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似有回应。

海的声音也涌了过来,很好听的声音,隔得远,有点缠缠绵绵的样子。忽然,她就闻到了一股烟味,很淡很淡。

安静回头,看见另一边的水泥墙后,飘出淡薄的烟。

她背着双手,走了过去。然后出其不意地大声喊:“同学,你被抓到啦!”原以为是哪个小混混,谁知道是厉安安。

他掸了掸烟灰,抬起下巴,蝶翼一样的睫毛一颤,迎上她的,是他那对形状好看得过了分的眼睛,琥珀色的,像茶色的水晶珠子,在海风的轻拂下,变得越来越透明。深茶色的瞳仁里,是她小小的身影。

他的一张脸半扬着,下巴的线条流畅紧绷,弧线柔和,一直延伸至秀气的锁骨。白衬衣外加了一件套头的米黄色毛衣,衬衣的第一粒扣子,松开,所以她能看见他白皙的锁骨。一口烟喷在她脸上,她才察觉到,自己的脸此刻离他有多近。

“再靠近一点,我以为你要吻我。”厉安安嘴角噙笑,眉峰一扬,眼尾挑起。

安静站直,无视他的玩笑,说:“厉安安,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有今天躲起来抽烟的坏样子。他听明白了,似笑非笑,哼了一声:“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因为我敲定了微电影的男主角。是个中法混血,样貌很符合我要找的,而且黑眼睛黑头发,让大家有眼缘。我可是花了大功夫,从爸爸那里挖角过来的。”见他挑了挑眉,也就补充:“我爸爸是安名澜。”

厉安安马上点头,“是安导演。我国第六代导演里,最出色的导演之一。延续了第五代导演的想法,传统片子十分叫好;而在商业片上,又导出了自己的风格。”

“第五代导演,好像离我们很远了,对不对?虽然像《英雄》、《霸王别姬》、《十面埋伏》、《活着》等题材,依旧还为人所津津乐道。但我还记得在爸爸那里找到的老电影《黄土地》,画面已经完全模糊,可我坚持看完了。现在的这一代,可能还记得周杰伦的《满城尽带黄金甲》,也还能知道《归来》;但是陈凯歌的《黄土地》,估计知道的没有几个了。也无法体会个中的情感。因为我们不曾经历。那个年代,离我们太远。电影里,翠巧挑着水,走在山路上的那一幕,我到现在还记忆深刻。是我们这一代无法体会的艰辛与重担。爸爸说过,为了拍出真实感,当时的女演员是真的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黄土地上,在那条山路上,挑起了重重的一担水,重复拍了无数遍,女演员的肩头都磨破了。那一担水,承载的是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化。是责任,也是中国式的重负。当时,陈导取的每一个镜头,每一句独白,都是有意义的。是现在的导演,不会去触及的东西。”安静说完轻叹。

厉安安听得非常认真。

她又说:“其实和西方文化还是不同的。西方电影,喜欢从人性出发。而中国电影喜欢出家国出发。”

“看得出来,你对你爸爸十分崇拜和仰慕。”厉安安微笑着说道,然后摸了摸她的头顶:“加油。你有这种特殊的天赋。会成为好的导演。”

这么励志呀?!居然在给她打气加油了。“上午时,你见到的是让-尼诺尔,中文名何澄。他是个混血演员。也是我请来为微电影出镜的男主角。他有张国际脸,在中西方都吃得开。”

“我知道。”厉安安说。

他忽笑:“我很开心。”

开心,她能对他说一句解释。这是对他的看重和信任。还有就是她不想他误会什么,这些他都懂。

“安静,你的野心很大。”厉安安看着她的眼睛,一直看进了她的灵魂深处。她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西方。她的野心,非常大。

“坏学生!”安静抢过了他的烟,吸了一口,喷出时,十分惬意,觉得一切疲劳尽除。“偷偷吃烟的坏学生,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她笑。

厉安安轻哼了一声,双手插兜,看着远方出神。不知是谁坏,又是谁,教会他吸烟的。

这个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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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静牵着厉安安的衫袖,站在一栋布景棚里时,心情还是非常激动。

“这里是我爸爸新片搭起的临时景棚。我的微电影,基本上也在此处取景。”安静松开了他的衫袖,向前一步,将一道门推开,彩色的房间里,有种魔幻的迷离。

厉安安笑:“两只漂洋过海的毛毛虫。”

只有他们两个明白其中的含义。

安静说,“你等我一下。”然后就转进了一间更衣室里。

等她再出来,换上了一袭黑纱长裙,脚踩着银色的高跟鞋。她对他吐了吐舌头:“爸爸比较隆km夷苡懈鲅印k裕牟季芭锒蓟岜缸盼业囊路!

厉安安点了点头,唇角微扬,表示赞同:“毕竟你也算是半个导演,穿着校服指挥一众小演员演戏?估计是我,也会出戏。”他的手一直插在衫袋里,见她打扮正式,将一支口红从衫袋里拿了出来,“你涂这个。”

安静接过,居然是没有拆包装的,内心疑惑,到底也没忍住:“原本打算送女朋友的?”

“本来想等你生日时给你,不过你现在正装,在这种场合一点妆不化,总是差些什么。”厉安安顿了顿,学着她的戏谑语气将她曾经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读书期间,我不谈恋爱。”

所以,就是没有女朋友了。变相解释哦!安静的脸有些发烫。她无视他的揶揄,转过身去,对着镜子涂上了正红的口红,是复古的烈焰红唇。

厉安安静静地等待她,认真而带着欣赏的眼光看她描绘红唇。其实,她皮肤好,五官精致得过了分,但眉宇间又隐约有股英气,是那种辨析度很高的美。即使一点妆不化,在人群里都是标致出挑的。见她已经涂抹好,轻轻抿了抿唇,于她是无意的动作,对于他来说就是诱惑。他垂下了眼眸。

“走吧。”安静将口红放进手提包里。

见她将白色风衣扔在一边沙发上,他将风衣捡起,搭在手臂上,说:“带上吧。这里海风大,冷时,可以披着。”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带着他四处参观。

所谓的布景棚,是搭在一座剧组租赁的豪华游轮上。游轮有二十多层,上下都靠一座复古的铁栏栅电梯,电梯顶上,一盏精巧的水晶灯,随着电梯上下,发出叮叮的轻颤。“爸爸租了二个月,价格八位数字,所以大家都在赶进度,毕竟多在游轮待一天,就是在烧钱。”安静向他讲解电影工业,十分的热情。

厉安安喜欢这个时候的安静,整个人都在发亮。

《两小无猜》其实是两个小孩子,封闭的内心世界。所以,大部分的景都被封闭在那个五彩的房间里。用了蒙太奇手法,切换场景很跳脱,整个微电影,有种魔幻色彩,与电脑设计的动漫相连接。

两个小孩子,被封闭在彩色的房间里,被封闭在一座天堂岛(游轮)上。和那两条漂洋过海,相拥着最后葬身大海的毛毛虫一样,都是封闭的。只不过那两个小孩,长大后,历经一切,最后,置身熔炉。

“两个小孩子的部分,我基本上拍完了。其实还是得靠后期剪辑。剪辑的角度不同,会使得成品的主题南辕北辙。”安静又说。

“我带你去看看爸爸拍戏吧!那可是全程保密的哦,现在外界,都还不知道我爸爸究竟在拍什么。”安静吐了吐舌头,然后将七彩的门再次推开。

厉安安跟在她身后,“那个房间表面上是七彩,但浓墨重彩,其实非常压抑。”

“是。我就是要这个效果。是我和爸爸的美术总监沟通后,总监特意这样布置的。”安静在前面带路。

游轮十分奢华,贴着暗金色的墙纸,灰红色的描金牡丹一团一团开在墙之上,锦绣一片,金粉成灰。

而脚下一点声音也无,红色的泼斯毯很厚,消除了一切的声音。脚踩下去,绵绵软软,如在云中行走。

海浪颠簸,壁灯轻晃,一切朦朦胧胧,似真似幻。这座复古的游轮,就像海市蜃楼。而眼前的安静,轻轻回眸,对他微笑,就像一帧老电影里才有的画面。

她很美,像从电影里走出来。

“到啦。”她再度推开一扇门。

几个轨道在同时运行,是副导演林立在拍一场群演戏。

只有男主角在。

安静对一切电影的东西,都很着迷。

所以,这部讲述海上探险与密室杀人的《孤岛侵蚀》,她是一早就将导演剧本与电影剧本翻烂了的。这一幕戏,安静只看了半个小时,就知道是一场不太重要的副线戏。难怪爸爸会不在场了。

两个少年,就像进了游乐园的小孩,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一幕戏,为了精益求精,林副导重拍了四五十遍。

“原来一场电影拍下来,是那么枯燥。”厉安安感慨。

“是。所以你这个电影外行,看成品就可以了。”安静笑。知道他是无聊了,打算带他离开。

可他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很认真地看着她,巨大的水晶灯就在他的头顶,橘黄的光散开,落在他深邃的瞳仁里,光线明暗不定,衬得他眼睛越发乌黑。他忽然说:“安静,因为你,我愿意看尽最枯燥的,也愿意去了解电影这个行业。”

安静正要扯他衫袖离开,听他一说,手指僵了僵,扯着他衫袖,也忘了走。

气氛有些暧昧,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他忽然就牵住了她的手,说:“走吧,你刚才说想带我去哪里?”

顿了顿,又补充:“在这里,我只好全程跟牢你。我不想迷路,被关在游轮上一整晚。”

“你还怕闹鬼?”安静咯咯笑,牵着他的手,往游轮的另一边走。那里的尽头,有个私人套房带观景室,几乎拥有360度的海景,而且由于是死角位,里面的人可以坐拥海上全景,但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她偷偷配了把钥匙。

厉安安轻笑:“难说。”

看着走在前面的她,一身黑色的修身及地裙,黑纱笼在额间,在颈项后打了一个结,长长的黑纱穗子飘飞。明艳的红唇,像1920年代走来的爵士女郎。

他的脑海里,只能想到一句话:她,从海上来。

轻笑了声,厉安安又想,就算是鬼,也是一个绝色女鬼。

当走到走廊尽头,安静忽然回头,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笑吟吟道:“嘿,我们偷溜进去。这个是我从爸爸那偷偷配的钥匙。里面的风景奇佳,我可是冒险带你来哦。”

钥匙插/进锁眼,门“哒”一声开了。

过来时,已经变了天。本来就是倒春寒时节,现在风雨欲来,乌云遮天蔽日,海浪翻卷,拍在船身上,是巨大的声响。而海与天顷刻间,变成了灰蓝色。灰色越来越浓,不多会,就看不见海原来的颜色了,只有一片浓墨蓝。

房间里,亮着橘黄色的光。

安静的手,再次被他牵牢。

这一次,反而是他领着她往里走了。

“不是说有360度海景?”他打趣。

“在最里面的房间啦。那是个贵宾休息区,里面有独立的卧室与大厅。爸爸在游轮上赶拍电影进度时,晚上也要开工,就不回家了,很多时候留宿在这里。不然我也不会有钥匙呀。”安静的脚步慢了些,去开墙壁上的灯。

她一拉那缀着红色珠子的电灯线,“啪”一声,复古的壁灯就亮了起来。而厉安安已经推开了虚掩的卧室门,那里有一道屏风阻隔。但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他一怔,反应极快,突然转身,说:“我们先回去。”

可是安静已经走进来了,她正要说话,也听见了那些暧昧的声音。

她脸色一变,已经明白过来。这里是爸爸的房间,不会有别人在。

但是她已经听出来了,除了爸爸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是一个女人。

她甩开厉安安的手,猛地冲了进去。

她的力度太大,撞翻了那扇绢面刺绣的屏风。

她看见,她的爸爸和一个女人抱在了一起。

第25章 手牵手

每个人, 都会有迷茫的时候;或是对自己做的事, 不确定的时候。但当我牵着安静的手时,我无比确定,今生, 我只想牵着她的手,一路走下去。只想牵着她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人。只是当时年少,那些爱, 太重又太轻, 风一吹,就消散了,想抓也抓不住。

所幸, 我对我要牵着她这件事, 从来没有怀疑过。在不懂爱的岁月里没有怀疑过,现在?更不会怀疑!

——摘自《萌猫安安的日记》嘿嘿, 今晚等安静回来了, 我再和她摸个小手,用我肉肉的爪子……嗯,单纯地摸摸她……的手~喵~~

在屏风没有撞翻前,透过薄薄的绢面,安静就已经看到, 安名澜与一个美丽的女人拥抱在一起。

平心而论,如果男主角不是有妇之夫的话,那场面还挺美。女人的美不是十八线小演员那种浅薄的美。她很清秀, 年纪三十三四左右,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剪裁典雅大方。俩人在深情对望,低着声音互诉衷肠,安名澜的手抚在她的脸上。

并非想象中的那种不堪入目。

但也同样令人愤怒。

“安静,我在外面等你。”既然已经撞破了,许多事也无法挽回,厉安安直接退了出去,把那些秘密留给他们。

美丽的女人并不慌张,举止优雅地站了起来,还抚了抚膝盖处的裙子褶皱,然后才对安名澜微笑道:“你们父女俩先聊。”然后从容优雅地经过她身边,踩着小高跟“哒哒哒”地离开了那个套房。安静认得她,是国内著名电影制作人黄宝儿,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毕业的才女。她美得有格调,自然,比起一般的电影小明星更不好打发。安静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泼妇行径。

安名澜沉默了许久。他在想着怎么措辞。

而安静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她在努力用从前学到的那一套礼仪,来压制自己的怒气。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无理取闹”。

“小静,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名澜叹了一声气,觉得解释也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那是怎样?”这一刻,安静倒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连声调都压抑得很好,没有高上去,也没有尖起来。

却更像在冷嘲热讽。

“我和她……我们没有发生关系,从来没有,今后也不会发生。”安名澜保证。

这一点,安静倒是相信的。安名澜天性里,有种学者的味道,举止风雅,在电影圈里,是公认的儒导。

他或许风流,但绝不下流。

“在有家有室的前提下,来一场不用负责的‘精神上的恋爱’,让你找回年轻的感觉,让你在恋爱里放飞自我?”安静嗤了一声。

“安静!”安名澜依旧坐在床边,忽然就抱住了头,“你别说得那么刻薄。”

“我刻薄?”安静笑了:“爸爸,或许你真的忘了,你是别人的丈夫和爸爸,你在恋爱里昏了头了。真的以为自己还是十八/九岁的年轻男人,无需担负任何责任。”

“没有,我没有这样想。”安名澜有些竭嘶底里,因为被女儿说中了。平淡枯燥与聚少离多的婚姻生活,把他的一切激情磨平,他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来。“我们没有发生关系。我们不是你想的那么肮脏。”他说。

“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是肮脏。”安静淡淡地说:“爸爸,即使你们没有发生关系,但是你精神出轨了。你在婚姻内出轨。爸爸,这是不道德的。”顿了顿,她似有想到了什么,淡淡说道:“我的《两小无猜》里,男主也是这样一个怯弱的男人,和世俗男人别无二致,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只是对现实生活的既不肯妥协,又妥协的一种状态,明明他可以勇敢追求真爱,明明可以不和不爱的女人结婚生子,过后又统统要反悔。爸爸,你也要这样吗?但电影毕竟是电影,现实是经不起折腾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得安名澜无力地求道:“小静,别告诉你妈妈。”

“你好自为之吧!”安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

安名澜的态度,告诉了她,他不想也不会离婚。果然,现实是经不起折腾的,也不像电影处处充斥的浪漫主义。

当她打开套房大门时,只见厉安安倚在栏杆上,看着大海出神。

说来也怪,海上的天气变化真是太大太快了。刚才还一副风雨欲来,海水倒灌倾覆的样子,不过一会,又变得风平浪静起来,就连黑压压的乌云都散开了。

但已是下午四点半光景,太阳开始西斜,海面还是有点灰蒙蒙的。

“嗨。”安静叫了他一句。

厉安安走了过来,抬起手,将她的碎发拨了拨,说:“不想说话就别说。”然后牵起了她的手,往来时的路走。

“你记得怎么走出去?”安静看了他一眼,游轮那么大,当初她可是来这里走了四五次,才没有再迷路。

厉安安笑了,笑容明净澄澈,他眼底泛出琥珀色的光,像阳光明媚时的大海,海面跳跃起淡淡金光,像天上的星星揉碎了,落到了海面上。“你带我走过一次,我记住路了。”

他牵着她,拐了许多个弯,搭上摇摇晃晃的电梯,电梯徐徐往下坠,眼前雕花的铁栅栏在灯下晕着泛黄的光,而头顶一盏水晶灯,叮叮铃铃轻轻晃动,像在说一段老时光里的故事。

最后,他牵着她,走到了岸上。

这里是海的另一边,远离市中心,回去时,需要走一段路到客运站搭大巴。

一路行来,她没有再说话。他牵着她,走了二十分钟,到了客运站。运气好,就有一班车等在那里,他买了票,牵着她上了车。

他一直没有松开手,就怕她会哭。

安静虽然没有多说,但厉安安知道,安爸爸对她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她十分敬慕和依赖爸爸,爸爸那样出色,才华横溢。但她对爸爸有多看重多爱,那现在就有多失望多恨吧!所以,厉安安才会那么担心。

俩人的手,一直紧紧握着。而大巴沿着靠海的滨海路一直开,一直开。安静觉得,他们好像在追日,大巴往着太阳的方向一直追。太阳收起了刺眼的金光,变成了快要坠入海面的咸蛋黄,橘黄橘黄,红彤彤的,瞬间将灰蒙蒙的海点成了亮金的深蓝色。

那一瞬,非常美。

像一幅世界名画。

因为朦胧,因为稍纵即逝,还因为难以记录,难以靠近,难以复刻,与难以得到。

见她一直看着那道绝美的风景,厉安安说:“如果有相机在就好了,你一定能保存下那一刻。”

“没关系。最美的都刻在我的视网膜与脑里了。”安静指了指眼角说。

也对,她是对美好镜头最敏感的那一个人,自然能将喜欢的那一切记录在大脑里。

当大巴驶过跨海大桥,离城市的那一头,又近了些。

大巴停在市区东站。

安静的家离学校近,在城市的西边,也就是新开发的西城区;而厉安安租住的地方在东城区,也就是客运站附近的老城区。知道他就住在这一头,安静说:“没关系,我不会哭的。你回家吧。不用陪我。”

“我不急着回家。”厉安安依旧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

安静猛地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他这是……要和她轧马路啊……

突然,前方十多米处,拐来一群嘻嘻哈哈的女孩子,身上背着大包,还拿了好多东西,初春的寒凉也阻挡不了她们穿裙子的决心。一片神采飞扬。

安静眼尖,看见其中有两个竟然是自己班上的女同学……

她刚要缩手,厉安安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里,“你手冷,兜着。”

班上的何芬芬和陈立晨明显看到了这边“有情况”,俩人都是傻大姐性格,和安静处得不错,于是何芬芬大喊:“安静,安静!”还不忘招手。陈立晨也喊:“我们今晚去海边露营,你要不要一起?”

安静脸憋得很红,也喊了一句:“我感冒啦,就不去了。”还要招招手说些什么,厉安安手猛地一招,一辆的士迅速地蹿了过来,停在两人脚边。为了抢客,司机拐过来的速度快得像闪电。让安静哭笑不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他也不问她意思,牵了她的手,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