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去等他。”苏瑶笑眯眯的点点头,蹦哒着上楼了。

白笙安洗完澡已经将近八点,一出门就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女人。

她永远是鲜活的,娇俏的,小脸红扑扑,她总是这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永远没有烦心事,轻轻松松,让他每次看到她,都觉得自己心口的沉闷都卸下去不少。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女人对他影响如此之大。

她脸颊白嫩,没有被化妆品腌渍,像是白水煮鸡蛋一般透着光滑清透,一双大眼睛清澈灵动,像是一眼生生不息的活泉,嘴唇娇艳红润。

白笙安想着,他应该是被这次调查折磨的火气上涌,所以,几乎不管不顾的大步走过去,搬起她的下巴,重重的吻了上去。

她的唇温软清凉,这样让人贪恋的感觉一点点带走他身上的火气,他越吻越深,满足的喟叹出声。

果然,她比任何东西都解暑。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苏瑶惊呼出声,他才气喘吁吁的松开她,然后眯着眼看她殷红的嘴唇,忍不住抬手压了压,她呲牙咧嘴的嘶嘶吸气:“哎呀……疼!”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他可从来没告诉她自己什么时候回去,她时间卡的挺准。

“我问孟警官了。”苏瑶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这才想起来晃了晃手里的咖啡:“喝点吧,林县很热。”

他接过来,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的喝,刚洗完澡的身体还腾腾的冒着热气,从脖颈到胸膛的肌肤都光滑而富有张力,一举一动皆是诱惑,苏瑶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低下头。

喝完咖啡,白笙安就窝在沙发里,随手抽了一支烟点上,苏瑶下意识的说了句:“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第二章】

白笙安轻轻擦了一下打火机,幽蓝色的火焰把洁白的烟身染成了通红的颜色,他眯着眼吸了一口,才戏谑道:“我火气大的时候就喜欢抽烟,平时瘾不大。”他故意不怀好意的扫了扫她高耸,曲线曼妙的胸口,懒散道:“怎么,要不你帮我纾解?”

苏瑶脸一红,赶紧摆摆手:“别了别了,你抽吧。”

白笙安嘴上娴熟的调戏她,眼底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没有明说,但是她清楚,她逾矩了。

她能行使的权利又少了一项,那就是,不要对他的私生活指手画脚。

白笙安抽的烟很特殊,气味并不难闻,相反的,有种清新独特的烟草气息,苏瑶氤氲在烟雾里,捧着咖啡托,瞧着自己的虾钳子,偷偷想着,他什么时候才会想起这茬事,他说知道了,就仅仅是知道了?

等他一支烟抽完,他都没有提及这件事,苏瑶以为他另有打算,便也不好继续撒娇耍赖,过了半晌,他倒是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哦,对了,我给你买了礼物……”

他下意识的找自己的衣服,等摸到空荡荡的口袋时,才恍然大悟想到:“东西在孟凯文那。”

“那我去找他要!”苏瑶眼冒精光,激动的脸颊红扑扑的,眼底水光潋滟,看着格外可人。

她蹦蹦哒哒的就要往外跑,白笙安依旧慵懒的躺在沙发里,懒洋洋的问她:“不准备好好谢谢我?”

苏瑶猛一回头,脆生生的说了句:“谢谢你,你最好了!”

白笙安瞳孔收紧,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一脸暧昧道:“过来表表衷心。”

苏瑶虽然脸颊涨红,但也没有扭扭捏捏,小步踱过去,两只手揪着衣摆,微微俯身,蜻蜓点水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撤离,他就一把握着她的腰,把她按压着跨坐在他腿上,按着她的后脑勺,蛮横霸道的加深了这个吻。

苏瑶被他吻的头昏脑胀,他的双手缓慢而有力的抚摸着她纤细的腰,一点点的揉着,之后把她的衣服下摆从牛仔裤里扯出来,探手进去。

苏瑶打了个哆嗦,惊呼声淹没进他的吻里,他的手掌干燥温热,掌心清晰的纹路印在她细嫩的皮肤上,透着一丝丝的酥麻。

她心口不可抑止的狂跳,以为他的手会继续做乱,哪知道她胸口一直剧烈起伏着,他也没有继续向上攀爬,只是来来回回的摸着她的腰,自制力坚定。

一吻结束,苏瑶已经浑身瘫软,白笙安的眼神迷离,看着却依旧清明,她害羞的把衣服塞回去,拍了拍脸颊,用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软糯声音道:“那个……我要走了。”

“嗯,去吧。”白笙安声音疏朗的回答,没有继续纠缠她。

下了楼,苏瑶脸颊还在泛红,眉眼水润,含着春情,小女儿姿态展露无遗,孟凯文正在准备立案资料,看她这个样子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无奈:“怎么,找我有事?”

苏瑶眼睛亮晶晶的,是真的高兴:“白先生说给我买了礼物。”

“哦对,我倒把这茬忘了。”孟凯文从兜里掏出盒子递给她,苏瑶像是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我能打开吗?”

“当然可以,反正又不是我送的。”孟凯文无所谓的说。

“哇!好漂亮,我很喜欢!”苏瑶看着那对光芒璀璨的耳坠,惊讶的合不拢嘴,一双大眼睛里噼里啪啦的闪着火花。

耳坠是长针型的,一朵碎钻镶嵌成的蝴蝶结下垂着一颗水滴型的水晶,微微一晃,像是撩拨过的湖面一般珠光摇曳,分外好看。

孟凯文挠挠头,与有荣焉般的高兴,毕竟……礼物其实是他挑的。

苏瑶小心翼翼的盖好盒子,揣进兜里,孟凯文看着她眼底璀璨纯净的光芒,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问道:“你是……真的喜欢白笙安?”

苏瑶脸一红,但没有扭捏,落落大方的承认:“嗯,我喜欢他。”

那他呢,喜欢你吗?孟凯文差点脱口而出,但终究没敢说,犹豫了一下才道:“白先生那个人吧,常年和死人打交道,不知道怎么和活人相处。加上一直以来都是别人把他当祖宗供着,所以难免不懂得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如果他能对你好,那再好不过,如果有让你伤心的地方,你也多担待担待,他情商低。”

“我知道了。”苏瑶微笑出声,笑容干净清澈,看着格外舒服。

“那就好,也就你能忍他,换作是我,每天都想扇他。”孟凯文舒了口气,这大约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他一低头,视线落在苏瑶的手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她:“你这又是怎么了?每天都在受伤,左手刚拆了纱布,右手又缠上,比个真正的刑警挂的彩都多。”

苏瑶嘿嘿一笑:“不小心划的。”

“呵!你这心可真大!白先生没有批斗你?”

“没有哎!”苏瑶嘟嘟嘴,带着点撒娇式的小侥幸。

“得!你俩也是绝配。”孟凯文感叹了一声,又道:“好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伤口别沾水,以后小心点。”

苏瑶应了一声,扭头往外走,脸上的笑容渐渐有点挂不住,其实,白笙安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新伤口,还以为她没拆纱布,他没有分清左右手。

她撇撇嘴角,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耳垂,他送了她漂亮精致的耳坠。

可惜,她没有耳洞。

她手受了伤,插画的事情也只能搁浅,好在白笙安并不着急,似乎他从来也不在意,让她作画像是给闹腾的小孩子扔一个喜欢的玩具,纯粹是出于给他自己一个清净的理由。

苏瑶回了家,苏妈正在做晚饭,看她的手裹成粽子一般,脸垮的兜都兜不住,声音里透着心疼和不满:“你这又是怎么了?要我说,你就和陆霖一起去那家漫画公司好了,你看看你现在一天天干的什么活?是女孩子家该干的吗?说不好听点,你这就是不务正业!”

“妈,你怎么看出我手受伤的?”苏瑶答非所问。

“手裹成一粽子了,我眼又不瞎。”苏妈翻了个白眼,快步走过来,捧着她的粽子手,轻轻的摸着,问她:“怎么伤着了?疼不疼?干啥都不方便吧?你说说你,能不能小心点,这么大的人,怎么还照顾不好自己,等你嫁了人,你妈我还得操心。”

苏妈碎碎念的离开,苏瑶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苏妈就捧着医药箱来了,不管苏瑶怎么抵抗,她执意要亲自查看伤口,“我总得看看伤的怎么样才能放心,谁知道裹成这个德行,里头肉还在不在了!”

“妈……没那么严重。”

苏妈正在给苏瑶换药,看着虎口处皮肉外翻的伤口,一边念叨一边红了眼眶,苏瑶正在不知所措,陆霖就来了。

他来她们家跟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利索的换了鞋子,脸上堆的笑,跟朵野菊花似的灿烂的盛开着,进门就跟拜年似的给苏妈打招呼:“伯母最近气色越来越好了,真是身体健康,青春永驻啊!”

苏妈把碘伏轻轻的往裂开的口子里涂,苏瑶疼得脸都扭曲了,陆霖见状,大踏步走过来,伸手往苏瑶脑门上一拍,语带愠怒的呵斥她:“你个倒霉孩子!又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苏瑶肚子里憋着一股火,在外人面前无论怎么不高兴也得装着,但是在陆霖面前,她不需要那么矫情。

“呵,在白笙安那受气了吧?”陆霖揪着她发顶的头发缠在手指上把玩,笑的很狡诈。

苏瑶血气上涌,还没来得及开口,苏妈懵懵懂懂的问:“白笙安是谁?”

陆霖只是笑,抬脚踢了踢苏瑶的小腿肚,幸灾乐祸道:“你倒是说啊,白笙安是谁?”

“……”苏瑶脸色由红变白,闷头不做声,苏妈中年妇女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在快要燎原之际,被陆霖机智的浇灭了:“她上司,让伯母你失望了,他俩的关系就是农夫山泉,比白开水还干净。”

苏瑶脸色一僵,感觉自己心口呼呼的充了气,她赌气般的把纱布缠好,起身的时候狠狠的踩了陆霖一脚。

吃过晚饭,这人依旧恬不知耻的赖在家里,苏瑶去收拾碗筷,他就扯着她的刘海把她扔回沙发上,捎带鄙视她:“手裹得跟大闸蟹似的,乖乖坐着吧,别张牙舞爪的添乱。”

苏瑶刚想往洗碗池里放点水,陆霖就一脚把她踹到门口,自己系个粉嫩嫩的围裙把那双保养得当的大手伸进冷水里,龇牙咧嘴道:“都这个德行了就别表忠心了,你就是不洗碗,伯母也不会让你把吃进去的吐出来的。”

苏瑶斜倚在门框上,看着他眉眼低垂,动作笨拙的洗着碗,乒乒乓乓的架势看着倒也认真,她扫了一眼他腕上的百丽腕表,喉咙里梗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正踌躇间,他却状似无意的说道:“你别有压力,我也说过,哪怕是你结婚了,我也有机会挖墙脚,这件事在我不在你,别以为你说句喜欢上了别人,我就能就此罢手,我当初瞧上你的时候,也没估计着你能恰好喜欢我啊!这世界上,能两情相悦的在少数,大多数情侣还是在一起后日久生情的,我不放弃是因为我现在还能找点乐子,如果我玩够了,玩累了,自然会放弃,所以你别自作多情,又开始圣母心泛滥,别可怜我,我可比你强多了,起码我敢承认你不喜欢我,你不敢承认白笙安不喜欢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得意的眉峰上扬,眼底透着狡黠的笑意,洗碗池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苏瑶哭笑不得,原本以为是沉重到难以启齿的话题,硬生生的在他面前变了味,让她不知道是该感念他的执着,还是该痛恨他的一针见血。

“他怎么不喜欢我,不过是没有你这么老道罢了,他今天还送我礼物了。”苏瑶也学他的样子挑了挑眉,模样很得意。

“呦呵,回光返照了!”陆霖拎出洗的光洁的碗,看着泡泡一点点的卷进下水管里,他把手指上的残余泡沫甩她脸上:“送你什么了?”

苏瑶一脸嫌弃的俯身捞了一把没来得及卷下去的泡泡,姿势潇洒的甩在陆霖俊美的脸上,颇为得意的说:“蒂凡尼的水晶耳坠。”

“嚯!大手笔啊!”陆霖开了清水一点点的把碗上的泡沫冲下去,鼻尖上的泡沫却是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他洗好碗,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别告诉我你很感动,涕泗横流,恨不得以身相许?”

“我凭什么不能?”苏瑶最恨他的激将法,这会儿自然不甘示弱。

陆霖不说话,只是笑,把碗拎出来之后,仔仔细细的摆在沥水架上,然后双手揪着围裙的前摆擦了擦手,之后才问她:“你是真的高兴,还是仅仅因为送礼物的是白笙安?”

他把围裙挂在墙上,微抬胳膊的时候,衣服之内渐渐浮现清晰明朗的肌肉纹理,苏瑶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自然是真的高兴。”

陆霖和苏妈打了声招呼,弯腰穿鞋,准备滚蛋了。

“苏瑶,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送你耳坠吗?”他穿好鞋,恢复了丰神俊朗的样子,眉眼深邃,表情严肃。

“……”苏瑶侧了侧脸:“还能为什么,差的我瞧不上,好的你买不起呗。”

对于她的讽刺,陆霖难得没有反击,而是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正色道:“因为你没有耳洞,而且你对金属过敏,尤其是耳垂这样组织比较薄弱的地方,不管是戴金的还是银的,都会发炎流脓,所以,耳坠对你来说,是最大的一块鸡肋。”

苏瑶哑口无言,她迎着光站着,感觉自己被他剖析的一丝隐私都不剩,偏偏,她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我觉得,喜欢一个人的前提,一定是发自内心的,设身处地的为她考虑,爱情是相互照顾,互相关心,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施舍,他只懂得给什么,却不清楚你想要什么,这样的感情,不是爱情。”

陆霖推门出去,苏瑶恼羞成怒,那些压抑的,不愿承认的事实再次被他赤裸裸的摊开,她单手握在门板上,狠狠的拍上了门。

自欺欺人,这是她在这段感情中难以根治的劣根性。

那副耳坠毫无疑问的被苏瑶压了箱底,她自我安慰的想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如果着急用钱,拿来做抵押也不错。

到了晚上,苏瑶给白笙安发了条短信,大致内容是对他的礼物表达谢意,他依旧回复的诡异的快,内容千篇一律,还是那句“嗯,我知道了。”

他总说他知道了,她换纱布他说知道了,她受伤了他说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却依旧选择视而不见。

苏瑶赌气的给他打了电话,嘟嘟的响了几声他便接起来了,他那头依旧嘈杂,一开口,语气带了点几不可查的愠怒:“怎么了?我现在在忙,有事以后再说。”

苏瑶满腹的话一句话都问不出来,心口冰凉一片,嘴角僵硬着,既尴尬又难过,她并非无理取闹,让他从工作和她之间选择一个以彰显她在他心中的价值,她一直在小心翼翼的配合着,配合着他的心情,配合着他的时间,配合着他的性格,她一直谨慎小心的配合着,却总难尽善尽美。

“嗯,好,你忙吧。”苏瑶说完,那头便挂了电话,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凄凉。

而在案发现场的白笙安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他阴沉着脸,一脸的狂躁和不耐烦,周围的人已经被他的气场震慑的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迁怒到自己,他们原本还在心疼电话那头的那个炮灰,哪知道,白笙安接起电话后,却难得的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语气和表情可远没有刚才那么阴森可怖。

底下人对白笙安和苏瑶的事多多少少也有耳闻,心想,果真是一物降一物,白笙安这样锋芒毕露的人,还真得苏瑶这样温柔如水的女人去融化。

挂了电话,白笙安依旧吝啬他的好脸色,铁青着脸,语气阴冷,嗖嗖的冒着冷气:“是什么时候发现死者的?”

“今天到了她的排班了,我例行查人的时候,她没来,电话也打不通,客人点名找她,我没办法,只好来她家里找人,来了才发现,门被人撬了,人也死了。”

说话的人是死者工作地方的老板娘。

死者名叫李芳茹,人长的好看,是不少男人喜欢的那种妖娆的狐媚子,身段也好,有一把娇嫩酥软的好嗓子。

孟凯文让人领老板娘回去做笔录,自己留下来陪白笙安做现场调查。

这个李芳茹的死法和陆岚的颇为相似,同样是被人从后背插入钢筋管,手法,角度,甚至伤口的形状都惊人的一致,自然,仅是这样的雷同并不能作为连环杀人的证据。

最重要的证据是死者手边那张叠的规规矩矩的纸片,上面的字迹很明显和留给陆岚的那张一样,内容却变了,这次是“逃的出的是法网,逃不出的是人心。”

依旧是白笙安小说中的话。

白笙安眉心拧成一个疙瘩,摩挲着下巴等着痕检科采集证据。

等了几个小时,结果却是令人失望,凶手没有留下一点证据,就像陆岚死的时候一样,凶手很仔细的擦去了所有的指纹和鞋印,把可能留下证据的痕迹全部清理了个干净,心思缜密,反侦察能力极强。

“先按照一般刑事案件的调查程序走吧,光有现在的证据是没办法说明是模仿作案的。”白笙安格外的烦躁,捏了捏眉心,点了支烟出去了。

孟凯文听话的领着人勘察现场,安排人把尸体运回去解剖,白笙安靠在墙角的阴影里,心口越来越沉,其实,基本上可以断定这就是模仿作案了。

其实,早在陆岚的案子发生时,他心里就有了疑虑,他没有把话说全,无非是不想因为这近乎巧合的可能性就把一件命案随随便便的归咎于模仿作案这样一个荒诞的理由,可是如今,陆岚的案子疑点重重,李芳茹又不明不白的横死,他不得不承认,他担心的,害怕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没有和孟凯文说,其实,在他的小说里,死者就是被钢筋管捅死的,他书中的犯人力道重,伤口深,一管子下去,刺破心脏,把胸口对穿,一击致命。

他摸了摸裤兜,没有带烟,但是带着手机,他百无聊赖的点开收件箱,里头躺着几条张运进催稿的消息,剩下的,无一例外的全是苏瑶的。

昨天他没时间看,现在心烦意乱,正好打发时间,他一条条看过去,等看到那条贝希文伤害她的短信时,眉心几不可查的皱了皱。

难怪他觉得她手上的纱布不对劲,原来是受了新伤。

他正要在输入框里打字,恍然一想,事情过去一天了,他已经做了回复,现在再慰问,就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便无所谓的作罢。

贝希文跟了他好多年了,久到他有点数不清几个年头,她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话很少,表情也很少,但是工作做的很细致,考虑的格外周全,而且从不逾矩,和他一直保持着公事公办的距离,纵使他漠不关心,也感受的到她的用心。

无论是他的生活起居还是工作事务,她都打点的井井有条,让人很容易依赖并且不会觉得厌烦。

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心思歹毒到给笔杆子里卡刀片的小人,他并非是埋怨苏瑶的不理智,只是就事论事的想着,她或许是误会了什么。

到了后半夜,白笙安就回去休息了,孟凯文他们还在继续调查,就目前这不温不火的状态,他留下也是白白的浪费时间。

回了家,他冲了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躺进沙发里,手指在手机通讯录上滑到“苏瑶”二字上,他看着这两个字,心底莫名的觉得很烦躁。

到最后,他也没有给她打电话,他的私人时间本就少的可怜,所以能避免的情况下,他厌恶一切不相干的打扰。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他给苏瑶打了电话,那头的人接的很快,像是等待已久一样,活力四射,朝气蓬勃。

“一起吃个饭吧。”他的声音不咸不淡。

“好啊,在哪里?什么时候?我先去,还是等你一起?昨天晚上听说又有案子了,你晚上有睡觉吗?累不累,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现在时间还早。”苏瑶语速快而轻扬,像只晨起的鸟。

白笙安觉得自己的人格中一定有了某种不可挽回的缺陷,这是成长过程中被忽视的部分,他厌烦任何人际交往,厌烦虚与委蛇,他随心所欲,我行我素,这样的人格他秉承了多年,无论外界对他这样特立独行的秉性是怎样看待,他从来不以为意。

他向来自我,并且把这种别人认为的劣根性贯彻到底,活的肆意洒脱。

他天天和死人打交道,他喜欢那种静默的,安逸的,悄无声息任由他去发现自己想发现的,无论节奏还是内容,都完全由他把控,所以,他不适应别人的主动,尤其是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想要插入他的生活,这样聒噪不安的举动,他并不是很喜欢。

因此对于她连珠炮般的发问,他只是可有可无的回了句:“时间地点,我短信告诉你吧。”

发短信可以免去不必要的应付和不相干的问候。

中午十一点,苏瑶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了吃饭的地方,白笙安的品味比较高,选的地方也相当有格调,据说这是哪个朝代王爷的府邸,流传百年后,过往的庄严肃穆被时光冲淡,添了一把人间烟火,便也摇身一变,成了回馈当代权贵的食府,唯一没变的,是它依旧高贵威严,寻常人家难以高攀。

苏瑶报了白笙安的名字,穿着白底蓝色青花瓷旗袍的服务生杨柳腰轻摆,领着她进了春幕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就是用清透的瓷砖在露天的室外隔了一道窄窄的墙,地上铺着石板路,两侧流水潺潺,墙外雪白的梨花层层叠叠的坠进来,雕花的桌子上便落了一层密密匝匝的光影,斑驳却美好异常。

苏瑶落座后没多久,白笙安就来了,他从一片繁盛的梨花里俯身进来,清透的花瓣几乎落在他的眉间,身上白色的衬衣,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眼底熠熠生辉,眼尾精致美好,他微微逆光,好看的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大概这就是喜欢吧,因为喜欢,所有受的委屈和冷落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分崩离析,满心满眼只剩欢喜和期待。

“想吃点什么?”白笙安落座,翻看着竹简式的菜单,穿旗袍的服务生俏生生的站在他身边,发间的簪子轻轻摇曳,他们两人像是古时花下研墨对诗的金童玉女,而她穿着T恤,牛仔裤,素面朝天,格格不入的像是穿越来的。

“你看着点吧,我不清楚这里的菜色。”

“嗯,好。”白笙安的目光始终胶着在菜单上,很快就点完了菜,苏瑶心里想着,他那句问话大概只是出于礼貌,不管她的回答是什么,都丝毫不会影响他最后的结果。

上菜前,服务生端了一壶青梅茶,瓷白的胖肚子茶壶里头盛着翠绿色的清亮茶水,看着赏心悦目,苏瑶却喉头发酸,手伸出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钳子有点捏不住这精细的把手。

白笙安探手过来,修长的五指罩着她的茶杯,另一只手拎了茶壶,动作斯文好看的倒了一杯茶水给她,苏瑶用左手捧着杯子喝,心口和这茶水似的,咕咚咕咚的冒着小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