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当作气质出尘谪仙般美男子的男人被人叫“臭小子”,且是在关欣怡面前,江沐尘很无奈,道了句“恩师先吃茶,学生很快便回”的话后便起身送关欣怡出门。

这次关欣怡是自己过来的,如意被她留在了家中。

两人没有立刻出茶楼,而是去了离陆翰林所在包间隔了一段距离的包间。

到了隐蔽空间后,关欣怡终于不用再装柔顺,含怒的眼风立刻扫向江沐尘,压低声音发泄不满:“我的江大人,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江沐尘双眉一挑,低下头深遂迷人的眼睛牢牢琐住她,用低醇的声音道:“‘你的’江大人?”

关欣怡:“…”他的关注点很奇怪好不好!

虽然江沐尘很想与关欣怡多相处一会,但此时情况不便,只能压下想与她*的渴望,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正色道:“恩师命令我不许提前告诉你,师命难违,你要气就只气这一日好了,明日起就忘了这回事,嗯?”

长成这个样子的男人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哄人别生气时,有几个女人能招架得住?关欣怡脸被他手指碰得酥酥麻麻的,连带的心头气也消了大半,因着不甘心,依然瞪着他。

“再气的话影响你明日上堂就不妙了,钱老爷的把柄好找的很,晚会我让人将查到的东西给你送过去。”江沐尘想说明日林翰林也可能去观审,但话到嘴边怕她紧张影响明日堂上发挥,遂将话又咽了回去。

听到官司的事,责任心强的关欣怡立即敛了情绪,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自己也问到了些事,等收到你查的东西后我再缕一缕所有细节线索。”

“说了有关调查的事交给我,你只负责打官司就好了,何必让自己那么累?”江沐尘语气中颇有些不满。

关欣怡毫无愧意地回视着他:“危险的事情你来查,钱老爷那边我怕什么?查到点是点,我总不能一直等现成的。”

她从来都不是靠依赖他人而活的女子,有能力靠自己便能活得肆意快活,江沐尘明白这一点,心头隐隐有些瑰宝被自己挖掘并占有的骄傲。

“自己开心最重要,我尊重你的想法。”江沐尘轻轻抱了一下她后,语带不舍道,“恩师还在等我,以后我们再好好说话,你先回去。”

他的尊重令关欣怡感到高兴,临走前白了他一眼:“别老是一副万分舍不得我走的模样,又不是十年八年见不了一次面!”

送走关欣怡,回去找陆翰林的江沐尘捻了捻手指,感叹关欣怡是个不解风情的女子,娘亲说与心仪的姑娘分别时男方一定要表现出不舍来,越是不舍女人会越欣喜,因为感觉受到了重视。

怎么他不舍的样子却被她嫌弃了?江沐尘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决定回县衙就写家书向娘亲求助。

“哟,送了趟佳人,人回来了魂却没回来?”陆翰林喝着茶打趣。

江沐尘被调侃的俊脸微红,抱拳讨饶:“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别取笑学生了。”

“哼。”陆翰林摸了把小胡子,拿眼上下打量他,啧啧道,“没看出来你这个小子在京城里眼高于顶,这个看不上,那个不喜欢,结果来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到是立刻有了心上人!那关家姑娘比京城贵女好在哪?”

江沐尘不想关欣怡被拿来与其他人比,无比认真地看过去:“她哪里都好。”

知道再打趣下去这小子要不高兴,陆翰林见好就收,表情也正经起来,语气中肯地道:“这丫头虽家世上差了些,但今日一见发现这丫头确实不错。”

见江沐尘俊眸发亮,陆翰林暗骂了声“男生外向”后发表感慨:“这姑娘见到为师这个京城来的官员既无惧色,又无巴结之意,年纪轻轻且又是在这个小地方长大的女子,能同时做到这两点的,不是天生便淡然沉得住气,便是心机颇深。”

“欣怡是前者。”江沐尘忙接话,对上陆翰林看过来的目光后补充,“她是那种临危不乱的镇定型女子,不畏强权,也做不到阿谀奉承。”

这小子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为心上人说好话的机会!陆翰林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为师知道这位关家姑娘很好了,不用你夸个没完。”

江沐尘赧然,他也不是刻意夸,只是说的都是事实而已。

陆翰林对关欣怡印象不错,但认干女儿的事可不能做得太草率,得多方面考察下才行,这些都不急。

“你来青山县时日已不短,陛下交代你的事可有发现眉目?”陆翰林问。

江沐尘想到了某些为人处事与同行格格不入的神秘人士,不知出于何原因,他选择了隐瞒,垂眸回道:“目前还没有,学生深感惭愧。”

“这又不怪你,当年韩家遭遇那种事,若真有人逃出来又哪里会招摇着让人去发现?不去深山老林藏起来就不错了。”陆翰林体贴地安慰,他知道这个学生来青山县作县令的原因,陛下并没有瞒着他。

江沐尘选择外派当县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为百姓做事,但被派到青山县这里上任则是皇帝的手笔。

当年韩大将军因通敌卖国之罪被满家抄斩,原以为当年所有韩家相关人士均未逃脱,谁想多年后有斥候传来消息,有疑似韩党在青山县附近出没,因事关重大,正好江沐尘要赴外任,是以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在了青山县,作县令为民办实事的同时,有一个隐蔽的重要任务便是调查韩党是否有漏网之鱼!

“这件事咱们暂且不提,为师过来也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办,此事非同小可,绝对不能声张,陛下相信你的品行和能力,允为师告知于你,不过你得发誓一定要保密!”

见恩师神情如此严肃,江沐尘也重视起来了,正色道:“恩师放心,学生保证不会对外说一个字!”

江沐尘虽非自己手上最有才华的学生,却在品行上极为出色,连皇帝都信得过他,何况是自己这个作师父的?陆翰林凑过去,用很低的声音问:“陛下派为师来青山县是为了寻找流落在外的皇长子!”

饶是江沐尘素来镇定,此时都大吃一惊,好在还有理智,及时压低声音:“皇…长子?”

陆翰林肃然点头:“比德妃所出的太子要早出生两个月,此时得有十四岁了。”说完后自袖口将密旨拿了出来递过去,“看看吧。”

江沐尘接过来一看,字迹是皇上的,很简单的一行字,交代他协助陆翰林暗中寻找皇长子下落,若寻到并秘密带回京城,重重有赏。

关佑恒的脸突然闪现在脑海中,当时见到他的脸便觉得他长得太像皇上,虽疑惑,但总有一丝侥幸觉得可能是人有相似,更甚者可能是某位王爷的私生子,谁想…

江沐尘猛地摇了摇头,压下狂烈的心跳问:“年长两个月,莫非先皇后当年…”

“皇家秘辛为师也不清楚,不过陛下很肯定地说长子在就在青山县。”

师徒二人定定看着对方,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沉重。

陆翰林被派来寻流落在外的皇长子,陛下还点名让江沐尘协助,他们师徒二人身负这般重大的任务,找到了定是大功一件,相对也等于是被绑在了皇长子这一条船上,德妃一党岂会善罢甘休?

江家及陆翰林家均是保皇派,与德妃一党相处并不算友好,这从江沐尘与黄兴之间的相处便能看出来,但那也不影响他们不卷入这些纠纷,从陛下让他们找人开始,就已经帮他们站了队!

“咱们得认真找,陛下对此事可是万分看重呢。”陆翰林语重心长地道。

怎么会不重视?江沐尘的父亲身为国公,又是内阁首辅,说是权倾朝野都不为过,而陆翰林虽官职不高,但胜在有出息的学生遍布天下,在学子间很具威信,将这两家指给了皇长子,说明皇帝对皇长子作太子甚至以后继位势在必行!

“别板着脸了,想开点,若是这事办成了,以后陛下要嘉赏时,你可以提出要他给你赐婚,这样一来岂不是更能为关家那丫头增光添彩?

江沐尘闻言眼中有一抹亮光闪过,握紧拳头道:“此事事关重大,请容学生好生想一想。”

两人怀着复杂的情绪离开了茶楼。

要做的事并非只这一件,江沐尘回去并没有纠结皇长子一事过久,因为他还有同样重要的事要做——为受苦百姓主持公道。

次日一早,钱老爷与田家的官司正式开堂。

青山县百姓们又有热闹可看了。

第70章 贼喊捉贼

这次的官司原告是田元, 被告是钱老爷, 关欣怡是田元的状师, 而钱老爷好容易请到的状师开堂前放弃上堂,是以他没有状师为其辩诉。

看着堂内的三个人, 围观的百姓们都心中颇为唏嘘, 以往有状师的都是富人, 穷苦人只能自己扛着,这种场景大家早习以为常, 曾几何时情形大变样了?

是江沐尘上任后, 是关欣怡开始作状师起, 穷苦人、受压迫的人也开始有状师了, 反到是富人不那么容易请到状师为他们肆意欺压对方了,比如周麻子,比如钱老爷。

“被告钱贵,原告称你意图强抢民女,你有什么可说的?”江沐尘冷声质问。

就如所有被审问的人都会反驳一样, 钱老爷闻言大呼:“草民没有!田家交不够粮食,草民出主意让他家长女来钱家作丫环慢慢偿还, 结果他们不但体会不了草民的苦心, 恶言相向不说,还父女两人联手伤人啊!草民的头和脸都受伤了,医药钱他们一个铜板都没出,也拒不道歉,最后还恶人先告状将草民告上公堂!从头到尾受罪吃亏的都是草民啊, 素闻大人有青天之名,不忍百姓吃苦受屈,草民虽比田家富有,但不能因着草民富就被钉上十恶不赦的罪名,大人您可要为草民作主啊!”

钱老爷唱念俱佳,一番话说得可谓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加上他说着说着拿袖子擦眼角的动作,“不小心”将裹头的纱布解开了,纱布一角耷拉下来,刺目的红暴露在众人眼前,提醒着大家这是被田元所伤,本来他年纪比田元大多了,此时这番表现及模样,比跪得比直身上无伤的田元看着要凄惨数倍。

田元差点没被他的话给恶心死,转头看去,正好看到钱老爷垂下来染红了的纱巾,脸色立变:“我当时确有打到你的头,但并未使太多力,你根本没有流血,只是肿了个包而已!”

“你说没流就没流了?那么大块砖头砸过来,你当我的头是铁桶呢?血肉之躯对抗坚硬砖头,你说不流血那让我拿砖头砸你试试!”钱老爷唾了他一口,中气十足地还嘴,末了还恨恨地瞪了田元一眼。

当了多年的地主,富得流油,钱老爷自然不蠢也不是吃亏的人,说起话来还颇有逻辑。

反观田元一个穷苦书生,平时鲜少与外人多作交流,嘴皮子上的功夫自然及不上总在市井里混的钱老爷,被说得面红耳赤,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说不出来不要紧,他有状师呢,打嘴架这档子事有人替他做也是一样!

关欣怡认真看了眼钱老爷染血的布巾,看了好一会,看得钱老爷都发毛了,提防地往旁边一倾身瞪过去:“你看什么?”

“我只是好奇,你这头被打起码有四五天了吧?怎么布上还有这么多血?”关欣怡虚心请教。

钱老爷下意识捂住头,迅速将纱布又原样系回去,没好气道:“他打的重血流的多有什么奇怪!”

“如果他真打的很重你流很多血确实不奇怪,但是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受了伤,在清理完伤口敷上药后得定期换药换纱布吧?四天了,你头上的伤最起码也得换过三回药,且重新裹三回纱布,钱老爷很有钱,自是不会委屈自己连续多日用脏了的纱布裹伤口,是以本状师觉得你这血很有问题!”关欣怡铿锵有力地说完后,冷眼注视着脸色紧绷的钱老爷喝斥道,“公堂上任何的作假都视为违法,县太爷公正,尔等为了私欲弄虚作假企图混淆视听,行为卑鄙下贱,都不用继续审下去,你仅凭这一点行为就可以下大狱了!”

不知是关欣怡声音过高过冷,还是她话的内容太有恐吓效果,钱老爷猛地打了个激灵,脸色刷白地强辩:“我没有作假,你这女人不要胡说!”

“没有作假?那请问你头部的伤是哪位大夫诊治的?”

钱老爷板着脸:“皮外伤不用请外面的大夫,家中大夫便能看好!”

关欣怡冷笑:“在凶器只是砖头的情形下,能让你头伤了四天后还能流这么多血,可见伤口极其严重,脑壳都要敲坏了吧?就算运气好没坏,那怕是要脑子内部还要受到创伤,不知钱老爷口中的‘只是皮外伤’是怎么回事?”

“我家大夫也会看脑子内部伤不行吗!”

“可是我调查过后钱家养的大夫医术有限,只会看一些头疼脑热及皮外伤,近乎坏了脑壳的重伤他定是看不好的!”关欣怡牢牢盯着他,用折扇一头指着他的头,“所以你所谓的田元打伤你的伤口要么只是轻到不需要找医术高的大夫看,要么就是你自己暗动手脚企图加害人!”

钱老爷都要跳起来了,胡子气得一颤一颤的,梗着脖子道:“简直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说并非你我二人能确定得了的。”关欣怡说完后抱拳望向江沐尘,请求道,“大人,民女恳请大人请个懂医术的人上堂来为被告看一看伤口。”

江沐尘在第一眼看到钱老爷那个染血纱布时就觉得有问题,关欣怡的话他当然不会反对,拍了下惊堂木朗声问:“堂下可有大夫在?可否移驾公堂?”

“有!”话音一落,四名大夫都上堂了。

众人见状均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大夫都这么爱看热闹了?

几名大夫年老年轻的都有,其中三名是上一次给周麻子诊过脉的,最后一个是新面孔。

他们并非如其他人所想的那般爱看热闹,而是近来发现县太爷在审案时偶尔会传唤大夫上堂给一些人诊脉,不像以往的县令们都是让指定的大夫去给人检查。

县太爷很宽厚,只要是大夫都可以上堂,这等露脸的机会错过了多可惜?都是商机啊!

钱老爷见一下子上来这么多大夫,脸更白了,手下意识捂着纱布的地方望向江沐尘讪笑:“大人,草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无须这般费事。”

江沐尘没理会他,直接一摆手道:“劳烦诸位大夫给被告看一看伤口情况。”

大夫们按着以往的规律,从年长的开始来,四人依次看了钱老爷的伤口,不但如此,连纱布上的血渍都认真检查了番。

四人先凑一起小声议论了番后,最后由年长之人开口:“回大人,被告头部伤只有一处,是被尖锐之物刺伤,看着像是由头钗等物所致,且纵观伤口情况,此伤最长不超过两日。”

“哦?不超过两日?”江沐尘闻言眼神立刻锐利地看向钱老爷,一拍惊堂木怒斥,“钱贵!田元打伤你头是在何日?用何物所伤?你此时头上的伤又是什么情况,都给本官如实招来!再有期瞒,直接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重责五十大板?他这老命怕是直接交代在这了!钱老爷本来就已经心虚慌乱,此时一听吓得差点尿裤子,知道此时此刻说瞎话扭转不了局面,只能硬着头皮说实话:“回、回大人,田元确实打伤了草民的头,只是肿了一个包而已,没有流血,上过药后一天便消了肿,草上头上的伤是前日下午让人用头钗划的,只为了、为了显得伤势重些,好在公堂上先发制人…”

堂外顿时传来一片吁声,果然人不要脸起来什么下作手段都使的出来啊!为了对付田元,这钱老爷都敢让人用钗子将自己头划伤,就不怕对方一不小心手划直接将他头扎个窟窿让他直接下地狱?

不惜伤害自己的要害去陷害人,这人要么是傻,要么就是个狠角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大家都知道江沐尘最讨厌公堂之上有人作弄虚作假,都猜钱老爷要倒霉了。

果然,江沐尘俊脸布满含霜,重重拍了下惊堂木命令道:“被告钱贵伪造证据藐视公堂,视律法如同儿戏,行为恶劣!来人,将其押下去杖责三十!”

衙差上前利落地将瘫在地上的肥胖钱老爷拉了下去,不久后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吵得众人恨不得堵住耳朵。

县衙上打板子的人技术性都是很强的,打轻打重他们都能收放自如,对于钱老爷这等为富不仁的家伙执杖之人才不会手下留情。

于是,当钱老爷被抬上公堂时,身上都一抖一抖的,喊疼的力气都快没了。

田元看着钱老爷状如死狗的模样,心头别提多解气了,感激地看了关欣怡一眼,此时再不怀疑她的本事,如果换成他与钱老爷对质,根本就赢不了这个卑鄙无耻的人!

江沐尘看着趴在地上的人,冷声质问:“被告钱贵,你最好想一想还有没有已经做假或准备做假的事,再耍手段被本官发现,下场可就不只是三十大板这么简单了!”

身上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挨打的滋味是什么样的,钱老爷就算再有花花肠子也不敢使了,忙道:“草民不敢了,草民都招。”

“本官问你,你想带走田家长女的目的仅仅只是让其作丫环抵债?”

钱老爷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谎,一个激灵后忙改口:“是草民早先见过几次田家长女,觉得小丫头颇有些姿色,就、就想让她来钱家作通房丫头。”

终于承认了!田元气得失了理智,扑过去撕扯他的衣领怒骂:“你这个混帐畜牲,我女儿才十四岁!你都是能作她爷爷的年龄了,你也敢!”

钱老爷身上正疼呢,没力气躲,被撕扯了几下便翻起白眼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

惊堂木响声传来,江沐尘冷斥:“住手!再大声喧哗,一律按扰乱公堂罪处置!”

田元忙松开钱老爷跪回原地,惶恐地磕头:“大人息怒,草民怜女心切一时忍不住,以后不敢了。”

江沐尘没再追究,给关欣怡使了个眼色,让她开口。

关欣怡微微点了下头,侧头望向趴在地上的钱老爷问:“有句话说的好,叫作‘贼喊捉贼’!之前你说田元佃的地粮食被偷是他说谎,其实真正的小人是你,偷他粮食之人正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哈,猫今天准备双更呢TAT

感谢萌三生同学的地雷,抱~

第71章 不识抬举

钱老爷从好几天前便到处嚷嚷说田元欠他粮食, 后来被打更是在外面到处散播不利于田家的谣言,连找状师打官司都极为高调,一直称是田元是为了想少交粮食才故意撒谎说地里遭贼。

关欣怡此时问他田元所种粮食是否是被他的人偷去, 钱老爷眼皮子颤了颤,手指攥紧成拳没有说话。

江沐尘浓眉一拧:“被告钱贵,你不说话可是哑巴了?田元被偷的粮食是怎么回事!”

躲不过了,钱老爷也不敢再说谎, 咬咬牙,用极其干涩的声音说道:“回大人,那粮食…确实是草民让人偷的。”

堂外立刻传来一声来自张暮的鄙夷:“偷佃户粮食还想让人用闺女还,我们贵为土匪都没做过这种下作事!”

“二当家说的对, 我们木围坡就从来不这么干!”

“看上哪家姑娘三媒六聘去,我们大当家从来不允许寨内人强抢民女!”

公堂之外, 一群土匪在大咧咧地对着正打着的官司指指点点, 这等匪在官前不但不避开,反到招摇得唯恐别人看不见的诡异情形也只有他们青山县有了!

堂外观审的还真有极个别人家佃了钱家的地,家中有年轻闺女或孙女的人此时都变了脸色,原本置身事外纯看热闹的佃户家人此时一下子便站到了田元那里同仇敌忾起来。

江沐尘俊脸微沉, 拍惊堂木:“肃静!”

土匪们该发表感慨发表感慨,县太爷的面子还是很顾的,瞬间便带头老实下来,其他百姓更是不敢不听。

作着记录的杨少白扫了眼大马金刀抱臂站在公堂门口的张暮,又看了下脸色不怎么好的江沐尘,心中忍不住对张暮竖了根大拇指, 撬墙角都撬到公堂来了,这张土匪真心勇气可嘉!

算这姓钱的识相,如果他不承认,她还打算将江沐尘查到的东西抖出来呢!关欣怡厌恶地看着钱老爷:“连十四岁孩子都不放过,想来这么多年来你是没少坑害人家姑娘!”

“别人不一样,别的女孩子都是她家人同意,我花银子买来的,只有田元那闺女我暗中使了些手段,那也是他家不同意将闺女卖掉,我才让人半夜运走他粮食,真的是第一次啊!”钱老爷不想再挨板子,也不想坐牢或被判服劳役,大声为自己辩解。

这点他到是没说谎,江沐尘派人查过,钱老爷生性好色,但他看上哪家姑娘了都是用银钱将其从家人那里买走,历代律法对未成亲的女孩很不公,只要父母同意,她们就是可以被任意买卖,不只女孩,男孩其实也一样,只是世人都看重男孩,很少有为了钱舍得卖男孩的。

关欣怡对钱老爷买走很多可怜小姑娘的行为感到很气愤,但没有办法,只要钱老爷没有虐待打杀她们,她就无法将他如何,因为律法支持买卖人口,短时间很难改变,因为达官显贵或富户家中都有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全是人牙子从各个人家里买来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再看不过眼也只能忍。

“听闻钱老爷很少去地里,更是很少去乡村小路,究竟是如何见到田家长女的?”关欣怡问,对于钱老爷执意要得到田蕊一事其实并非巧合。

钱老爷闻言两眼有些闪烁,喃喃道:“是平河村里正告诉我说田家长女长得不错且性子也辣,若锦衣玉食养个两年定会美过我府上所有妻妾,我好奇,便随着他去了田家,正好看到田家长女出来泼水,于是就…”

没想到这件事还有里正有关系,田元气得清俊的脸铁青,额头都冒起青筋来,用了很大的力才没有将话骂出口。

“你与那里正关系很好?”关欣怡问。

“有过一些往来,平时偶尔也会去他家作客,只是田家住得太偏,如果不是他提醒,我还真不知在那么偏的地方还住着人。”钱老爷说着说着眼睛就发起亮来,想着若是将所有事都推到里正头上,自己罪名是不是就小了?

许是身上太疼令他失了以往的机敏,于是做出了让人极其不耻的行为,他大声诉起苦来:“大人啊,草民与田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即便是贪花,那也是喜爱年龄大的女子居多,还未及笄的姑娘家真的没有想过,都是那里正害的!他怂恿草民找田家麻烦,他自己看田家不顺眼便想借刀杀人,草民也是受害者啊,被那阴险的里正当枪使了啊,请大人为草民与田家讨回公道!”

在堂外候着的钱老爷随从闻言立刻捂住脸,暗道了声“完了”,老爷一定是被打傻了,都什么时候了,若是立刻认罪兴许县太爷还能法外开恩下,将罪责全推到别人身上还嚷着自己也是受害者,这行为怎么可能让县太爷高兴?

不光他觉得钱老爷傻了,身边观审的人们也纷纷鄙夷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