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都是些清新淡雅的菜色,苏瑶看的食指大动,口水泛滥。

服务生把勺子和筷子摆在他俩面前,白笙安抬头动了动唇:“麻烦拿一个叉子,谢谢!”

叉子递上来,白笙安把叉子摆在苏瑶手边,神色淡然的叮嘱她:“拿叉子吃吧,你手不方便。”

苏瑶平时饭量不大,但是今天心情愉悦,比平时多吃了一碗,她笨拙的杵着叉子,吃的不亦乐乎,白笙安说知道了,果真是知道了,他感情内敛,加之性子冷漠寡淡,对于这些事情,也就不会表现的那么张扬,但他能记在心里,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心花怒放了。

白笙安有良好的家教和习惯,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过程中只字不言,他吃的慢条斯理,吃相优雅贵气,但是速度并不慢,在她吃第二碗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筷子,苏瑶备感压力山大,像只仓鼠似的努力往腮帮子里塞。

饭后又上了一道汤,乳白色的浓稠汤汁,白笙安放下碗之后,漂亮的嘴角挂了一抹乳白色,他伸出舌头去舔的时候,苏瑶的心跳莫名的变得凌乱起来。

吃饱喝足,白笙安双手交叉,手肘撑在桌沿上,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苏瑶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问他:“我脸上有东西?”

他答非所问,眼神变得严肃:“怎么受的伤?”

“……”苏瑶看了看自己的手,“……刀片划的。”

“谁划的?”白笙安又问,神色微变,语气里带了一丝不确信的质疑。

“……”苏瑶突然被噎住,无从回答,就像是有人跟你吵架,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长篇大论的对峙一番,却被对方反问一句“你再说一遍?”当时的气势瞬间就能矮了半截。

苏瑶原本就不是太过强硬的人,那天之所以那么说,也是因为没有直接面对他,少了迫人的压力,态度禁不住就散漫起来。

如今他这样反问她,她还怎么说的出口?贝希文三个字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如鲠在喉。

她想起贝希文的话,她是白笙安的开国功臣,而自己是不伦不类的助理,白笙安又惯常是个不会忖度人心思的高傲性子,该偏袒谁,她清楚的很。

果然,见她默不作声,白笙安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是心虚,便耐着性子道:“贝希文虽然性子不活泛,但不是坏人,再说,她那么点的力气,要把刀片镶进笔杆里,很难。”

苏瑶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讨厌白笙安就事论事的态度,他很理智,看着她裹成粽子一般的手,还可以如此淡然,理智的分析刀片卡进笔杆子里的可能性,分析她冤枉了贝希文的可能性。

都说关心则乱,他一定是处于旁观者的态度,才会对她的伤口不闻不问,却在意她是不是误会了他身边最亲信的人。

苏瑶很悲哀的想起了陆霖的嘲讽,他说,我敢承认你不喜欢我,但你不敢承认白笙安不喜欢你。

她心里比那青梅茶还酸,酸的几乎白笙安再说一句话,她就能滴出水来,好在白笙安虽然性子冷漠,但是家教良好,懂得适可而止,见她表情沉闷,便揭过这个话题,漫不经心的闲谈。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在露天的环境里泛着悠悠的余韵,绵长好听,苏瑶心底烦乱,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白笙安,你把我当什么?”

这是她当缩头乌龟以来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她以为不去触及,不去深究,这道坎就能慢慢过去,她觉得只要她真心付出,只要他还愿意接受,她就有无尽的动力,把他这块冰山融化掉。

但事到如今,结果却是剃头挑子就她这头热,在没有他的明确表态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她想着,他要否定,她就死了这条心,他要是承认,那么,她才能有继续下去的决心。

白笙安怔怔的看着她,眼尾轻轻的上扬,眼神却是坦荡一片,既没有被逼问的尴尬,也没有被冒犯的恼怒,面色沉静,镇定自若中透着点漫不经心。

就在苏瑶揣着狂跳的心等着他的回复时,他的手机却突然铃声大作,他接起来,低低的应了一声,之后就跟失忆了一般对她刚才的话绝口不提,只说了句:“局里有事,没法送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苏瑶听得出电话那头的大嗓门,咬牙切齿的在心底骂了句,孟凯文,你大爷的!

她目送着白笙安挺拔爽朗的身影从影影憧憧的花瓣下轻轻移开,晃神间,突然感觉头顶一沉,她微一抬头,正好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眸,他揉揉她的发顶,语气比平时多了丝久违的柔和:“乖乖的,别胡思乱想!”

那一刻,他的眼底流光溢彩,映着脚下清澈的流水和繁复的花瓣,带着乱花渐欲迷人眼般的诱惑,璀璨夺目,摄人心神。

待他离开之后,苏瑶还没回过神来,她委屈的扯着餐布,脸颊红红的想着,这人真是太讨厌了,动不动就使美男计!

白笙安走后,苏瑶百无聊赖的到处晃,最近陆霖又面试了一家漫画公司,听说是几个热爱漫画的大好青年创立的,陆霖那一身无处安放的热血瞬间熊熊燃烧起来,势必要为祖国的漫画事业发光发热,当下工资福利这些世俗铜臭的东西全不考虑了,毅然决然的投入到建国大业中,沉迷其中,废寝忘食。

有时候,苏瑶真的很好奇,陆霖这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入不敷出的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知不觉就遛达到了他投身的这个伟大事业门口,公司不大,其实就是一个大点的工作室,叫风之岛,装潢风格和名字一样透着酸酸的文艺气息,比起死气沉沉,模式化的漫画公司,这里确实很青春,适合年轻人追逐梦想。

见门开着,她象征性的叩了叩,之后往大厅走了几步,一个打扮的很二次元的姑娘问她:“请问你找谁啊?”

“陆霖在吗?”

“哦,陆大老板啊!在呢。”说罢,二次元美少女扬声冲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喊道:“陆老板,有美女找你!”

“说了叫我陆霖就行,就你矫情,你要不叫我陆总?”

陆霖在看到苏瑶的那一瞬间,表情有些许的僵硬,但是随即便恢复正常,又成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呵!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苏瑶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心口有亟待喷发的怒火,却四处奔涌找不到发泄口,她又哪有资格责备陆霖呢?

他没有刻意隐瞒身份,他不务正业,没有固定收入却依旧大手大脚的花天酒地,他考究的穿着,奢侈的腕表,所有迹象都在表明,他是个24K如假包换的富二代,只是她被他真诚阳光的外表所欺骗,一直没有深究而已。

她想责怪他,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不坦诚相告,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满是苦涩,白笙安不也照样欺瞒了她许多吗?她连试探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迁怒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她嘴唇嗫喏了几下,什么都说不出来,难得伤春悲秋的想着,她果然是傻的,谁都能骗她。

“苏瑶,你别这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就怕你对我有偏见,毕竟富二代的名声不是很好,我自己作风也不怎么得,凑一块儿那可绝了,你指定不乐意理我了。”陆霖可怜巴巴的解释,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挨了骂的小狗,让人发不出火来。

“……”苏瑶踮起脚揉揉他的脑袋,他配合的低下头任她揉乱他早上刚打理好的发型,见她表情恢复了柔和,他才腆着脸道:“吃饭了吗?我还没吃,最近这破地屁事真多,忙的我四脚朝天。”

“我吃了。”苏瑶老老实实的回答。

“跟白笙安!?”陆霖声音高了八度,语气格外不满,眼底咕嘟咕嘟的冒着火星子。

“嗯,他今天约我吃饭。”

“呦呵,没谈什么好事吧?要是他让你乐了,你还会宠幸我?别是又受了什么打击了吧!”

陆霖捧着她胖胖的爪子,幸灾乐祸的说:“是不是给你破案了?一本正经的推理你这伤是哪来的?”

苏瑶有气无力的回答:“差不多,他说不可能是贝希文干得,贝希文是个好姑娘,干不出那么小人的事。”

“贝希文?他们律所那女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就那阴森森的气质,我光看着就瘆的慌,大概他俩是一类货色,都是缺点阳气,跟黑白无常似的,所以他看她多了一份同病相怜的感觉,加上人家是老员工,包庇一下实属正常。”

“你也这么觉得?”苏瑶终于找到了知音,刚才在白笙安迫人的压力下连她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会儿听陆霖这么说,心底才觉得舒坦了些。

“我当然这么觉得,不管她是什么人,哪怕是神仙下凡,我也会向着你。”陆霖顿了顿,突然抬头正色道:“因为我喜欢你,关心则乱,懂吗?我会首先考虑你的安危,而不是分析什么劳什子的受伤过程,有屁用啊!”

“……”苏瑶心底酸酸的,半天不做声,陆霖继续下猛料:“都这么久了,你还执迷不悟啊?白笙安压根就不喜欢你,不是我挑拨离间,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觉得你像是谈恋爱的状态吗?除了智商如期降低外,其他的没有半点改变。你要是能幸福,我也就坦荡荡的撒手,但你要是不幸福,我就是挖白笙安家祖坟,也得把你挖过来,你揣着小心脏好好等着吧!哥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我还没进他家祖坟呢!”

“口误口误!”

陆霖直抒胸臆之后就拽着她去吃饭,苏瑶捧着爪子说吃饱了,他把她的脑袋当木鱼敲:“你吃饱了哥还饿着呢,陪我吃行不行啊!”

陆霖虽然是个地道的富二代,但是常年在基层摸爬滚打,早已经没了那些讲究,端着碗面咕噜咕噜的开吃,很接地气,不像白笙安,骨子里的优越感越演越烈,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都始终保持着高人一等的节气,说实话,和白笙安在一起,苏瑶很不自在。

吃完了面,陆霖把脸从碗里抬起来,深深地看着她,开口的时候没了一贯的吊儿郎当,格外的正经:“苏瑶,去问他吧!问他喜不喜欢你,问他把你摆在什么位置,爱情不是两人搂搂抱抱就作数的,得两情相悦,心心相惜,单方面的付出迟早得垮,与其这么要死不活的拖着,倒不如早点把话说开了。”

说完,他眉眼突然变得轻佻,舔了舔嘴角的汤,嘿嘿的笑:“甩了他,我才好尽快上位啊!”

陆霖一路把苏瑶送回家,下车的时候,他再次郑重其事的强调:“记得我说的话,早点给自己一个交代,这样不明不白的算怎么回事。”

他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引擎发动的轰鸣声中,隐约的,苏瑶竟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沉重和不甘。

苏瑶捧着自己胖胖的爪子,暗自下决心,等白笙安空闲下来,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她这边厢兀自忐忑烦乱着,白笙安却是无暇顾及这些儿女情长,因为案子又出现了和陆岚同样的情节。

据孟凯文他们的调查,死者李芳茹是个单亲妈妈,育有一子,今年刚五岁,孩子的父亲至今不明,李芳茹对这个孩子除了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外,还经常殴打虐待他,后来邻居看不下去,报了警,公安机关出面把孩子送到了孤儿院,李芳茹因此还被拘留了一段时间。

他们来到了孩子所在的孤儿院了解情况,院长领着他们远远的瞧了那孩子一眼,因为长期的虐待殴打,导致孩子的身心都受到了重创,他身体孱弱,眼神战战兢兢,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早没了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朝气与活力。

“警察送他过来的时候,你不知道孩子被打成什么样,身上都是烟头烫下的坑和大片大片的淤青,瘦成了一把柴火棍,手筋被挑断了,吃饭的时候连筷子都握不住,看的别人心都在滴血,但那个女人只关了几个月就放出来了,说是证据不够。从出来到现在,她连孩子一面都没见过,我们都恨的牙痒痒,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没人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我们再恨,也不能扒了人家的皮,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孩子总算不用跟着她遭罪了。”

听她说完,白笙安眼神暗了暗,但是什么都没说,孟凯文倒是义愤填膺的和那院长一起讨伐这不负责的恶妇,围观的群众也凑上来,一时间群情激愤,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使者,恨不得替天行道。

白笙安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心里想着,那凶手大约也是这么想的,处置漏网之鱼,凌驾律法之上,自以为是,不可理喻。

“人都死了,怎么?鞭尸才能解恨?”

人群里口诛笔伐的声音愈演愈烈,每个人都对孩子的遭遇感同身受,同情心肆意泛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明,他们正义凛然,积极向上,有血有肉的光辉形象。

白笙安的声音冷冷的,隐约带了些讥讽,他摆着高姿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笑话一样的作乱,神色轻蔑。

孟凯文一愣,拍了拍脑门,妈的,他怎么也沦落到和这些女人瞎掺和的地步了呢。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我们是来调查案子的,又不是听你们慷慨陈词的,都散了吧散了吧。”

人群散开,白笙安抬手捏了捏眉心,问那激动的两腮酡红的院长:“据您所知,死者李芳茹平素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是交恶的人?”

“她就是一个婊子,不知道跟什么野男人厮混有了孩子,既然自己是个不着调的,就不要……”

白笙安微微抬头,默不作声的瞧了她一眼,那院长咽了一下,尴尬的清清嗓子,又恢复了刚才那副端庄慈祥的模样:“她唯一愧对的就是这孩子,唯一可能的仇人也只有这个被她折磨的半死不活的孩子,除此之外,没什么仇家了。”

说到这,院长又期期艾艾的说孩子命苦,两汪眼泪泄洪似的说流就流,白笙安看的不耐烦,把人留给孟凯文,自己转身走了。

这个案子和陆岚的如出一撤,没有作案动机,没有嫌疑人,没有有价值的证据,唯一值得肯定的是,凶手是个受他作品荼毒的精神错乱者,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干着灭绝人性的勾当,陆岚的强奸案,李芳茹的虐童案,虽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代价不至于是鲜活的生命。

他低头看着地砖的纹路,自嘲的低笑一声,什么时候,他的作品也成了这么龌龊的工具。

随后,孟凯文继续调查,收集相关的证据,白笙安先行回去了,既然凶手作案手法天衣无缝,反侦察能力超群,料定了警察会束手无策,那么,他就亲自出马把这糟蹋他名声的渣子揪出来。

他直接回了别墅,他思考的时候需要极其的安静,接受不了一丝一毫的打扰,局里不是个适合的环境。

回了家,他冲了澡,磨了一杯咖啡,把自己关进书房里,仔细的捋着案子的来龙去脉。

如果说凶手是在模仿他书中的作案手法,那么,这凶手一定对他的作品有着近乎疯狂的执念,首先,对他的作品烂熟于心,并且仔细研究过其中的手法,他在作品中可没有那么详细的描述作案过程,但凶手能做到如此完美的还原,仅靠一星半点的喜欢是远远不够的。

其次,陆岚和李芳茹是身份际遇,生活环境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并且他们所做的龌龊事都捂的格外严实,如果不仔细调查,很难发现。凶手调查出这些,布置好现场,手法缜密的杀害死者,光靠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完成的。

因此,他们这些人一定有一个组织,类似于能堂而皇之安放他们扭曲变态的心的一个组织。

他们的行动缜密又见不得光,所以肯定不会光明正大的碰面,平时的沟通可能是通过网络实现的,既然如此,势必会有群组,论坛,贴吧这样可以把人聚集起来的平台。

思及此,白笙安掏出手机,给自己的一个朋友去了电话,他的这个朋友是IT界精英,这种职业亦正亦邪,必要关头,可以为了他打打擦边球。

对方听了他的描述,大致懂了一些,反问道:“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光知道是你作品的狂热爱好者?能喜欢你的作品,智商可不低,他们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实施凶杀案,那这窝点也肯定足够隐蔽,一般手段很难找到的。”

白笙安靠在沙发一角,一手搁在扶手上,嘴角轻轻上扬:“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为了抬高你自己?你什么时候用过一般手段?”

那头的人得意的笑了笑:“能得到你的赏识,我三生有幸。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办了,不出一周,我一定给你找到这个窝点。”

有了他的帮忙,白笙安省去了不少事,倒也乐的清闲,最近案子比较多,他一直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趁这个空档也好养精蓄锐。

他的业余生活单调枯燥,乏善可陈,除了偶尔看一些心理学的书籍,写写稿子以外,几乎没什么其他爱好,大多数时间,能放空一切,什么都不想的闭目养神,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奢侈。

他拿了一本书随意翻着,书房里的灯光昏黄静谧,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都不喜太过刺眼的光,这样昏暗的,透着一点点压抑的光线,相对来说,能让他觉得舒服自在。

一页书还没有翻完,桌边的手机就响了,嗡嗡的轰鸣着,他低头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字,眉心紧了紧,目光游移回书页上,虽然心知肚明,但是决定置之不理。

对于苏瑶的存在,他到现在都很难适应,她似乎很迫切的想要融入他的生活,想要了解他的一切,但是就他而言,他骨子里就是个独来独往的冷血动物,他厌烦人际交往,也不屑于一些繁琐但是没什么用的人情世故,他的能力凌驾于别人之上,所以,他始终认为,和其他人保持这种无关紧要的联系简直是多此一举。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样冷落她,她多少会有所察觉,并且逐渐疏远,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她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不耐烦,反而越发的活泼热情,他看着再次点亮的屏幕,伸出指尖敲了敲自己的眉心,那阵阵轰鸣声敲在他心头,让他莫名的有些烦躁。

为了尽快切断这让他烦乱的源头,他无可奈何的接起来,那头的人声音依旧欢快,脆生生的问他:“白先生,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白笙安眯了眯眼,很想说,你已经打扰到我了,但是嘴角扬了扬,还是没有说出来,不咸不淡得问:“有事吗?”

苏瑶有些扭捏的说道:“我朋友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我们去看电影吧?”

白笙安分外的不理解这种群体活动,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家里,偏偏要和一群不相干的人挤在一起,去感受那恶劣的集体环境。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觉得自己无法忍受。

“不会的,不会的,这是VIP放映厅,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苏瑶急切的解释,语气中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白笙安明明不喜欢她的自以为是,厌烦这些让他心烦意乱的活动,更厌烦被人打断自己难得的安逸宁静,但光是想象她这副急切而期待的神情,他就鬼使神差的不想拒绝。

“什么时候?”他不情愿的问。

“晚上呢,不着急。对了,你吃饭了吗?”苏瑶又问。

“还没有。”工作的时候,经常因为查案子忙到没有时间吃饭,休息在家的时候,他又贪图这份安逸,紧绷的神经难得放松,口腹之欲反倒成了次要。

印象中,他对于吃饭这件事就没有多热衷,无非是满足生理需要,对于书中描述的那种团圆吃饭和乐融融的温情,他觉得无从体验,从小到大,大多数情况,他是一个人吃饭,没那么多矫情的心思。

他沉思间,苏瑶又问道:“我可以给你做饭吗?我厨艺很好的!”

她语气里带了一丝娇嗔和小心翼翼的试探,白笙安动了动嘴角,了然于心的问她:“下一句,你是不是要说,你已经买好了菜,随时能过来大显身手?”

那头的人沉默着没做声,只有清浅绵长的呼吸声传过来,白笙安明知道她是在耍些幼稚而牵强的花样,嘴上倒也没那么绝情,只是不怎么高兴的说了句:“愿意来就来吧。”

“好呀好呀,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白笙安轻轻的吐了口肺里的浊气,有点受不了她这样的欢呼雀跃。

苏瑶拎着菜来到白笙安家里时,他面色沉寂,眼底没什么欢迎的神色,替她开了门,瞧了一眼她手上的购物袋,也只皱眉说了句:“别脏了我的地毯。”就转身离开了。

苏瑶看了看自己依旧没有拆纱布的爪子,心底低低的叹了声,其实,她是格外希望他能从她手里接过这大包小包的食材的。

【第三章】

她自来熟的进了厨房,把新买的粉嘟嘟的围裙套上,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一应俱全的豪华厨房,看着那些亮铮铮的还没来得及开光的厨具,扬声问在客厅看书的白笙安:“你喜欢吃什么?”

他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淡淡的说:“你都买了东西了,还问我吃什么。我说我喜欢吃澳洲龙虾,你做得了吗?就按你觉得我喜欢吃什么来做吧。”

苏瑶撇撇嘴,讨厌他这种洞悉一切的睿智和没有情调的冷漠。

她就着现有的食材简单的做了三菜一汤,饭菜上桌,她胸前的围裙都没来得及脱,一脸期待的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白笙安瞥了她一眼,过了几秒才悠悠的说:“我还没吃呢。”

“……”苏瑶把筷子递给他:“那你尝一尝。”

然后,白笙安真的是尝一尝,他拿着筷子挨个夹了点菜到自己碗里,之后换了双筷子送到嘴里小口小口的咀嚼着,表情严肃,真的像是品鉴美食似的,神态专注。

苏瑶像是他徒弟,看着他的时候,目光虔诚。

“三菜一汤都是一个味,盐放的太少,酱油放太多,汤太腻,土豆的皮还没有削干净。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厨艺极佳?你的标准线可真低。”

白笙安尝过之后就放了筷子,再没有要吃的意思,苏瑶眨巴眨巴眼睛,被他说的都快自我否定了,等动筷子尝了之后又觉着自己的水平并没有倒退。

这人……以前没这么难伺候啊!

最后三菜一汤一半进了苏瑶肚子里,一半喂了垃圾桶,她把垃圾袋扎了口,顿时觉得自己想利用洗手作羹汤这种温馨的居家情节打动白笙安的方法简直太愚蠢了。

后来白笙安自己动手做了三明治,热了杯牛奶,他一手捏着三明治,一手捧着热牛奶咕咚咕咚的喝,喉结翻滚,见她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吃了最后一口红绿相间的三明治,唇红齿白的模样很诱人,喝完牛奶后,他才抬了抬眉:“我的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不会因为你的到来有所改变,你也无须觉得愧疚。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瑶点了点自己的嘴角:“你嘴角有牛奶渍。”

“……”白笙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端起盘子和杯子起身去厨房了。

饭后白笙安休息了一会儿,见他从楼上下来,苏瑶从沙发上弹起来,神情亢奋的问他:“电影要开始了,我们准备出发吧!”

白笙安眼底有丝不悦:“什么片子?不能在家看吗?”

“去电影院看才有感觉啊!”苏瑶两只眼睛冒精光,怕他反悔,又补了一句:“你都答应我了,要去电影院看的!”

“……”白笙安没有说话,沉默着折身往楼上走,苏瑶着急的直跺脚:“哎呀,你要去哪啊!”

“自然是换衣服,难不成我穿这个去?”白笙安扭头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理喻。

在苏瑶的软磨硬泡下,白笙安终于不情不愿的去了电影院,虽说放映厅是VIP厅,没有闲杂人等,但是从外头进去放映厅这一段路,白笙安还是受到不少的骚扰,他长的过于耀眼,气质出众,加上这一身禁欲系的淡漠,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好不容易进了放映厅,电影已经开始了,苏瑶挑了一部比较小众的爱情电影,讲的是两个在梦中互换身体的年轻男女,即便记忆模糊,忘却了彼此的名字,但依旧深刻记得那曾经爱过对方的刻骨铭心,电影不长,结尾的时候,时光荏苒,物是人非,所有的青涩都蜕变的失去了本来的面目,唯有那心心念念寻找的爱恋,即便是在人海中擦肩而过,依旧清晰的如同第一次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