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律所,那如胶似漆的两个人还没回来,贝希文依旧在白笙安的办公桌上满怀虔诚的打扫除尘,在苏瑶仅限的对她并不太美好的印象里,贝希文一直是这样阴翳的,低沉的,每天的生活如古井一般死寂无波,无论任何事情,在她眼里都看不到一丝的起伏。

唯有涉及到白笙安的事,才能让她有那么一点的灵动,即便这灵动于苏瑶来说,并非好事。

见她进来,贝希文就侧身离开了,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贝希文再次以那种诡异的姿势握住了她的手腕,尖利的指甲刺进她的皮肤,苏瑶终于忍无可忍,狠狠的摔脱了她的手。

“贝希文,你如果再这样的话,我要报警了。”

苏瑶觉得,贝希文对她的敌意里透着一种变态的诡异,她的一举一动都让自己毛骨悚然,她的心思阴暗,非一般人能随意忖度。

“报警?报给谁?给白笙安?自从这个律所成立,我就来了,在你没来之前,我是整个律所的内勤,白笙安的每一杯咖啡,每一份资料,每一笔公账都是我弄的,就连他的股份合同,都是我修改打印的,他是这个律所的老板,我是他的开国功臣,我帮了他无数的忙,替他妥善处理好律所里的所有事情,让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开疆拓土。但是苏瑶,你呢?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能帮得了他什么,你除了给他添乱,你什么忙都帮不上!对于他来说,你就是一个累赘,一个废物!”

苏瑶清楚,这是贝希文长久积压在心底的执念与不安被激发后的疯狂中伤,如果她对白笙安抱有除上下级之外的念想,那么,对于她这个后来居上的空降者,有诸多的不满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患寡而患不公。

如果白笙安一视同仁的冷漠,贝希文也就不会如此极端,偏偏白笙安对她照顾有加,处处彰显了她与众不同的地位,贝希文对她恨之入骨也不难理解。

因此,虽然她这么说,苏瑶也没有生气,只是在得知白笙安才是律所的所有人时,心底不可避免的凄凉了一下。

他家财万贯的身家,他高深莫测的性子,以及他涉猎颇多,但没有定性的职位,越接触,她便越发觉得,她是当真一点都不了解他。

并非她不想,她其实是拼了命的想去了解他,哪怕是他微不足道的一点喜好,她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因为喜欢,便想更加理直气壮的与他并肩。

然而,在她茫然努力的时候,他却从来不屑于向她显示真实的他。

所以,她始终猜不透,她于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虽然在外人看来,她几乎是有如神助般攀上了白笙安,并且得到了他的垂青,贝希文甚至近乎偏执的报复她,她自己却始终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外人的惊讶,艳羡与嫉妒,反馈在她自身,仅剩了无所适从的茫然。

白笙安没有说过喜欢她,没有承认过她的身份,更没有在朋友面前介绍她,甚至,在局里,她也只是不可言说的存在,介于助理和情人之间的暧昧不清的定位。

苏瑶顿觉格外的沮丧,想着自己的情路漫漫,任重道远,哪还有余力和贝希文斗嘴,被人将了一军后,依然毫无斗志只一言不发的推门进了办公室。

画板和画具原封不动的在原地安放着,苏瑶也没有计较,心烦意乱的拾笔就要画,手刚一握在笔上,虎口处就传来一阵刺痛,她下意识的把画笔扔在地上,看着地上滴落迸溅的血珠,怔怔的出神。

笔里镶进了刀片,很锋利特殊的窄刀片,细细的镶进她笔杆的衔接处,做的精细用心,了解了她握笔的习惯和力度,刀片镶的角度和深度刚刚好。

刚刚好刮破她的虎口,让她再难握笔。

若非恨之入骨,怎么会如此处心积虑。

苏瑶想起了贝希文凄冷的表情,瞪大的瞳孔以及阴森森上扬的诡异的嘴脸,顿时觉得再无余力坚持。

她捂着虎口往外走,血滴了一路,看着触目惊心,贝希文面色平静的拿了拖把跟在她身后,她滴一滴,她就拖一下,表情格外虔诚。

到了诊所,那个帅气的医生看着苏瑶,一脸的错愕:“你怎么又来了?”

“我这个口子得多长时间才能好?”苏瑶把手掌摊开,右手虎口处皮肉外翻,露出薄薄的筋膜和黄黄的脂肪颗粒,鲜血还在咕嘟咕嘟的溢出来,看着足够渗人。

那医生拿了治疗盘,开了生理盐水,莫名亢奋道:“忍着点啊!挺疼的!”

伤口被盐水侵蚀,苏瑶疼得满眼生泪,她视线模糊,干脆不管不顾的哭出声,那医生一脸淡定的把血水洗干净:“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真好奇你是干什么的,一天天总是能受这种匪夷所思的伤!”

包扎完,苏瑶领了药,付了钱,出门之前翘着手指给白笙安发了条短信。

“我觉得贝希文不太对劲,她在我笔里镶了刀片,把我虎口割伤了,我大概两周不能好好握笔了,你能不能……”

发到这里,她突然愣住,她想让白笙安怎么样呢?从调查现场回来安抚她吗?还是说,为了她,驱逐贝希文这个开国功臣?

哪怕她有这样的权利,她也没有这样的勇气,她不确定白笙安纵容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思考半晌,最终只是中规中矩的发了一条,言简意赅,不温不火。

“刚才我被贝希文装在我笔里的刀片划伤了虎口,医生说我这两周都没法好好握笔了。”

时间,地点,人物都有了,至于她所期冀的东西,就只能看白笙安给不给了。

短信叮叮咚咚的发出去,她张牙舞爪得捧着手机盯着屏幕,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依旧回复的很快,虽然内容乏善可陈,还是那句“嗯,我知道了。”

但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足够苏瑶高兴了,他知道了就好,起码,不是她一个人担惊受怕了。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开朗明快,像只龙虾似的举着自己的右手欢欢喜喜的蹦哒出去了。

虽然苏瑶由阴转晴的很快,但是在调查现场的白笙安其实浑然未觉,他和孟凯文在将近中午的时候终于到达了这个所谓的石疙瘩村。

车子在黄土飞扬的羊肠小道上颠簸了近半个小时,把白笙安最后的那点耐心也抖的半点不剩。

两人下车,入目都是同一个色调,陈旧的,灰败的土黄色,分不清土地和墙壁,分不清道路还是庄稼地,这是盛夏的季节,这里却是一片时光停滞般的萧条,光是看着这样的场景,就让人觉得心情沉重,但凡有点出息的,怎么可能愿意在这里将就?

白笙安是个格外讲究的洁癖,孟凯文看着他裤脚上飞扬的尘土和他渐渐拧成死疙瘩的眉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今天找不到点蛛丝马迹,他也命不久矣。

两人沿着炊烟升起的地方缓步而行,破旧的矮房子外零零散散坐着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一个个和这破败的环境融为一体,透着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腐朽气息。

搜寻到一个看着还不算糊涂忘事的老太太,孟凯文上前一步,抬高了嗓门问了一声:“老奶奶,您认识陆岚吗?就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

白笙安一脸嫌弃的后退一步,老奶奶耳朵不好使,一笑,露出两排光秃秃的牙床,说话的时候,嘶嘶的漏风:“小伙子,你生的好俊哦!”

孟凯文一脸尴尬,凑上前又扯着嗓门问了一遍,这次老奶奶听懂了,但是笑眯眯的漏着风说:“我不晓得啊!”

听了这话,白笙安二话不说,抬步就走,老奶奶抬手指了指白笙安的背影,露着牙花子冲孟凯文道:“那个小伙子更俊,比你还俊!”

孟凯文哼了一声,不开心了。

他们又挨家挨户的问了一圈,收效甚微,太老的,不怎么记事了,问不出个所以然,不太老的,遮遮掩掩,含糊其辞,像是和稀泥似的,不肯提当年的事。

孟凯文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不顺利,毕竟每个人都有潜意识的自保意图,加之法律容许保持缄默,即便是警察,也不能把人家怎么着。

这么兜兜转转下来,白笙安抓了抓头发,把领口扯开,眉眼间已经带了烦躁:“越是这样,就越有问题,刚才那女人叫什么?就那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

“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对,就是她。”

这个女人是他们调查过程中遇到的唯一一个看起来还算有调查价值的人,说起当年的事情以及陆岚这个名字,她虽然极力的想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但是她的眼神还是丝毫不差的出卖了她。

她应该是知情人,但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再次倒出来,哪怕他们是警察。

跟随白笙安再次去了那个女人家,她正揣着镜子化妆,不是很精致的妆容,夸张的粉底和眼线,她悠悠的转过身,像一只大熊猫,她翘着一条腿,如果不是身上的赘肉,孟凯文想着,这样的姿势还算妖媚。

“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我也不知道当年的事。”

孟凯文有点无从开口,倒是白笙安亲自上阵,他没有说话,慢条斯理的把袖子卷起来,露出白皙却肌肉匀称的小臂,孟凯文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眼底的春情一点点泛滥起来,心中神奇的想着,这……这……白先生不会要使美男计吧?

白笙安沿着女人不大不小的房子悠悠的踱着步,最后视线落在墙上的一张老照片上,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陆岚学习好吗?”

“……挺好的,那会儿老是全班第一名。”那女人换了个坐姿,面向白笙安,孟凯文看到她故意挺了挺傲人的胸脯。

“嗯。”白笙安撩过这个话题,又漫不经心的问:“他朋友多吗?”

“狐朋狗友挺多的,我婶子天天头疼,就是收拾不了他,男孩子到了叛逆期,就是不好管。”那女人笑容可掬,眉目含情,只要不问及当年的事情,她还是知无不言。

“他有女朋友吗?”白笙安用手指划过墙上的照片,在其中的几个人头上停住,漫不经心的轻轻敲着。

“女朋友?如果有也就不会……”说到这,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俊美异常的男人不过是变着法子在套她的话,瞬间闭了嘴,缄默不语。

白笙安心中有数,已经不需要再套话了,他把身上装着的手铐拿出来,动作轻缓但是颇有威慑力的重重拍在那女人面前的桌上。

“如果你不好好交待当年发生的事情,我就有权利以包庇罪犯的名义将你逮捕。”

那女人吓得脸色一白,孟凯文也是一脸茫然,摸不着头脑。

“你……你有什么证据?”那女人还算没有自乱阵脚,到了这关头,不管有用没用,搬出来这一套,抛给白笙安。

孟凯文左看看右看看,心底和那女人的想法保持空前的一致,对啊,证据呢?

白笙安不紧不慢的叩叩桌子,指尖上带着照片上薄薄的一层灰尘:“你是陆岚的姑姑吧!当年陆岚对人家姑娘做了缺德事,你们为了消弥这个污点,让成绩优秀的陆岚辍学去城里打工,现在陆岚死了,你还准备替他瞒到什么时候?现在你们由伤害者转为了被害者,立场的转变也不能让你们稍微的为当年的事情悔过吗?”

白笙安掷地有声的说完,他本就带着厚重强硬的气势,加上字字铿锵有力,句句带着口诛笔伐的威严,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哪能经受住这般的震慑,加上得知自己侄子的死讯,豆大的泪滴哗啦啦的滚落下来,把脸上的妆容冲刷了个干净,连带着刚才的风情也消失殆尽了。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已经横亘在记忆深处的过往,孟凯文坐在小板凳上仔细的做着记录,白笙安依旧腰背挺括笔直的站在屋子中央,游离在所有的脏污之外。

“陆岚其实是个好孩子,除了顽皮一些,男孩子在那个年龄哪有不调皮的,平时也就是小打小闹,我嫂子管的多了也就不耐烦了,任由他去疯了,但是三年前,就在快要高考的那阵子,他却突然强奸了人家小姑娘。我哥告诉我的时候,我死活都不信,他虽然调皮捣蛋,但是没那么大的胆子,我哥把他提溜回来暴打了一顿,腿差点都打折了,他死活不开口。女方的家长天天上门来闹,我是始终不相信他是干坏事的,等看到那小姑娘露着胸脯,浓妆艳抹的样子后,我一口咬定是那个小狐狸精勾引我们家陆岚的,后来两家打打闹闹拉扯了挺长时间。再后来,我气不过,把陆岚揪过来口口声声问他,我说你要真是被勾搭的,我们就往死里闹,要怪就怪那小婊子,这种事情,折腾下去,是那小婊子没脸。”

孟凯文听着她粗鄙的用词,一个劲皱眉,但白笙安一脸淡定,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的搭个茬:“然后呢?”

“然后,他竟然和我说,他见那狐狸精天天搔首弄姿,就把她给上了,那妞看着骚,但还是个雏,他把人家绑桌子上给弄了。”

那女人开始追悔莫及:“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自首的念头,我哥就他一个男孩,可不能毁了,于是我们找了人,塞了钱,最后说成是那小狐狸勾引陆岚,陆岚学习好,长的俊,那女孩是个狐媚子,渐渐的,大家便也信了,女孩家在村里没脸,很快就搬走了,陆岚自己心里也有坎,执意辍学进了城,没多久,我哥他们也搬去了城里。几年过去了,知情人都搬走了,大家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说完,她又开始哭,眼妆唇妆糊在脸上,看着惨不忍睹,白笙安轻声问她:“那么,陆岚的死可不可能和这个被害者有关?如果是,那也是因果报应。”

他一脸习以为常的说出口,孟凯文却被吓了一跳,这不是明摆着说陆岚死的活该吗?他们干这一行的,见得多了,同情或者是愤慨的情绪都显得多余,就事论事而已,也只有白笙安敢这么尖锐的反问了。

“不会的,那女孩嫁了一个富商,做了什么修补术,那倒霉的老爷子不知道她是个破鞋,欢欢喜喜捡了回去,据说现在出国了,她要是回来找我家陆岚,那不就是打自己脸吗?不会是她的。”

白笙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见他不说话,那女人期期艾艾的伸手要扯他的衣角,白笙安皱眉后退了一步,她扭了扭腰,毫不介意道:“警察同志,我已经全招了,你不要抓我!”

“嗯,现在没什么事了,如果这个案子还有需要你提供供词的地方,会随时传唤你的。”

那女人一听“传唤”二字,身子又软了软,她晃神的时候,白笙安已经抬步走出去了,孟凯文记录好,冲那女人点了点头,也起身告辞了。

两人沿着尘土飞扬的黄土路往停车的地方走,孟凯文满肚子疑问:“你怎么知道她是死者的姑姑?而且还推测出陆岚对女孩子干了亏心事?”

白笙安掏出湿巾仔仔细细的擦着指尖的尘土,声音清浅:“因为墙上的照片。照片中有那个女人,也有陆岚,说明他们两家至少是相熟的,那女人对陆岚的事情保持隐瞒的态度,如果仅仅是旁观者,这是一个对于中年妇女来说最好的八卦谈资,对于和自己没有利益相关的事来说,没必要隐瞒。因此,那女人应该不仅仅是认识陆岚。除此之外,她在提到陆岚的时候,说的是他狐朋狗友很多,那就说明陆岚在酒吧里形单影只确实是为了逃离什么,她提到陆岚的妈妈时,自作聪明的说是她婶子,但是据我所知,陆岚妈妈可比她小的多,而且这村子里同辈之间大多不会以婶子相称,她是为了撇清关系才这么说,没想到却露了马脚。”

白笙安说完,以手做扇遮在额前,大踏步的离开,极速的步伐掀起一波波的尘土,孟凯文虽然见惯了他这般思维缜密的作风,这会儿还是觉得无比神奇,暗自惊叹了一会儿,才又小跑着追上去。

这会儿已经接近下午三点,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也是白笙安最烦躁的时候,他不喜欢刺眼的阳光,绝大部分时候,他喜欢清爽凉快,哪怕阴沉。加之周遭的环境脱离他的承受能力,所以,问到了想问的,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他上了车,没一会儿,孟凯文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他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扯着领口往里头扇风,没说完的话接着继续说:“按理说……她不算帮凶吧?”

车上开了空调,白笙安微微眯眼,心情好了不少,懒洋洋的回答:“兵不厌诈。”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是陆岚的姑姑的?”

“人口普查系统里查的,陆岚有个姑姑,有两个姨,姨都嫁到外地了,不可能还留在这里,所以,能留在这里,并且和陆岚还有点关系的,就只剩他姑姑了。”

“那你是怎么从她话里推断出他对女孩子做了缺德的事的呢?”

“从他姑姑的话里能听出来,他平时都是小打小闹,所以应该不会是杀人放火的事,否则她不会是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再者,我问她陆岚有没有女朋友,她在说了没有之后,下意识的说了句如果有就不会,她的潜意识就是想说,如果有女朋友的话,就不会犯这种事,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了,自然是关于女孩子的问题。”

好不容易说完,白笙安生怕他继续发问,眯着眼冲他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回去就不早了。”

“那……既然不是有目的的凶杀,那么……是模仿杀人?”

白笙安不想回答,照目前这个状况来看,是极有可能的,因为他那个案子中,凶手就是一个自诩伸张正义的变态,他没有直接的杀人动机,仅是为了处理那些逃离法网之外的罪人,联系这案子的蹊跷之处和郑重其事的出现他书中的台词,白笙安渐渐觉得,或许,真是模仿杀人也说不定。

“白先生,白先生。”孟凯文喊了几声,他眼神迷离,爱搭不理的样子,他只好扯着嗓子,格外亢奋的喊一声:“哥,你的手机响了!”

白笙安悠悠的回神,但是神色慵懒,不想动弹,抬手拿胳膊遮着眼睛,不耐的说:“没关系,她会看到的,你闭嘴开车,我休息一会儿。”

孟凯文呷呷嘴,没敢作声,脚踩油门,开车上路。

等他们回了城里,将近六点多,下了高速,白笙安才悠悠的醒转,孟凯文觉得他有时候阴狠的像头啖血食肉的野兽,有时又狡猾精明的像是只老狐狸,私下里却一反常态,懒懒散散像是吃饱了睡,睡醒了舒筋展骨的猫,但是有一点不同,猫喜欢晒太阳,他不喜欢。

“你要去哪里?我直接送你回去?”

“女孩子一般都喜欢什么礼物?”白笙安眼睛半眯着,眼神迷离慵懒,透着性感,他问的随性,但孟凯文听出了奸情。

看着,是给苏瑶的。

这可是白笙安头一次给女孩子买礼物,还问的这么认真,这让孟凯文比破了案子还要热血沸腾,他眼冒精光,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要什么样的?比较贵重的,简单粗暴的,还是小清新的,直击心灵的?”

“不用那么麻烦,买贵的应该没错。”

“那就买珠宝吧!”孟凯文笑的贼兮兮的:“反正你不差钱。”

白笙安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两人开车进了珠宝店,漂亮的导购身段曼妙俏生生的迎上来:“请问二位先生需要点什么呢?”

孟凯文的激情还没来得及勃发,白笙安扫了扫导购耳垂上璀璨的一抹光,随手一指:“就拿耳坠吧!”

一开始,孟凯文仅仅以为白笙安是不太懂女人的东西,所以才无从下手,后来他才知道,他不是不懂,而是压根不想懂,无论是款式,还是价钱他都不在乎,甚至是导购在问到他所送之人平时的穿衣风格以及喜好时,他也只是不耐烦的说了句:“无所谓了,包起来吧。”

等打包了礼物,白笙安刷了卡,孟凯文看着单子上的数字,心中啧啧出声,不愧是白先生,真是大手笔……不过脑子的大手笔。

送礼物应该以收礼者的喜好为首要评判标准,这是常识,不管是不是能直击心灵,最起码,得是人家姑娘喜欢的。

看白先生这个样子,似乎并不考虑苏瑶喜不喜欢,他在乎的仅仅是这个形式。

孟凯文捧着盒子,脑子抽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苏瑶?”

他话音刚落,白笙安就收住了步伐,缓缓的回头,皱眉瞧着他,眼底倒是一片平静,既没有被误会的恼怒,也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就仅仅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复又回过头去,对于他犀利的问题,就这么漫不经心的一瞥,轻松反击了。

回去的路上,孟凯文自然不敢再说一句话,白笙安的手机又响了一声,他神色未动,没有半点要回复的意思,孟凯文突然想起他来的路上没头没脑问的那个问题。

难不成……自动回复是为苏瑶设的?

这么想着,他有些同情苏瑶,她是个好姑娘,长的白净漂亮,性子又好,没有娇生惯养的那些臭毛病,平时机灵可爱,遇上大事也不慌不忙,懂得替他人着想,言谈举止保持在一个让人备感舒服的距离,他见惯了其他小女生腻腻歪歪的矫情做作,也见多了警局里女汉子们大大咧咧的豪放,觉得苏瑶这样的女孩子最能让人舒服。

奈何,喜欢上了这个冰山又自私的白先生。

白笙安是他的表哥,虽然不算亲厚,但他算是最了解白笙安的人,他骨子里是个极其高傲的人,以自我为中心,他长期处于这种独立的优越感中,渐渐的,便开始变得自私,他不懂得分享,不懂得舍弃,不懂得付出,因为有资本,所以他觉得被别人奉承,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别人那么迫切的需要他。

孟凯文清楚,对于合作关系来说,他这样的性子不算难相处,恃才傲物是最正常不过的,况且他确实实力非凡,哪怕有人不满,几次下来,也被他的能力所折服。

但是,谈恋爱和工作不一样,爱情里,两个人的关系必须是对等的,如果其中一方一直处于被动的,小心翼翼的地位,那么这段感情,一定不会长久。

这些事情,他一个外人看的通透,却不方便和白先生说,因为……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苏瑶是他女朋友。

很快,两人就赶到了局里,还不到七点,白笙安眼底带着丝倦怠和不耐,抬步就往楼上走,这个时候,孟凯文的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了,接起来,却是苏瑶。

她在那头小心翼翼的问:“孟警官,你们回来了吗?”

他看了一眼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的白笙安,想起他设置的自动回复,突然觉得很烦躁:“回来了,白先生累了一天,你也知道,他那个人……”

他那个人,就是那个德行,不懂得替他人考虑,独来独往,自以为是。

孟凯文没怎么谈过恋爱,但是替苏瑶觉得悲哀。

哪曾想,他这边伤春悲秋,苏瑶却是毫不介意,第一句说的便是:“我知道的,林县很热,他不太习惯大太阳,一般晒得热了,就喜欢喝冰咖啡。”

“好,我一会儿买给他。”孟凯文瞬间会意。

那头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嗫喏:“孟警官,你说……我现在过去合适吗?”

“……”孟凯文看了看空荡荡的楼梯口,轻声说:“合适,怎么不合适。你又不是探监,还得卡时间,过来吧,我们在局里。”

“嗯,好,你们局里有几个人?我给大家带咖啡吧!”她声音轻快,像是百灵鸟。

“现在就剩几个值班的了,加上白先生的,来五杯就行。”

“嗯,好,我马上到!”

苏瑶来的很快,孟凯文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出发的,但是似乎一眨眼的时间,她就拎着咖啡欢脱的从外头跑进来了。

“这是你们的。”她把咖啡一杯杯的取出来,放在每个人面前,对于她这样活波可爱,又长的好看的年轻女孩子,局里这几个毛头小子没有抵抗力,说句谢谢都能面红耳赤,磕磕巴巴。

把咖啡递给孟凯文后,苏瑶捧着那杯明显比他们的要高档的咖啡,小脸红扑扑的看了看楼上:“白先生在休息室?”

孟凯文喝了口咖啡,温度正好,不苦涩也不甜腻,他目光往下落了落,顿时觉得如鲠在喉,她的右手又裹了厚厚的纱布。

他不知道这件事她有没有和白先生说,也不知道即便说了,得到的又是怎什么样的回复?

“上去吧,不过他可能在洗澡。”孟凯文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那个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