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其实你便可不这么叫了，这些事也不用做了。”李萍把她拉到身边坐下，给了她一碗茶。自己捧了一杯慢慢啜饮了一口，对丁香笑了，“跟你们当家的商量好没，准备怎么办？”
“是，正想同奶奶说，我们四个商量过了，这些年我们姐弟真是亏了大爷和奶奶的照拂才有今天，如今大爷奶奶不收身价银子，把我们放出去，原已是大恩，万不敢再多求什么了，等当家的找到地方，我们便离开。”丁香起身跪下说道。
“好好起来说话，这么跪来跪去的，话得说到什么时候。”李萍无奈的又拉起她，按她坐下，想想，“搬出去是当然的，不过还是等着小善过了百日再出去，孩子娇嫩，万不敢轻易换地方。我想了，送你们个铺子，你们又得重头开始，只怕好些事也麻烦。这样好不好，那熏肉的作坊，我租给你们。这几年，收入都摆在那儿，我收一半租子。这样，你们日子也不难过。行吗？”
“奶奶，这万万不可！”丁香忙按住了李萍，昨天晚上，他们也一夜无眠，丁香不是那不懂感恩的，也不是那头脑不聪明的，真的拿到了卖身契，头脑反而就清醒了。
以后怎么办的问题，她是来来回回的想的。不要铺子这肯定的，她不能这么没脸。让丈夫留在府里的铺子里，正如李萍说的，既然出了府，就断干净些，何苦留人话把呢？现在李萍说把铺子租给他们，那和留在府里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昨儿也想了半夜，给你们一个铺子，以小黄的本事，自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给你们铺子，头几年，还得要本钱，生意还是守出来的。你们这些年能存几个钱？风险太大了！”李萍摇摇头，轻叹了一声，“反正小黄在我们府里不怎么露面，外头也知道他是铺子的掌柜，倒也不用再改了。”
“奶奶，这么说，倒是让小的无地自容了。这个还是让小的回去跟当家的再议议。”丁香明白李萍的意思，给了铺子，他们万一过不下去，定不好意思回来求救的。
“有小黄管着作坊，我也能少操点心。”李萍笑了下，又轻拍了她一下，不过跟安慰她一样。
“奶奶！”丁香真是泪流满面。
李萍笑了，轻轻的拍着丁香的肩膀。这个真是她想了一晚上的结果，当然，她也抽空跟豪哥儿谈了一下，豪哥儿觉得这个结果是最简单，也是最省钱的。
送个铺子，黄俊在外头若没有曾家的牌子，只怕难走得很。到时连累家小，回头，他们管还不管。还不如换个名义，由着黄俊做腊味作坊。这些年做下来，大家也就都知道能赚多少，分一块饼他，图个善缘好了。
第89章 联合
第一更
“跟汪老太爷玩是什么意思？”晚上把孩子们支开了，曾凡夫妇和黄俊夫妇一块儿谈去汪家的事了。李萍听完了，感觉上自己好像有点越来越摸不清这些人的套路了。
“姐！”豪哥儿也在，忍不住轻声制止了一下，他知道姐姐听懂了，但是她只是想再确定一下罢了，他侧头对着黄俊一拱手，“黄哥，恭喜！”
“谢豪少爷！”黄俊也听明白了，汪家会教儿子医术，但儿子却不是汪门弟子，将来他只能靠自己出来闯名堂，万不能借汪家的名头。心里多少有点失望的，笑得有点勉强。
“汪家很喜欢歌儿，他们会好好教。借名头非好男儿所为，你们回去要一直这么跟歌儿说，他只要学会真本事，走到哪儿都是不惧的。”曾凡喝了一口水，想了下，“其实这样也好，不是正式的入室弟子，真有事，歌儿是安全的。”
李萍抬头看着丈夫，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太医家族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弄不好就全军覆没，现在觉得借不着光，觉得不舒服，万一将来被连累时，只怕她们更得受埋怨。
“汪家会让歌儿住在汪家吗？”李萍决定问点有用的。
“这个我没问，不过，看老爷子的意思是应该得在他身边长大了。他说学医是童子功，若是在老爷子身边玩，应该无处不是学习吧！”曾凡喜欢妻子总能最快的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太小了吧？”丁香终于说话了。
“我到时会跟他们说，让他每七日回家一次，你也舍不得，我们从小读书何尝不是如此。”曾凡想想，“我跟何三爷说好了，桐儿明儿起就跟他去军中历练。小善你们两口子多担待些。”
“跟着何三爷？”黄俊这回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这比留在府里做长随好。
“嗯，总得越过越好才是。”曾凡长叹了一声。
黄俊忙拉着丁香起身，一块跟着曾凡行了一礼，“这真是难为大爷了。”
“哪的话，也得桐儿自己能干，何三爷才会答应。就跟歌儿一样，你们两口子教得很好，不然，汪家这样的人家，万不肯教一个外人医术的。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求到这种恩典。”曾凡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黄俊和丁香忙再一次应了一声，用桐儿跟歌儿比，他们很明白，大爷这么安排，一定是为了他们两好，他既然觉得这么安排好，那么应该不会错了。不过他们也明白，就算是错的，他们还能反对不成。
“我跟他们说了，等小善过了百日再走，小孩子何等的娇嫩，新屋还是放放再让他们去才好。”
“很妥帖，你看着安排。”曾凡点头，看看黄俊和丁香，“你们也是，房子找得好一点，别急着搬。”
“是！”黄俊他们只能再说一次是。
豪哥儿低头微笑起来，他不知道姐夫是不是故意的，把他们分开说，那是不是说，让丁香夫妇自己走，小善养过百日再走。感觉上，姐夫已经在赶人了。
李萍大面上自不会驳了曾凡的面子，笑着让丁香他们下去休息了，瞪了偷笑了豪哥儿一下。
“哦，小弟回屋了。”豪哥儿决定还是别在这儿碍眼了，忙决定要走。
“你等下，相公，今天何三奶奶在后头等着何三爷时，倒是跟我探了点口气。”
“豪哥儿？”曾凡一凛。
“她娘家的小表妹，姨表亲吏部史大人家小女儿，虽说是庶出的，不过她的娘是史太太原本的丫头收的房。跟史太太关系再好也没有的。史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史太太更是疼进心坎里了，从小跟何三奶奶他们也是一处玩过的。史太太舍不得她嫁入高门受欺负，于是想挑个略差点的人家，图个舒心。说史家十五有个游园会，还特特的请了我，你说怎么样？”李萍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篇子，此时倒是颇有些兴奋了。
“史大人家是不是高了一点？”曾凡迟疑了一下，豪哥儿最多也只是个乡下土财主之子，家世不用说，低得不能再低了；说学问，可能比仲羡强几分罢了；他还是个庶出的，纵是独子，名声上，还是差点，史家不缺银子，不缺地位，纵是那庶出的女儿，实在也用不着嫁豪哥儿的。
“人家探了口风，还是女家，咱们怎么能拒绝？十五我去看看，反正我不过是个义姐，若是我瞧不上，便以义父的名义拒绝就是了。”李萍倒是想得很透彻。
“也对，那你看看，我看那何三奶奶平日里也咋咋乎乎的，看着也不是那能撑起门户之人。”曾凡皱着眉头，他现在头皮一阵一阵的紧，跟吏部扯上关系，自己才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姐，你不问问我的意思？”豪哥儿郁闷了，这两口子叫住自己，然后眼里根本就没自己，他们自己讨论得热火朝天，好像完全没想过要问问他的意思一般。
“问什么？”李萍给了他一个白眼，“我跟你姐夫定亲，我还昏迷呢！也没人问我要不要定亲啊！相公，老太爷当年可问过你的意思？”
“没！”曾凡立即干脆的答道。
李萍对他一摊手，“我能现在告诉你，让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就算是对你不错了。”
“仲羡那傻子的小姨子，不也得是傻子一个？”豪哥儿跳着脚。
“不一定！真的，若是以前，庶出的，我定不会去相看的，直接说你爹对你有安排，就挡了。这丫头，定是极聪明的一个孩子。相公，您说对吗？”
曾凡看看妻子，立即明白了妻子的意思，轻笑了下，“能从史太太身边被老爷收了房，生了女儿，还能让史太太把女儿疼进心坎，倒是好手段。”
“豪哥儿可是仲羡的好友，是我惟一的弟弟。看在安家和仲羡的面上，他们也不敢乱塞一个女儿给我们，破坏了几家联合的情谊。”李萍干脆说得再直白一点，重点在联合！
第90章 相看无必要
第二更
十五原本是上元节，晚上就有灯会，纵是贵族少女这天也是可以出门赏灯的好日子。白日里，史家院里梅花开得极艳，于是请了几家相熟的，进府赏梅。说好晚上能一块出门赏灯，何家订好了酒楼，娘们正可恣意一回。
原本请的就是想熟的几家，自不能不请安太太。当然，安太太还不知道内中隐情，李萍也是那懂事的，万不敢透出一丁点儿，让史家为难。心中也颇为忐忑，不论好或不好，其实她都不想趟这趟混水。
之前曾凡已说了他被拽上安家的大船，已经不能下了。现在跟着安系人马牵扯越来越深，把豪哥儿也搭进去…
李萍明白，不然曾仪为何从来就不与安系的人马结交，不是他自命清高，只怕老早，曾凡就已经暗示过他了。
而安太太真是以为只是赏花，而安元已经回了任上，学里明天开学，不好把安海一人丢在家里，便顺便把安海也带上了。安太太也是那惯孩子的，虽说知道安海也八岁了，不该在内宅里厮混，不过安太太这些日子被孙子哄得甚是开心，不自觉中，竟也走了安元太太的套路。让安海在这后宅还挺自在。
而李萍也带了小溪儿，因为跟何家说好了，何家会带他们家的小孙女儿，那两位孙小姐十分崇拜小溪儿。平时没事时，他们也会递帖子请小溪儿过府，小溪儿不去，何家少夫人也十分乐于把孩子送到曾家。
李萍喜欢何家的孙小姐们能拉着小溪儿玩得正常一些，倒是很乐意这种聚会的。何家的少夫人们觉得小溪儿的教养得宜，也乐于让女儿跟着小溪儿玩。
不过他们一点也没想过小溪的感受，她一点也不想跟何小姐们玩。不过，老娘答应她，若是出来‘应酬’一天，明天她便可以开绣房两个时辰。她决定忍了！
再见安海，李萍差点就把自己今日的正事儿给忘记了，安海看到李萍就又自来熟的过来请安问好，对着她与小溪奉承得小溪都傻眼，森森的替安海又捏了一把冷汗。她好心的学歌儿拿了一盘糕递给了滔滔不绝的安海，“哥哥吃点心！”
“妹妹真乖，婶娘真是教养得宜，看看妹妹又灵慧，又乖巧。”安海都感动了，觉得难怪祖母每每提及小溪儿，都是百般的夸奖了，真是好孩子。
小溪觉得自己快笑不出来了，她现，除了大哥，歌儿，顾儿，外面的人怎么全是傻子呢？为什么没人知道自己母亲是比父亲严肃一百倍的人，最是听不得这些甜言蜜语？这傻子竟然还敢往里跳，真是嫌日子太好过了吗？
李萍看到女儿那一闪而过的无力，也笑了，好吧，为了能看到女儿这般小女儿态，她决定给安海一点好脸，“海哥儿的口才真是了得。”
“也不知道随了谁，反正老爷是极恨这张嘴的。”安太太笑了起来。
“哪里，哪里，海哥儿能说会道，这才是好事儿，走到哪都不吃亏。”小何太太忙凑上趣。大家一齐附和着。
李萍想想也对，安海虽说有些油嘴滑舌，但眼睛还算正，只要心正，处事油滑些只怕也是对的，主要是觉得，又不是自己儿子，油嘴关自己何事！也就放下心，跟着大家一块说笑。
一直到史太太带着史小姐过来，李萍才想起自己要来干嘛了。赶忙起身身史太太行礼问安。这会儿，她也就看出史太太为何能容了。
此时，史太太应该叫史老太太。看上去比安太太年纪还大些，之前在外招待的都是史家的太太，那也都四十上下，比何家的奶奶们还大些。那么那位史小姐，就是史老爷子真正的老来女，养在史太太的跟前，只怕就跟养个宠物一般，哪来什么妒忌。
“佳音一下子这么大了？”安太太自然坐在席的，李萍伺奉惯了她，也就自然被她拉在了身边。看老太太刚刚不出来迎客，反陪着史姑娘一起出来，倒是有些疑惑，但还是给老朋友面子，叫起史姑娘。
“是，当年您还抱过她的，真是不看孩子大，便不觉自己老？”史太太笑着点头。
“正是，当年老身抱她时，她和我们溪儿现在差不多大。”安太太想想，忙逗了一下怀中的小溪儿，“溪儿，看看这位姐姐，当年奶奶抱她时，她跟你一般娇小可爱。”
“姐姐很漂亮呢！”小溪儿刚刚也已经行过礼，此时安太太问了，她也自是要赞一番的。
“妹妹也是，真是机灵可爱。”史姑娘笑了笑，低头看着她。
“这是曾太太，是你四姐夫的师母。”史太太忙给女儿介绍李萍，不过这介绍，倒是让李萍有点纠结，自己算是什么辈？从仲羡那算，自己可就于安太太他们算一辈的。可是自己又在安太太那儿自称晚辈。刚看，史老太太的孙媳妇只怕都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而刚刚安太太叫小溪儿叫史姑娘为姐姐的，她现在却是来相看弟媳妇的，她自己想想都觉得乱套了。
“史姑娘真是秀气，这是点小小的见面礼，莫嫌弃。”李萍恶寒归恶寒，还是笑着让人送出了一套自己绣的十二月的帕子。
出来见人，总得送上相应的见面礼。她当年送曾二，曾三媳妇的见面礼就是这个。她心里明白，其实就跟当年她拒绝不了陈家庶女当自己大嫂一样，现在他们也没有资格拒绝史家。他们家纵是庶出的小姐，嫁给豪哥儿，那都是绝对的下嫁。
人家请她过府来相看，那不是给自己面子，而是给安太太面子，是作为史家与安家的二次结盟。这里头，是没他们曾家什么事的，曾家不过就是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成全这次的联合罢了。
虽说替豪哥儿难过，但她却不敢把替豪哥儿得罪了人。代表安家，做史家的女婿，对豪哥的将来很有益处，至于说安家倒台的问题，李萍拒绝去想，想也没有用，那不是她能左右的。
第91章 都难
第一更
“哇，妹妹这是好运气，师母可是当今数得着的绣艺大家，这是连太后娘娘都夸的手艺。现在外头，师母的绣品一件难求。这套帕子，可非等闲。”何三奶奶忙笑着出来凑趣。
豪哥儿和史家联姻这事，可是她最先提出的。她听仲羡说豪哥儿最近不敢回家，因为李萍准备给他相看人家，命他娶亲了。何三奶奶就动起脑筋来。
仲羡弄了个武状元，现在在家里，她也总算有些话语权了。她里可是对着曾家越的亲近了，一直真心的觉得，若不是曾凡，自己家相公只怕就被家人看死了，自己这房也就只能仰人鼻息过活。听说曾太太在寻豪哥儿的亲事，她立刻就想到了史佳音。
史家现在就对佳音的婚事着急，史家就这么一个小女儿，却又是庶出的，就算是老太太肯写在她名下，但这些世家，谁又不知道谁，充嫡女养，也不是嫡女。出嫁上还是得被人瞧不上。
听三少奶奶说了曾家的事，虽说门地是差点，但是曾凡与安家的关系，倒史家重要的考量依据。这个虽说不算是最好的亲事，但也不算最坏的。才有了今天的会面。她自是比旁人显得更加积极些。
“谢曾太太厚赐。”史佳音跟这位所谓的表姐其实也不熟，两人差了快二十岁，说句不好听的，何三奶奶都能做她娘了，但这会儿，却也不能不有些姐妹之情，她对着李萍又是脆声谢礼。
李萍看看那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眼睛倒是干净得很，长得也的确清秀可人，看着还挺舒服。光看样子，李萍就颇为欢喜了，有点动心了。看着倒是跟豪哥儿那滑头，十分相配。
“哪有什么厚赐，自己绣着玩罢了，你喜欢才好。”
“这回连老身都羡慕你了。”安太太可管下面的暗潮，那下女近些，她取了一方看看，“才绣的？”
“是，最近没什么事，绣着玩。”李萍有点无奈了。从太后寿诞之后，她也便就没敢再接活了。每日里也就绣点小东西打一下时间，不能卖钱倒是让人心疼了。
“好看，你又进步了！”安太太点头，她是见过之前沈大家拿来她当年绣过的那套的，再看这个，她立刻就耳目一新了，看向了小溪儿，“你怎么样？可有学会什么？”
“娘只让溪儿看，不许动手。”小溪儿叹息了一声，看看帕子，有点眼馋，“姐姐，我娘真的绣得很好呢！”
“是啊，真的很好，这么简单的图案，竟然还能绣得如此神采飞扬，佳音只怕都舍不得用的。”史佳音认真的看看，点头说道。
“对，就是神彩飞扬，姐姐这个词用得好。”小溪儿想想看，高兴的点点头，这个词她觉得用得非常贴切，自己却是没想出来的，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漂亮的姐姐。
“看来我们小溪喜欢小姐姐，要不要跟小姐姐一起去看看梅花？”安太太看看史太太那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忙笑着看小溪儿。
“嗯，将来你若是要绣梅，若不看实物，如何传神。”李萍知道如何打动女儿。
“嗯，请姐姐带路。”果然小溪儿立即起身，当然，也不忘记给安太太、史太太，大小何太太他们施礼告辞。顺便把两个小粉丝拎出去，出来应酬了，总得达到目的。
“师母，你这么骗一个小娃娃好吗？”安海忍不住说道，深深的同情起刚刚那个小姑娘了。
“我没骗她啊，她那么喜欢学绣花，总会学到绣梅的，现在让她去看，也是为了她好。”李萍说得一本正经。
“师母，明日孩儿就要去跟师傅读书，师母可有建言？”安海内心是有点崩溃的。这位师母显是有些油盐不进了。刚刚他那么巴结她，结果显然，师母跟正常的内宅女子们完全不同。
“好好念书！”李萍假笑了一下，柔声说道。
“哈哈！”安太太和大小何太太，史太太指着安海那小脸，一块儿笑了起来。
“师母，你怎能如此？”安海悲愤了，谁不知道好好念书是对的，但是，他若想好好念书，干嘛来巴结师母？典型的他是想走捷径的，谁知道她完全不给自己机会。
“唉，我真没骗你，读书惟有‘勤奋’二字，再无他法。到如今，相公每日必读十页史书，写上一篇日记。纵是大年三十，半夜回家，也不曾懈怠。”李萍假笑着看着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现在她觉得自己家的小猴子其实还不错，小猴子至少读书上不让人操一点心。而且绝不会对着女子如此这般的油嘴。
“这番说法倒是不错的，你明儿跟了师傅，可得用功苦读，你祖父也是说了，你师傅若要打你板子，他是不会求情的。”安太太点点头。
“正是，你三表叔可是被曾先生逼入军营，可是狠狠的锤打过来的。你仔细些，曾先生对学问是顶顶认真的，万不肯有丝毫缺漏的。”何三奶奶笑道，她可是当初看过丈夫一路吃苦过来的，不过，明显的，这些苦是值得的。
安海的脸色更差了，只能求助疼他的祖母，“怎么办，祖母！”
“没法子，你溪儿妹妹在家里读书也是要默出来的，你要不要先回家把要默的书，默了吧！”安太太想想曾家特别的教学之法，忙看着宝贝孙子。她疼孙子，却也知道，再疼也得读书。
“我也去看梅花！”安海跑了出去，他跑出去时，就听到后面又是一阵的轰笑，他觉得自己若不是坚强，只怕都要哭了。
安太太看他走了，才笑着瞅着史太太，“你这老货，把个女儿当孙女养，现在终于舍得放出来了？”
“再舍不得也得嫁啊！”史太太长叹了一声，看向了李萍，笑了笑，“曾太太觉得小女可还看得过去？”
“晚辈出身寒微，这么清雅秀丽的小姐，真是让晚辈叹为观止，真是该跟伯母好好学学如何教养子女了！”李萍笑了下，她不能说得太白，她还真的没法现在就为豪哥儿定下来。连边都不敢沾，生怕人家觉得自己拿了乔，或者误了小姐的名声。
第92章 相看
第二更
“说起来，这些年，咱们身边的晚辈倒人才倍出，最不成器的老三都有了差事，你家小叔和义弟，开年的大比可有信心？”老太太想想看轻笑了一下。
曾仪是成亲了，史家的目标应该就是豪哥儿了。安太太决定说点有用的。
“当年家父就说，小叔天赋比豪哥儿略逊一筹。不过小叔比豪哥儿用功得多。相公私下倒是说，虽说举人时，豪哥儿比小叔考得好，但这三年，小叔稳扎稳打，颇有些后来居上的意思。不过，这也说不准，现在就是考运气了。”李萍摇摇头，苦笑道。史家现在把女儿拿出来了，她也不能再不说点啥了。
“你这个做义姐的也是操心，相公听豪哥儿说，他从五岁起，便是您一手教养至今。十多年，倒真是难得得很了。”何三奶奶笑道。
“唉！我那义父修的逍遥道，纵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却也是很能狠下心的来的。年前我还特意写信回去，询问豪哥儿的婚事，你们说说，这么大的男孩子，家里竟也不急。”李萍轻轻的叹息道，但也表明态度，这事，她目前做不了主。
“豪哥儿不是说，陈老爷全权交给您了吗？”何三奶奶真是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冲口而出。
“说是那么说，毕竟豪哥儿不是我义母亲子，怎么说，也得请义父跟二太太议一下。万不敢落了埋怨。”李萍笑了，轻轻的说道。她是知道何三奶奶就是这么个性子，若气，早气死了。
“也是这么个理，纵是你义母亲子，也没有说，由义姐张罗这个亲事的。说点别的，今天上元节，让子诚带着猴子一块过来吃饭，观灯？”安太太看似拉开了话题，但实是更加紧密。几家要联合，总得让史家看到安家诚意。此时，安太太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是！”李萍根本不能说‘不’字，自己看了人家的女儿，总得让人家看看豪哥儿。
晚上，史家已经包了一间酒楼，女眷上楼雅座里间，男人们在外间，安老爷子笑的声音最大，若是平时，豪哥儿一定是第二大的，不过这回他很克制，非常得体的坐在曾凡的边上，而他坐的位置正好对着里间的纱门。
“今天豪哥儿是不是有点老实？”安太太和何三奶奶差不多了解豪哥儿，看他这样，有点不习惯了。
“长得还不错？”史太太就差没凑近门纱了。
刚刚安太太特意叫豪哥儿带着小猴子进来请安，反正史姑娘由着家里的婆子们护着出去看灯了，这里头最年轻的就是李萍，也就不讲那些男女大防了，引进来就是了。说是看猴子，大家关注点却也是豪哥儿，长相自不用说，身段也不像南方人，长得倒上高大魁梧，史老太太娘家是武官，也看不上文官之文弱。只是一家子文官，看着豪哥儿这身段，倒是满意的。
“何止长相不错，姨母，豪哥儿身手也极好的。”何三奶奶忙夸道，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对了，差点忘记问了，萍儿，听说我们老三打不过他，为什么？”小何太太忙看向李萍，自己儿子是武状元，然后之前找人来教他学武时，豪哥儿也跟着去玩了一下，结果比较完了让何家想死。觉得曾家怎么尽出怪胎，若是豪哥儿那回去报武举，基本上也就没何三什么事了。不过人家读书好，奔着去当地方官去的，根本不屑跟武举玩。这让何家大人怎么办？
“他小时候胖，家里也有点钱，我怕他被人绑，便让义父找了武师回家给他。头几年，尽挨打了。所以现在他个头还可以，不太像读书人。”豪哥儿从小跟着武师，不是说人家功夫有多好，但重在持之以恒，这些年，豪哥儿这么训下来，若被才入行的何三打了，那才是丢人。
“你真是不容易，这都想得到。”史太太轻拍了她一下。
“他性子其实挺好的，五岁帮我卖饭，他脖子上挂个小布兜，帮我收钱，有时下雨了，小孩子总有懒惰的时候，他就巴望着我说，算了，下雨我们别去了。但是他自己从来就不说，真的就一直跟我那么过来的。最好玩的是，他不许人家多买，理由是，你买了，别人就买不到了。”李萍想到胖乎乎的豪哥儿对着客人摊手的样子，那场景尤如在眼前。
“真不容易，陈家也很了不起，能这么对独子的人家，陈老爷真是人中龙凤了。”安太太轻叹了一声，自己舍得让安海五岁时，白天读书，中午卖饭，晚上每天还要写一百个大字？明显这不可能。而豪哥儿原本也不用，但是陈家允了，豪哥儿是跟着李萍吃着苦过来的，他身上的韧性，是这些富家公子们不能比的。
而现在，听说每天晚上，豪哥儿还都是跟着曾凡他们一块读书。而且豪哥儿读书只用读一次，然后他就能自己默写出来。而现在曾家的孩子全是这么教，连小小的小溪儿，其实读的书都非常系统，顺便说，她的字除了没力气，但字体是非常漂亮。只要假以时日，她就能写得神形兼备。所以这回史家倒是眼光不错了，庶女不值钱，但是他们这回用到了刀刃上。
“是，我爹也这么评价义父。”李萍点头，豪哥儿有今天，跟自己的管教分不开，但是也与陈福兴的无为有关。若是陈福兴没有鼓励，她无法教成这样。
“所以豪哥儿一直很得我们老爷的喜欢，觉得是难得的聪明人。”安太太顺便给豪哥儿加点份量。
“聪明什么，小猴子都被他教坏了。天天玩性太重，还没长大呢！”李萍想想看，好像不能一味的被夸，谁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是什么。
“算是不错了。”史太太笑了一下，看看外头，豪哥儿正和史老爷子说话，看着粗放，但脸上却一点不粗鲁，显是那粗中有细的。她倒是越看越满意了。
第93章 家教
第一更
“小舅舅，我们去看灯吧！”小猴子在外面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跟一群老头儿出来吃饭，他实在非常非常的郁闷。连妹妹都出去看灯了，凭什么他要在这儿？等着豪哥儿跟史大人说完话，他忍不住对豪哥儿轻声说道。
“安伯父、大何伯父、小何伯父、史伯父，我带猴子出去转转。”豪哥儿非常正色的站起来。他能不知道自己被里头的人在观赏吗？却苦于找不出理由，现在小猴子终于给了他理由了。
“去吧，给他买个好灯，给小溪也买个兔子灯。”安老头也觉得今天有点怪，不过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事跟豪哥儿有关，看豪哥儿百般聊奈的样子，自不会为难。
等着豪哥儿下去了，史老爷侧头看向了曾凡，“子诚，豪哥儿一直不爱说话吗？”
“今天都是大人，他有些拘紧。”曾凡浅笑着。
“他考试准备得怎么样？”安老头比较关心考试的问题。
“他们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曾凡耸了一下肩膀，他并不担心他们的考试，该学的都学了，这会儿，已经只能说，以后真只能靠运气了。
“跟你比怎么样？”史大人想想看，不放心的说道，若给他当女婿，他还真不想名次太差的。
“没我心静。”曾凡认真的想想，豪哥儿浮躁了些，他有生意要顾，而说实话，他这些年，其实也是太顺了，一点挫折都没受过，在家里，他是最年轻的秀才，也是省里最年轻的举人。当然，也许他不可能成为最年轻进士，但也是挺年轻的了。自己三年前从考场出来，看到那些白头举子时，不也受了些刺激吗？此时他倒是不觉得年轻是本钱了，只是想让他们再磨砺一下。即使再等三年，他实际还是非常年轻的。
“他跟你兴趣点不同，他一直想做地方官，他想主政一方。”安老头挥了一下手。
曾凡点头，也是，做地方官倒是不用考得太好。跟他同期的年兄们，除了他们几个，大部分人都分到了各部，还有县衙中历练。大家的选择不同，倒还真不能用名次来看输赢，之前几位了不起的总督，人家还是捐的官。
只能说，没有考运的，不代表没有能力。豪哥儿从小就立过志了，他想主政一方，做生意不是本事，有本事的是让一方土地的人都能吃饱穿暖。
出了门的小猴子和豪哥儿一起长长和舒了一口气。
“小舅舅，今天气氛不对？”小猴子这是肯定句，他又不是第一次跟这些人吃饭了，但明显的，他能感觉，今天的气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