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没健身的时候,虽然高大,但佝偻、粗糙、皮肤黑,斜眼看人的模样不像日本人也不像中国人,只像一个十足十的穷人。

桑先生在米其林餐馆工作的时候有调岗,一年夏天被调到函馆,世界上最美夜景城市之一。

在如梦之梦的函馆,他平生第一次被说着流利英语的独身女客人搭讪了。

对方每天都在餐馆门口等着他,还毫无怨言地跟着桑先生来到他的蜗居。然后在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前,当桑先生战战兢兢地走出浴室,对方却已经不见踪影。

家里的财物金钱完备,她唯独留下一个米色的面纱。

桑先生收起面纱,发现是一个美国品牌,因此断定对方是美国华人。而在互联网查阅大量文字资料之后,上面说美国女孩都喜欢健身和动感型的男孩,痛定思痛后,桑先生在三十多岁高龄开始艰苦的健身,终于把自己练出全身的腱子肉。

梁凉终于从桑先生嘴里听完他初恋故事的完整版本,她只有一个痛定思痛的认知:桑先生选她当合伙人,不是因为他信任她能力。

是因为桑先生是一个脑残。

桑先生已经丢下石化的老板,他怀着一股对命运的跪服、对吴燕夏和杨雨薇关系的怀疑,和对爱情渴望即将炸裂的老处男真心,重新走到杨雨薇面前。

杨雨薇和几年前的面容没有任何改变,甚至更漂亮有气质不少,但桑先生已经从一个弱鸡成功改造为野猪,因此对方完全没认出来几年前一夜情未遂的黑历史对象。

当桑先生用一种压抑感情的声音,颤抖地说出今晚店里食材的时候,杨雨薇微微蹙眉。

她懂吃也会吃,几乎游遍全城的高级日料店,吉兆的大名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这家店因为订位紧张,暂时没机会来。

但别的不说,吉兆身为一家高端日料店,怎么服务员服装如此俗气,连餐馆灵魂的主厨说话都底气不足的模样。

梁凉则战战兢兢地跟在旁边,她很怕桑先生干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事情。

现在才七点二十啊,这一晚好漫长!

也许是感受到今晚的古怪气氛,八点半的时候,店里的人居然就逐渐稀落,杨雨薇和吴燕夏吃得差不多。

他们点的是高级套餐,从酒肴到寿司。放下筷子,即使是最挑剔的杨雨薇神色稍霁,对今晚的晚餐没有二话。

“非常、非常好。”她慢慢地称赞。

远处转悠的桑先生脸微微红了。要知道,吉兆曾经招待过一个大使馆的官员,他却总是那张烦躁的脸。

梁凉矜持地点头道谢,忍不住又望了一眼吴燕夏,想听他的评价。

占星师却只是笑着看着她,平常嘴里都跟抹了蜜似得,现在却什么称赞的话也没有说。

这家伙…在金主面前装什么呀?梁凉沉默地收回视线。

第 42 章

最后的甜品是桑先生亲自呈上。

他又整理了厨师服, 向来歪着的帽子也扳正。不出汗的大厨多么罕见,而桑先生罕见的彬彬有礼,唯独收紧的二头肌泄露部分真相。

桑先生抖着没挂干净的黑胡子,装着一派天真地问:“两位对今晚的食物评价怎么样?”

杨雨薇一笑:“我确实没想到,夏夏居然偷偷藏了这么一个好地方都不肯告诉我。”

她这么说,桑先生的目光跟小暗箭似得往某人身上狂戳。

吴燕夏此刻撑着头好奇地回视桑先生, 嘴角勾着股饶有兴致笑意, 也不知道看出来什么端倪没有。

桑先生的下巴紧了紧, 又把“夏大仙”的称呼恢复成“死骗子”。此刻, 师徒两人都不约而同产生想把葱姜味增泥塞到占星师的大脑里再把他卤烫,最后放到手工小火炉里炖煮一个小时的想法。

梁凉当然不敢那么血腥,她的意思是, 不介意桑先生这么做。

吴燕夏太无辜了,他只是在欣赏站在桑先生和梁凉的视觉反差而已。

在壮如昆仑的桑先生陪衬下, 梁凉越发显得娇俏温柔。她今晚出现在前堂的时间不多, 但每20分钟都跑出来查看一圈, 多细微的事情也瞒不过她的眼睛。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谁是日料店里的核心管理人物。

刚才占星师还对杨雨薇说:“她怎么样?”

实际上他这并不是疑问句,更多是有点自豪的肯定。

两个人同龄,互相很熟。杨雨薇今晚喝了点酒, 余市20年,面颊散发着一股艳光,但目光依旧是冷的。她性格里有很克制的成分,对魏奎那样的泼猴性格只淡淡一笑, 全力镇压。

杨雨薇同样天然性排斥的那套繁复LO装。她只觉得梁凉穿得像五颜六色的浑水,却跟“美”这词差得十万海里。过了会问:“这姑娘多大岁数?这身裙子和袜子是店里配来的制服?”

“哈哈哈,我看凉凉平时也都这么穿。”

“她在日常生活里也这么穿?工作也这么穿?休闲的时候也这么穿??”

“…反正她去我家也穿成这样,我没看她穿过别的。所以我猜就是吧。”

杨雨薇停顿片刻,用手拨弄着剩在盘子里的薄荷叶,似笑非笑地问:“她去过你家?你俩进展够快的。”

他简单说:“说来话长。”

此时桑先生抢步走过来送甜点,两人对话被打断。

杨雨薇只好转头应付那个山林野猪般的板长,露出石膏面具般精致无暇的笑容。

这个大都市里,无论想靠婚姻和事业改善自己命运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会相信“命”。男占星师超越gay蜜,是摩登女郎最受欢迎的朋友之首。

杨雨薇更贪心点,她的事业和爱情都得选最好的。吴燕夏身为她的灵魂军师,几乎帮她看过所有男朋友和预备发展男朋友的星盘和合盘,从之解读出的精准度和预测让人害怕。虽然这两年开始,吴燕夏慢慢不愿意多说了,他笑称自己怕死,过多窥探他人命运是一件损自己福分的事情,不过,他从没有拒绝过她的看盘要求。

懒洋洋的吴燕夏在她眼中是最佳好友,介于流浪汉和无业者,男性和女性之间的中性角色。她需要他时他会出现,不需要他时他就没影。杨雨薇所有的人生节点,交往过的全部男友,一切工作晋升,吴燕夏几乎都了若指掌。此外,她住的那套公寓也是吴燕夏的产业,他至今没收过她房租,早忘了有这么一茬事。

好像是头一次,杨雨薇突然意识到,吴燕夏在她生命里占据的分量比想象中更重。但吴燕夏那不欲多谈的姿态,第一次让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想说点什么又忍下了。

吴燕夏换上嬉笑的脸,先夸了几句:“我朋友眼界向来很高,她也说吉兆很不错。”

杨雨薇嫣然一笑,桑先生觉得他呼吸都停住了。但杨雨薇笑完后压根不往自己这里看,她虽然态度客气,眼神却飘忽,他非常失望的发现她没认出自己。这失望之后又燃起一丝希望,桑先生知道他现在的形象大变,可不打算放过多年前突然消失的女神。

他没搭理吴燕夏,很锲而不舍地问她:“您以前去过日本玩吗?”

杨雨薇对服务人员的礼貌非常流于表面,她无动于衷说:“每年休假会去那么五六次。”

桑先生被这回答噎得一下子卡壳,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紧跟着他的梁凉对这尴尬局面同样不适应到瑟瑟发抖,但这是她的餐馆,她的大厨、她的客人、她的房东…下辈子真的不要再开餐馆,心太累。

桑先生直愣愣戳在原地,梁凉只好鼓起勇气帮着他接茬:“那,那您最喜欢日本哪个城市?”

她颤颤悠悠地一问,杨雨薇又冷眼发现梁凉腰间居然还系着条极度作妖的毛绒腰带,也幸亏她腰细才没显得突兀。

杨雨薇觉得难看极了,但看那个花枝招展的LO娘满脸快哭的表情盯着自己,也只好耐着性子陪她把场面圆好,微笑说:“嗯,东京很不错,适合购物。但我私人比较喜欢伊豆群岛和名古屋。”

梁凉佩服地想杨雨薇果然很有品味啊。

桑先生脸色阴沉,杨雨薇足足说了三个地名却完全没有说函馆,他都有些不确定此刻的杨雨薇是不是曾经的女神。

吴燕夏又是一直都没开口。

他做占星师那么久,第六感确实比他人更敏锐。如果说之前没有察觉异样,那么现在,吴燕夏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今天刚刚说到近期的星象是水逆和满月,容易遇到旧人。

当桑先生罕见殷勤的凑上来,吴燕夏就饶有兴趣地左看看,右瞅瞅,再仔细盯着桑先生手腕上的粉晶。他潜意识里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此刻谁都没有关注占星师若有所思的神色,

杨雨薇最先厌烦了这种尴尬对话,她从来不喜欢餐馆这种过于殷勤的服务,感觉很被打扰。

何况,梁凉布满蕾丝樱桃的服装,到梁凉盛世白莲的纯洁表情,到她整个人,到这家水准极高的日料店,都让杨雨薇觉得碍眼极了。她索性在LO娘或桑先生想出下一个愚蠢问题前让他拿账单。

魏奎之所以讨厌杨雨薇,是因为那股女强人的气场能不可思议地挑逗甚至伤害到男人自尊心。而她那种隐隐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果然彻底引爆了公然坏脾气的中老年大叔的理智。

“你你你,五年前是不是去过函馆的 Labyrinth 餐馆?”桑先生突然就炸了,他不作不休地把所有都爆出来,“穿着条星星格纹的连衣裙,胸口这样的——然后你说英语,我也说英语。不过我英语不好,当时只能听你讲话…”

桑先生还算知道分寸,说话声音很小,但他极快速又激动吐露的内容足矣让其他三个人都清楚听到。

杨雨薇的瞳孔深处有十足惊吓和裂开的表情,半秒没到的功夫,她就镇定地否定:“我想你认错人了。”

她的话寒冷的像冻过的钉子一般,桑先生几乎要相信了。

只可惜旁边吴燕夏出卖了杨雨薇。

他刚才听到“函馆”这地名就情不自禁地眯起那双亮闪闪的褐色眼睛,恍然大悟,强忍即将笑喷的表情。

随后,梁凉清楚地看到杨雨薇在桌子下面不动声色地用鞋尖狠狠地踹了吴燕夏的小腿,她的高跟鞋尖得像剔骨刀。吴燕夏立马不乐了,低头不吭声地捂住伤处,显然疼得受不了。

桑先生同样不瞎。

“绝,对,是,你!”桑先生惊天地敬鬼神地一吼。

杨雨薇冰雪版的脸上有了很小的裂痕。

此地不宜久留,就在桑先生继续嚷嚷的时候,她迅速站起来就要离开。

桑先生伸手要拦,但急急地刚伸出去,还没碰到衣角就被吴燕夏迅速截住了。他依旧是那种嬉皮笑脸:“哥们好好说话,别对女士动手。”

杨雨薇匆匆往后看了眼,桑先生瞪目发亮,就像野人那般粗糙可怖。她脑中已经嗡嗡大乱,挺直腰头也不回朝着门口快步逃去。

桑先生直接甩开吴燕夏,急急地又要拉佳人手臂质问,结果一眨眼吴燕夏又来到他面前。这个时候,对方脸上轻浮随便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整个人突然变得不容回旋。

“唉,我们男人就别纠缠了,她想走就让她走吧。”

“你懂个屁,滚!”

桑先生眼看着杨雨薇像惊弓之鸟般,前脚已经跨出大门,他几乎暴怒地推开吴燕夏,对方却跟钉在地上似的牢牢都没动,桑先生是极执拗暴烈的个性,大力拽着对方衬衫袖口要往地上摔。

吴燕夏整个人的气场顿时就冷峻阴沉下来。

梁凉第一次见识到红颜祸水在真实世界里的影响力,脑海里正以20000赫兹的声音循环播放“要惨”、“要完”、“大家就不能静静地吃顿饭”、“公安局又在等桑先生”的提示音。

而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梁凉几乎下意识地扑过来挡在桑先生面前:“不要打架!”

吴燕夏在百忙之中扭头看她一眼。

下一秒,强壮的桑先生脑海里也传来轰轰轰鸣声,他像被正面飞速驶来的火车头撞倒而掀仰在地,人脸和灯光同时天晕地转,等他后背终于摔倒的时候拉掉整排的桌子和椅子,把几个价格不菲的餐具摔得粉碎。

梁凉脸猛然一白,连忙跑过去要扶桑先生。幸好对方除了自尊心显然没有任何受伤之处,他狂怒的咆哮,自己迅速从地面站起来。

除了同样目瞪口呆的食客和餐馆里的其他员工,行凶者的位置早没影了。

吉兆门口的道路上同样空无一人,杨雨薇早就不见踪影。

她的同伴也是。

吴燕夏简直就是一个巨大深渊型人格,他穿西服玩过肩摔的姿势出乎意料地利落。但在一举清除了桑先生这么大的阻碍后,就以梁凉所见过平生最快的速度溜之大吉。

…且没有付饭钱。

第 43 章

今晚的闭店比平常更迟了一些,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桑先生的目光。

整个气氛非常压抑又非常古怪,仿佛目睹一条史前霸王龙被外太空来的外星人揍得满地找牙。

幸好桑先生表面还算是平静,至少他只是用咆哮地口吻对梁凉说:“今,晚,我,闭, 店。”

这话不需要说第二遍, 梁凉从善如流地脱下围裙准备撤退, 她也觉得自己需要独自静静。

脑子里很乱, 先是想了杨雨薇,又想到了桑先生,再想到了吴燕夏。

话说, 杨雨薇当初是怎么看上桑先生的?桑先生口口声声说相信真爱,那他就不要玩一夜情嘛。还有, 猪到底在搞什么!

那帮人一团乱麻的(精彩)人生经历, 真是让单纯的梁凉感觉非常头痛。

猪、真是猪、全部都是脑残的猪!她轻声念叨着, 也不知道在骂谁。

刚低头走出吉兆没走几步, 草丛里有一把熟悉男声,细声细气地叫她名字:“凉凉?凉凉?凉凉?”

梁凉惊悚地站在原地,以为出了幻觉。

她回头看了很久, 终于在吴燕夏的指示声中发现他半蹲在街心的花坛里。占星师高大身躯严密地隐藏在灌木之后,那缩头缩脑的模样,再配上明亮又警惕的目光,显得非常…猥琐。

吴燕夏赶紧说:“别走过来, 先回头看看你们店那个大厨有没有跟踪你?”

…真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变态又猥琐吧?

不过梁凉还是回头仔细地看了看身后,她小声说:“应该没人跟着。”

吴燕夏这才放心地抖了抖肩膀,像一只大黑乌鸦般从灌木里轻捷地蹦出来。他那身西服确实是高级货,在经过打架、逃窜、隐匿的过程后,依旧没有过分的褶皱。

梁凉盯着他:“…你刚刚不是都跑走了吗?”

吴燕夏用更奇怪的目光看着她:“难道不是你让我跑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跑走?”她愕然。

吴燕夏上下打量她:“你之前那么哀求地盯着我,感觉都要哭了,那意思不就是说你很害怕出事,让我赶紧先溜掉吗?”

他振振有词,梁凉一时之间倒也糊涂起来。当时场面乱糟糟,她确实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对吴燕夏传达了什么错误信息…

她只好郁闷地说:“那你既然都跑了,就跑远一点嘛…”

既然都跑走了,怎么又回到这里蹲着啊,怪吓人的。虽然说自己暂时还没被吓到,可是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但梁凉觉得,她内心好像确实存在一个模模糊糊的预感,他会等着自己。

吴燕夏果然更奇怪地看过来:“你还留在这里,我怎么能跑远呢?”

梁凉屏住呼吸。

她双手悄悄伸到背后面,先把袖子上的蝴蝶结系紧。

全世界的猪里,眼前的猪真的是让人最不爽的一只。他脸上有种特殊的奇异神采,刚刚还为杨雨薇出完头打架,现在转过头又能对别的女孩照说不误这种暧昧的话。

吴燕夏当然可以满不在乎的乱说,他是大仙啊,但自己听多了几次…会乱想的。

梁凉只能板着脸说:“麻烦你替我向杨小姐道歉,桑先生只是有点冲动,但他不是坏人。”

吴燕夏感觉出来梁凉对自己话的不置可否,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然而向来有理有据的吴燕夏却想不出任何话为自己开脱,支支吾吾的,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桑先生掐住。

安静了会,梁凉低头绕过他往前走。

跟吴燕夏不过说了几句话,她却在今晚第一次真正生气,又根本不明白原因究竟是什么,只是步伐越走越快想赶紧甩开他。

上天赶紧派个鬼把他吃掉!

吴燕夏脸上同样绝望和烦躁并存,他眉毛纠结地皱着,露出一种复杂的坚决。突然间一瘸一拐地追了几步拦住她。

“先等一下,凉凉。你还记得我说过让你给我当猫的话吗?”

一个男人化身为拦路虎感觉超可怕,梁凉反射性地朝后退了一步。她已经不高兴极了,沉着脸:“夏大仙,我说过我是不会给你当——”

吴燕夏干脆地截断她:“当猫就是当女朋友。”

他对饲养是不是有执念呀,又说什么当猫,嗯嗯…女朋友?

什么,女…女朋友?

吴燕夏沉默地看着她,他轻声说:“你没听错。”

声音沙哑。

吴燕夏的眼睛在暗光下是纯碳褐色,一种坦诚、复杂略微迷人的浅色瞳孔。他正等着梁凉对上自己的目光,她却慌乱地移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

她的脖子非常美,像天鹅般垂下。

…完了。梁凉感觉她在这个慌乱多事的夏日夜晚,又得了场未名瘟疫。一瞬间只感到病态般的有气无力,如果不是LO裙重重拽着她,整个人都会化为稠密的热水流淌到地缝。

吴燕夏却命令她:“先看着我。”

她只敢紧紧盯着吴燕夏的喉结,看它滚动了一下。

“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完这些话,凉凉。”

梁凉终于费力地直视吴燕夏的眼睛,他现在一点也没笑,那独特目光投在她脸上变得像陌生人一样认真冷静,又像引诱人去喝毒酒般耐心:“我和杨雨薇只是朋友,我今天带她去吉兆,因为我一个人在你店里吃饭感觉就像变态。”

他的自我认知总是非常正确,梁凉模糊地想。

“但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以后还会娶你。”他静静说,“我告诉过雨薇,我现在也该告诉你。”

从小到大,梁凉接受过不少告白,她拒绝他人时的态度总是过分真诚,仿佛一切过错都在于自己。然而没有哪一次,任何一次,梁凉像现在这么头脑混沌,她真真切切从骨头里体会着剧烈害臊。全身简直正冒烟,什么,什么女朋友,娶什么啊…他在开玩笑吗?、

吴燕夏苦笑说他没有开玩笑,没人拿这事开玩笑。

她却小小地摇着头,正在与喉咙里发痒想笑的冲动和脑海里极端的困惑作斗争。脑海里全是大朵大朵的空白,有点害怕又有点怀疑,但心底同样升腾一种强烈到毫无理由的骄傲,让她全身虚弱,让她心胸澎湃,让她心中产生一股没有任何理由只想微笑的强烈冲动。

吴燕夏这只猪居然跟她告白了,他说他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