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每当我拿出烟,阿忍都会阻止我。”他含着滤嘴,口齿依旧清晰,“我会觉得很厌烦,我想她有什么资格管我,她不会真的觉得那样温柔贤良吧?真她妈有病,都是容北惯出来的公主病。”

“现在呢?怀念了?”苗易巴不得他转移话题。“没有,这么多年,没有她的管束我很自由,过得很开心,除了对她的死抱有愧意,其他一切都很好。”魏家许嗤笑,“不过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到时挺希望你能阻止我。”

“我说了,我早已经不是过去的阿忍了!”苗易一本正经地回答,反而逗笑了魏家许:“苗易,你真的很有意思。”

苗易十分无力,她觉得在魏家许面前,她就像一只猴子,被一次一次戏弄,却惶恐他扒下她的皮,发现她竟然连猴子都不是。

“魏家许,你有病吧?他妈别神神叨叨的,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啊!”终于忍无可忍,将手里的借书牌朝他掷过去,正好打在他的脖颈上,立刻红了一块。

管理员很像上来劝一句,可是这个女人周身黑气太浓,他害怕会被连累。站起来又坐下反复几次。

“除了这张脸,你有哪一点像她?性格脾气?还是才华气质?”魏家许不怒反笑,“苗易,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搞清楚,就想着冒充,这样的一知半解在当事人眼里有多愚蠢你知道吗?”

苗易站起身退了一步,厚重的椅子不幸倒地不起。“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厌恶自己的过去,不想提起从前的名字又怎么样?你凭什么说我是冒充的?魏家许,你真的以为是在拍韩剧吗?路上随便抓一个人都能长得一模一样?”苗易指着脸蛋,“我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宁可相信你就是那个在路边随便抓来就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魏家许乐不可支,“苗易,你身上的弱点太多,当初就应该装哑巴,那样反而不会透露太多的秘密。”

“老娘不想陪你玩儿侦探的游戏了,神经病!”苗易甩手,气匆匆地离开。“你竟然真的还在这里。”魏家许点着手里那本旧书,忽然用力扯掉了最后一页,撕得粉碎。

“先生,你这是破坏书籍!要赔偿的!”管理员大骇,只能看着他将最后一页的碎末末丢进垃圾桶。魏家许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红钞,丢在桌子上,然后拿起那本书,扯得稀烂。

“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呢?”随手丢进了垃圾桶,“被乱涂乱画的书早就应该换掉了。”大步离开,顺手从前头桌上拿走了打火机,放进裤袋里。

苗易不知道现在是生气还是害怕,她敢保证,魏家许只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她不是阿忍,其实他心里亮如明镜,他从没有相信过她。

“你不是和魏家许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孙姐奇怪。“沟通障碍,就和他吵了一架。”苗易自暴自弃道。

“敢和他吵架,真是牛啊你。魏家许以前可是校辩论队的思辨,是我们学校最年轻的辩论队员之一,当年和黄金二辩官闻西在大一入了校队,他俩好像不和的,在省赛决赛上吵起来了,可有意思了,字字见血,结果对方被他们吓得弃权了,他们两那次都是最佳辩手。”孙姐那表情,简直是历历在目。

“我突然对官闻西产生了莫名的好感!”苗易冷哼。“哦对了,苗易,我想了好几天啊,终于想起来了,娄忍,苗易,你以前叫娄忍吧?”孙姐得意地表示自己的破记性还没有死。

“你说什么?”苗易惊诧。“娄忍啊,我对你挺有印象的啊,能和魏家许走这么近,我真的很佩服你,不过你当年赶来审计处的时候,那个颜色的头发,那个颜色的脸蛋,那个颜色的衣服,导致我一直没把你认出来。”孙姐讪笑。

“姓娄?你确定?”苗易有点激动。“确定啊!我记得你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我姓娄,娄宿的娄。那个时候我正好看不思议游戏,所以印象还深刻的。”孙姐对她的质疑十分不满,振振有词。

苗易用力闭起眼睛,终于明白魏家许字里行间的意思,林忍,他真是不遗余力地匡她,证明她不是阿忍到底有什么好处?

而娄这个字本身给了她更加大的冲击,姓娄吗?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苗易,你是不是改过名字了?你从前是叫娄忍吧?”孙姐锲而不舍地追问。

“是啊,我改了名字,从前和父亲姓,后来跟了母亲姓。”苗易扯了扯嘴角,表情苦涩,孙姐觉得其中隐情一定不为人道,就没好意思往下问。

苗易弗一下班,也不理会监考还未结束的容北,直扑母亲苗女士的家里,开了门,里头却是空荡荡的,显然苗女士不在。

她有点失望,原本打算离开,忽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反复几次,她还是接了。“喂,您好,请问是苗女士吗?”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态度平和有礼。

“呃…我不是,不过我是她的女儿,你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苗易开始从包里掏笔,准备记录。

“哦,好的,是这样的,你母亲早前在我们寺庙定了一场法事,我们打电话过来是告知她法事安排在下周三早上,这个时间她是否有空。”

“法事?什么法事?”苗易心惊,不过就苗女士信佛的程度,也未尝不可。“是超度亡灵的。”对方解释,“亲人的亡灵。”苗易手里的笔掉在地上。

“是男的…还是女的?”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怀疑对象是不是她父亲。“生辰八字上写的是女性。”对方的话打破了她最后一点幻想。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留言什么的,听说一个月可送积分是150分,因为是作者自己的收益,应该和编辑大人无关,所以大家留言长点哈,送光为止哟~

PS:关于哥哥的猜测,我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每日一笑:

学校门口,一个摆摊的小贩在卖袜子,10元10双,并口口声声说这些袜子全都是德国进口的,我拿起其中的一双看了看,发现包装很精致,背面印的全部是英文,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直接被震惊了, 上面赫然印着 made in deguo...

我笑点好低...

☆、36容北,莫名的法事

“不好意思,我没有特别明白,我母亲对这类事情很重视,你还是直接打电话给她吧,我把她的手机号码告诉你。”苗易捏着电话,努力平复心情。

对面可能是个年轻的小和尚,也没有不耐烦,反而认真记下了苗女士的电话,并礼貌地向苗易道谢。

“那个…小师傅!你们是什么寺庙,在哪儿的?”苗易在他将要把电话挂下的瞬间,突然开口问。

“我们这里是麓华寺,就在城南郊外。”小和尚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又有些紧张。“我母亲那场法事,定在什么时候?”

“下周一上午十点二十分,龙宝殿的偏殿。”小和尚十分善解人意地将信息说了个齐全,苗易连忙道谢。

愣愣地坐在沙发上,苗易心情复杂至极,觉得一头雾水毫无头绪,却又揣着十分的疑心,必须知道真相。

“阿忍!火着起来了!”容北从身后提醒,苗易回神,容北已经干脆地用锅盖将火压回锅子里。

“你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容北习惯性地去摸她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异样。

“容北,我们什么事开始认识的?”苗易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黝黑而瞧不见底。“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五岁,我八岁。”容北回望她,嘴角挂着笑容。

“五岁?你确定吗?”苗易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从前容北也一度提起过两人初识的幼年,可她总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里,而如今,这个年纪却让她徒生凉意。

“我怎么会忘记我们的初遇,那么惊心动魄。”他表情倒更像是美好至极,苗易只抿着嘴。

“算了,我们还是吃方便面吧?”容北揭开锅子,里头黑漆漆一团,可见其惨状。“我不要吃方便面!”苗易在听到方便面几个字的时候,终于打起了精神,极力反对。

“那…可怎么办?”容北努努嘴,示意她瞧瞧那锅黑菜。“好吧,还是…吃方便面吧…”锅底穿了,苗易闭上了眼睛,接受了这个令人发痛的事实。

周三那天,一直很在乎全勤奖的苗易请假了,一整个早上。苗易赶在容北醒来之前便出了门,干了第一班车到达麓华寺。

虽然苗女士对佛学十分虔诚,可苗易并没有受到半点感染,甚至还有些讨厌,因为在苗女士心里,佛学远重于她。

因此,她也从没有来过这号称两省第一大寺的麓华寺。匾额上鎏金的麓华寺三个字,门庭开阔,朱红大门近五米高,铆钉无数,狮面铜环,十分之气派。

大门只开了一扇,有两位小和尚在外头扫地洒水,只有刷刷的竹扫帚的声音,藏在山顶的寺庙很幽静。

“施主,我寺还在浄扫,尚未开门迎客。”小和尚手臂夹着扫帚柄,合掌一揖。“我的朋友十点在龙宝殿有一场法事,我提前过来看看。”苗易虚心询问。

“今日龙宝殿偏殿确实又一场法事,不知施主的朋友贵姓?”小和尚急智。“我的朋友姓苗,苗慧兰女士。”苗易清了清嗓子。

“那请施主跟我来。”小和尚将扫把递给另一位更小一些的和尚,“师弟,我去去就来,不得偷懒。”小和尚胖乎乎的,憨实地点头,脑门上的戒疤闪闪发亮。

“施主,请随小僧来。”小和尚文绉绉的,苗易觉得有点好笑,可是当下这样沉重的心情,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寺院偌大,百花娇艳,里头比外头的一片绿色更加明丽。“那是罂粟?”角落里红白交替的花在一众花草里并不起眼。

“施主知道?”小和尚惊奇,“寺里往来的香客,倒是很多人问起过,却没有知道的,施主还是第一位。”

“早过了花期,竟然还开着花?”苗易奇怪。“这花是小僧师父种的,花丛上面的那间便是小僧师父的房间,他日日念经给这花听,所以这些花花期很长,且不结果的。”

“不结果的罂粟花?”她在边境生长那么多年,见过的罂粟大片大片,那里的人都是靠这些果实赚钱,她父亲和叔叔们也是,不结果,那就不算是罂粟了吧?

“因为那果实是罪恶,不结果的罂粟,是洗净了罪恶的普通花朵而已。”小和尚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其实也结果,指甲盖这么点大,我师父常常摘来治牙疼。”

“埋入血肉的罪孽怎么可能光凭听一听经文就能完全荡涤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里的人民早就金盆洗手了。”苗易皱眉,“这种花可是一把火烧光了也能再密麻重生的怪物。”小和尚歪着脑袋,并不是特别理解。

“这里便是龙宝殿的偏殿,你在这儿坐一会儿,苗女士在来瑜师伯那里论经,小僧这就去请她过来吧?”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就在这里等她。”苗易挥挥手,阻止了他的善意,小和尚点点头,退了出去,关上门的刹那,斑驳的阳光都被挡在厚实的漆门外面,里头阴暗却很凉快。

苗易回头,殿上是一尊像,她不认识是哪位佛祖或是菩萨,金面金身,慈眉善目,一身宽袍华贵。

门外脚步声渐起,不止一个人的声音,苗易站起身,闪身多斤了后头的垂下到黄布。“大师,麻烦您了。”是苗女士的声音,那么温柔平和,让苗易觉得不可思议。

“苗施主你放心,你的诚意与善意贫僧必然会替您传递到。”老和尚精瘦,僧袍宽敞,真有点仙风道骨。

十几位僧侣围着坐成一圈,当中立着一块牌位,仙风道骨的老和尚坐在最上头,念念有词,苗易以为这种场面只有在古装电视剧里才见得着,一时脑袋发懵。

苗女士也是十分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嘴里说着什么,很小声,苗易听不清楚,只是光看那个侧面,虔诚得恨不得将身心都奉献出去。

一直是在念经,嗡嗡的声音在耳边纠缠,苗易忍不住看了看手机,已然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她光站着都觉得累得慌,更别说苗女士那样跪着的,可她就是那么面不改色,连往事的关节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苗易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动作太大,推到了一侧的花瓶,玻璃碎裂的声响惊动了忘我的众人,纷纷回头,发现黄布后头手忙脚乱的场景。

“谁在那里!”老和尚声音很沉,明明不是质问却带着莫名的压迫感。苗易还想躲藏,被气愤至极苗女士一把揪了出来。

“苗易?”苗女士的表情从惊诧慢慢变成惊惶,“你怎么在这里?”“我…找您有事情。”苗易知道她的行为算是闯了祸,因为苗女士的面色青白,眉头拧成了麻花。

“你知不知道法事打断了,便毫无效果!”苗女士严厉道。“我…不是故意的。”苗易连忙解释。

“苗施主,有始有终,或许佛祖能听到呢?”老和尚提醒。“算了吧,这样的闹剧要是被佛祖听见了,反而不敬。”苗女士合手作揖,“麻烦大师了,我…下次再越便是了。”

“小施主贵姓?”老和尚眼睛有点花了,等苗易走进了才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免贵姓苗,苗易。”苗易不太喜欢他这样精锐的视线,仿佛能把人看透了。

“施主原本并不姓苗吧?中途更换了姓氏于命数不和。”老和尚捋着胡子,故弄玄虚。苗易惊诧,又不太信真假难辨的玄机:“那你倒是说说,我原本姓什么?”

“施主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吧?又是女子,自然姓娄。”老和尚轻笑。这也忒准了,连她幼时到处在陌生人家里蹭饭都猜的清清楚楚。

“小施主千万记得,耿直泼辣有时候是好,有时候却要适当学会如何忍耐,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些东西,难得糊涂。”老和尚送了她一句戒言。

苗易撇嘴,她可不喜欢忍气吞声的,却也不好反驳他,毕竟他的样子一看便是得道高僧,她还怕自己的背这一众十八铜人打扮的和尚丢出去。

“苗施主,过去的便是无力挽回,一两场法事不过是慰藉亡灵。珍惜眼前人才是最要紧。”老和尚拨动着手里白玉佛珠,笑得云淡风轻。

苗女士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等到僧侣跟着老和尚退净了,偌大的龙宝殿只剩下这一对母女。

苗易对地上被一圈烛火包围的牌位十分感兴趣,弯腰要去看,被苗女士一把夺过抱进怀里,快得不可思议。

“妈,她是谁?”苗易表情沉下来。苗女士不接话,只是往外走,被苗易拉住了手臂,“妈,你到底是为谁做的法事?”

“一位朋友。”苗女士声音极为冷淡。“朋友?我明明记得是亲人!”苗易眯起眼,有点咄咄逼人,见苗女士果然意外,又道,“还是个女的,我说的没错吧,苗女士?”

“胡说八道!”苗女士强压住心里的波涛,“我只有你一位亲人,拿来的其他人?这只是位已故的朋友!”

“您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怀疑,我接到了他们打来的电话,这一场是超度亡灵的法事,而超度的是亲人的亡灵!”苗易大了嗓门,“妈,能让您这么大费周章的,她到底是谁?”

“苗易,我警告你,不要再胡说八道!”苗女士已然动怒,手里的牌位抱得更紧。“那就让我看看!”苗易伸手去抢,争夺间,牌位掉在地上,断成两半,一半上是个娄字,另一半上是个忍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迟了,在路边捡到小正太一枚,陪他站了很久,等爸妈来认领,妈妈找到他的时候差点哭了,我很激动是,算是做了件好事呢小盆友很可爱O(n_n)O哈哈~不肯叫我阿姨,叫我姐姐呢~

每日一笑:

我那小侄子放学以后兴冲冲地跑回家,跟他妈妈说:“妈妈,妈妈,老师今天表扬我来着!”妈妈一听,特高兴,平时他可是光挨批评的啊!就问他:“老师今天表扬你什么啦?”我那小侄子一咧嘴:“老师说啦,今天所有罚站的同学里,我站得最直!”

☆、37苗易,所谓的真的相

到底还是苗易反应更快,等苗女士回神,她已将碎成两截的牌位拿在手里,上头的字都是繁体字,仔细瞧,爱女娄忍四个字格外醒目。青玉雕刻的牌位,看来花了不少钱。

苗女士一把从她手里把断裂的牌位夺回去,断裂的地方刮伤了苗易的拇指,可两人谁也没有去注意那个不小的伤口。

“妈,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说法吗?”看苗女士见牌位搂得这样紧,苗易心里火焰冉冉。

“你没有必要知道。”苗女士到这一步,依旧这样强硬,语气冷漠地很,似乎是在怨恨苗易摔碎了牌位。

“我活该被你骗一辈子是吗?”苗易努力地深呼吸,借以平复自己汹涌起伏的情绪,“这就是我那龙凤胎的哥哥吗?”

“您不说是不是?好啊,我自然有办法来证明!”苗易看了她一眼,大步往外走。“苗易,比要做什么?!”苗女士抱着牌位急匆匆追出去。

苗易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疯魔了,这么远的距离,几乎三位数的的士费,放在平时根本无法想象,这一刻她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拼命让司机快了又快,飞一样地到了苗女士的家门口。

苗女士很害怕,她藏起的那些秘密,其实苗易都知道,只是她从前没有兴趣戳穿,而当下,苗女士毫不怀疑苗易会把一切都翻出来,可是很多事情,是见光死的。

五层楼几乎是用跑的,捂着胸口,苗女士觉得心绞痛马上就要犯了,难受得穿不过去,可她没有办法停下来。

大门洞开,里头热闹得好像进了贼,翻找摔打的声响,让她心慌。快步走进去,苗易在她房间里,已然将锁撬开,相册摊在床铺上,还有许多零碎的东西,都是小姑娘的,却不是苗易的。

苗易几乎沉浸在苗女士和她另一个女儿的世界里,被迎面来的一耳光扇醒,那么用力,面颊瞬间红肿起来。

“是谁教你的,随意翻看别人的东西!”苗女士气得发抖,不为别的,只是那一卷卷的素描被苗易捏得变了形,用力地从她手里抽回,小心地抚平。

苗易觉得眼眶发热,不是因为这一巴掌有多疼,而是这些画给了她太多回忆。苗女士是真正的美院出身,画家大多落魄,她在公园靠替人画像讨生活,彼时苗易十岁,看见白纸上是她黑色的脸,她惊喜,因为从前如何求苗女士,她的笔下花尽所有人,却从来没有她的,可是纸上的少女分明是她。

她欣喜地描上了自己的名字,高高兴兴贴在房间的墙壁上。苗女士看到了,只是生气地将画扯下,撕个粉碎,那个时候她想哭,因为不明白为什么,可是现在她依旧想哭,因为她已经明白了,那个不是她,是娄忍。

“妈,她是谁?”一字一顿,那么认真,那么执拗。“你没有必要知道!”苗女士吼道,眼睛绯红。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编了一个有一个谎言,倒底是为了瞒住我什么?就算我有一个孪生姐姐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是哥哥呢?”苗易不明白,何必要这样骗她。

苗女士真的是很强硬,咬着牙关就算不理睬她。“妈,您以为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那她为什么要借我的姓!本来姓娄的人是我!”

苗女士与父亲娄志明结婚不到一年便以离婚收场,父亲不着家,一出门便是一两个月,甚至连苗女士生孩子都没有回来,两个孩子一人带走一个。那个时代离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父亲在外面跑自然没有关系,而苗女士便活在了他人有色的眼光里。也因此苗女士很恨父亲。

五岁之前,苗易同父亲生活在一起,那个时候她还姓娄,叫娄易,名字是父亲取的,谐音蝼蚁,越是渺小的东西就越坚强,父亲如是说。

后来父亲和叔叔们出了事,她被留在警察局,警察试图联系苗女士,但是无果,就在准备把她送往福利院的时候,苗女士忽然出现了,那个时候的苗女士很漂亮,虽然衣着简朴,可是遮挡不了她精致的容貌。只是表情很冷漠,从来不笑,让苗易由衷害怕,她不害怕老虎野猪,却害怕这个叫做母亲的女人。

她听父亲说她该有一个兄弟姐妹,父亲不好意思地表示,记不得是男是女。她便好奇地问了苗女士。

苗女士只是淡淡地回答她,她有个哥哥,因为家里很困难,只能留下一个人,便把年长的哥哥寄养给了别的家庭。

彼时苗易很愧疚,要不是因为她,母亲就会和哥哥生活在一起,虽然贫苦,可到底是从小带大的,当然是难以比拟的感情。苗易跟着父亲跑江湖,很懂得察言观色,也早熟,所以苗女士对她的冷淡她都能理解。

她一直活在小小的愧疚里,努力地讨好苗女士,让她喜欢自己,甚至希望能够取代哥哥在苗女士心里的位置,可是等到十六岁那年,苗女士毅然离开,她才知道,无论如何付出,她那么多年的所谓努力,都是她单方面的。看,女人走了,毫不犹豫的,丢下她一个人,虽然月给她打钱,却不管她生死。

原来都是谎言,可笑她几次三番劝苗女士寻子,苗女士那么厌烦的表情,想来都是有原因的!

那边挺拔的身形微晃,终于肯抬起头来看着苗易。“我害怕,害怕你会嫉妒阿忍。”她开口,第一句便是这样伤人的话。

“我为什么要嫉妒她?”苗易抿唇,眉头拧的厉害。应该是娄忍嫉妒她才对,因为她得到了母亲的爱,而娄忍却被送走了。

“你父亲虽然每个月都会给我寄赡养费,可是我不愿意花那些带着血的肮脏钱,所以那个时候我和阿忍很穷。”苗女士叹了口气,慢慢地坐在了床沿上,低头盯着手里的牌位,那种怀念的眼神,让苗易觉得自己根本是个局外人。

“后来你父亲终于出事了,我早就知道,作奸犯科一定没有好下场的!”苗女士微嗤,“警察联系我,我故意避开了,因为我带着阿忍生活已经很辛苦了,根本没有办法再多养活一个你。”

苗易的手捏得很紧,原来苗女士想要拒绝她的,虽然是可以体谅的行为,可她就是难受,毕竟她和娄忍都是她的孩子。

“后来有一天,我的以为在富贵人家做保姆的朋友告诉我,她的主人家有两个男孩子,女主人还想要抱养一个小女孩。那个时候,我头脑一热,就把阿忍送了过去。”苗女士垂眸,“我虽然不舍得,却能把你接回来,也算是尽了母亲的责任。”

“我只以为是普通富贵人家,没想到那家人这么有钱有势,阿忍生活得很好,像公主一样,而你要跟着我过苦日子,你那么早熟,我害怕你知道了阿忍的事情,羡慕她的生活,要是闹出什么事情,阿忍就没法在那个家里立足了,所以我就骗了你。”

“妈,原来我在你眼里一直是这么恶毒的存在。”苗易笑起来。“苗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阿忍毕竟是我带大的,我多少会对她有私心,娄志明不也一样,他对你那么宠爱,可是阿忍呢?他甚至连阿忍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苗女士的辩解更让苗易觉得反感,这更像是借口,自我辩护的借口。

“你把娄忍送去了容家是吗?”苗易打断她喋喋的辩解,苗女士只是惊讶了片刻:“是,我把她送去了一户姓容的人家,那家人为了不让阿忍和我有任何关系,非要她改名字,却又很介意她非亲生的血统,我就给她改名娄忍。”

“那么讨厌爸爸,却最后还是用了爸爸的姓吗?”苗易冷笑。“苗易,你可以姓娄,阿忍也可以!”苗女士斥责道。

“您后悔吗?要是没有把她送去容家,她是不是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她扯了一下嘴角,既恶毒又混杂着报复的快感。

“那么多年,我原本以为容家把她宠上了天,却没有想到还是嫌弃她抱养的身份,最后甚至害死了她。”苗女士咬牙,显然是十分后悔的。

“这就是您阻止我和容北来往的原因吗?因为容家曾经害死了娄忍?”苗易反问。“是,他们已经害死了我的一个女儿,绝对不能再来伤害另一个。”

“妈,你真的是关心我吗?害怕我受伤?”苗易嗤笑,“害死你只是单纯得憎恨容家人,不愿意我和他们家扯上关系?”

“苗易,你这是什么态度?他们是害死你姐姐的罪魁祸首!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和容北在一起的!我不允许你和容家的任何人有来往!”

“姐姐?在今天之前,我很虔诚地以为我有一位哥哥,他为了我的幸福甚至牺牲自己的亲情,把母亲让给我,所以每年生日的时候,我都会许愿,祝愿他身体健康。”苗易讽刺,“可是就在今天,我知道了自己有一位姐姐,在大富之家过着公主的生活,而母亲为了怕我嫉妒,编造了各种谎言搪塞我。并且因为这个她,我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往来,您以为我真的会把她当做姐姐吗?”

“苗易!”苗女士喝斥,又要打她,被她侧头躲开:“从前你打我,我并不介意,因为我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可是现在不一样,你每一次想我挥掌,我都会觉得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姐姐!如果是因为她,我觉得没有任何理由打我,我对她毫无亏欠,而她…一次一次成为我的绊脚石!”

“苗女士…”苗易将称呼换了,“我不觉得娄忍的死和容北有任何关系,我会和他在一起,即使是你,即使是娄忍这个死人…也无法阻止!”

☆、38容北,我们的初吻

“小姐?小姐,J大到了。”司机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后排的乘客,目的地已到达。他都停了五分钟了,后排的女乘客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出神,虽然这位客人貌美如花,秀色可餐,但毕竟是视觉盛宴,而他,还要赶回去交班吃午饭。

“哦…谢谢。”苗易回神,不好意思地将钱递给他,匆忙跳下车。“喂小姐!还没找钱呢!”司机忽然觉得越漂亮的女人越愚蠢这句话不是瞎说的,这一位就是他见过最漂亮也是最笨的。

苗易尴尬地接过钱,几乎是用跑的速度进了J大。期末档口的J大分外冷清,苗易心情极差,慢吞吞地路过人工湖,原本这里大批聚集的情侣都识相地钻进图书馆学习,日头柳树下,只有她一个人,不知在看什么。

“我以为你在躲我,看来是我高估自己了。”身后慢慢走近的人在她身侧站定,一贯沉郁的黑色,烈日炎炎下,瞧着都热。

苗易冷淡得连斜眼都不愿意,完全忽略了魏家许的存在,继续盯着湖面发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恐水。”魏家许再接再厉,非要引起她的注意一般,“即使池塘都能让你晕眩,更不要说这么大一片湖。”

“你不如再多说一点娄忍不会做的事情,比如转身扇你一巴掌,或者…”苗易终于还是转头,眼睛微微眯起,“杀你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