小麦,以作来春之用。

也不用到十一月,大雪已经飘扬起来,天气越来越冷,将必胜城内骑兵们的火气也给冻没了。那密河流域虽然有北方的高山阻挡寒风,但这里在内陆深处,冬天的严寒仍然十分可怕,也亏打到这里的府兵多是百战强兵,连北庭那样的气候都熬得过去,对这边的天气也并不太放在心上,但夜里也不敢轻易出去活动,许多前来依附的河中部落都告辞自去避冬了。

这个冬天唐军的军事物资还算充足,尤其是疏勒、宁远、龟兹所产的优质棉衣、手套,还有用天山一种青草晒干后做成的鞋垫,塞在鞋里能够保护双足,这几样保暖效果极佳,足以确保唐军在暴风雪以外的天气都能在户外活动而不被冻伤。在帐篷中又有手炉、脚炉等各种保暖措施,能够帮将士熬过最难的地狱季节。

回纥人这边却还没能统一军装,除了黑衣骑士之外,所穿多是杂式衣服,有大部分还是萨曼王朝留下来的遗产,保暖配套不如唐军,不过他们有城墙为依靠,比起帐篷来更能阻挡寒风。

进入十一月中旬后,双方基本就进入休战状态,士兵们闲的无聊,但双方的最高领导层却都更加的忙碌。

萨图克这边,自唐军逼近,后方就一直不稳,尽管几次叛乱都被镇压了下去没形成大气候,却还是让萨图克平添烦忧。

张迈这边的压力更大!萨图克是本土作战,补给线不过数百里,转运起来代价不大。天策唐军却有一条达到数千里的补给线——这还只是计算从宁远到必胜城外的距离,如果算上天策境内各处对宁远的支援,那这条补给线就更长了!

大量的物资从河西出发,抽疏勒以补宁远,抽龟兹以补疏勒,抽高昌以补龟兹,抽瓜沙以补高昌,抽甘肃以补瓜沙!哪怕到了寒风凛冽季节,仍然有不知多少辎重部队行走在上万里的路程上!物资从宁远到必胜城外,路上的运输就要加一倍以上的耗费!至于宁远从各地抽调物资的费用,更是大到无法统计!

在大雪封路之前,到达那密河流域的补给只够维系大军五十天,也就是说还不到两个月,到明年一月中旬,如果还没有新的补给到达,那唐军就要断炊了!

郭洛在沿途也广布牧场,但那也只是尽量减少补给而已,至于郭威在术伊巴尔眼皮底下的屯田放牧,那就完全是作秀给阿拉伯人和回纥人看的攻心战术了,那几千亩农田就算有了出产,对唐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更何况麦田最快也要四五个月后才能收割,唐军的物资哪里熬得到那个时候?

这些压力,都压在了张迈和郭洛身上,后方郑渭报给张迈的书信,让他常常彻夜难眠,必胜城虽然坚固,他却还不怎么放在身上,但几乎抽干了天策政权的这条补给线,却是让张迈不堪重负!

唯有清楚这一点,才能理解当郭威说短时期内无法打败。

尽管如此,张迈还是拍着的背脊说:“这些让我和郑渭来扛!你只管将撒马尔罕拿下就行。”

郭洛亦知张迈的难处,他的肩头一边要负责撒马尔罕一战的成败,一边还要考虑天策政权是否能够负担得起,不过他却没有将这些压力分给郭威,张迈还对郭洛探讨一些后勤的事情,郭洛干脆就没和郭威提起过这方面的问题!

进入十二月中旬,那密河部分河段断流,有些河面虽然有水却也冻得结冰了!但在这天气唐军也没法进行户外作业,更别说趁机跨过河去作战,这时候双方都缩在各自的军营之内,互抱取暖,整片大地仿佛完全进入冬眠状态。

只有东方偶尔还有消息传来——因为部分路段大雪封山,所以消息的传递有些要迂回,有些要等候,不少东方的情报延迟得厉害!很多都是两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了。

东方的变故,张迈一直都没让前线将士知道,直到这日终于发生了大事,这才派了马小春,令他去传郭威前来商议。

郭威见是马小春来,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马小春道:“不晓得,但应是中原出了变故。”

郭威道:“好,不过我得安排一下。”

当日召集诸将,要他们守好营帐,“我且去向元帅述职,去两日就回来。”

军事会议散了以后,杨信私下对徐从适说:“副都督说得轻巧,但他是主攻统帅,现在胜负未分,虽然苦寒之下双方休战,但要他离开前线回去,肯定不是述职,肯定是出了大事!”

徐从适道:“你说是什么大事?”

杨信道:“要么就是后方出了叛乱!”

徐从适摇头道:“不会,不会。”

“如果不是,”杨信道:“那肯定就是中原出了大乱子了!唉,希望老家不要有事才好啊!”

第153章 中原板荡

这段时间郭威虽然将心思都用在围攻撒马尔罕上,但是张迈既然见召,他在路上便想到了有可能出现什么样的事情。

果然到了金帐,帐内只有张迈、郭洛、马继荣、魏仁浦等寥寥数人,连一些亲信将领都不在,郭威抵达之后,其他人便都退了出去,连马小春张中略也都出去了,帐篷之中连书记都没有。郭威更感到事情严重!

便听张迈说道:“契丹进入中原了。”

郭威忍不住啊了一声,出声之后发现魏仁浦、马继荣也都是一样的反应!他便知道这件事情预先只有张迈和郭洛知道!

“契丹人打到哪里了?胜负如何?”魏仁浦向来稳重,这时也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张迈道:“七月间赵德钧已经进入山东,因此那边也有了乱象。李从珂始终还是担心石敬瑭渡过黄河,命张敬达分兵屯守大名府,这时石敬瑭进兵已经显不利,李从珂复派兵渡河,意图剿灭,不料赵德钧这次竟然与石敬瑭合作起来,派了奇兵从山东奔袭其后,从洛阳出发的兵马因此败绩,河北还在坚守的诸藩无不震动。李从珂担心局势一落千丈,便急唤张敬达回师救援。”

郭洛哼了一声,说:“这一招昏得很!张敬达一回援,不管胜负如何,河东便又空了!其实李从珂总归是怕死!不敢赌大的!他当初也是久经战阵的人,怎么做了皇帝之后就变得胆小了?他若能凭黄河坚守,黄河守不住就退据洛阳,吸引石敬瑭的主力,而给张敬达一点时间,山东、河北都不见得是服石敬瑭赵德钧的,石赵二人想要在这种局势下站稳脚跟哪有那么容易?只要李从珂立得住阵脚,那时张敬达便可分出奇兵来,从晋北进入燕地,断石敬瑭之后,关门打狗之势便成了!何必调回张敬达,而致令河东空虚!”

马继荣听了称是,心中却想:“小唐主之所以这样决定,多半自有他的道理,郭都督现在这样分析,怕只是事后诸葛。”

魏仁浦对中原了解更深,心道:“郭都督的这个战略,若换了元帅在洛阳,他或者杨易都督在河东都能行得,但换了李从珂在洛阳,张敬达在河东却行不得了。自唐末以来,群雄割据,皇帝宝座轮流坐,中原人都没了忠君之念了,中原藩镇肯真心拥戴的、洛阳诸公肯徇死以守的、军中将士肯效死命的,有多少也是难知。石敬瑭一逼黄河,只怕第一个慌的就是他们!再说张敬达虽得信任,却也不见得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李从珂既要防着石敬瑭,难道就不用防着张敬达趁机拥兵自重?因此上上之策还是调张敬达南下,与石敬瑭打个两败俱伤!”

但怕得罪郭洛,也没有开口。

张迈拿着从中原加急送来的书信,继续道:“张敬达南下之后,与石敬瑭相持于黄河以北,步步紧逼,终于将战线赵、冀二州之间,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契丹南下了!而且这次是耶律德光亲自领军,统领了八万骑兵,在石敬瑭与张敬达相持之际投入战场…”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郭威忙问:“那么胜负…”

张迈叹道:“张敬达败了,而且是大败!”

郭威、马继荣、魏仁浦都哦了一声,显得十分忧虑。他们自然都知道,张敬达这一败会造成什么影响!

当初张敬达尚在河东时,石敬瑭在河北也进行得不顺利,但这次张敬达一败却反而大大增进了石敬瑭的优势,更别说他的背后还有八万契丹骑兵!这一来局势动荡,李从珂别说想要扭转形势,只怕连自保也不能够了!

张迈忍不住骂道:“八万骑兵!耶律德光这回可真敢下本钱,不过这个石敬瑭,真不是东西,勾结契丹进入中原,只这一条就足令他万死不能赎其罪!”又恨恨道:“此刻我若还在河西,马上就命杨易进军漠北!我提一军入中原了!唉,可惜,可恨!”

魏仁浦等都甚感慨,然而却又都想:“若元帅还在河西,耶律德光还能抽调这样多的兵马入中原么?还敢倾力南下么?”

马继荣道:“元帅,可我们现在远在河中啊,迢迢万里,就算再怎么痛恨石敬瑭,这时也没法回去啊。”

“回去当然不能回去!”郭威道:“撒马尔罕一战,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知道中原有什么变故,在这一刻我们也只能假装不知,先处理完西面的战事再回去!”

魏仁浦沉吟道:“怕只怕等我们回去,中原已经生了巨变…”

郭威道:“就是再大的变故,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回去!那会将两千里河中拱手让人!而且还会养下一头老虎做西边的隐患!”

郭洛难得当面赞许了郭威一声,道:“不错,正是如此!”

张迈道:“今天召大家前来,也并不是商量去留,而是要和大家商量一下对这个情报该如何处理?”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魏仁浦才道:“此等消息,公开了于事无补,反而会打击士气,又予萨图克以可趁之机。且会激起许多中原籍贯将士的东归之心,因此臣以为不必公开。”

马继荣道:“但这样的大消息,或迟或早,终究瞒不住。”

魏仁浦道:“东西相距两万里,现在又是寒冬封路季节,不是官方传信,等到中原有确切的消息传到,最快也要明年春夏之交了。希望到时候这边的战争已经有了结果。”

众人都点头默认,张迈转头问郭威攻城的进度是否能快一点,郭威却道:“欲速则不达!元帅若要快,郭威难以领命!”

张迈为难道:“之前还只是咱们自家转运困难,已经让我有些吃不消了,如今中原又出了如许大变故,我只怕后方扛不住…”

“扛不住也要扛!”郭威斩钉截铁地说。

张迈沉吟半晌,道:“好吧,你按照原有节奏攻城吧。”

那密河畔,一冬无话。

而中原,却已经天地大变!

自张敬达兵败,李从珂一方可谓兵败如山倒!五代时期藩镇割据风气甚重,大部分边藩都是拥强弃弱,眼看李从珂落了下风,只有落井下石的,哪有雪中送炭的?眼看李从珂的圣旨过了郑州已经全然无用,他还能控制的区域,只剩下洛阳盆地、河东南部与关中平原了!

凉州方面得知消息自然远在张迈之前,但震惊程度也更甚,尽管凉州方面早料到契丹必然介入,李从珂形势将会不妙,但张敬达败得如此之惨却也颇出意料之外,曹元忠马上建议大举抗胡大旗,联合洛阳驱逐契丹,出援李从珂!

郭汾道:“先前早已讨论过,我们自保有余,却并无兵力可以对外用兵!”

曹元忠道:“末将上次出使东方,对中原人情的认识又深了几分,正因为我们无兵可派,所以要尽快宣称用兵,李从珂听说我们积极东进,反而要狐疑不敢接受,那时中原百姓听说,便都不会怪我们,只会怨李从珂。若等到李从珂来求救兵时,那时我们再说力有不及,虽是实话,中原士人却要怀疑我们推托了。”

杨定国觉得这样做未免流于阴谋,却又提不出更好的主意来。鲁嘉陵道:“这样做虽然不是正道,但当此形势,却也只有如此了。”

杨定国叹道:“此计无益于中原局势,虽可蒙得一时,但却难以杜绝后世史书悠悠之口!”

曹元忠道:“我们实有我们的难处,如果元帅在凉州,自然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但现在却只能先自保了。”

郭汾亦自黯然,当下将增援中原的“重任”交给了上将曹元忠,曹元忠当即联系了纠评台,发动了凉州舆论,严厉谴责石敬瑭引狼入室,又派出使者加急赶往洛阳,表示将统领大军东进增援。

这时石敬瑭的前锋已经渡过了黄河,李从珂正自焦头烂额,于病急乱投医之际正想向河西求援,忽然听天策军要大举入援,李从珂心中反而犹豫了起来,召众心腹商量,刘延朗、李专美都道:“天策此举,必有阴谋!若邀他们入援,只怕前门拒狼,后门引虎!”

李从珂左右为难之至,但终究不敢相信天策军会大公无私地援助自己,当下传令,委婉拒绝了曹元忠派到洛阳的使者,又让范质去和曹元忠交涉。

范质在凉州时日已久,对天策政权的了解整个中原罕有人能够比得上他,不过他的心也不在洛阳处了,接到命令之后前来求见曹元忠,两人见面,叙了一些场面话后,范质暗示请曹元忠屏退左右,然后道:“曹将军,如今中原危如累卵!我在凉州日久,其实也认为在张元帅凯旋之前,河西方面无力东援,但曹将军此次却如此大张旗鼓地表示要东进救援洛阳,却不知道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曹元忠笑道:“自然是真心!”

范质道:“河西如今还有兵马么?若说在大军全力西征的同时还有足够的兵力东援中原…嘿嘿,那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曹元忠大笑道:“我说有兵,就是有兵,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第154章 破春冰

天策四年的寒冬终于熬过去了,天策五年春季到来的时候,万物复苏得并不早。

这整个冬天天策唐军和天方回纥军就没打过大仗,虽只是小小地接触了一下,却都因为天气缘故而未曾展开。

春暖冰化之后,一切战事都重新提上日程表,眼看天气越好,术伊巴尔就防守得越是严密,但真到进入二月,双方的动态又变得奇怪了来。

过去的一个冬天将攻守双方的军粮都耗得差不多了,郭威不显山不露水,并未攻城却堵死了天方军向东的出路,并未打很激烈的战斗却让撒马尔罕的人不敢轻易出城,这导致了撒马尔罕、必胜城和波希德基本上处于有消耗没进账的状态。

唐军这边也不好受,尽管郭洛调动了一切的资源,能省的都省了,甚至有部分非战斗队伍已经开始使用限粮政策——这个是很危险的,又发动了民夫,尽力搜刮那密河流域东部的一切能吃的东西,但到了二月初,整支部队还是处于随时会断粮的状态!宁远到那密这边的运输,是到一月中旬整条道路才算总体解冻,后续物资眼看是很难抵达了。

所以进入二月之后,攻守双方最瞩目的事情仍然不是打战,而是督粮,萨图克竟然离开了撒马尔罕,赶到贵霜州去——因为那里刚刚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叛乱,如果后方不稳,前线就算守住了也没用!

而郭洛这般,则在为着粮食而发愁!

“来了来了,很快就来了!”他总是这样说。郭威几次派人来问,因为后续粮食不到他就不敢正式启动攻城!而郭洛也实在难过,要知道初春时虽然山路解冻,但这个时候的路是很不好走的,因此运粮队伍每天行进速度比起夏秋季节满了几倍,而且还经常出事,虽然第一批粮食已经运到,但数量太小,相对于整支军队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郭洛计算过,按照现在的情况,足以供应全军的粮食肯定是无法在半个月内到齐,而五天之后唐军粮食必尽,再接下来就要进入可怕的绝粮期了,就算军队人数够大可以再设法调剂,但十日之后,唐军就必须考虑退军了!因为以萨图克的精明,他不会等到那个时候还不反攻!

现在东方的形势已经很不妙了,如果西面再无功而返,整个天策政权只怕接下来就要进入一种大收缩大败退的状态中了!

这个时候的郭洛,与萨图克斗的不是谁更强,而是谁更加坚忍!

“难道上天真要绝我么!”

用了多少心思,布了多少局面,一切都已经就绪,难道就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几日的粮食给堵死,从而功亏一篑?

数日之间,他白发大增!到了二月十日,眼看粮食将断,郭洛的神色也就越来越不好看,满头的黑发都白了一半!虽然他尽量封锁消息,但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全军上下也都有一种浮躁的气氛在暗涌!

就在这时,乌腊山全面解封了——这条山道是通往白水城地区的,而白水城地区又是通往怛罗斯地区的,而怛罗斯地区又是通往碎叶地区的——这是天策唐军的另一个后方。不过郭洛并未将这个后方考虑在内,碎叶地区到怛罗斯地区接连的兵火让这里大为疲敝,小石头在史、葛两家的帮助下虽然稳住了那里的局势,但张迈和郭洛对他们那边的期望,也就仅仅是希望那边不要乱,虽然石拔也尽量运来了一些粮草,但数量上并无法成为那密流域战争的主要供应。

可是这时乌腊山脉解冻之后,从山道上却涌过来了如潮水一般的羊群!

“报!碎叶那边的物资,到了,到了!已经过了乌腊山了!”

郭洛接到消息后一开始并不太当回事,但又发现传信官的语气似乎兴奋得有些过头,问道:“有多少?”他心想虽然不可能太多,但现在的情况,能多捱一日,便多一分的希望。

传信官报了一个数字,郭洛听得从座位上跳,叫道:“怎么可能!”

传信官奉上了一封书信,这封书信发出来好久了,看日期是去年十月发出,但因为冰雪封路,到现在才到郭洛手中!

郭洛打开一看,却不是石拔所写,而是杨易写的!原来杨易在去年秋天来书认为应该继续坚持先西后东之后,便想到西线可能遇到的种种问题,因此他又致书石拔,让他搜尽碎叶地区的羊群粮草,在冬至之前全部西运到怛罗斯、白水城,同时他则调集北庭能够筹集的羊群西移,以补碎叶地区之缺。

杨易的这个举措,几乎抽干了北庭和碎叶的潜力,让北庭地区也极度空虚起来,然而对郭洛来说这却是一批救命的物资!

当第一批羊马到达那密河流域时,郭洛就对郭威下达了命令:“进攻!”

等了多时的总攻,终于开始了!

这一天,郭威宰了许多新运到的羊群,让所有的将士——包括作战部队和民夫都饱餐一顿!

吃着新运到的军粮,全军上下都知道最大的危机过去了!

“吃完了这一顿,我们就攻城!七天!七天之内就要将必胜城拿下!”

全军欢呼雷动,犹如大海呼啸一般,更有人大叫:“何必七天!一天就够了!今天我们就将必胜城拿下!”

过去的一个冬天虽然没有特别大的战斗,但却也让郭威因此有了充分的准备,大部分的攻城器械在春天到来之际就已经完成,当郭洛的命令传来之际,战争就忽然从和平进入高潮!

大唐的骑兵,穿着银色的铠甲,犹如春天的鱼群一样涌向必胜城城外,术伊巴尔知道,对手要在第一时间掌握这场战争的野战权!

骑兵开进的同时,是城外两千五百座能够活动的投石车在缓缓推动着!

这些投石车是宁远机械大师萨迪的设计,一些关键部位在宁远就已经造好,分拆了运到这里,然后就地取材,做了许多的底架和配合部件,萨迪一共培训了几百个工匠,在这个冬天里做好了两千五百架投石车,每一架投石车要用二十个人来掌控,再加上周围的护卫,光是这个庞大的投石车群就已经达到了八万人!

也亏得郭威在事前做过不知道多少训练,几乎在壕沟之西的每一个地方都安排好了相应的投石车摆放地——这项预先的安排,费了不知多少的琐碎功夫!但也正因如此,才保得这次的行动不至于混乱!

要想在这个年代这样的技术条件下,让将近十万人在一个不大的空间中的行动井井有条,那可真是需要极其难能可贵的指挥艺术!

壕沟架起了无数板桥,黑压压的投石车群,涌了过来,炮弹都是硫磺和炼油弹,此外还有就地开出来的巨大石头!

望着那黑压压的投石车群,城内的人都感到骇然!他们可没想到壕沟的后面,还藏着这样的利器!投石车在河中地区也并非罕见事物,但是两千五百座投石车啊!这个数量却令人感到恐怖!

“集中一处,给我砸!”

郭威下令!

投石车的有效射程比弓箭大,而且它有防护设置,完全可以抵御远程而乏力的弓箭,但投石车的行动是缓慢的,因此术伊巴尔和伊斯塔都能够从投石车群的行动中看到他们接下来要进行的行动!

“请让我们出战!”伊斯塔代表着天方教黑衣骑士,前来请战。

他的请战是有道理的,必胜城内,弓箭手无法奈何这些远程攻城工具,如果要对付投石车,只能用投石车,而必胜城内只有一百五十架投石车,这个“只有”其实形容得不够恰当,这个数量放在别处其实也不少了,但是相对于城外的唐军投石车数量却还不够对方一个零头!

而且要用城内的投石车来准确投射城外的投石车,就必须有精通远程弹道的人,(即唐军中的取的手),萨图克毕竟是浅积之军,军中能够精通远程弹道的人不多,以目前的状况,必胜城内的投石车显然没法有效地压制城外投石车的行动,只要让唐军这个投石车群安置下来,必胜城的城墙就要面临极为可怕甚至是不可挽回的处境!

当然,投石车群有一个天然的弱势,那就是面对近战部队几乎毫无防御力,萨迪的设计虽然灵巧,但也正因为灵巧,所以不可能将每一座投石车也布置成非常坚固的小堡垒——那样就移动不便且无法分拆了!

“只要我们的骑兵欺近,一路踩踏过去,真神保佑,一趟就能将这个投石车阵踏平!”伊斯塔说:“这个投石车群,应该是唐人最后的杀手锏了,只要毁了它,唐军士气一定大受打击,势必就此一蹶不振!”

伊斯塔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但术伊巴尔还有另外一个顾虑:“但万一这是唐军的陷阱呢?”他说。

“就是陷阱,我们也得出去!”伊斯塔说:“如果让这几千座投石车全部发动起来,你认为必胜城的城墙能够抵挡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