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

“什么实话,你只要告诉我你会不会跟我离婚就行了。”

“离婚?”他专注地盯着她,眼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柔情,“结婚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这辈子会离婚。”

这不过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她在心里把他的这十七个字翻来覆去地默念。她身子往后一躺,睡在沙滩上长长松了口气。

他说,“何美景,我事先说明,不要学那些夫妻动不动就说离婚。离婚虽然只是两个字,偶尔争吵时说上一句能被原谅,可如果经常提起,这两个字就是水果上的伤点,它可以因为一点点伤痕最后彻底腐烂。”

这世上的感情最初开始变质,都是因为生活中的小争吵。当争吵不断叠加,当伤人的话一遍又一遍突口而出,最初的变质成了腐烂的结束。

她掩盖不住的满脸笑意,“安啦,可是老公,你能不能别再叫我哥们。我觉得这才是我们吵架的根源。如果你天天叫我老婆,我肯定不会跟你吵架。”

“不好。”他直接拒绝,“老婆那两个字,每次叫出来我都想笑。如果你天天逼着我叫你老婆,我也会内伤。”

“去死。”她气腾腾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往前走,扔在沙滩上的鞋子都忘记拿。他拿起她的鞋子,不急不慢地跟在后面叫,“哥们,你的鞋子没穿。”

她回头怒目而视。

他把鞋子高高提起,笑容灿烂地嘱咐,“穿上鞋子要好点,当心脚下有玻璃什么的。”怎么可能有玻璃?她不理他,以更加快的速度往出口走,结果在沙滩走了一半的时候,真踩着一小块玻璃。玻璃不大,但还是刺进了她的脚底。她拔下玻璃碎的时候,只听到身后跟来的人毫不客气地在笑,“都叫你注意了。”

她哪知道那些人这么没公德心,竟然在沙滩上扔碎玻璃。最后还是白良辰弯腰替她穿上鞋子,可是穿完鞋子后,白良辰扶都懒得扶她一把,径直一个人往出口走。他脚步很快,她跟的有些吃力,一路蹒跚着小跑跟过去。等她追上的时候,他已经拦了计程车等她。

她坐上车,生气已经转变成伤心。

很多时候,她都想说:老公,等等吧。从小到大你的脚步太急太快,而我永远在你的身后追着跑。你知不知道这种追逐游戏已经让我沮丧,让我自以为是期待的幸福明天几乎坍塌。这些年来,我很努力地在追赶你的脚步,我拼命告诉自己,这世上有一种人,她不会在乎一条路要多少公里才会到达,她只在乎用多少时间才能走完这条路。

而我也是这种人,不会在乎需要多少年才能得到你的心。我只在乎,我用一生的时间,到底最后能不能走到你心里去。

可是老公,这条路漫漫而长远,你能不能稍微停下脚步,因为我已经快要筋疲力尽,快要没有办法再撑下去。

☆、感情能一生一世?(1)

{第三节}:那时候总认为感情能一生一世,可不曾想,二十几年后的今天,一切戛然而止。

第二天的暴风雨来得太快,何美景去医院探望奶奶的时候,她的病房外已经围满了人,而里面传来父母激烈的吵架声。何美景知道他们一定会吵,只是不知道母亲连瞒一天都无能为力。她钻进房,顺手关上了房门。

父母见她前来,立刻自觉地没有再吭声。

小时候父母偶尔也会吵架,可从来不会当她的面吵。也许全天下的父母都是如此,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儿女,害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她的未来。可是从来没有父母会想到,刻意的隐瞒比当面吵架,其实更伤人。

这个房间是两张床位的病房,另一张床没有病患空在那里。她把手上提的水果放在奶奶病床的床头柜,坐在那空的床上沉默不语。

所有人都没有再吱声,连打吊针的奶奶也睁着迷茫的眼安静而陌生地打量病房里的人。时针一分一秒在过,这样的安静在这个家庭前所未见。

不知过了多久,林意如率先打破沉默,“现在应该怎么办?”

何世仁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攻击性极强地吼,“你他妈告诉我,现在要怎么办?我妈在精神病院被人虐待成这样了,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林意如好不容易平静下的火气倾刻爆发,也不再管女儿是否在这里,指着床上的奶奶对着何世仁大吼,“如果不是我,她都给人虐待死了,我是好心想接她回来一起住。再说了,你妈被人虐待你拿我发什么脾气?以前她怎么对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你说到点上了!你就是还计较以前那些芝麻事,所以把她扔在精神病院故意让人虐待。什么好心想接她回来一起住,我看你现在一定在心里偷着乐,在想大仇已经得报了。”

“何世仁,你家姓赖的啊!你什么事都赖我头上?我想她被人欺负?我想她被人虐待?她被人虐待成这样我也很难过,可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你说不关你的事?”何世仁气急攻心,高高扬起了手掌,做势要打下去。林意如睁大眼盯着那拳头,心里伤心却把胸狠狠一挺,咬牙切齿地说,“你打,你打下来。你要不打就他妈不是个东西。”

话音刚落,“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

林意如摸着火辣辣的脸,不敢思议地盯着他,她的眼神陌生得仿佛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结婚这二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根指头。这世上的夫妻不可能没有吵架的,偶尔两个人也会大吵,可最后都是他来哄她。因为他知道她性子烈,几乎是一根筋走到底,所以每次都是他选择退让。

可是今天,他竟然动手打她。

她眼眶一红,硬生生憋住泪,态度更强硬,“我从来不觉得我有错,既然你觉得你妈被人虐待了,而罪魁祸首是我,那我们离婚。”

“离婚就离婚,我告诉你,我早就想跟你离婚。”

“我也早就不想跟你过了,自从你那天去看了你妈,整天跟我吵离婚。你真以为我没有了你会死啊?行,现在就去离婚,谁不离婚谁就是王八。”

“好,现在就去。”

“啪”地一声又是剧烈的摔门声,病房里的喧闹立刻归于死寂。

何美景在这场争吵中没有说过一个字,因为太多例子告诉她,父母在小时候或许因为儿女而忍耐,会把离婚搁浅。可是一旦儿女成年,再也没有人会管她的感受。所有的大人都喜欢把婚姻当成玩偶操纵,喜欢告诉自己的孩子,你成年了,承受能力更强了,所以必须支持父母的决定。

离婚的父母一根筋地认为伤害已经降到最低,却不知这种肆意的决定不管儿女年纪大小,永远都只能是刀子捅进心脏。

林意如在家里拿出户口本翻开,自从美景嫁人,户口已经转了出去。所以这本子上只剩下两页,一页属于他,一页是她的。她原本以为残生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足以,可现在看着真有点可笑。

什么爱情婚姻,原来随着时间的消逝,不值一文。

何世仁紧随其后进房翻出身份证,甚至连两本结婚证都翻了出来。

他说,“再不快点民政局就要下班了。”

她没有做声。如果他现在肯道歉,她可以不去离婚,可以不计较刚才那一巴掌。

他看着不动声色的她,心里明白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离婚。毕竟是相处二十几年的人,他太了解她性子,可是刚才的话已经说绝,况且他母亲现在被人虐待成那样,他余火未消。于是他捏紧手上的证件,说,“我在外面等你,你动作快点。”她的那丝眷恋终于消失殆尽,合上户口本,面无表情地立刻跟了出去。

两个人在花园路口叫了计程车,坐在计程车,她一路都沉默不语。

他却还在骂,“这二十几年,我已经忍够你了。”

也许这世上所有的夫妻要离婚的时候都不会冷静,都会细数对方的缺点,拿出最尖锐的刺去攻击另一半。

她也还击,“你以为你好?这二十几年来,你有做过一点家务?整天说男人赚钱女人持家,你赚了多少?这么多年我跟着你省吃省穿省用,我到底哪里让你忍受了?你到底凭什么说忍够我了?”她想起刚才那一巴掌,火焰沸腾地吼,“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理由打我?”

他也咬牙切齿,“我凭什么打你?因为你不孝!”

她咆哮,“我还要说你不是个男人,不是个东西,我还要说你没事就出去鬼混,随便跟别的女人睡觉,老脸都丢干净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凭什么污蔑我?”

“那你又凭什么污蔑我?”

“你不孝!”何世仁气不打一处来。

“你出轨,出去鬼混。”林意如蛮不讲理,完全让火气蒙蔽了思绪。司机实在看不下去,故意鸣喇叭,两个人瞥了眼前座的司机,这才冷静下来,他们达到了共识。

既然要离婚了,又何必在外人面前出丑?

计程车一路毫无阻碍地到了民政局,一路顺畅得让林意如感觉忧伤。二十几年前,这里并不是城市,而是农村,那时到处都是泥巴路,一望无迹的耕田,四周的建筑几乎清一色的瓦房土房。而她结婚那天,坐着少有的拖拉机,头上戴朵大红花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跟着他到民政局来。

那时候总认为感情能一生一世,可不曾想,二十几年后的今天,一切戛然而止。

她伤感地看着民政局,艰难地抬起脚走了上去。民政局里离婚潮比想像中多,到处都是中年夫妻在办离婚手续。两个人错愕地盯着那一大堆离婚的人,也加入排队等待的行列。何世仁心思复杂地瞥了眼身旁枯坐的人,客气地问,“要不要喝水?”

她说,“好。”他起身的时候,她又吩咐,“你胃不好,不要喝冰水,温水就好了。”

他轻轻怔了怔,应了句,“你胃也不好,也喝温水吧。”

她眼里猛地又一热,只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别的地方。不算宽敞的地方不少夫妻吵得面红耳赤,更有夫妻吵着吵着扭打到了一起。民政局四五个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耳,人群中有人在大声讲电话:“我还没有离婚,因为高考结束了,离婚潮来了,所以现在挤满了忙着离婚的人。”

夫妻夫妻,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我嘴里念着你的名,你身上挂着我的姓。

这才是夫妻。

一旦离婚,什么都不再是。

他给她端了一杯微烫的水,她握着那纸杯,还是拉不下脸来求和。其实这件事说句对不起就能过去,可她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错。

等了一个小时才轮到她们办手续,手续的过程很顺利,工作人员问了句:“为什么离婚?”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性格不合,难以维系。”

工作人员看了眼别的地方还在争吵的离婚夫妻,说,“你们不像性格不合啊,真考虑清楚了?”

两个人都迟疑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都在祈望对方能先说不离婚。

最后还是林意如先说,“同志,我们都考虑清楚了,直接就离婚。”她是让架上砧板的人,与其尴尬,不如痛快结束。

离婚证很快颁发,她跟他各自拿了那本火红的本子,出民政局的时候不再同路,一前一后走。她盯着离婚证,摸出手机打给何美景,她说:“美景——”声音微哽,“爸妈离婚了。”话音刚落,憋了半天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第一次这样不顾形像在大街上掉泪,在众目睽睽下情绪崩溃。有人说生孩子的阵痛已经是人类极限的极限,可是她是一个连生孩子都不曾哭过的人。

她问,“你以后是跟妈住,还是想跟爸住?”

何美景什么也没说,直接挂了她的电话。

她听着那头的茫音,眼泪珠子似地披下脸颊。她知道女儿在生气,可她也没有办法。两个人都是要强的人,平时他让着她哄她,可现在他连一步也不肯让。

或许她个性要强,可她从始至终不觉得自己不孝,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而且他怎么可以动手打她?婆婆被人虐待了,她也很伤心难过,可是他怎么能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如果一定要追究,她跟他都有错。

她错在计较那些往事,而他错在当了个缩头乌龟,缩着那头就自以为能天下太平,缩着那头就以为当双面胶的日子能结束,结果适得其反。

☆、感情能一生一世?(2)

病房里还是安静,何美景失神地盯着手机,心里说不出什么嗞味。她用手指拨了白良辰的号码,带着哭腔叫,“老公——”

“这又怎么了?谁得罪你了?”

“我爸妈刚才吵架说要离婚,谁知道真去离了。他们二十几年的感情,可是我发现他们好幼稚。”

“晕。”

“老公…”

她还没有嗲完,他已经直接挂了电话。她不放弃地打那组号码,十一个阿拉伯数字按了不知道多少次,始终没有人接听。她看着床上的奶奶,难过地说,“奶奶,你的儿子媳妇离婚了,我的老公也不理我了,他肯定嫌我叽叽喳喳打扰到他上班了。”

奶奶迷茫地盯了她一眼,低下头看着洁白的床单沉默不语。

她颓废地往床后一躺,干脆闭上眼小睡。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轻轻推她,她条件反射地睁开眼叫了声“爸。”

映入眼的却是白良辰那张脸。

白良辰手上也提了些水果饮料法式蛋糕之类。

她坐起床好奇地问,“你怎么来了?”白良辰把东西堆到床头柜,拿出两瓶橙汁,将其中一瓶递给她。她接过澄汁却没有心情喝,灰头土脸地问,“你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他扭开橙汁盖,顺便瞧了眼手腕上的表,说,“才半个小时就赶到了,你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我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拦了的士,一路上还在帮你打电话通知我父母,跟她们简短地汇报了下你们这里的战况。幸好她们刚旅游回来,相信很快会赶过来。等她们赶回来安慰你父母,一切就雨过天晴了。”

她郁闷地摇头,“老公,没那么容易啦。你说他们既然离婚了,我以后是姓何呢,还是姓林?我是住我妈家呢,还是我爸家?如果以后我妈找了个新爸,我又要怎么叫?如果我爸找了个后妈,我会不会很惨?”

他哭笑不得地喝橙汁,不搭理她。

有没有那么严重?

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其实叫何林美景也不错…”

他被她这句逗笑,嘴里的橙汁几乎快要喷了出来,他硬生生吞下去,呛得半死。

她仰脸,带着天真问,“这个名字不好听?”

他说,“老婆,其实姓白也不错。”

她摇头,“虽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我才不要姓白。这个时代的女人没有道理因为嫁了男人,把自己祖宗父母都抛到九霄云外。”

他解释,“我只是开开玩笑。”

她知道他只是开玩笑,可心里很烦燥,她想找个宣泄口,最好能让她发脾气,甚至痛扁人。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何世仁捏着那本离婚证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病床边,跪下握住何奶奶的手,含泪道,“妈,我对不住你。”

奶奶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不动也不吭声。

白良辰走到他身边安慰,“爸,不要太难过了。”何世仁偏过头看着他,又是愤怒交加,“良辰啊,娶老婆一定要看着来,娶一个不孝顺父母的老婆,宁愿做个孤家寡人。”何美景只能翻白眼,这算什么?

何世仁完全把女儿当空气,站起来痛骂,“你说我娶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几十年来,每次去医院看我妈,都要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光明正大看得勤快些她就叽叽歪歪。一个人连父母也不孝顺,你说她还能不能称为人?”其实本来没那么气,想到在民政局她催工作人员办离婚,他就火气冲顶。

二十几年夫妻,结果就这样离婚了,他能不冒火吗?

白良辰没来得及回,门外倏地响起更嘹亮的声音,“何世仁,你算不算个男人,在背后抹黑我?”

林意如从门外冲了进来,怒火冲天,指着他骂,“你给我说清楚,在女儿女婿面前讲清楚,到底是谁不对?什么叫我对你妈不孝顺?什么叫不能称为人?你今天就给我讲清楚。”她捏着拳头冲到他面前,怒吼,“给我解释清楚。”

何世仁声音弱了弱,没有刚才的理直气壮,“我妈在这里,这里是病房,你别在这里吵架。要吵架,等下回家去吵。”

林意如冷笑,“那你怎么不回到家才揭我的疮疤,你在医院鬼叫什么?”

何世仁没好气地回,“我警告你,要吵回家再吵,如果你再这样大吵大闹,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是吧?何世仁,你是不是还要揍我一顿?刚才一巴掌不解气对不对?”

“林意如,都离婚了,我警告你不要再大吵大闹了。”何世仁火冒三丈,“当着我妈的面吵,你很有优越感是不是?”

“不止有优越感,我还要告诉这老太婆,她儿子为了她都离婚了。活到中年了再来跟我离婚,等我把女儿拉扯大了再跟我离婚。”她气昏了头,刚才还能镇定面对,虽然离婚,可是还想回到医院照顾婆婆,她这么好心好意,结果一来听到的却是他在唱衰她。他的那些话完全击溃她的理智,她扯着嗓子直吼,“我人品不行,你人品就好?”她一把攥住女婿,分贝提得更高,“你跟女婿说说,你当初是真心实意救他爸?!你真心帮他爸挡那颗子弹?何世仁你到底要不要脸啊?你只是想躲到他爸那边,没想到子弹意外打中了你。你挡子弹受伤住院,在医院里怎么骂人家爸爸啊?你说白承望那个杀千刀的害你受伤了!”

何世仁脸色难看,什么都不回答。

林意如头昏脑胀地继续,“你这样就叫人品好?你人品好的话怎么瞒骗了人家白承望几十年?让人家一直内疚?你人品好的话就不会吩咐我们母女保守秘密!是,我人品差,不孝顺你妈,那你这样算什么?不仁不义!不知羞耻!朋友为你两肋插刀,你反过来在背后捅朋友两刀。”

白良辰已经让这段话震得七荤八素,他突然朝门口瞥了眼,只见他父母端然站在门口,冷眼瞧着屋里的人。何世仁本来一直在观察女婿的表情,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门口,也顺眼看了过去,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林意如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闯祸了,不再骂了,转过身一瞧,倒抽了口冷气。

白承望在门口轻咳了声,一脸不快,“良辰,这是他们家事,我们回家。”语气明显生气了。白良辰试着打圆场,“爸,美景父母…”

“你给我过来。”白承望不客气打断,他知道儿子想说情,可是刚才那些字句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他耳里。

这么多年,他当何世仁是血脉兄弟,结果只是一场笑话。

良辰只能走过去,走到门口时,他担忧地看了眼美景。美景坐在床上,什么反应都没有,让人有点担心。他偷叫了声“白景。”脖子上的领带却直接被白承望攥住,白承望粗暴地用力把他拖了出去。

喧闹的屋里终于安静下来,一家人都没有再吭声。

手腕上的表滴滴在走,何美景低头看了眼表,茫然地说,“20点过5分了,太晚了,我先回家了。”外面分明还是大白天,何世仁跟着看了眼腕上的表,5点20分,可他不敢提醒女儿。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这几十年的友情婚姻在今天已经完全崩塌,甚至还连累了女儿。

林意如心酸叫了声,“美景。”

何美景走到门口听到这叫声突然回过头,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不要叫我,这都跟我没关系。小时候让你接回奶奶,你只知道骂。爸也好不到哪里去,小时候让他去接,他只知道躲。你们吵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要把良辰一家人牵扯进来?你们两个中年人的婚姻就像小孩子在玩过家家,到最后玩不下去了,破罐子破摔,不会在乎到底会不会伤到旁边的人。”她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啪”地摔上病房门。她脑袋一片空白地往外走,走到医院外面的大街才想起给良辰打电话。其实他的号码就存在电话薄里,可是她拼命在手机键上输入那几个阿拉伯数字。

电话那头温柔的女声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会关机?她思绪混乱地继续按,一次两次无数次,对方一直在提醒: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到最后,她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彻底放弃联系他。

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从黄昏走到了夜晚。从市区医院走到了父母住的小区。其实从医院到父母家很近,只用二三十分钟。可就是这二三十分钟的路程,她却走了二三个小时。她站在楼下仰望属于他家的楼房,三楼的房间里灯火透出,阳台甚至还有身影在晃动。她摸出手机继续打他的电话,还是同样的关机提示。

☆、感情能一生一世?(3)

她站在楼下,犹豫着要不要上公婆家,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她掏出手机留言给白良辰。

她说:“老公…”只是叫了他一声,却什么也说不下去。其实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被揭穿的一天,可是这一天来得太快,让她措手不及。她挂了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能沿着来路踅回。最后逛到深夜十二点,她稀里糊涂地走到了曼婷所在的小区。曼婷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好友,和她更是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两个人甚至同年同月出生,连生日都只隔了一天。

曼婷自己租的一房一厅,看到美景的时候吓得不轻,她问美景,“你丫魂飞魄散了?”何美景躺到沙发上,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曼婷不依不饶地问,“跟你家良辰哥怎么了?吵架了?”何美景虚弱地摇头,曼婷说,“那也是,良辰那性格不可能会跟你吵,你说你每天在家睡大觉,被老公养着,还有什么事这么受刺激?”

何美景只感觉难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曼婷坐到她旁边,推了推她,“装死呢?”她说,“美景,你是不是活得太幸福,所以受一点点打击就崩溃了。”

“哪里是一点点打击,我父母离婚了。”

“不可能吧?”

“他们吵架的时候还把当年子弹的事情说了出来,刚好被良辰全家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