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是敌烈,西南是达旦,正面则是奚族,三大部族统帅数十个漠北部族,以超过三万人的兵力将五百铁兽团团围住!

石坚终于忍不住了,指挥龙骧铁铠军向东进击,他自己留下了千余骑在后方守护住赞华的佛幡。

一时之间,耶律察割屏住了呼吸。

他早已从对面这支部队的装束中猜到了那是龙骧军,契丹腹心部之所以迟迟不动,为的就是预防唐军的这一支预备力量!他最忌惮的,就是这支军队!

“来干什么!”

观战台上,石拔却闷哼了一声。不过他也知道石坚别无选择,这时候自己也快挡不住了。

石拔望了望天空,灵鹫还没回来。

“可别错过啊。”石拔喃喃道。

紧跟着,龙骧军密集的铁蹄响动打断了石拔的思绪。

这一支龙骧铁铠军并非龙骧军的全部,但张迈威名远震,他麾下龙骧军居然出现在漠北,本身就为契丹带来沉重的心理压力。这是一种威慑,也是另外一杆大旗。

五百铁兽战力强大,但毕竟人数太少。耶律安抟和拔野等人之所以敢面对远过自己的契丹兵力还继续战斗,其中一个心理依靠就是龙骧军。

这时石坚放马纵出,耶律察割细心远望,观察的首先是战马——全军上下,匹匹都是良马,就没有一匹毛色杂乱的,马蹄都用铁掌,踩踏草地,如践烂泥,其中两成的马匹甚至在一些重要部位装有皮甲。这些战马,显然在平时照顾得极好,这样的一支部队,就算放到大唐盛世参加长安的阅兵也不会丢了威风!

然后耶律察割又注意到了龙骧军的铠甲——那是改良过的明光铠,轻、薄却极坚韧,在杨光之下反射生辉。耶律察割曾得到过这样一副铠甲,虽然因不合身而赏赐给了心爱将领,但他也知道一支这样的军队至少有一千人穿上这样的铠甲会是什么样的防卫效果。

跟着耶律察割留心到了这支军队的行动模式——万蹄奔跑之际,不躁不抢,十分稳健,骑兵行进自然不可能如步兵那样严整,但一支支的骑兵队向东开进时却隐有规律——只一眼,耶律察割就看出这支军队训练精良——他早预估到张迈的亲卫军武器铁定精良,却还存着万一的念想,可这时望见龙骧军行进的步伐就知道这支军队不仅装备好,而且训练精!

“张迈果然没有懈怠!”

龙骧军越奔越近,随着石坚一声大吼:“拔刀!”数千把刀闪动着寒芒——把把都是百锻好刀!这一把把的好刀不但继承了唐刀的优良传统,而且也吸纳了波斯、拜占庭传来的一些造刀技术,刀身又刻了可怕的血槽!

耶律察割的心沉下去了。果然是精兵啊!这样的军队,若再有如五百铁兽那样的血性,千骑足以击溃三万漠北杂骑,若在一员名将的统领之下,万骑足以横扫大漠!

敌烈、达旦诸部震慑于龙骧军的威势,不等石坚逼近,竟然便先稍稍引退,不但石拔压力大减,就是拔野也觉得肩头一轻。

“详稳!”副将请令道:“得赶紧增援,外族人马只怕不是龙骧军的对手!”

耶律察割麾下第一猛将罨撒葛也说道:“详稳,请许我出战!”

耶律察割却依然沉吟,他的拳头已经捏紧,远处李膑当然不可能看见他的神情,但眼见契丹腹心部仍然没有出动,便不禁一叹,心道:“这个耶律察割,好生忍得!”

龙骧军的战马加速度一起,越跑越快,敌烈、达旦退势未成,龙骧军已经冲入敌阵!

耶律察割忍不住向前迈出了一步!

他很明白,若是战力相差太远的军队,将有可能会在双方接锋之时就出现单方面的雪崩式垮塌!敌烈、达旦并非弱旅,但当世仍然有寥寥可数的几支军队可能造成这种后果——比如石拔的五百铁兽,人数若多上十倍,那种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冲天死气将弥天蔽日!在这样的威势下,就有可能瞬间将敌烈、达旦彻底冲垮!

一旦敌烈、达旦崩垮,唐军将能长驱直进,一举扭转整个战场的局势!尽管这样仍然未能真正战胜契丹,但唐军在漠北也将不为契丹所制了。

在那一瞬间,耶律察割甚至想到了若是这样情况下自己在接下来的战术与战略上应该如何调整了!

不过这一瞬间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他就看见龙骧军冲入了达旦军中,达旦三部在龙骧军的冲击之下节节败退,拔野欢喜地呼唤起来,唐军也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然而在唐军的欢呼中,却夹杂着李膑的一声叹息,契丹方面,耶律察割放声大笑,哈哈大声道:“张迈的亲卫?不外如是!不外如是!”

龙骧军虽然占尽上风,但耶律察割所担心的雪崩式垮塌并未出现。眼前这支军队,也只是装备精良的精兵而已。

“素闻张迈占据了丝路上的富贵膏腴之地,他手下的将兵都发了财,因此人人归心。不过归心之余,他们的刀,看来已经钝了啊。”耶律察割笑了起来。

罨撒葛也有些疑惑地道:“这龙骧军,应该算是他们唐军的‘腹心部’吧,怎么看起来还不如铁兽的亲卫。”

“这不奇怪。”耶律察割笑道:“自古以来,汉人的战力从来都是边军胜过中央军的,边军常战,日夜与天地荒野相磨难,所以锋芒利害,中央军虽然装备可能更加精良,但在富庶地方呆着,身上那股血气自然减弱。这支龙骧军虽然仍算得一支精兵,不过比起那五百铁兽来可差远了…”他一边笑着,却不妨碍其继续指挥军队。

契丹腹心部令旗挥动,八万契丹继续合围,奚族挺入,以正面迎敌之姿态代替达旦人应战龙骧,奚族乃是契丹的近亲之族,也是装备精良,马力充足,虽然还比不上腹心部,但战力已几乎不在龙骧军之下了,再加上有其它部族为辅助,人数上的优势慢慢抵消掉了龙骧军的锋芒,石坚渐觉得挺进困难,龙骧军的反进步伐终于渐渐停滞。

七万大军合围,而后是精强部族轮番进攻,奚族暂退之后,回纥冲上,回纥暂退之后,敌烈冲上,敌烈暂退之后,奚族又冲上。由日之东升,战到烈日方中!他们每一次冲上去都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但缺乏休整的龙骧军也在这一轮轮的无休止战斗中渐渐疲弱下来。

天气在变热,日头西斜后的一段时间,燥热还在不断提升,超过十万人的汗水和血杂渗在了一起。地上是烂泥还是碎肉,已经没人能顾及到了。

这一片土地此刻已经变得太过残忍!残忍到赞华也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

唐军的辅兵部队几乎已经耗尽了体力,一个将士忽然哈哈大笑,似乎在死亡面前已经绝望,他猛地跳起来,冲出战友的卫护,点燃了一颗炼油弹冲入人群,奋身抱住了一个冲过来的骑兵,烈焰焚烧中汉胡二人同归于尽。

他的同袍一瞬间惊呆了,但很快就有人也跟着狂笑,在笑声中冲入敌群。一点一点的火光,一个一个的生命。就这么在草原上消逝了。

随清风去看的泪流如水泄,手颤抖着再无法书写了,赞华双手合十,默念佛号,心中怜悯不已。

他本来从未干预战场的指挥,这时却传出了言语,让护卫着他的士兵也都投入战场!

“可是活佛!我们得保护你啊!”

赞华只是摇头,坚定地要他们作战。

千余龙骧军已经跃跃欲战,但是命令不应该由赞华来下!他们望向了李膑。

李膑按着胸口,他知道这样做并没有用,但他更知道此刻留着兵马一样没用,他闭上了眼睛,终于点头道:“去吧!全都去吧!”

千余汉,二千胡,三千余人也投入了战场,然而比起契丹的数万大军来却不过是杯水车薪。

柴荣在奔驰。

他一边告诉自己要保存好体力,但一边又隐隐感到前方有使命在催促自己!

得快,得快!

得稳,得稳!

按照计算,应该是赶得上的。不过战场上千变万化,很多时候并不是靠着计算来决定胜负的!

“荣小子,还没到吗!”落后柴荣一个马头的丁寒山有些焦急。他是堪筹营的主将,但这一条路却是柴荣更加熟悉。

“快了!快了!”

涅槃隔壁东的战场上,这片战场,真不愧“斩首滩”之名!

战局太惨酷了!

高台之上,就连石拔也长声呜咽着,却是喉咙发干一般,发不出声音。眼前除了敌人就是自己的部下,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石拔的心却变得更加刚硬。

战场之上有时候是很奇妙的,他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本来就是流矢的最佳靶子,但石拔偏偏什么事也没有。而他的存在,就是唐军尚未倒下的象征,只要石拔存在一刻,所有唐人就都能继续战斗。

石拔痛饮了一口烈酒,远眺天空。天上空荡荡的,连云彩都没有,更没有飞禽。

“还没到么?你迟到了啊,大都督!”他自嘲般笑了笑,望着在草堆烂泥中翻滚的濒死将士,又是一笑,笑意中已带着死色。

拔野想起柴荣的嘱咐,也是时时望向东北。不过,就算柴荣回来了又怎么样,他的几千人马全部投入战场,也不可能扭转此刻的战局了啊!

耶律察割仿佛看到了石拔的人头送到自己面前的场景,他忍不住笑了,就在这时东北一骑飞来,东北有大变故!

耶律察割接到情报之后,眼光寒芒一闪,下令道:“罨撒葛!马上去给我取石拔的脑袋回来!”

罨撒葛粗声领命。

三千腹心部,一万二千铁蹄齐飞,沿途部族分开让道,辅兵已溃,孤儿军已散,当腹心部抵达拔野部时骑兵的冲击速度正达到巅峰,将拔野部一撕分成两半,跟着冲入龙骧军中,已疲惫不堪的龙骧军一退,再退,一刻钟内连退五十步!

石拔所在的高台已在眼前。

“他们要斩首!要杀小石头!”石坚心中惊觉,急催军马奋进:“挡住!挡住!”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却听五百铁兽军同时长啸,步进而战,但三千腹心部乃是生力军,夹连胜之威,竟将五百铁兽冲得内陷二十步!

契丹腹心部的先锋五十骑已经抵达高台之下,耶律安抟望见,惊得急忙来援,却已来不及了!

“望空!乱射!”

那五十骑不但冲锋如刀,而且竟然还能马上骑射!

一弹指拉弓拈箭——冲驰中的骑射是无法计较准头的!但数十箭齐发!

箭雨狂飙!

“都督!”

一个身影扑了上来——那是铁兽军中最老的士兵,他用背脊挡住了所有的飞箭,同时一条绳索从高台上飞了下来,像套马头一样将契丹先锋五十骑的领兵猛将套住了脖子!

那契丹猛将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觉整个人腾空而起!下一刻已经落到了石拔手中!

“胡鲁牙!”罨撒葛惊叫着,却就发现自己的爱将已经在高台上被石拔硬生生折断了手脚!跟着折断了脖子,随手扔下!

失去将领的契丹四十九骑无不惊惧,一时竟失去了行动力!

挡在石拔面前的老兵摇摇欲坠,石拔看着为自己而死的士兵,心中竟然没有哀伤,老兵眼中竟也无怨,喃喃一声:“都督,我先行一步…”

然后仰天而倒!

石拔淡淡一笑,将酒一酹,为他送行。

五百铁兽却发狂了!

一人之死,便如一杯烈酒,再次点燃了所有人!

奋力,奋力!

反冲!

刀过!

四十九骑,全灭!

三千腹心部,竟然又被硬生生逼退了。

耶律察割望见后不由得叹息。铁兽军端的强劲!以半疲之躯、六分之一之众,竟然还能逼退罨撒葛所统领的腹心部!若是如此铁兽有五千人,那可真不知是何其恐怖之事!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正如契丹的逼退只是暂时。

腹心部大军退了之后,跟着奚族又进,右后方龙骧军涌上,左后方鬼面军涌上,左前方回纥挺近,右前方达旦挺近,军马围上来一拨又一波,车轮战下,龙骧军将士体力流失,刀都握不稳了。

唐军的败亡,已经是时间问题了。

但五百铁兽,仍然寸步不退!

死战!死战!

又有三十骑逼近高台,这一次,领军的是罨撒葛!

“铁兽,给我去死吧!”他夹杂着狂恨,挥舞大锤,冲向高台!

“你才去死!”横地里冲出了一个少年!是铁拔!

“咦,獠牙棒?”

大锤转了个方向,借助惯性砸向铁拔的脑袋,獠牙棒对上生铁锤,都是粗劣无比却又凶猛无比的重武器!

乒——

火星飞溅中,罨撒葛只觉得肩头一酸,铁拔却是虎口开裂。

“想杀都督,先问过我!”

铁拔獠牙棒交左手,再次挥舞,这一次,两人同时虎口出血!铁拔感觉自己已经抓不住獠牙棒,大叫:“都督的獠牙棒…”奋起最后的力气将獠牙棒甩上高台,哇的一声,口吐鲜血,栽下马来。

但他这一拦,腹心部必杀之气已失,铁兽们再次反冲,将腹心部又一次逼退!

罨撒葛喝道:“回马射!”

三十骑且战且退,忽然有二十余骑集体回身,回马拈箭!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回马射!这是什么兵马!契丹之能横扫万里,果非偶然!

这样的劲旅,让李膑在远处看得头皮发炸!

石坚却几乎要哭了出来!

回马射!

又一轮箭雨仰射!

乱飞的箭雨中,竟将高台上的石拔钉成了箭靶子!

大漠的时间好像忽然停止了下来,跟着战场上爆发出了几万人的欢呼——是所有胡人在欢呼!

石拔死了!

铁兽石拔终于死了!

但这欢呼很快就被另外一种声音压下!

那是大唐全军哀嚎起来!

石拔死了!

铁兽都督死了——他怎么能死!

那是东征大军的战旗啊!

“都督!都督啊!”

铁拔在高台之下,没看到高台上的情景,却也感受到了什么,猛地狂呛捶地。

时间似乎在缓缓回复转动,然后所有人看见高台上被钉了十几支箭的石拔竟然动了!

他站在高台之上屹立不倒,甚至连些微的摇晃都不曾有!右手却慢慢地将露出体外的箭杆一一拔断,然后左手举起酒壶,对着罨撒葛方向一举,仿佛在敬他一般,跟着慢慢干了!

耶律察割嘴角抽动,罨撒葛也觉得心中一寒:这人,难道真的是石头做的?

若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如此!

漠北诸族,至此无不惊惧敬畏!

高台上的石拔忽然变得不像人!那是神,那是魔鬼!

万千唐军却猛地狂呼了起来,反冲,反冲!

就连那些奄奄一息的人都冲了起来,激起最后的力气去要身边胡人的命!

契丹诸族畏心一起,不由自主地倒退。

但耶律察割还是很快理顺了军队,数万人马重新围上,耶律安抟已被截断,龙骧军已被逼退,拔野部也都溃散身边只剩下百骑!

又有一拨骑射兵逼近,箭雨纷飞中石拔又中三箭!

但铁兽还是没倒下!

高台上,他酒也喝光了,只是轻轻将箭杆折断,十几处伤口血流如注。

高台下,三百铁兽已经忘记了生死,甚至一些人觉得自己已经死亡,只是凭着死前意志在作战!铁拔左手被砸断,右手骨折,却还咬着横刀卫护着高台!

铁兽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了——这一点谁都知道。

但从日中一直战到黄昏!那几百人像一颗小石头,在混乱之中碍眼地堵在那里,踩不扁,砸不烂,剁不碎,吞不下!

耶律察割终于忍耐不住了,为罨撒葛增派了一千腹心部,同时问他:“如今你有铁兽十倍之众,若还冲不下他,莫非一个石拔,已足以抵过十个罨撒葛?”

一股羞愤如火焰一般吞噬了罨撒葛,他狂怒了起来,不顾被铁拔缠斗出来的伤痛,大叫:“冲!冲!后退一步者死!”

四千腹心部,十倍之众,戮力而攻!

十面包围,而冲在最前面的,是罨撒葛!

一步一抔血,三尺一性命!

黄昏了!

一彪人马从东北靠近——是柴荣回来了!

与此同时,罨撒葛终于攻入了石拔的血肉之城!

这一次,契丹再没有骑射,罨撒葛挥动大锤,砸向高台!铁拔猛地一扑,档向铁锤,这一次,罨撒葛没有回转,铁锤砸中铁拔大腿,跟着横扫过去,硬生生砸断了他的大腿腿骨后又砸断了高台梁柱!

轰!

高台垮塌!

石拔的大旗终于倒下了,石坚远远望着,痛哭狂吼,他已经听到天上一声灵鹫长鸣,知道杨易的大军终于赶到了!

会师成功了,但是为什么自己却泪流满面!

第224章 鹰鸣破梦(二)

“援军!我们的援军来了!”

斩首滩边,大唐的男儿都变成了残军败将,在观战台崩塌的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被抽掉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石都督…陷入敌手了!

那绝望完全攫住了所有人的心弦,即便听说有援军抵达也没有人能够振奋。

还能来什么援军呢?

柴荣?还是耶律阮?

他们就算回来也没法改变整个局面了啊!

不过当另外一个声号传来时,整个战场就像流毒感染一样万众震动!

“不是柴荣,不是耶律阮…是…是鹰扬!鹰扬!雄鹰扬击——杨大都督来了!”

什么!

杨大都督?

杨易!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是北方一杆大旗猎猎作响,天空两头灵鹫一起鸣叫——那真是杨大都督!他来了!鹰扬军来了!

根据大唐军中的私下排位,不少人将巅峰时期的石拔其武力排在全军第一,但是那只是作为一个猛将的赞誉,若是以兵力象征来说,一个杨易,抵得上十个石拔!石拔来了是破军之战,鹰扬旗的出现,如今却意味着灭国!

一刹那间哪怕是最低层的将士也仿佛都明白了——这场战争石都督原来还不是杀手锏啊,真正的杀手锏是杨易!

不能死,不能死!

所有残兵败将都奋发起来。

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活下去,要活到看着杨大都督击败耶律察割!

哪怕身体已经没有了力气,哪怕周围密密麻麻都是敌军,但此刻大唐将士们也振作起来作最后的抵抗!

只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不明白,杨大都督怎么会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在乌山山脉以东、乌孤山以西约二千里的土地上,有一片全漠北的菁华地带。

乌鲁古河自南向北,其上游滋润了的一片肥沃土地,形成了招州,土兀剌河自乌孤山发源,沿途形成了防州、镇州、维州,这一片地区乃是漠北最肥沃的草场,也拥有漠北少有的几座城市。后世外蒙古的首都乌兰巴托也在土兀剌河的上游。从匈奴时代一直到突厥时代,漠北民族的王庭常常就在这几个地方变动着,可汗大帐所在,就是漠北民族的统治心脏。

而在契丹时代,镇州则是这片核心土地的核心。耶律德光将招讨使司府设在了这里,让驸马萧翰统领全局。

而此刻,萧翰手头却没有多少兵马,镇州的兵力几乎都调空了。在石拔的步步紧逼下,他不得不将军权交给耶律察割是一种冒险,不过这种冒险不在于计算耶律察割与石拔之间谁胜谁败——无论谁都认为耶律察割一定能战胜石拔。但是,战胜石拔之后呢?如何将兵权收回来?这就是政治层面的问题了。

萧翰是契丹内部少有的政治能力强于其军事能力的政治家之一,当耶律察割还没有抵达斩首滩的时候,他心中盘算的已经是战后的问题了。

可是,近期有一些不大对劲的情报让他心中隐隐不安。差不多就在耶律察割出发之后不久,有消息辗转从西北传来,说在窝鲁朵城的西北千里有异动的部落。

窝鲁朵城西北千里,那是极度蛮荒的地方了,之前有薛灵哥部活动着,后来薛灵哥部被调来之后,那片地方应该就暂时空了。那等苦寒贫瘠之地,也不值得其它部落去费心思。

消息来得很不确切,只是一个来自薛灵哥河上游的猎民到窝鲁朵城交换毛皮时随口道出,然后这毛皮商人到了维州后又和一群商人提起,这群商人又在防州的酒馆偶尔提及,这才被萧翰安排到各地监视各族各部一个腹心部恰巧听到,然后作为一种不甚重要的情报反馈到了镇州。

这份情报夹杂在无数消息之中,就是萧翰的佐贰官也没当一回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当萧翰从恒河沙数般的各种情报中听过去时,偏偏就觉得这个信息特别刺耳!

西北…西北…

按理说那里不会出现什么大的乱子的,但为什么自己的心就这样隐隐不安呢?

金山(阿尔泰山)是西域与漠北之间的主分割山脉,金山是西北、东南走向,绵延数千里,通过其东南部缺口,有一条道路可以沟通漠北和西域。当初耶律阿保机进入西域走的就是这条道路,契丹为了援救回纥扼杀天策,远侵西域走的也是这条道路,这次石拔东征漠北,同样是走这条路。这条路,也算是丝绸之路的一条支线,也是漠北与西域之间沟通的主干道。

横亘数千里的金山巍峨高耸,虽然这条道路并非唯一的,但其它的小路最后也指向这条大道。

不过这次唐军东征,石拔并非唯一的军队。张迈以劣于耶律德光的兵力固守本土,利用地利优势硬扛三国围攻,但天策军一直以来的战略都不主守而主攻,天策大唐这次的战略重点不在甘陇,而在漠北,漠北的攻势,主力在杨易,不在石拔!

石拔虽强,不过是饵。

早在战前,张迈就从陇右抽调了大批的军马进入轮台戍守,而让西域的精兵强将可以倾巢而出。不仅是杨易的鹰扬军和新训练成的孤儿军,张迈甚至出动了龙骧铁铠军。留在他身边的龙骧军,真正的不到一成,其他九成全部调入轮台,给了归杨易指挥——主上对边帅如此大的信任度,也只是在当下如此特殊的时期才会有。

进入漠北的龙骧军一分为二,一部分交由石坚统领,但龙骧军作战力最强的兵将却全都在杨易手上!

在轮台,杨易不止统合了鹰扬军与龙骧军主战力,又统合了轮台一战留下的精锐,组成了一支五万人的纯骑兵队伍,外加一万辅战部队,又配备了二十五万匹战马,三万匹骆驼,西域两年来所积累的肉脯、面饼全部清仓随军。

这一支军队的战斗力足以与契丹已经南下的主力部队正面硬撼!足以击败寻常漠北部族二十五万控弦之众,在如今契丹主力南下、漠北也被抽调了过半精强人马的情况下,按照唐军高层的估算,只凭这一支军队已经足以横扫整个漠北!定下这个大战略之后,张迈等唯一担心的就是契丹在漠北的主帅不肯迎战,就算漠北没有一支足以阻挡杨易的军马,但契丹人仍然可以利用漠北广袤的纵深来换取主力部队从中原回援的时间。

且一旦坚壁清野,战争便会陷入拉锯。汉家军马若不能在寒冬到来之前取得决定性胜利,这一局旗便落索难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