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下子,整个房间非常安静, 只有轻轻可闻的敲门声。

二先生的声音,再次平静地传来:“小师弟, 我来了, 请开门吧。”

吴燕夏脸色难看极了, 他却还笑着问:“二先生?但我怎么没有在猫眼里看到你?”

对方冷冷地回答:“小师弟, 你想揭我短吗?”

吴燕夏闻言也不由真心的又笑了几声,门外不管是谁,确实属于演技型人才, 扮成侏儒都懂得用身高自嘲。

他嘴里敷衍:“等等,我刚睡醒得穿个裤衩,对了,您今天突然来找我做什么?”

对方言简意赅:“降头。”

吴燕夏脑中急转:“降头?但我家这里的降头, 德勤山人不是已经彻底解决?”

“呵呵,彻底解决?”她阴森地说,“那魏奎为什么跑到你家来求助?”

她这语气不由让吴燕夏微微心惊,门外的人能隔着防盗门透过猫眼看到里面的来人?他下意识地一侧头,心里却骤然发寒。

原本站在旁边严阵以待的魏奎,此刻就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动也不动地趴在门上,把眼睛重新紧紧地贴在猫眼,似乎极度入迷的观望着什么,那一股子窥探的劲头简直邪门了,仿佛是想透过那门上的小眼钻出去似的。

除了戴着蛇狗眼的手冒出青筋,魏奎的后脖子和整个人的皮肤泛起股绿色。

苗头不对,吴燕夏立刻知道不能随便开门。

之前他想“神鬼怕恶人”,简单粗暴的打晕了事的计划有点托大,但,诡异的门外人不能打,不代表魏奎不可以,于是毫不犹豫地举起棒球棒,挑了个皮厚的部位。

魏奎脖子一疼,被打的踉跄地倒在地面,神志却清醒。刚刚好像有人那什么镇着自己灵魂,非得逼着往那猫眼里拉。也不知道都看到什么,胸口强烈难受,随后两眼和喉头都有点发热。

魏奎咳嗽了几声,顺手一摸嘴,流出股透明又渗着微红的液体。

肯定不是眼泪,但说是血又不像。

一抬头,对上吴燕夏震惊神色,魏奎心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这是怎么了?”

门外“二先生”好像亲临其境。

她似笑非笑地回答:“小伙子,你是否流血泪?嘿嘿,知道琥珀怎么形成的——小蚂蚁不巧落到树脂里,便窒息等死。如果不是这小师弟搬进这公寓,你最多三年内就会因车马奔波而亡。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有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就非常爱买红色的东西?整个人坐不住,又很爱冲动?”

魏奎勃然色变,吴燕夏用棒球棒抬着他下巴,阻止魏奎继续用手抹血,对门外厉声说:“是是是你懂得最多你确实厉害。”

他边骂却不动声色地掏出一个打火机,试探地往门内的铁把手处一烧。

明明是厚重的防盗铁门,猛然间传来巨响,走廊里传来声非常刺耳的类似怪鸟的叫声。随后门一响,,整个厚厚的门连带着地板传来声闷震。仿佛什么用头自杀性的撞击上去。

魏奎烦躁地推开球棒,要想从地面站起来,此刻又赶紧扶住地面。

现在连鼻腔里都止不住的流这种血泪,魏奎眼睛发迷,摸过那液体的手指也痒。他刚想对对吴燕夏说“绝对不能开门!”,清楚的听到耳边传来一股类似静电的声音,就好像是谁用干指甲,峥峥地斜拨着细密的铁丝网,又好像是疯人院铁门后拦不住的怨毒诅咒,细细碎碎的低语,令人不寒而栗。

脚下无来由的吹起一股风。

随后,刮来一张薄到透明,圆形的纯白纸冥币。

吴燕夏眼角都发跳,心叫不好。他也是刚刚想到,门外的“二先生”不管是真是假,伪装的身体是一个侏儒无疑。

按照她之前的话说,猫眼的角度看不见门外如此矮小的人,但,魏奎方才在猫眼里看到一只眼睛,那说明对方正身体扭曲地爬到他家门上,鬼鬼祟祟的作什么文章。

用打火机一烧,果然就有点不对劲。

吴燕夏当初改造这所谓”凶宅“公寓,并不是凭着一腔孤勇。

摆设、乃至家里的任何角落里的装饰,任何细节都调整了五年,窗帘、门的朝向和门槛高度有讲究。更别说,吴燕夏自己直觉也像个雷达似得,有什么不对劲就敏感得很。

如今看来,德勤山人身为风水高手也没全然诳他,吴燕夏估计,他只要不主动开门,门外即使是大罗神仙都不能硬闯进来。

只可惜,他这点雕虫小技自保可以,对高级的法术一筹莫展。当吴燕夏继续用打火机把门把手几乎烤得发烫,再也没有听到尖叫声。

门外人被他一喝,寂静不语。

现在,她却不紧不慢的再次敲着门,咚咚,咚咚咚咚,貌似无章系的,越敲越快。

“小师弟,快开门啊。”二先生说,同时咕咕的阴笑,“我难道还会害你吗?”

吴燕夏心思极定,却也被这敲门和声音弄得倍感不详,对方到底是谁?是德勤山人的女大徒弟,还是降头女鬼,还是…逃走的神灯?

如果是降头,德勤山人之前灭过一次降头,它的能力大减,否则魏奎现在恐怕流的就是纯血。如果是女大徒弟,她不找德勤山人,来自己公寓干什么?

如果是神灯,它又要干什么?

吴燕夏胡思乱想着,刚想把自己上衣脱了,好说歹说先堵住诡异的猫眼。突然间身后传来冰冷劲风。他闪身一躲,魏奎血目圆睁,举着刚刚那一把寒光粼粼的剔骨菜刀,冷笑声:“原来一直都是你在骗我!!!”举起刀就要朝着他小腹捅过来。

吴燕夏大惊,快手地把自家门三重反锁上:“你疯了?”

魏奎根本不听说话,英俊的面孔狰狞极了,上来又是一刀想去划他脖子。

吴燕夏匆忙间举起球棒,狼狈地挡着,魏奎居然几次都差点把刀插在里面。而棍棒和刀具不能比,魏奎大开大阖的直刺要害,居然想致他死地。

吴燕夏不得已,转身便逃,魏奎倒没有想开防盗门的意思,高举着刀杀气腾腾追他。

吴燕夏真是防不胜防,幸而对自己公寓很熟,一缩头躲到蛇室,急中生智地举起空着的蛇笼往紧追的魏奎身上一扔。蛇笼用极厚的铁丝拧成,边角粗糙,砸在魏奎脸上划了几道血印。但魏奎整个人感觉不到疼似的,他从小就是打架高手,此刻凶器在手,那架势又活脱脱的如嗜血厉鬼拉人。

吴燕夏也急眼了,举起蛇室里另外一个纯钢制成的空笼子,卯足了劲,隔着铁笼,就把巨刀的魏奎整个人强压在后方墙壁上。魏奎倒退几步,小公牛似的也往前推,手里紧攥的尖刀依旧没松开,整个人阴阴森森的。

吴燕夏怒喝:“先把刀放下!”

魏奎仿若未闻,他大骂两声,隔着铁笼依旧血淋淋地伸出手,恃刀来砍人。之前吴燕夏大喇喇地穿着拖鞋,脚底太滑根本撑不住力道,眼看笼子又要被魏奎强力挣脱,心中默叹这就是夺命的节奏啊。

坦克原本在蛇室里吃着狗粮,被这混乱的动静吓得夹着尾巴躲在角落,圆圆的狗眼惊恐地睁大。但突然之间,它昂着头高昂焦躁地吠起来。

一时间,整个蛇室里除了激烈的搏斗声,又掺杂嘹亮狗叫。

吴燕夏是觉得魏奎抵抗的力量,伴随着坦克的叫声时,仿佛微弱了一些,但打架在最终分出输赢前,分秒不能泄劲。他稍微错后一步,魏奎刚要推开胸前的笼子,吴燕夏挺直了腰背,溘然用力,用肩膀顶着铁笼子往前一狠推。

这股冲力异常凶猛,他大急之下更恨不得把坚硬肌肉都深陷在铁丝笼中。魏奎当场就被笼子压在胸口处,痛爆血管,连带头响亮地往后墙面一磕,手脱力,刀终于掉在地上。

吴燕夏一脚把刀踢远,心想貌似还有一把呢?以更强的力气一撞,听到咣当一声,魏奎的屁股兜里再掉出一把,他膝盖下滑,翻了个白眼就晕过去。

吴燕夏等了好几秒,确定魏奎是真晕,他歇了口气,手和肩膀同样被铁丝剌出血道,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但他蹲下.身子,迅速先把魏奎手上的蛇牙手链解下来。

蟒蛇的牙齿,不如毒蛇那般尖长,可是当吴燕夏捏起那一枚蛇牙尖,试探性地触碰魏奎的眉心,就像在空气中戳穿一个待裂的黑黄色疱疹,突然间,魏奎紧皱的眉心中流出一道细细的黑血。

原本好端端的蛇牙,中间有了一道可见的裂纹。

吴燕夏低骂了几声,用手猛扇了两下魏奎的脸,又把他粗鲁抽醒。

魏奎在几分钟内,耳边除了嘈杂的狗叫声都是蒙的,随后胸口剧痛,发出几句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

吴燕夏修长冰凉的手依旧覆在他脖子上,以防生变时能先扼住魏奎喉咙,再凑到他耳朵边上低声说:“小帅哥,想说什么?”

魏奎咳嗽着,嘶哑地说:“我说,你他妈…露鸟了…傻逼…”

吴燕夏赶紧一低头,两人的活塞运动有点激烈,松松挂在腰间的大裤衩确实有点走光。他心里稍安,魏奎还能说这种废话,估计没中邪。

魏奎又是半天才缓过来,脸色苍白,他一边喘气一边说只听到耳边有个幽冥般的女声喊他名字,随后整个人陷入黑汽般的幻觉。但是,当耳朵里能听到狗叫,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那坦克还真的有用!

吴燕夏没好气地说:“那你陷入幻境就是想杀我啊?”让魏奎先等着,在狗吠声中快步跑去卧室,取出那扇青铜古井塞到魏奎手里,冷声说,“我们一起照个镜子。”

魏奎想问他发什么疯,吴燕夏硬把他推到巴掌大小的青铜古镜面前,两个大男人就这么脸挨脸,魏奎不适应极了,但当瞄了眼古镜,又感到一阵极为可怕的感觉。

在那弯曲的镜面里,魏奎只看到他自己。

魏奎身体一颤,冷汗立刻出来,眼睛就往扔刀的角落看。

吴燕夏低声说:“我现在也没在镜子里看到你,只能看到我自己。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魏奎咬牙说:“什么?”

“再继续留在这个公寓里,你和我,可能只能有一个人走出去。外面的东西虽然进不来,但我们也得赶快逃。”他镇定地重复,“这个公寓封闭性很好,可是坦克待会叫不动,你的精神那么脆弱,很容易受到各种暗示,恐怕还会再次发疯。”

魏奎怒说:“你他妈才发疯!你他妈才脆弱!”

魏奎虽然嘴硬,但他在短短时间内就着了两次道,真是不信邪都不行。可是刚刚脱离惊魂险境,想到又要打开门面对那白眼的东西,不是再送死吗?

“门外到底是什么?就不能直接报警?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魏奎还这么有精神的提问,吴燕夏也就放心了。他把那枚断裂的蛇牙重新塞回魏奎掌心,诚恳地说:“保持乐观,保持冷静,老大哥带你逃出泥潭。”

魏奎却没继续骂,只转头说:“把坦克也抱走。”他算是被这条泰迪救过一命,内心确实有点感激。

不料吴燕夏却摇摇头,说:“它得留在这里,当狗还叫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趁乱跑出去。”顿了下,“放心,它应该死不了。”

在坦克持续、但稍弱的狗吠声中,两个男人蹑手蹑脚地重新来到门口,但他们的嘴里,却也都叼着一枚古币,那是吴燕夏从德勤山人大徒弟那里夺来的,

吴燕夏临走前,忍不住摸了摸收拾好的一长条行李,再背到自己肩上。那是他最钟爱的非.法地图,到底舍不得扔在这里。

魏奎比起害怕,心跳砰砰的,感觉自己走入恐怖片片场。

他很想问吴燕夏,难道就这么直接开门走出去,需不需要拿点凶器防身之类的。

两人此刻双手空空,这位大仙甚至把他那神奇的青铜古镜都抛弃在公寓里。除了手握那颗蛇牙,也太没安全感。

但吴燕夏却摇摇头,就严肃地重复三遍:“千万别说话,千万别回头”,看魏奎保证一遍,才沉眉,打开不再敲响的防盗门。

门打开,两人肌肉紧张,都是搏命徒的进攻姿态。

出乎意料的是,走廊里居然没有人。神秘身份的门外人在造成巨大骚乱后,像鬼样的无声离开。

吴燕夏拽着魏奎疾步走出来,挑眉毛竖眼睛的,示意他用手心的蛇牙按电梯键。

魏奎不由再心想,这种时刻还那么懒,非要坐电梯,他也真是服了。本来要开口质疑,就想到被嘱咐过不要说话,连忙闭上嘴。

而就在这时候,魏奎突然感觉吴燕夏一下子按住自己肩膀,他下意识地用眼角一瞄吴燕夏的位置,随后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差点把嘴里的古币咽到肚子里。

有个身影正无声地站在门后,诡秘地背对着他们。

此时此刻,极高的顶天防盗门后,已经密密麻麻地贴满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冥币,那身影好像就虚踩在冥币上面。

如果不是吴燕夏还在死抓住他肩膀,魏奎简直要像女人样尖叫了,但即使如此,整个脖子都硬起来。

室内坦克的狗叫声,已经越来遇弱。

幸好电梯来了,他们逃命般地逃进去,随后疯狂地用蛇牙去按电梯键。但不知道怎么搞的,底层的按键都按不亮。

面对魏奎焦急的目光,吴燕夏开始出汗。他沉思片刻,就示意魏奎把每层的按钮都按一遍,最终按亮了14层的按键。

好像也就过了一秒,电梯门仿佛很缓慢的合上,却又重新快速地再打开。

两人一抬头,都是怔然。

门外停留的地方,果然不再是吴燕夏家的楼层,即使是,他们也不知道。因为14层居然是整片彻底的黑暗。

也不知道是哪户的人家,也什么也看不见,也寂静的令人心惊肉跳。

吴燕夏目光发沉,心一狠,居然死拉着挣扎的魏奎走出电梯。

魏奎是真的对吴燕夏的胆量彻底服气了,他整个人即将陷入崩溃,心跳如雷。但两人都不能回头看,因此走出去,等身后的电梯门合上,两人眼前面对的是绝对黑暗。

吴燕夏颤栗地强握着魏奎的手,又让他往后伸胳膊,重新再用蛇牙摸索着按电梯键。

魏奎视力很好,刚刚电梯还有光的时候,他仿佛看到有一团巨大的东西,正亮晶晶的盘在角落。但所有的光也照不了多远,仿佛这黑暗里还有层厚厚的迷雾,正无声地吸吮一切。

四周非常安静。

魏奎这辈子都没那么极度的煎熬过,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儿,他们到底在等待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觉黑暗里正有什么掂量的、阴暗的等待他们。如果不是吴燕夏还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魏奎几乎要失控的跑到黑暗深处,让老天随便给他一个痛快。

但随后,背后再微微的透过一道光,是电梯门重新缓慢的打开,两人再僵尸般的倒退着走回去。

这一次,魏奎终于如常地按亮底层的按钮。

楼下值班发呆的保安,突然发现整楼的监控视频黑了几秒。他刚要警惕地坐直身体,画面却重新恢复正常。

此时,只看到两个狼狈至极的大男人从电梯里跑出来,携手连滚带爬地冲出大厅。

吴燕夏和魏奎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出小区,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夜里。

魏奎今天开着他心爱的小牛来的。

扁扁的红色跑车还停在街边,魏奎一摸兜,车钥匙还在身上,他立刻冲上去启动,吴燕夏也爬上去,但因为他背着一个很高的棍状地图包,被跑车的飞升门卡住,身体弹回去。

魏奎除了梁凉,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笨的白痴,扑过来要帮吴燕夏,随后却直勾勾地盯着远方。

吴燕夏怕魏奎这时候再被魇住,居然忘了自己的话,也回头一看。

他们背后是高而薄的高层公寓楼,在晚间,好像有一户人家的灯光,比其他人家的灯光更明亮。

剔透的落地玻璃窗前,有个苗条的黑色人影,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明明彼此的距离非常的远,吴燕夏和魏奎却能清晰感觉出来,她正咧着张黑洞洞的弯嘴,朝着他们露出意味深长的狂笑。

随后,人影推开窗户,纵身而跃。

与其说是往下一跳,不如说是从高空朝着他们凌然狰狞地追来。

几乎是瞬间,吴燕夏缩进车里,魏奎苍白着脸踩油门。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样有不祥的预感:快跑!

跑车轰鸣启动,吴燕夏心里却再咯噔一下,也几乎是这个时候,他右侧车窗突然贴了五指大张、手腕带着老年斑,甚至有点眼熟的枯手。

吴燕夏一眼认出来,信阳大爷!他怎么跟过来了?

吴燕夏立刻解了自己这块的安全带,扳起车内香水瓶就去砸,魏奎也吓得够戗,下意识的左打方向轮。

跑车性能极佳,原地摩擦65 °,吴燕夏已经慌张张地把那手砸下去,魏奎再扳直方向盘想继续前行。

不料也就在此时,前方道路右侧的一个电线杆子突然间就像多米诺骨牌般坍塌,水泥柱子在半空中无声地划了一个弧形,居然就朝着车头的位置精准地倒了下来。

如果不是刚刚那双鬼手的一阻,魏奎还笔直地继续往前加速前行,这电线杆子倒下的角度,恐怕会把驾驶座的两人当场直接砸死。

但跑车刚刚一偏距离,慢了不少,水泥柱如今只能堪堪地砸在车头,居然就躲过最危险的距离。

只是它落下的速度奇快,左驾驶座的魏奎因为可以控制方向,而险避过去,但坐在右边的吴燕夏只听到头顶轰鸣,紧接着这侧的玻璃就碎了。

跑车玻璃经过测试,安全性很高,玻璃碎了也不会碎成渣而割伤人,但那根电线杆一米多的位置,依旧以诡异的角度穿破车身玻璃,直砸到吴燕夏的天灵盖。

一股热流就从他耳朵眼里,酸涩地深深冒起,再流到脖子上。

那瞬间,吴燕夏心里泪流满面琢磨的还是,阴间大爷是个好人啊,他孙女害他,他还帮了自己一把,看来修坟是对的,自己应该不会死,魏奎的车很贵,希望可以保命,电线杆子就蹭边砸了下脑袋,他吐点血就好了。

但吴燕夏却忘了,魏奎的跑车还在开。而因为被水泥柱砸中,车头负重牵引,一下子失去控制撞到旁边的墙。魏奎司机那方的安全气囊都出来,但吴燕夏刚解了安全带,没有任何保护,他的头脑随着冲击力,再次直接磕到前方□□的的尖角上,被水泥柱第二次砸中。

随后,大仙吐出一小口血。

他终于无法思考,整个世界由此断电。

第 113 章

当电线杆子惊险地砸下来, 魏奎在紧急时刻维持了以让人出乎意料的定力,猛打着方向盘不肯放手。

第一次的撞击是水泥与钢铁的灭顶感,火花四溅,近距离的砰然物理撞击,这台跑车的发动机是装在后方,前轮的前悬挂彻底变形, 损伤不影响性能;第二次的撞击来得慢一点, 魏奎正猛踩油门调转车头远离柱子, 还要精准地在踩刹车以防不要被水泥柱勾住翻车。

但, 人类在无法预估的灾难面前,力量总是非常渺小。

好像也就在那一瞬间,吴燕夏反手把什么东西硬塞过来, 飞快地说:“让他继续救你,不要怕…”

魏奎来不及低头查看, 怒吼着, 再次重重的猛踩刹车。

车头拖着水泥柱, 沉得就像拉着大船正往深海里堕落的巨鲸, 魏奎手上骨节凸起,用肩膀死打着方向盘,他奋力倾斜着身体, 先让跑车牵引着上方的水泥柱撞到金色油漆的交通护栏,获得一种冲力上的缓解,随后才无可避免地撞到墙面。

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前轮直接悬空旋转,车皮像硬纸壳一样碎了几段, 轮胎急速打滑的擦地声中,车头在半空着狂啸着打轮,最终以冲天的姿势停稳。

魏奎在弹出气囊的保护中,因为惯性而后仰靠在座位,脑子里轰轰的响。

曾经和那堆狐朋狗友飙过车,年少轻狂也不是没出过点小车祸,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样,车速都没上90迈,状况却诡异到匪思。

眼前的荧光表盘依旧疯狂的左右滑动,魏奎的两条大腿全在发抖,耳边好像有各种古怪的声音。但除了如雷心跳,他居然再也没有更多感觉。

准确来说,魏奎的情绪已经被之前的怪事,或者说是被神神叨叨又神鬼不羁的占星师,直接逼到最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