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的替她拆了纱布,等露出狰狞的伤口时,苏瑶怕他担心,再次申明:“真的不疼了,其实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有点疼,现在好多了。”

他没有说话,突然低头吻上了她的掌心,充满爱怜的沿着她伤口的纹路轻柔的亲吻,掌心微痒的感觉连同他嘴唇温润柔软的触感一起沿着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把她的心融化成一汪春水。

今天的白笙安太过异常,像是急于要表示什么似的,与他平时冷漠疏离的性子截然不同,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虽然苏瑶隐隐觉得不对劲,却难逃他这般大肆张扬的宠溺,他的温柔就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沼泽,其实早在她挣扎着的过程中就已经不知不觉的深陷了,现在要想抽离,是绝对不可能了。

她不想顾及太多,只要此刻他在意的是她,心中有她,那么,她就知足了。

给她包扎好了手掌,白笙安便又自顾自的喝酒,他并不贪杯,似乎仅仅是消遣,因此,喝的不多,但目光落在晶亮的酒杯上,却是若有所思。

苏瑶只知道他今天有心事,却不知道他的症结点在哪里,他既然不说,她便只能束手无策的旁观,就连他叫她来这里的目的,她都不得而知。

抛开他刚才突然的激情和挑逗,他这会儿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眼底逐渐清明,也逐渐的变得疏离,苏瑶平复了自己的心跳,脑袋乱哄哄的,理不清头绪,觉得自己这么待着,也没有什么意义,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里,他可以肆意妄为,她却没有主动出击的权利。

因此,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低声说了句:“现在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白笙安没有看她,几乎下意识的开口道:“别走了,今晚去我家吧。”

苏瑶呆滞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她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成年男女,都已经激情热吻了,独处一室自然不可能是盖着被子纯聊天,她也并非保守之人,只要爱对了人,这种事情水到渠成,无须恪守什么规矩,她介意的,是他的态度,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和刚才的吻是一样的,他可以随心所欲,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总之,她是喜欢他的,为什么要拒绝?

他原本就不屑于揣测这些人情世故,这会儿又怎么可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就算她再不介意,也不想抛开一切,真心虔诚的献身在他看来只是荷尔蒙驱使下的生理反应。

“不了,我答应米露露了,今晚去她家。”苏瑶摇摇头,嘴角略显僵硬的开口拒绝。

“嗯,那好,我送你回去。”

白笙安倒也不强求,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他如果仅仅是因为生理需要,那排着队替他解决的海了去了,大可用不着迁就她。

所以,苏瑶自我安慰着,他大约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只不过是一直以来自傲惯了,不太懂得如何设身处地的替别人着想而已。

白笙安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只好叫了出租车,她跟司机师傅报了地址,晚上车少人稀,宽敞的马路上只有路灯投下的昏黄的光影,司机师傅是个健谈的大叔,一路上八卦他们的感情,却句句问的苏瑶极其难堪,无从回答。

“小情侣是吧?郎才女貌的真般配!”

“你俩处多长时间了?都是干什么工作的呀?”

“有结婚的打算吗?准备在哪买房?市里的房价太贵了,一平米好几万,奋斗几年都买不了个厕所……”

司机师傅还在感叹,却被白笙安不耐烦的打断:“我想清净一会儿。”

他原本就是一张冷漠的不近人情的脸,这会儿语气清冷,透着不悦,车厢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司机师傅极其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再没有出声,一旁的苏瑶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虽然她心知,白笙安养尊处优惯了,骨子里就是个高傲自大的性子,加之一直以来身边的人对他不是敬仰就是恭维,鲜少有需要他礼貌以待的时候,久而久之,他的性子就越发的狂妄张扬,在她看来,也不足为奇。

但是,现在毕竟是在外人跟前,他这样明显排斥他们感情问题的态度,让苏瑶既尴尬又难堪。

一路上,白笙安都是一手撑着额角靠在玻璃窗上闭目养神,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苏瑶顿觉如释重负:“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要回哪?”

“回别墅吧。”白笙安没有睁开眼,语气含糊的嘟囔了一句,他略显烦躁的扯了扯领带,眉头越皱越紧。

苏瑶吩咐司机把他送到别墅,但是又一想,他住的那地方在几公里外就不允许出租车进去了,又有点担心,便又探进去半个身子问他:“你一个人可以吗?”

白笙安半晌没反应,苏瑶还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往外退,他却突然睁开眼,眼底流光四溢,他身手敏捷的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把她连拖带拽的扯到面前,之后覆在她耳边不怀好意的低声呢喃:“不放心?那你陪我啊!”

苏瑶被他扯的领口大敞,从他的角度大约是可以看见她被蕾丝边内衣包拢的胸口,因为他接下来就面不改色的调戏她:“没想到你身材这么好。”

虽然那司机一副我什么都看不懂,眼观鼻,鼻观心的态度,但苏瑶还是羞的面红耳赤,一手拽着自己的领口,羞愤不已道:“白笙安,你喝多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白笙安慢条斯理的松开手,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好了,我知道了,回去吧。”

苏瑶揽了胸口退出去,再三叮咛道:“回去记得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也行,知道吗?”

他似乎是哼了一声,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苏瑶叹了口气,目送司机驱车离开。

上了楼,她按了半天门铃,里头也没人开门,她在楼道里等了将近十分钟,米露露才春情涌动的摆着杨柳腰给她开了门,苏瑶嘴角抽搐了一下,忍无可忍的讽刺道:“你倒是关心一下柳大律师的肾啊!”

米露露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倒是把话抛给了她:“你今天是怎么了,欲求不满?再怎么说,电灯泡是你,你自己太晃眼,还怪别人不待见。”

苏瑶耷拉着脑袋冲她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估计手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明天就滚蛋,你就当为了我,再稍稍克制一下。”

这一晚上,苏瑶不出意外的没有休息好,她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漫无目的,没有头绪,就像她动荡了一整天的心。

虽然自己心底的奢望似乎变成了现实,但是因为来的太过突然,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并且白笙安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也让她备受煎熬,她原以为的幸福和甜蜜并没有如期而至,患得患失的忧虑倒是增了不少。

第四个案子

奔跑在时间尽头的男人

【第一章】

第二天一早起来,苏瑶还没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回过神来,陆霖的电话就追过来了,一接起来,惯常的狂轰滥炸:“苏瑶,你丫是不是背着我有男人了!发短信你也不回,打电话你也不接,消失了好几天,也不告诉我你去了哪,搞得伯母还以为我把你藏起来禁室培欲了呢,没良心的小东西!”

苏瑶脸一红,啐了一口:“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这两天有事,今天就能回家了,你告诉我妈让她不用担心我。”

“哼,那是你妈又不是我妈,我干嘛要给你打掩护!要说自己说去。”陆霖格外傲娇的拒绝了,说完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惊一乍的补充道:“哎呀!对了,白笙安出集锦了,要不要一起研究研究?你这粉丝也太不地道了,你都多长时间没来我们俱乐部了!赶紧给我过来!”

苏瑶最近心情确实很烦乱,和陆霖在一起,多多少少会轻松一点,但是想起从前头脑发热组建的这个俱乐部,就是为了能找一个最正儿八经的理由表达自己对白笙安狂热的喜欢,虽然俱乐部迄今为止就她和陆霖两个人,但从不妨碍她一如既往的热忱。

而如今,得知白律师就是白笙安,这样强烈的反差已经不能让她再心平气和的单纯喜欢他的作品了,不过再怎么说,看他的书总比看他的人要轻松的多,她还是收拾妥当的奔过去了。

到了俱乐部,上楼梯的时候,她心底突然萌生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就是因为在这个俱乐部,遇到了那个奇怪的邻居,因为他的离奇死亡,她和陆霖才会被卷进了莫名其妙的凶杀案里,接着,她平静无波的生活被打破,她认识了白笙安,见识了超过她二十多年承受能力的凶杀现场,她不谙世事,平淡如水的生活轨迹被强行扭转,往一个全然未知的方向疯狂驶去。

上了楼,陆霖已经到了,正抻着大长腿坐在窗台上,薄薄的光扫在他身上,看着干净舒朗,透着让人身心熨帖的阳光清新。和白笙安的阴沉冷漠不一样,陆霖永远是和煦的,活力四射的,在他身边,她从来都是轻松自在的,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自我,陆霖不会居高临下的对她颐指气使,也不会板着脸教训她。他总是会想尽办法的让她高兴,偶尔的暴躁也是出于对她的关心,他贴心的照顾她,让她可以在他身边毫无顾忌的被呵护着。

见她进来,陆霖从窗台上跳下来,阔步走到她面前,顺势把手里的书卷成筒轻轻拍在她脑门上,一脸不满的抱怨:“你丫最近在哪野呢!知不知道我担心你!”

苏瑶抬脚踹在他小腿上:“你管我去哪呢!倒是你,一天天的这么闲,不是说找到工作了吗?”她走到桌旁,三下五除二的把他新买的书拆开,看到书脊上清晰的“白笙安”三个大字,心口突然微微发堵。

“辞了呗,你都不去,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陆霖从她手里接过书,扭头问她:“想看哪篇?这是集锦,最新一期说是插画还没定稿,所以没出。瞧瞧你这插画师当的,说好的让你画插画呢?”

苏瑶把自己的粽子手收回来,心安理得的享受陆霖的服务:“从头看起呗。”

陆霖给她当人肉书架,她坐在椅子上看的不亦乐乎,正看得入迷,陆霖翻页的动作却渐渐迟缓下来,她正欲发问,就听见他突然低声的唤了她的名字,嗓音轻柔,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情。

他平素在她面前总是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没一点正经的样子,这会儿却难得变得严肃,苏瑶把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他的脸上,看着他郑重其事的面孔,轻轻地应了声:“嗯,什么事,你说吧。”

“苏瑶,做我女朋友吧。”

对于他的突然表白,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她的好,她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在这层关系没有捅破之前,她还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好,但是现在他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要么真心实意的接受,要么就只能干脆利落的拒绝。

不得不承认,陆霖是唯一一个让她相处起来身心舒畅的人,人们都说异性之间没有纯友谊,就她和陆霖来说,是他一直在精心经营着这段友情,才会让她如此轻松愉快,但是这对于他来说,是极度不公平的。

如果没有白笙安,她或许会被他感动,会接受他的心意也说不定,但是,现在她喜欢上了白笙安,如果依旧态度不清不楚的话,对陆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伤害。

“陆霖,我喜欢上白笙安了。”苏瑶直视着他,目光坦荡,给他,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所以呢?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吗?”

“其实……白律师,就是……白笙安。”苏瑶喉间梗了一下,虽说她也被欺瞒了很久,但是现在说来,却像是她和白笙安,一起骗了他。

陆霖把书一页页的合上,眼底虽然有惊诧,却远没有她初时那样的震惊和难以接受,他很快就消化了这个信息:“这么说,你夙愿成真了?就算如此,你也不要和我说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没办法接受我的感情,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矢志不渝的爱情?结了婚的还要离呢,再说白律……不,是白笙安还没给你个交代,只要我不放弃,总是有机会的。”

苏瑶竟然一时语塞,下意识的反驳道:“你怎么知道白笙安没给我交代,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陆霖冲她浅笑,毫不留情的讽刺她:“他承认了?他那种人怎么可能懂得什么是处对象,八成是觉得你还有点利用价值,玩暧昧是每个男人都无师自通的本能,真正懂得承担,懂得珍惜,却是一辈子的学问,我看白笙安的脑子都用在破案上了,哪有闲暇琢磨这个!”

苏瑶气急,在陆霖面前才不会隐忍,不管不顾的抬脚狠狠地踢在他小腿骨上,看他疼的龇牙咧嘴的求饶,才觉得痛快了些:“陆霖你丫怎么说话呢!干嘛把人说的那么龌龊,你觉得对于白笙安来说,我除了能谈情说爱,还能有什么价值?”

“哎呦呵,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苏瑶还想继续收拾他,但是兜里的手机铃声大作,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白笙安打过来的,接起来后那头的人一如既往地没有废话,就说了一句,“现在立刻来魅色酒吧!”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苏瑶一脸茫然,陆霖捂着小腿骨笑得幸灾乐祸:“出案子了吧?叫你过去呢。”

“你怎么知道是出案子了,我们去把酒言欢不行啊!”苏瑶继续嘴硬。

“嚯!苏瑶,你别告诉我,你真的以为白笙安会和你谈情说爱吧?其实,最了解男人的是男人,因为有相同的立场,所以有些事情总是不谋而合,就我而言,如果我真心喜欢一个女人,是决计不会在她已经噩梦连连,有心理阴影的情况下还巴巴的让她去看奇形怪状的死尸的。”

陆霖看苏瑶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赶紧讨好道:“哎呦喂,你别生气,虽然你去了就是一摆设,但好歹是犯罪现场调查的一股清流,也算是涤荡人心……”

他还没说完,就被苏瑶一巴掌呼过去打断了:“陆霖,你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废话,我要是吐出象牙,那才是见鬼了!”

对于女人来说,恼羞成怒不外乎几种情况,要么是自身意愿得不到满足,要么就是总有人把你明明知道,但是死活不愿意承认的大实话赤裸裸的说出来,给你会心一击。而陆霖就是后者。

等苏瑶赶到魅色酒吧时,到场的刑警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她矮着身子就要往里钻,刚有动作,就被人掐住了胳膊,刑警黑着脸教训她:“这里是案发现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是白先生的助理。”苏瑶赶紧澄清,心中腹诽着,这是闲杂人等乐意来的地方吗?

“有证件吗?出示一下。”那刑警依旧黑着脸,苏瑶脸也黑了,她哪有什么证件,她在白笙安身边,从来都是一个身份不明,用途不明的存在。

既然进不去,她干脆赌气坐在外头的石墩子上等着,里头正在现场调查的白笙安无暇顾及她的存在,皱眉冲身边的人伸了伸手,边上的刑警立刻把检查手套递给他,白笙安戴好手套,蹲在尸体的左侧,仔细查看尸体的情况。

死者是面朝下死亡的,背部左肩胛中线的地方被刺进了一根全长五十公分左右的钢筋,钢筋与肩胛骨形成的创口深度较浅,且创口边缘凌乱,有反复穿刺的痕迹,说明凶手的力气不是很大,除此之外,钢筋是以斜向上的角度刺进了死者体内,说明凶手的个子应该比死者要矮。

除了肩胛处的伤口,死者身上再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那么,致命伤应该就是这一处了。

白笙安继续往下查看,死者的手边放了一张贴的整整齐齐的纸片,他小心的打开,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只写了一句话,“每个人都应该为他们所犯下的错误赎罪。”

对于凶手来说,杀了人之后留点纪念也无可厚非,只要不是供认与案件相关的信息,那么这些文字几乎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这次却明显不一样,白笙安不知道凶手是不是故意为之。

因为这句话,是他小说里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文章他记不太清了,大约是一个命运多舛,被变态杀人犯害的家破人亡的可怜人,心灵受到重创后,就发誓要给和他一样不幸的人一个公道,便开始凌驾在法律之上,自诩替天行道的试图铲除那些逃离法网之外的罪犯,最后,这个犯人自首归案,那句“每个人都应该为他们所犯下的错误赎罪,”就是他这个案子的结案辞。

如果仅仅是巧合,那就无须继续追究,但如果凶手留下这句话是别有居心,那么,就需要提高警惕了。

检查完尸体的情况,白笙安又查看了周围的环境,痕检科的人已经在采集证据了,但是收效甚微,凶手很谨慎,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这样的犯罪,分明是处心积虑计划好的,再联系他刻意留下的那句话,杀人动机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现场勘查结束后,刑警队长带着人运送尸体回局里解剖,白笙安和孟凯文留下来继续了解案子,去找酒吧老板谈话的路上,孟凯文才一脸忧心忡忡的说道:“我接到报案的时候,还以为仅仅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但是等看到那张卡片时,心里有点不踏实。你的读者数不胜数,狂热追捧的粉丝也不在少数,会不会有模仿作案的可能性?”

白笙安神色未变,但是语气同样严肃:“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这只能算是一个推论。”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酒吧老板的办公室,见两人进来,他立刻恭恭敬敬的迎上来,腰弓的像个虾子,双手捧着孟凯文的手掌狠狠地握了握,转而伸向白笙安时,被白笙安面不改色的忽视掉,他面皮一僵,略微有些尴尬,招呼两人坐下后,便是殷勤的端茶倒水。

“死者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什么文凭?”孟凯文掏出随身带的本子,边问边做记录。

“他叫陆岚,二十二三吧,听他说因为家里穷,高中毕业就辍学了,他是我们店里的酒保,半吊子的调酒师,在这里工作了近三年了,勤勤恳恳,说的少做的多,在酒吧里挺招人喜欢的。”老板把茶沏好后推到孟凯文和白笙安面前。

孟凯文从善如流的端起来喝了一口,茶香四溢,唇齿留香,白笙安看了看杯身上的指印,眉头皱了皱,不为所动。

“他平素有什么仇家吗?他在当酒保之前的经历你了解过吗?”孟凯文又问。

“之前的经历?我想想啊,总之来这之前我已经托朋友查过他的底细,毕竟我们这一行特殊,稍有不慎就容易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所以来路不清的人我是不会用的。他底子挺干净,我观察了他好一阵,觉得这孩子很实在,一直乖巧的很,唉,真是可惜了一个好孩子!”

老板兀自唏嘘喟叹,孟凯文无心配合他的伤感,继续问道:“那他平时个人习惯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没有,他一个人从外省过来,家又是农村的,在这里讨生活,因为性子木讷,没几个朋友,每天除了在酒吧就是回出租屋,生活单调的很,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很干净的一个孩子。”

这么说来,这人死的还真是没有头绪,就这么普普通通,乖乖巧巧的年轻人,那凶手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

孟凯文正欲开口发问,白笙安却突然冷不丁的插了一句:“他是哪里的人?”

那老板也是眼里手里过了无数人的人精,知道这个面色冷漠,不苟言笑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即便是不说话,周身散发的气场也格外的强势,当下恭敬的回答道:“他家是林县的,至于什么村的我就不清楚了。”

孟凯文又公事公办的问了几个问题,那老板知道的也只是些皮毛,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便向他道谢之后起身离开了。

之后孟凯文又调查了陆岚周围人的口供,大家的口供一致,都认定陆岚是个根正苗红,吃苦耐劳的好少年,孟凯文拿着笔搔搔头,倍感不解:“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凶手不会是真的图刺激,模仿作案吧?”

白笙安抬手看了看时间,不到十点,去林县的话开车需要四个小时,如果调查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回来,于是,他抬手拍拍孟凯文的肩膀:“调查一下陆岚家在哪,现在立刻出发去林县。”

“哎?为什么啊?”孟凯文惊呼出声,大为不解,这都问的明明确确了,就是去老家问,那也无济于事啊。

看他一脸的茫然,白笙安恨铁不成钢的狠敲他的头:“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也能有!查案子的时候别只懂得使蛮劲,多动动脑子。虽然所有人的供词都显示陆岚是个四美五好的大好青年,但无一例外的是,关于他过往的经历,没有人能说的清楚明白,那个老板虽说是调查了,但是远在林县的老底子他怎么去查?再说,就算穷的读不了书,也大可不必长途跋涉来这种地方一打工就是三年。他如果无心留在这,那么也不至于三年了一次家都没有回过,他如果有心在这异地扎根,不可能三年了连一个好朋友都没有,性子木讷只是表象,只要是心中热忱,总有人不介意话少的。”

经过白笙安这么一点拨,孟凯文如同醍醐灌顶般顿然醒悟道:“我知道了,他很可能是来这里避难的,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他,那么他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他拒绝和从前的自己有来往,拒绝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一定是因为那里有他不愿意回想的记忆,所以我们才得去他那村子里探探情况!”

白笙安冷哼一声,总算是没有浪费他的唾沫。

孟凯文立即着手让人调查陆岚在林县的家庭住址,白笙安则是踱步出了酒吧,他本身就不喜阳光,加之在室内待久了,眼睛也不太适应强烈的日光,因此,他稍稍侧了身,躲在墙角的阴影之下,下意识的摸烟盒时,手却忽然触及到了兜里的手机。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他似乎把那个女人给忘了。

手机里有几条短信,一个未接来电,都是苏瑶的,短信内容很简单,一条是“他们不让我进去,我在外头等你吧。”另一条是“你什么时候出来?我有点热,去买杯喝的,你想喝什么?”

白笙安掏了一支烟叼在嘴里,正欲回信,忽然看见短信已经是一个小时前发的了,想了想,可有可无的作罢。

没一会儿,孟凯文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地图中心有一个鲜红的圆圈,他指着那个圆圈道:“这就是陆岚的老家,叫石疙瘩村,地处偏远地带,挺落后的一小村子,现在村子里就剩十几户孤寡老人了,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

白笙安把嘴里叼着的没点燃的烟扔进垃圾桶里,嘴角上扬,冷哼道:“越是老骨头,才越能榨出点东西来,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年轻人还未必清楚。”

这次行动只算是摸底,不需要大张旗鼓,因此也就是孟凯文和白笙安两个人,两人谁也不是拖沓的人,地址找到了,孟凯文就备车准备出发了。

只是,刚上车,孟凯文正在系安全带,蓦地从倒车镜里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他惊呼一声,正要探头打招呼,就被白笙安不耐烦的拉了回来:“怎么,你还想带着她去?”

“……也不是。”孟凯文有些茫然,前几天他看到的暧昧场景至今让他想起来都臊得慌,白先生这样冰块似的男人都能那么躁动,那两人指定是成了呗,既然成了,这男朋友远行,不该和女朋友腻歪一会儿吗?他这是什么反应?

“快走,不要磨蹭了,如果调查不顺利,今晚还得留宿,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白笙安发话了,孟凯文也不敢再自作主张,眼看着倒车镜里那抹小小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他心底隐隐的替苏瑶可惜,怎么好的不摊就摊上白先生这个冰块呢?警局是需要他这样的天才,但是作为女朋友,却不见得需要他这样不知冷暖的单线条男人啊!

车子驶上高速,白笙安突然问道:“短信怎么设置自动回复?”

孟凯文不明所以,但是和白先生合作了这么久,他学的最快的一项技能就是哪怕再蒙圈也不要乱问为什么,否则,智商随时可能被碾压。

因此,他故作洞悉一切的教白笙安学会了怎么设置自动回复,然后一脸淡定,内心蛋疼的想着,要设置自动回复干嘛?到底要干嘛?有什么意义?和这个案子有关吗?

想不通啊想不通!

白笙安和孟凯文已经在去林县的路上疾驰了,苏瑶从其他刑警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倍感无奈,他打电话让她过来,但是一投身案子便忘乎所以,无论她发短信还是打电话,他一概置之不理,她在大太阳底下晒得头晕眼花,只好去冷饮店里蹭空调,刚端了两杯咖啡跑回来,就被告知,白笙安前脚刚走。

她还专门买了他经常喝的现磨咖啡,特意加了两块放糖,没敢放奶精,纯纯粹粹的是他喜欢的味道。

颓丧之间,她又想起了陆霖的嘲笑,顿觉现实真是响亮的给了她一巴掌,白笙安怎么会在有案子发生的时候搭理她呢?

她怒喝两杯冰咖啡,才觉得心里的火气稍微下去了些,既然人去楼空,她再待着也就是一大写的笑话,因此,她干脆折回身子,往律所去了。

到了律所的时候,又是所有人欢聚一堂,柳瑞文,米露露,贝希文都在,那对欢喜冤家时而旁若无人的秀恩爱,甜腻的让旁观者都觉得齁的慌,时而又打打闹闹冷嘲热讽,让人恨不得立刻失聪。贝希文依旧是那副阴沉幽怨的目光,苏瑶低叹一声,她是从一个找虐的地方转战到另一个找虐的地方来了。

大约是有外人在场的缘故,贝希文难得的没有找她的茬,大家各忙各的,倒也相安无事。

临近中午的时候,柳瑞文和米露露打情骂俏的出去了,这两人生来是冤家,明明在任何事情上都棱角分明,毫不契合,但偏偏带着一种诡异的般配感,目送两人下去,苏瑶抻了抻懒腰,掏出手机给白笙安发了一条短信,“我手上的伤好了,今天准备拆纱布了。”

她原以为白笙安在忙案子会照旧不搭理她,没想到这次他的回复却是格外的快,几乎是刚发出几秒钟,他的回复就过来了,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嗯,我知道了。”但苏瑶还是觉得心口一暖,起码,他是在从不分神的时候破例回复了她,至于内容如何,她已经无心计较了。

心满意足的收了手机,她眉开眼笑的下去吃饭,贝希文没有骚扰她,目送她离开后,重重的把门拍上了。

吃过饭,苏瑶就去附近的小门诊拆纱布了,医生是个年轻小伙,长的英俊帅气,全然没有学医之人被压迫之后的颓丧憔悴,替她拆了纱布后,指了指药柜里去疤痕的药:“小姑娘,这疤你是要还是不要?”

苏瑶失笑出声:“当然是不要了,你给我开点去疤痕的药吧。”

“啧啧啧,真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小女生,追星也不要自残啊,都自残了你倒是追下去啊,好不容易流血流泪的弄了这么一疤,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那么作!”

苏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笑的合不拢嘴:“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为了追星往自己手上拉口子,纯属意外。”

“哦?这样啊!我看着这图案有点面熟,像是哪个犯罪小说里描写过的,作者是个很牛的人,不过我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

“是吗?那可能是巧合吧。”苏瑶想起了那天那个陌生男人冰冷的气息和握刀刻下去时的狠厉,心口微微发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付了钱,拿了祛疤的药,就匆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