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漳哼了一声,道:“我岂会不知凭着我们无法攻城?若没有你先前那一败,我们大可慢悠悠在这里等着。但你却打了败仗。我们从小金山打到这里,那是万里连胜,连斩首滩那样凶险的战事也熬过来了,不能在这里泄了气势,你输了一阵,我至少就得扳回一局!所以我们在这里必须要打!再说,先锋部队的任务,就是逢山开路遇水填桥,在敌人虚实难测的时候就得测敌虚实,不打一仗,怎么知道敌人是虚是实?”

他是郭师庸教出来的子弟,在郭杨第二代子弟中,虽然没有郭洛杨易那么出类拔萃,但这些年的仗打下来,论起战术倒也很有套路。

“但没法攻城,怎么打仗?”

“没法攻城,就来一场野战。”郭漳道:“当日你的军马还没开到城下,契丹就出城迎战你了,等我们三路大军一会合,契丹就不敢出城门了。我看他们就是外强中干,心里没底。说不定那天迎战你的两千骑兵,就是他们留下的最后家底了。万一真是如此,那契丹留下两千人在这里拖着我们,必是另有重大图谋。回头大军掩至,被兄弟们看见我吗三万人被两千人吓得不敢一战,我们会一辈子被人笑话的!”

军民大部队迁徙,而留以少数强兵断后,这事安西唐军在东归期间就干过不止一回——郭家的老掌门人郭师道就是安西唐军最重要的一次断后战中!人们总会习惯性地以自己的情况去揣度别人,契丹如此,唐人亦如此。

“但我们的人马无法攻城,又该如何?”卫飞道:“上京城左后方、右后方的两翼军营虽然更可一击,但无论攻击那一翼,都一定会将侧面卖给辽军,契丹人如果留有精兵于城内,只要从南门或者北门出击,就能击我中段,这个险不能冒。”

“没法攻城,不妨诱敌野战。”郭漳道:“明日派遣五千部落军,就到乾德门外骂战,让他们把最恶毒的话嚷出来,把最烂的军容拿出来,看看契丹敢不敢出城。契丹若不敢出城,我们再作打算,契丹若敢出城,可让诱军诈败。”

他取出一幅地图来,这是去年冬天,堪筹营的人跟随鬼面军扫荡临潢府,回去后制成的一张地图。郭漳指着上京城外西北的一座山丘道:“这座小山丘有名字没有?”

耶律安抟道:“这是云门山,虽然低矮,因近上京,也算是一个踏青的好去处。山上本来有一座佛寺的,但这次我们来时寺庙已经空无一人,连佛像都拆了。”

郭漳道:“我们就把人马埋伏在山上,让诈败的部落军从山下通过,这样就不怕他们被我们冲动阵脚,我们却从山上杀出,除非契丹出动的是一万皮室,否则这一战我们必可胜利!若契丹还真出动这么豪华的阵容来对付我们,到时候我们顺势而退,也不丢脸。谅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郭漳和卫飞的右箭营、左箭营,乃是天策唐军中首屈一指的骑射部队,如此安排正可发挥骑射兵的强项,而且上京所在乃是一块不小的平原,从这里向西北延续百余里,并无足以阻碍骑兵的隘口,也不怕被人包围,前锋三部人马辎重不多,真到形势不妙时,拍拍屁股走路就是。

卫飞道:“这样安排倒也不错,不过我们既然是试探性进攻,也就别一股脑放在一块,这云门山对面还有一片风化岩林,你引兵在山上埋伏,安抟将军引兵在岩林埋伏,我后退五里,收拢败逃兵马。这样你们两个在前,我在后,就成了一个倒三角形的布袋,你们是袋口,我是袋底,形势好时你们点绿焰火,我就上前围歼,形势不妙时,你们点燃红烟火,我另作接应。”

两人商议既定,耶律安抟也就没话说了。

第二天派出五千部落骑兵,跑到乾德门前,拉开阵势叫战,城内契丹人只是不理会,那五千部落骑兵就骂了起来,但漠北部落都是浅演之族,不管是契丹、敌烈还是阻卜,能有多少骂人话?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句。

郭漳在后面听了也觉得十分无聊。

到了中午,那五千部落骑兵也不撤退,就在城外搭起了帐篷,有人午睡,有人纳凉,甚至有人堆了小灶煮东西吃!

城内皮室军望见,无比气破了肚皮!契丹勇士纵横数十年,什么时候被人在家门口如此侮辱过?如果是张迈、杨易也就算了,但远望旗号,一个郭,一个卫,再加上一个耶律安抟,那都是什么玩意儿!

郭漳、卫飞去年虽也立下赫赫战功,但杨易的光芒太盛,太阳底下无星星,他们的气场没有到达石拔、奚胜那个地步,便很容易被人忽略。

换了在去年,别说拽剌兄弟,就是耶律德光也早带人杀出去了。但去年一场大败,在让耶律德光雄心大挫的同时。在心性隐忍方面却成长了许多。

这时耶律德光指着城外那五千部落骑兵道:“汉人这是要用什么诡计!”

拽剌解里怒吼道:“这是侮辱!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耶律颇德却道:“这不是侮辱,这是诱兵!他们如此做作,是要诱我们出城一战,这些人马一冲即溃,但他们另有能打仗的人马埋伏在暗处,等我们出城就会杀出。我听屋质给我们讲说汉人的故事,当初他们的名将韩信,就曾用这个计谋取得了一次大胜。虽然明知是计,但若不回应,怕会影响城中士气。”

耶律德光冷冷道:“诱我们出战?朕的心性不会比司马懿差,但对面却不是诸葛亮!”

他这说的是诸葛亮对战司马懿的经典战例,当初诸葛亮屯兵关中,后援乏力,司马懿一心死守要拖死诸葛,诸葛亮百般求战不得,就派人送了一套女人衣服给司马懿,讥刺司马懿不是个爷们。

谁知道司马懿不仅收下衣服,甚至还当着使者的面穿了起来,任诸葛亮怎么激将,他就是不战。

随着这两年《三国》变文的风行,契丹之中也有不少听过这个故事的,像拽剌兄弟没什么文化,但越没文化,越喜欢听古,这时听耶律德光这么说,便知主上有心开战了,心中大喜。

耶律德光道:“此计怎么破?”

耶律颇德道:“此计的要点,在于我强敌弱,或者设置陷阱。要破此计,没有别的,就是扫除陷阱、以强破强。城外地势开阔,一望无余,难以设置有效的陷阱,所斗的只是两军强弱罢了。”

耶律德光冷笑道:“若是杨易到了,我还犹豫一下,几部先锋,也敢诱我大军出城?”

耶律颇德道:“敌军统帅是谁还不清楚,但对方有耶律安抟,他可不是蠢人,不至于做太愚蠢的事情。这一次诱战,多半是试探战,要试我军虚实。对方都是骑兵,若是我们大军尽出,他们只怕就逃之夭夭了。不知陛下只是想将这些苍蝇赶走,还是打他们一个痛的,叫杨易知道忌惮!”

耶律德光怫然道:“你说呢!”

耶律颇德道:“若要打他们一个痛的,我们也可安排一个反诱军,今天先不出城,明天也不出城,耗耗对方的耐心,到了后天黄昏,看看日落时,再以二千兵马,穿上皮室军衣甲,骑上好马,盛装出城,”他指着目光所及的那座云门山道:“云门山被我们烧得寸草不生,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了,今天一早,却隐隐见到影影绰绰,我估摸着,埋伏就在那里。我军一出城,城下那些部落军多半会从那里败退,经过云门山,山上人马就会冲下,那时我军人马可以诈作大惊,且战且退。退到乾德门前二百步,若唐军还不走,那时大军猛地开出,就可以给他们来一个狠的!”

耶律德光道:“好,就这么办,却让哪部出城诈败?”

耶律课里道:“敌烈部瓦甘凉,十分忠勇,去年他们被薛复冲动阵脚之后,他能收拢部众虽败不乱,可行此事。”

“好,那就让他去。”耶律德光拍拍拽剌铎括的肩膀,柔声道:“后天黄昏,就是你报仇第一战,到时候替你兄弟多拿几个首级回来!”

拽剌铎括大喜,叫道:“陛下放心!末将一定取敌将首级回来领功!”

这一日契丹果然没有出战,第二日也不出战,城内兵马听说后天要打,士气就不受影响,个个厉兵秣马作准备,城外的诱军却越发疲惫了,连叫骂嚷嚷也变得敷衍了事,原本搭帐篷纳凉煮东西是故意做作,现在眼看契丹不敢出城,假的变成真的,真个就在城外休闲起来——这些部落军训练不足,纪律方面自然不能跟天策唐军的正规军相比。

郭漳也等得有些焦躁了,召集三将领会议,说道:“契丹竟然不敢迎战!安抟将军,你是契丹人,你来说说是什么道理。”

耶律安抟道:“这个诱敌作战的计划虽然简单也很容易看破,但以契丹的传统,就算明知是计,只要还能一战,拼死也会出城的。”

郭漳眼前一亮:“这么说,城内守军是无力作战了?辽军排出这么个阵势,就是虚张声势?”

耶律安抟道:“有可能。不过最好再等一两天。若有变化,应该就在这两日了。此外,明日将是我军身体心理最疲惫的时候,若对方城中有智将,必会选择明日出击,所以明天必须小心!”

郭漳笑道:“好。不过我看契丹十有八九就是虚张声势,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可得赶紧探查出来才好,不能给他们这么拖下去!”

到了第三日,唐军这边因连续三天城内都无反应,越发的懈怠了,郭漳传令下去,要众人务必小心,兵将们才打起精神,不了一整天过去,仍然无事,眼看已经黄昏,懈怠心又自然而然升起,诱军收拾东西准备归营,埋伏的兵马也都觉得今天的仗打不成了。

就在这时,上京乾德门忽然大开,一支两千多人的兵马猛冲了出来!他们在成里已经蓄足了冲势,这时一口气冲出,对着城外的部落诱军劈菜一样杀过来!

这些作为诱军的部落兵本来战斗力就不是很强,更别说这时整个人懒洋洋的,还哪有还手之力?五千人被两千人打得晕头转向,瞬间溃散。

还好领头的脑子还清楚,当初虽被吩咐了要诈败,现在真败却也是败,一气就向云门山方向跑去,领头的一逃,手下也全都溃逃,辽军兵马凶猛而不失法度,追着败兵向云门山杀来。

郭漳在云门山上望见,不惊反喜,一边命手下准备伏击,一边叫来一个契丹向导问:“你看那是一支什么军马?”

那契丹向导是耶律安抟的旧部,熟知契丹事务,借过千里镜看了一下,道:“看这衣甲,应该是皮室军。”

郭漳笑道:“一出来就是皮室了,看来城内也就是这部战力了。”

风化岩林中,耶律安抟的副将道:“一出来就是皮室啊,现在我们契丹的皮室都不值钱了!”

契丹皮室军原来叫腹心部,在最初只有千骑左右,由耶律阿保机创设,集结全族最强悍的勇士而成军,以同等数量而言,那可真是纵横无敌的存在,后来随着契丹势力逐渐扩张,腹心部的规模也逐渐扩大,到了耶律德光手里,改名为皮室军的这支部队已经扩展到三万人左右,去年战败之后丢失不少人马,回到临潢府后又作了补充,仍然维系着接近三万人的规模。

耶律安抟却道:“看衣甲像是,但感觉行动之际,有些不对。”

他毕竟是高级将领,眼光不是普通熟悉契丹事务的向导能比拟的,只是离得远了,时间又紧急,一时还看不透。

那群败兵打仗不行,逃的倒挺快,没多时就奔到云门山下,也不停留,径从云门山下而过,继续望西北奔逃。这时辽军已经冲到近前,逃兵中段以后已经和辽军胶结在一起,郭漳不等人马过尽,便命右箭营擂鼓,鼓声咚咚中,左箭营三千骑射一起呼吼,便从山上冲下!

那边风化岩林中耶律安抟听到山上鼓声,也跟着冲了出来!

辽军的两千多人乃是敌烈部,在危难之际仍然对契丹不离不弃,乃是敌烈部中的精锐,战斗力极其不弱,最近又换了装甲,士气正盛!

他们在城里的时候,耶律颇德已经告诉他们此去会遇到伏兵,因此郭漳从山上冲下来时他们并不紧张,仍然驱赶着败兵向来军冲去。

郭漳的右箭营也是天策的精锐部队,虽然不如陌刀战斧阵、汗血骑兵团有名,但能来去如风、马上射箭,在战术价值上自有其不可代替之处,最擅扰敌侧翼,攻敌将溃,这几年南征北战,近身搏斗倒也不弱,但在攻坚破锐上毕竟不能如石拔的铁兽军那般厉害,敌烈二千骑又甚是不弱,加上有混乱的败兵阻挠,虽从山上冲下,竟然冲不动对方阵脚!

郭漳自去年数千里追亡逐北将契丹打得无还手之力,内心深处其实已经萌发了对辽军的轻视,这时撞到铁板,这才又生惕心,心道:“契丹皮室军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耶律安抟率领鬼面军又冲了出来,三支部队的近骑单兵战力不相上下,但人数上唐军却是辽军的近三倍,以六千多人打两千多人,敌烈部登时不敌。

郭漳心道:“这样打下去,可以败敌,无法全歼!”急命手下放出绿色烟花,在已渐黄昏之中,那朵绿色的烟花在天空中显得格外鲜明。

城头耶律德光自也看见了烟花,说道:“这是什么信号?”

耶律课里道:“必是唐军自己约定好的信号,多半是要进兵。唐军已经开到上京附近的人马有三万上下,现在投入战场的才不到七千,剩下的人马大概就要出动了。”

后方卫飞已经整顿好了溃散的兵马,这时以左箭营为中心,左右各有万骑——都是部落军,因郭漳、耶律安抟各自埋伏,所以将手下的部落军都暂时交给他指挥,以卫飞的资历,放在秦西也就是几千人的统领,可还从没试过一下子指挥两万多人的大兵力,这时心中也是兴奋,朝东南一指,叫道:“杀!”

瓦干凉望见烟花,知道不妙,而且自己也抵敌不住了,高叫道:“撤,撤!”

辽军兵马这才回撤,这两千敌烈十分悍勇,虽在撤退之时仍然坚持作战,竟是败而不溃,退而不散。

郭漳越战越勇,纵马横冲直击,硬生生将辽军切成几块,又分出兵力,以各五百骑脱离混战阵团,在两翼射击敌人,这一下就发挥了他右箭营的特长,这支汉家骑射队伍虽不如铁兽一样,能以强大的近战杀伤力在短时间内令敌人遭受重创,也没有汗血骑兵团一样以闪电般的速度令敌阵产生崩溃,却能如刀削面一样,一片一片地削弱敌人的战力,而且由于保持距离,左箭营与右箭营一直以来都是整个天策唐军中伤亡率最低的。

耶律颇德从没和天策唐军正面接战过,这时在城头望见,啧啧称奇,道:“唐军之中,还有这样的骑射部队?”

契丹骑射天下无双,整个皮室军几乎人人都能骑射,但骑射能力也不可能都像左箭营、右箭营一样强大,毕竟术业有专攻,但就算要找骑射战力同样强的将士,契丹里头也比汉军要多。不过一直以来,耶律颇德都以为骑射乃是胡人之专长,可没想到汉人里头也能涌现这样一支军队。

耶律颇德问耶律课里道:“天策唐军之中,类似这样的军马还有多少?”

耶律课里睨了一眼战场,说道:“我们在秦西遇到的陌刀战斧何等严密,简直是针扎不入、泼水不进,不然也不会以少数兵力扛住我皮室精锐的进攻,且叫我们付出极大的代价。汗血骑兵团锋锐也是难当,难得的是在激烈冲击中也几乎没有什么破绽,至于眼前这支人马,虽然矫健,却是轻浮!此军首脑还不足以当名将之属。”

耶律颇德点了点头,又道:“虽然如此,仍然不是敌烈部所能抵敌。”

耶律撒割道:“若不是人数太少,敌烈部未必会输。”

耶律颇德道:“同等兵力下冲击对战,敌烈部的确不见得会输,但骑射兵的特点在于灵动,而且更难得的是这支兵马还颇能近战,这支兵马若是且走且打,有小半天时间就能将敌烈部削得流血淋漓,然后再近前冲击,就算是兵力对等的情况下,也可以打败敌烈部。只是可惜,他们没将这支兵马用对。”

耶律撒割笑道:“不是没用对,而是他们要想歼灭敌烈部,所以只能舍长就短了。若是靠骑射的话,虽然能减少自身损失,但这会敌烈部只怕早逃回来了。”

这时城外的敌烈军已经在郭漳的围剿中陷入十分悲惨的境地,虽然还在不停地往乾德门移动,但移动速度已经变得很慢了。眼看离城门只有二里之遥,可就是回不来。

而且西北方向更有大军逐渐逼近,那是卫飞到了!

耶律撒割道:“这员汉将虽不能与奚胜、薛复相比,却也不差了。怎么样,要派出援军了吗?”

耶律颇德叹道:“没想到敌烈部竟然被拖到这个地步,这个距离,可还有些远。”

耶律撒割道:“但不能再等了,再这么下去,敌烈会被拖死在城外的。能逃回来的都是溃兵。”

耶律颇德想了想,对耶律德光道:“陛下,请稍稍改变先前的计划,先以五千阻卜部出击。再以三千黑车子室韦从拱辰门出发,绕路攻敌左侧。”

“许。”

辽军军令传下,乾德门忽然大开,五千阻卜从城内冲了出来,另外又有三千黑车子室韦也从北门出发,迂回要袭击唐军的左侧。

而西北不远处,卫飞所率领的汉家援军也到了。

第258章 接雁将

拽剌兄弟眼见城门大开,出战的却不是他们,而是阻卜、室韦,怒而来问耶律颇德,道:“我大奚勇士,岂是阻卜、室韦能比?为何是他们出战!”

契丹血统较纯的本族人马其实不多,要凑集三万男丁不难,男丁能从军打仗者自有一定比例,而其中要成为精锐又势必只占少数,故而阿保机时代,腹心部只有千人,那个时候几乎清一色都是契丹,而要在纯粹的契丹本族人口之中,选拔出三万皮室那是不可能的,因此皮室军的扩大,就是近族被纳入的一个过程。

拽剌兄弟是奚族人,他们这一支与契丹族的关系远非敌烈、阻卜诸部能比,在耶律德光扩展皮室军之际最早进入腹心部,耶律化哥甚至名列腹心三骁将之一。

耶律颇德喝道:“你急什么!该你出战时,自会叫你!”

拽剌兄弟不敢违拗,要退下时,耶律颇德刚打了他一棍子,却又道:“临时改变计划不让你们出城,是因为唐军距离城门尚远,若你们先出去了,他望见军容强盛,不敢抵挡,兴许就逃了。且用阻卜、室韦耗耗对方的力气。等他们被缠住了,那时候就是你们出战清场的时候了。下去吧,好好备战。”

拽剌兄弟这才转不忿为大喜,退下备战。

郭漳和耶律安抟围剿敌烈二千骑,眼看已经大占上风,敌烈陷入太深,这时就是要回城都难了,忽然城内鼓声雷响,乾德门大开,数千兵马开了出来。

瓦干凉听到声响,大喜叫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大家挺住!”

近二千敌烈早有心理准备,听说援军出城都精神振作,也不后退了,甚至向着唐军反冲。

耶律安抟眼看有援军出城,微微吃了一惊,郭漳亦令没有被卷入胶结战、处于外围射箭的千骑稍退,只要形势不妙就要全身而退,唐军攻势稍顿,这时敌烈若是趁机退走,说不定就被他们逃了。

瓦干凉却认为援军一到,必能取胜,呼吼着反而向唐军冲击。

城门与战场之间只有二里地,没一会阻卜部就已经开近,昏黄的日光下耶律安抟认出不是皮室军,心中一定,叫道:“不是契丹,更不是皮室!”派遣兵马迎敌,鬼面军与阻卜部杀在了一起,这批阻卜部的战力稍稍不如瓦干凉所率领的敌烈,但毕竟有五千人,加入战场之后形势登时逆转!

这时乾德门外二里之地,七千辽军对阵五千唐军,又有右箭营千骑游离于战场边缘,以弓箭一点点地削弱辽军的攻势。

近七千辽军,却是冲不动五千唐军的阵脚。在刚刚出城后的那一鼓气势之后,反而被唐军给压制住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军方面的优势越来越明显,耶律德光在城头望见,颔首道:“唐军那边是员小将,打的还是不错的。”

耶律颇德道:“据可敦城那边逃回来的族民讲,杨易这次袭我漠北用的是两部弓骑为前锋,一部叫左箭营,主将叫卫飞,不知是什么出身,一部叫右箭营,主将叫郭漳。”

耶律德光道:“姓郭的?”

耶律颇德道:“好像是郭师庸的儿子。”

耶律德光哦了一声,道:“那也是名将之后。”

郭师庸和契丹也打过不止一仗,互有胜负,但那时候契丹对天策唐军还没有敬畏心,但去年被天策唐军狠狠揍了一顿惨痛的之后,契丹对天策唐军的评价就上了一个台阶,像郭师庸这样已经去世的大将也水涨船高。

耶律德光又道:“那算起来,这个郭漳是张迈的妻弟吧?”

耶律颇德道:“这个…”

韩延徽精悉汉家事务,主管汉土间谍,对张迈的族谱更是了如指掌,说道:“张迈的正妻是郭家女,名汾,他们这一代似乎都以华夏名川为名,郭漳应该是郭汾的堂弟。郭汾的胞兄弟有二人,兄郭洛镇守河中,弟郭汴听说也去了天竺,都远在万里之外。所以郭家还留在中土的男子里头,这个郭漳算是最亲近的了。尤其郭师庸死后,郭汾长姐如母,对这个郭漳应该更与别人不同。”

耶律德光道:“如此…传令下去,取得此子首级,赏千金!爵升三级!”

这时城下的战场上,郭漳和耶律安抟又重新夺回了优势,阻卜气势被压制,敌烈部力气已乏,便在这时,后方高处据点上有瞭望手发出警戒——又有一支骑兵从东北方向绕来!

耶律安抟微微一惊,心想莫不要落入了陷阱!幸好这时后方马蹄声大作——卫飞到了!

东北方向来的这支骑兵是黑车子室韦,都是轻骑,但手上已经换了好武器,来得十分迅疾,在郭漳和耶律安抟尚未调整阵型时就已经威胁的他们的左侧。

但黑车子室韦的战力,比起阻卜部来又低了半筹,又只有三千人!他们加入战场之后,也未能冲动郭漳的阵脚,郭漳眼看卫飞大援已到,心中大定,笑道:“这就是契丹的援军么?一拨不如一拨!这样的人马,就来个三五万也留不住我们!真正能战的,果然只有最初开出来的这两千多人!”

他传下命令:“契丹的底牌都已经摆出来了,没什么好怕的了!全力进攻,我要围歼他们,不让一个进城!”

卫飞以左箭营督战,两万部归降天策的落军如两支手臂一样从左右围拢过来,郭漳越战越勇,亲率百骑,直闯黑车子室韦军中,一箭遥射,正中黑车子室韦的头目!三千黑车子室韦登时混乱起来。

卫飞在后面崔兵紧逼,一万多辽军节节败退,看看已经追到城门下,耶律安抟一望城头,这时他离乾德门已近,夕阳的余晖照在城墙之上,隐隐看到城头有一帮人在观战。那是耶律德光、颇德、课里、撒割、安端、韩延徽等辽国最高层!这些人的身形耶律安抟都是很熟悉的,这样的距离,若只是其中一人站在那里,耶律安抟未必认得出来,但扎堆而聚,就让耶律安抟隐约认出来了!

他心中一惊:“那不会是国主吧!”暗想若是耶律德光、颇德课里等一干人等都在城里,那这上京城的防御就绝不会虚弱!

他心中惊讶,急派人来寻郭漳道:“郭将军,安抟将军说,我军已胜,不如见好就收!此战我们攻到敌军城下,已经完成先锋使命,足以报初战败北之耻辱了!”

郭漳杀得正自得势,看看乾德门竟然没关上,吼道:“什么见好就收!给我上!赶着败兵一口气冲进城里去!”

他攻势越发猛厉,敌烈、阻卜、黑车子室韦都抵挡不住,果然就有要涌回乾德门的趋势!

郭漳一手高举,大声叫道:“兄弟们!左箭营夺了可敦城,咱们可不能输给他们!给我冲,一口气把辽狗的上京夺下来!”

当初左箭营和右箭营在漠北轮流冲击,刚好轮到卫飞时就把一座空虚的可敦城给夺了下来,虽然事后杨易论功行赏,对左箭营右箭营并无偏袒,但日常交流之际,左箭营的将士不免多几分骄傲,而右箭营则多几分酸味,这时听了郭漳的命令,个个情绪激愤高昂,喉咙赫赫作响,齐齐压着敌烈部向乾德门涌去。

耶律颇德本来就要让拽剌兄弟出击了,这时一笑,道:“好,放他们进来!关门打狗!”

城内便鸣金,瓦干凉真个耐战,打到这时还能维持一个八百多人的阵势,听到鸣金就回撤,耶律安抟要叫住郭漳时,郭漳已经冲了过去!

这时卫飞也已冲到近前,眼看郭漳直冲入城,耶律安抟却踌躇不前,便问何故,耶律安抟指着城头耶律德光的方向道:“看见没有,那是辽国皇帝!耶律德光既在,这上京城就不会只有这点战力,这是个陷阱!”

卫飞大吃一惊,心道:“别人就罢了!郭漳可不能失陷!”急中将指挥权交给耶律安抟,自带精锐骑射赶往驰援。

上京城分内城外城,内城是皇城,是契丹的宫殿所在,外城面西这一块,中央大部分地方这时已经夷为平地,变成一个巨大的校场,四周的房屋则都改为军营,郭漳赶着敌烈进来,但迎面而来的景象,不是可敦城那样近乎空城的荒凉状态,而是万马低嘶,枪矛如林!

只一眼,郭漳心头便是一凉!

“上当了!”

郭漳心中暗叫了一声,急叫:“退!退!后退!”

却听一个雄壮的声音用生硬的汉语冷冷道:“你还想退?”

便有数百人硬生生冲了过来!在间不容发之间,插入到郭漳与城门之间!

兵强人壮,连战马都披着皮甲!这才是真正契丹铁骑,这才是真正的皮室!

已经入城的千余人——包括鬼面军七百余人、右箭营三百余人,全都被隔绝了!

郭漳叫道:“冲出去!”不等他下令,千余人早已反向回冲,但数百契丹的阵脚却好像铁铸的一样全然不动!为首的正是憋了许久的拽剌铎括,他指着郭漳道:“陛下有令,取下这人首级,爵升三级,赏赐千金!”

城内上万人呼哇几声,便如疯狂了一样,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唐军非但冲不出去,反被拽剌铎括反冲回来。

郭漳在一阵慌乱过后,看看周围的刀山枪林,一时之间悔恨不已!想父亲一生谨慎,不料自己却死在躁进之中,心道:“我一时贪功,却把几百个弟兄给害死了!”

拽剌铎括驱快马赶来,他这马不是汗血马,而是产自东北的东胡骏马,在现代其血统已绝,其毛色漆黑如墨,犹如遍身涂墨一般,耶律德光得此马后取名黑龙,赐给了屡立战功的拽剌铎括。

此马负重极佳,全身上下披了铁铠,身高一米九几的拽剌铎括也是全身披铠,人马再加上铠甲,是寻常骑兵的两倍重量!而黑龙竟不减其速度,拽剌铎括也不管迎面来的是刀剑还是矢石,仗着重甲直接逼来,人马一体就像一个快速移动的大冲车,马蹄每一次踏下周围地皮都是微微震动,带起的风声更是呼呼作响,鬼面军的骑士、右箭营的将兵,一遇到不是被压退就是被撞飞,拽剌铎括刀交左手,一只右手也戴了铁套子,直接就要来抓郭漳!

郭漳不认得拽剌铎括,但也知道来将非同小可,看看离自己才不过二十步,前面的军马都望风披靡,怒道:“想拿我!看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他见拽剌铎括甲重,急切间未必重创得了对方,张弓就瞄准了拽剌铎括的眼睛!

啪的一声,箭没射出去,却是另有一箭抢在前面,如流星般劈断了郭漳的强弓!余威所及更钉入了郭漳的肩膀!

这箭斜地里横空而至,以箭破弓,后发先至,如此神技,看得校场上、城墙上,所有辽军齐声喝彩!右箭营将士个个都是弓道高手,见到这等高强的箭术也不禁气为之夺。

飞箭来处一个声音森然道:“叫你汉家儿郎知道,论起弓箭,还是我大辽天下第一!”正是辽国“接雁将”拽剌解里。

拽剌铎括却因这一箭顿了顿,哼道:“多事!”转身仍来擒郭漳,不过他气势已减,因郭漳弓已毁人已伤,就算拿下了,这场功劳不免也有捡便宜之嫌。

他骂了一句,再要来拿郭漳,猛地背后破空急响!拽剌铎括平日常与解里练习有素,对弓箭的速度、劲道判断极准,他本来仗着皮粗肉厚,要害又都有盔甲护着,根本就不避矢石,但这时却闪身躲避,这样取的精准、力道强劲的弓箭竟是连珠而来!一时间射得拽剌铎括颇为狼狈,黑龙被他拉得乱了步伐,倒是撞倒了七八个契丹骑兵,拽剌铎括怒喝道:“什么人!”

来人冲入城后却并不管他,继续连珠箭发,他并非一人前来,而是一队强大的骑射兵!正是卫飞到了。

卫飞喝道:“还愣什么,快走!”

右箭营见到左箭营兄弟的驰援,个个精神一振,裹着郭漳,从被左箭营射乱了的契丹堵截兵马中冲了过去,敌烈部大呼小叫,上前拼命咬住其尾巴,卫飞所率领的骑射兵立定马蹄,四向射击,又是一轮连珠箭,光卫飞就射死了三人,射伤了两人。

耶律德光在墙头望见,赞道:“好本事!”回顾解里道:“比你年轻时如何?”

解里嗤的一声,不论与否。

耶律颇德已在叫道:“别管那人!赶着败兵出城,冲击敌阵!”

拽剌铎括哼了一声,手一挥,赶着败退的唐军出城,他出城之际,另有兵马再次围拢卫飞,这时郭漳已经冲出去,断后的卫飞反而失陷在城中。

敌烈瓦干凉也已经收拾好败势,一步步逼来,他们的身后,还有契丹的成千上万兵马。

卫飞眼看这局面是难以出城了,对副手道:“放烟花!红色!快!”

红色的烟花犹如鲜血一般,连续三道!那是告诉耶律安抟必须马上撤退!

辽军将失陷城中的卫飞围得里外三层,烟花在空中爆响之后,卫飞再无余念,心道:“这回怕要死在这里了!”

他是中亚火寻地区的混血儿,籍籍无名地游荡于荒野草原之中,连个名字都没有,是参加了天策唐军的一次射箭比赛后脱颖而出,张迈为他取名,卫者亲卫,飞喻箭术,一开始就任命他为校尉,组建了天策唐军第一个纯弓箭的部队左箭营!从此成为了张迈的亲信部队,进入军队之后杨易亲自指点他武艺,郭师庸亲自指点他兵法,到了中原之后郭汾又亲自为他说亲,取了天水赵家一个名门闺秀,短短几年间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祁连山脚下有个牧场,丽水河边有个庄园,这两个地方他去都没去过,直接交给浑家打理了。

其后左箭营变成骑射部队,人马也扩展到三千人,卫飞也跟随张迈征战南北,尤其去年漠北一战,光是他打下可敦城一役就足以让他的名字永垂史册了!

“死就死吧,男人活到这份上也够了!不过死前至少拖几个垫底!”一抬头忽望见城墙上几个人影,却是耶律德光坐在一把明黄伞下,他已经调整了座椅,正笑吟吟看向这边,就像看到进入牢笼的野兽,要欣赏其垂死挣扎。

“难道是契丹的皇帝?也罢,反正死定了,等我去射他一箭,若侥幸射得死他,这一趟也赚了!”卫飞再不顾旁的,撇开混战中的战团,背后只有数骑跟随,他如箭前冲,越冲越近,周围兵马围困,铁甲重重,哪里冲得过去?

这时他离耶律德光只有五十余步,但周围枪到如林,阻隔了视线,卫飞拍拍坐骑,叫道:“好兄弟,努力!”跟着将马用力一拍——他这马是薛复所赠,也是一匹纯种汗血宝马!性已通灵,竟然在战阵之中望空一跃,卫飞趁势飞身而起,人离马鞍,空中拉箭,瞄准了耶律德光,叫道:“中!”

这一箭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就连耶律德光也在一刹那间吓得脸色苍白!

“成了!”

卫飞心中一喜,但就在那一喜之后,就看到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一支铁铸的手,竟然硬生生掐住了羽箭!羽箭被接住之时,箭尾还在不住颤动!可见卫飞这一箭力道之强劲,而接箭者的能耐则更是可怖!

“这是什么本事!”还在空中的卫飞心中一凉,只觉得头皮发麻!

接住羽箭已将羽箭调转箭头,开弓拉弦,整个动作前后不过一秒钟,就在卫飞身子下落同时,羽箭嗤一声射中了他坐骑左眼,贯脑而入!汗血宝马连悲鸣都没发出来就栽倒,连带着卫飞也翻滚落地,他对这坐骑爱逾性命,抓住还在抽动的马颈,叫了一声“不”!却已经唤不回爱马的性命了。

同时间已有十几根长矛捅至,将他围成了一团!

城头那接箭射箭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喝道:“都给我退开!”众兵退开,拽剌解里又张弓瞄准了卫飞,道:“你也是一名勇士,不应折辱于无名小辈之手!我是大辽接雁将拽剌解里,请问姓名!”

卫飞道:“我是大唐左箭营卫飞!”

拽剌解里道:“可敦城就是落在你的手中!”

“不错!”卫飞摸着爱马,将它双眼阖上,道:“你杀我便罢,杀它作甚!”

拽剌解里道:“卫飞将军一身好本事,若能投靠我大辽,将来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卫飞笑了起来:“你刚才这一箭,应该射我,不应该射它,射了我,还能留一匹汗血宝马,射了它,只是多了一张嘴吃饭。”

拽剌解里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飞道:“我是火寻混血儿,浑浑噩噩什么也不懂,到了我家元帅身边,老婆有了,儿女有了,牧场有了,庄园有了,家有了,国有了——但这都不算什么,以我现在的名气和本事,去哪个国家都能得到这些。可我以一个外族流浪儿的身份去到我家元帅身边,我家元帅却能在只有我一个人而且还带着刀的时候,打着呼噜睡觉,这份信任,天底下哪个国家的皇帝还能给到我?冲着这份信任,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拽剌解里眼神中露出黯然来,知道一个勇士得到人主如此信重,再要叫他背叛只怕是千难万难,但他还是不肯下杀手,命人将卫飞看押起来。

郭漳刚冲出城去,本来空荡荡的上京城墙上一下子冒出了千军万马,无数弓箭手就直接于城头开弓瞄准了城下!这一轮忽然而来的射击就叫城下的唐军伤亡惨重。

耶律安抟望见郭漳出来,又望见红色烟花连续三炸响,急命收兵!拽剌铎括以皮室兵马为前锋,奚族在左,回纥在右,一路追亡逐北,又将耶律安抟赶出了二百余里!

拽剌铎括一路追得意气风发,直到西北地平线上出现一杆大旗,那杆大旗之下气象森严,周围骑兵四出,不管败兵,也好像不将冲近的辽军放在眼里,有下属认出了什么,叫道:“鹰扬旗!鹰扬旗!”

人的名字,树的影子。

拽剌铎括再怎么豪放,听到鹰扬旗三字也忍不住心中一纠,且这时兵锋也已钝了,当下收拢兵马,班师回上京去了。

这边耶律安抟和郭漳收拢残兵败将,望鹰扬旗而来,这一战鬼面军本部伤八百人,阵亡三百,右箭营伤九百人,阵亡六百——伤亡率高达一半,左箭营没什么伤亡,但卫飞带进去的三百骑全部失陷,至于附属的部落军伤亡难以统计,有逃散的,有投降的,原本两万有余的人马,最后回到鹰扬旗下只剩下一万。

郭漳路上早已裹了伤口,但包扎得不甚妥当,这时单膝跪在杨易面前,一边听耶律安抟述说已经发生的事情,绷带上的血一边往下滴,但杨易就好像没看见一样,郭漳也只有强忍着一动也不敢动。

杨易听完耶律安抟的叙述后,问郭漳道:“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郭漳额头出汗,道:“没…”

杨易神情平静得可怕,且不理会郭漳,请耶律阮召唤来一个有德的僧人,让他出使上京,说道:“请上师为我走一趟契丹,代我向契丹之主致意,顺便问一问我们失落在辽国上京的卫飞将军和他的部属是否平安。如果已经不幸遇难,我愿出黄金千两,牛五百头,羊三千头,赎回他们的尸身。”

听到这个数目,饶是耶律阮本是帝孙,那僧人乃是出家人,也不由得不吃惊。

杨易继续道:“但若万幸,卫飞将军还平安,这些东西我翻一倍,再加上一个人,请契丹国主送卫飞将军回来。”

李膑问道:“将军要拿谁去换?”

杨易道:“萧翰。”

耶律阮打了个嗝,道:“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萧翰是契丹的方面大臣,又是近亲,入可为宰相,出可镇封疆,在辽国的地位,是半个郑渭加半个郭洛,而卫飞只是一支兵马的主掌将领,连统帅都算不上,这个交换的确是吃亏了。

杨易却道:“能奋不顾身救护战友,这样的好汉子值得我们不计代价救他回来!不亏!只要能回来,那就是赚了!”

那僧人出去后,杨易又瞪了郭漳一眼,问旁边的李膑和耶律阮,道:“两位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