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没说完,白笙安又打断她:“刀片呢?”

他问的缜密而理智,但也足够冷漠无情,在那种惊恐不安的状态下,她哪里有心思留那个刀片做证物?

她不想反驳,也无力反驳,只是有气无力的说了声:“我不知道,应该丢在地下室了吧,他戴着手套,皮质的,我能感觉的出来,所以不会有指纹留下的。”

这次白笙安终于信了她的话,留下一句“马上到局里来,”就挂了电话,苏瑶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哭笑不得。

虽然她极度的不情愿,但是想着自己拼死拿回来的证据,又有点不甘心,于是,洗漱之后换了件高领的衬衫,打车往局里赶。

到了局里,刚一进大厅,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气氛很压抑,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空气都沉重的快要凝滞,她忐忑的想着,她失踪的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几个警察看见她,赶紧冲楼上喊:“苏小姐来了!”

【第六章】

没一会儿,楼上就有人跑下来,不是别人,正是孟凯文,他发丝凌乱,眼睑下一片青涩,看着格外的狼狈,见她进来,像是看见救星般双眼放光的跑过来。

这种事情,当事人不在就很难体会啊!孟凯文昨晚可是备受折磨,昨天晚上,他都下班回家了,局里的法医打电话通知他,说是白先生发现证据了,要提审罗薇薇,他马不停蹄的跑过来,带着人火速到了罗薇薇家,这女人挺配合,乖乖的跟着上车了。

来了局里,自然是白先生审问,他们在外边候着,白先生却一反常态的关了扬声器,他们像是看默片一样看着白先生眉头越皱越紧,罗薇薇越来越得意,后来,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白先生把什么东西扔在了罗薇薇面前,之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竟然是一副颓势已定的仓惶绝望。

白先生刚一出来,就不管不顾的往外跑,大家都没头没脑的愣着,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开着车火速离开了,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茫然,愣了一会儿后只能各自忙乎了,收押罗薇薇的继续收押,整理案件资料的继续整理。

一个小时之后,白先生才夹带着一身冷气冲了回来,他铁青着脸,眼底阴翳,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厉,看到他这样渗人的神色,孟凯文直感觉后颈发凉,虽然白笙安是他表哥,但他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像是一头发狂的猛兽,随时随地都能置人于死地。

他径直冲到罗薇薇的收押室,从看守人员手上一把夺过钥匙,开门之后,几乎是闪电般迅猛狠绝的掐着罗薇薇的脖子一把把她摁在墙上,一字一顿的问她:“罗薇薇,你他妈敢玩我?说,苏瑶到底在哪!”

“呵,白先生,你不是神通广大的很吗?你不是不接受我的条件吗?这会儿得了便宜想卖乖,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我一开始就说了,拿我的命换苏瑶的命,是你自己狂妄自大,甩了证据给我,既然我都活不成了,多一条命少一条命也无所谓,我干嘛送你这个人情……”

罗薇薇还想说什么,但是被白先生掐着脖子整个人拎了起来,顿时憋胀的脸红脖子粗,几欲窒息,孟凯文看着白笙安阴沉的脸色,心知他这样的人发起火来不管不顾,保不齐能把人整死了,于是,赶紧进去把人松开了,罗薇薇瘫在地上濒死般的咳嗽,白笙安面色阴寒,每一个字都像是浸过寒冰似的阴冷:“出动所有人去找苏瑶。”

孟凯文脸色一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丫头失踪了。

于是乎,一晚上整个局里的人都不得安生,找人不是大事,但是找白先生在乎的人,那就是比自己的命还大的事,一群人在这让人窒息的低气压里迅速有序的出动。

终于,在十一点钟的时候他们找到了罗薇薇隐藏的密室,但里头除了几根断了的绳子和一滩血以外,什么都不剩了。

一看这情景,白先生的脸更黑了,众人不敢吱声,认命的继续找。这丫头的电话一开始是无人接听,后来直接关机,他们走投无路,黎明时分只好给她的好友米露露打电话,得知苏瑶已经平安回去后,整个局里的人俱是劫后余生般的惊喜。

昨天晚上的心惊胆战,孟凯文不想再回忆,只是在看到这丫头如此淡定后,心理格外的不平衡,手里的案件资料卷成筒,狠狠地敲她脑门:“让你不接电话,让你不接!让你穷折腾,老子都被你折磨的要短命了!你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

苏瑶跟只地鼠似的被打的直缩脖子,这会儿才想起来,她为了偷偷录音,手机调了静音,等逃出来没多久,手机就没电了,早上估计还是米露露走得时候替她充的电,这么想来,看来是孟凯文昨天找她没找到,着急了。

她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被打的时候也不躲了,尴尬的搓了搓手:“实在不好意思,昨天我受了点刺激,脑子没转过来,就忘了手机这回事了,真是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里头这位大爷!”孟凯文气不打一处来,又抬起纸筒来,但是想着她昨天也受了惊吓,终究没打下去,只是心有余悸的冲里头摆了摆手:“赶紧进去,赶紧进去,我是伺候不了了!”

苏瑶推门进去,四下环顾了一下,就看见了躺在椅子上的白笙安。

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领口微敞,稍显凌乱,一只手遮在额前,另一只手曲着搁在腿上,苏瑶以为他睡着了,没敢做声,正踌躇不前,原地傻站着,就听见他慢条斯理的说了句:“过来!”

待她走过去,白笙安才把胳膊从额前撤下来,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像是从来没见过她似的,那里头的神色清明,深邃复杂,哪有半点惺忪的样子。

他静静地瞧了她一会儿,这才把目光渐渐往下移,等看到她裹的跟粽子似的手时,眉心突然抽搐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深沉起来:“受伤了?”

“嗯。”苏瑶听着他云淡风轻的声音,心中隐隐的觉得悲哀,但是看着他紧蹙的眉心,却也不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想想,便也作罢,于情于理,错不在他,错的是她的自作多情。

白笙安轻轻抚着她掌心的纱布,半晌,从一旁的桌上取来像是一早准备好的急救箱,之后,就着她站着,他坐着的姿势,把她手上的纱布层层的打开。

其实,一开始那个人割的时候,她受惊过度,倒也没觉得怎么疼,反倒是现在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那种钻心的锐痛。

白笙安看着她掌心虽然已经凝固,却依旧触目惊心的伤痕,以及那特殊又熟悉的图案,眼底渐渐渗出一丝阴翳。

苏瑶疼的龇牙咧嘴,但是能明显感受到他周身突然降至冰点的气场,一时间,也不敢做声,心中忐忑的想着,他会不会在嫌弃自己给他添了乱?

上好了药,白笙安动作娴熟轻柔的给她包扎好,他修长白净的手指在白色的纱布间穿梭,别样的好看,她偷偷地看着他额前柔顺的发丝,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冰冷失望的心,此刻却突然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她正走神着,他却冷不防的抬头看她,她闪避不及,径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头的光芒柔和温暖,带着前所未有的柔情,她愣愣的看着,就听见他柔声的问:“是不是怪我昨天晚上没有去救你?”

言辞间带着恋人般的柔情缱绻,温暖宠溺,苏瑶顿觉哑口无言,一张脸涨的通红,最隐秘的心思被他赤裸裸的拆穿,羞愤大过于小鹿乱撞,她赶紧摇摇头,语无伦次的说:“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其实,其实,就是我自作主张……”

“苏瑶……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只身犯险。”

白笙安轻声开口,语气坚定,抬头看她的时候,眼波潋滟,璨若星河,带着从未有过的浓情蜜意,苏瑶感觉自己的心口突突的跳,似乎心底压抑的奢望,终究变成了现实。

白笙安良久没有说话,半晌,突然伸手探向她的脖颈,两只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就解开了她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苏瑶的心跳骤然加快,却不敢轻举妄动,白笙安微凉但干燥的手指继续向下,挑开她的第二颗扣子,微微的露出了她的半截锁骨,苏瑶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他的手便没有继续往下,而是四指并拢,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脖子。

白笙安的每次抚摸都让她密密匝匝的起一层鸡皮疙瘩,空气渐渐变得暧昧,他虽然坐着,但是因为身量太高,几乎与她平视,这样的角度,他的目光正好对着她的胸口,她急促呼吸间的起伏,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苏瑶感觉自己像是进了油锅的虾子,整张脸涨的通红,慌乱的不知如何自处,白笙安却抬手扯着她的领口,逼迫着她俯身,慢慢的向他靠近。

苏瑶心底打鼓般的七上八下,看着他璨若星辰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就在他粉润的薄唇快要接近她的脸颊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闯进来的孟凯文一脸惊诧和茫然,苏瑶捂着领口羞愤难当,唯一淡定的白笙安脸色黑了黑,随手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向孟凯文,孟凯文的反应能力一流,几乎条件反射的避开了,烟灰缸砸在墙角,摔的稀碎。他没敢吱一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逃离了现场。

白先生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埋在苏瑶的胸口,这是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香艳场景啊!

孟凯文有一种我家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自豪感,对于白笙安刚才砸他时的阴狠,毫不介意。

刚才的旖旎场景被孟凯文生生的打断,白笙安格外的不满,他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看着苏瑶粉嫩的小脸和欲说还休水汪汪的大眼,不甘心的说:“要不,继续?”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苏瑶红着脸把手机掏出来,找到录音文件,打开给他听,正色道:“其实,我昨天是知道罗薇薇的意图的,就是为了能搜集点证据,所以才去的她家,不过还好,被我逮到了。”她昨晚就应该把录音送来警局的,但因为受了刺激后,浑浑噩噩的,彻底忘了这事,希望现在还不晚。

录音咯吱咯吱的放着,音质不是很好,带着点毛茸茸的沙哑感,白笙安听得很专心,低垂着头,手指在桌上无规律的画着,苏瑶顿了一下,鼓起勇气飞快的问他:“你……为什么要骗我?”

“嗯?”白笙安突然抬头看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茫然,似乎是因为听录音听的太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在说什么。

苏瑶本来就只是试探,这会儿被他这么瞧着,哪里敢问第二遍,脸颊红了红,赶紧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白笙安没作声,又低下头去,摆弄着从兜里取出来的香烟盒,就在苏瑶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掀过去时,他却突然轻声道:“不是骗,是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

这次换苏瑶茫然了,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话,他说不是欺骗,而是不想她有负担,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对她的心意视而不见,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欺瞒至今,而是为了让她踏踏实实的留在他身边,才会这般处心积虑。

苏瑶莫名的觉得胸口一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说:“谢谢你!”

白笙安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滑动着屏幕上的快进键,神色慵懒闲适的问她:“你准备就这么谢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追随了多年的偶像,你的态度可一点都不诚恳。”

刚知道这个消息时,苏瑶被欺骗的失落大过于见到偶像的惊喜,直到现在,心底轻松后,那些压抑的惊喜才渐渐浮出来,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要不,你帮我签个名吧!你的所有作品我都有收藏,但是你没开过签售会,我都没有你的签名!”

白笙安嘴角抽搐了一下,对于她这奇特的脑回路实在不敢恭维,按着屏幕的手下意识的扬起来,苏瑶吓得闭了眼睛,白笙安终究没舍得落下去,改为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无奈道:“我才没时间办那些玩意。”

录音听了半截,白笙安就按了暂停键,把手机推给苏瑶,接着起身揉了揉后颈:“多亏了你的证据,这下罗……雅雅这女人算是没跑了。”

两人从会议室出来,大厅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几个整理案件资料的刑警立刻装作我很忙的样子,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瞟过来。

苏瑶不明所以,白笙安倒是一脸淡定,下了楼,把一脸兴奋中透着八卦,惊恐中暗藏奸情的孟凯文叫住,“苏瑶昨天从那女人那得了证据,是我们破获案子的关键,你去拷贝分析一下。”

孟凯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罗薇薇杀人的证据,昨天不就找到了吗?昨天白先生在局里待了一天,最后突然想到了破案的关键,那就是李湘平埋尸的泥土,那些土壤是罗薇薇准备栽花用的经过特殊处理的土壤,潮湿而温暖,把尸体埋在这样的土壤里可以相对的延缓尸体的腐败时间,尸僵的程度和尸斑形成的情况也会有所改变,因此,才会给罗薇薇时间制造她的不在场证明。

当然光有这些,白先生也不会胸有成竹的和罗薇薇对峙,除了发现尸体死亡时间被人为推迟外,白先生还在埋尸的土样里发现了血液成分,其中不止李湘平的血液,还有少量罗薇薇的,当时负责尸检的法医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所以才会让罗薇薇钻了这个空子。

当所有的证据都摊到罗薇薇的面前时,她顿时哑口无言,再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昂,正因为如此,这女人才会被他们乖乖收押,所以说,罗薇薇的罪已经定了,这会儿还需要什么劳什子的决定性证据?那不多此一举吗!

孟凯文没有及时领会白笙安的意思,一脸不解的问:“昨天晚上不是都已经……”他话还没说完,小腿骨就被白笙安狠狠地踢了一脚,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白笙安转身从苏瑶兜里掏出手机,问她:“可以拷贝吗?手机有没有密码?”

苏瑶眼睛放光,像是个求表扬的小学生,猛烈摇头:“可以可以,没有密码。”

“我说了,是苏瑶发现了破案的关键线索,你去办就是了。”白笙安一字一顿的重复,言辞间隐隐带了丝威胁。

孟凯文看了看白笙安,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眼睛晶亮,满脸自豪的女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猛的一拍脑门:“我这猪脑子,苏瑶可是拼了命才拿回来的证据,这铁证如山,我看那女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顿时,他气势高涨的拿着手机离开,随手拉了一个警员往审讯室走,那警员也是一脸茫然,孟凯文依葫芦画瓢的踹了他一脚,压低声音愤愤的说:“让你走你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苏瑶不知道他们在一唱一和的做戏,有些羞涩的摸了摸后脑勺:“其实我也就是尽力而已,能把犯人绳之以法还是大家的功劳!”

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小脸激动的红扑扑的,很是神采飞扬,白笙安眼神不自觉的融化,嘴角轻抬,摸了摸她的发顶:“你立了大功,今天准你一天假,回去歇息歇息,记得换药。”

“我拿了手机就回去。”苏瑶想了想,小声的问了句:“你呢?”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你先回去吧。”

说罢,人就先她一步离开了,苏瑶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如果还是少不更事的女生,能得到这样优秀的人的亲近,那简直是上辈子积来的福分,但是她毕竟心态成熟了不少,心知,虽然白笙安对她的态度暧昧中带着宠溺,似乎是与众不同的,但是这样的感情却总让她觉得如同镜花水月般朦胧,没有能结结实实让她安心的成分在里面。

他仅仅是在言行上表明了愿意与她接近的意图,从始至终也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态度,苏瑶不知道她于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虽然满头雾水,前路渺茫,但是日子还得照样过,既然白笙安已经发话让她休息了,她也没必要推辞,从善如流的接受了他的好意,但是依旧不敢回自己家,和苏妈打了声招呼后,抬屁股就往米露露家奔了。

到了她家,苏瑶正准备敲门,突然发现门并没有关,留了条细细的缝,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这窄缝里传出来,苏瑶拿自己的粽子手扒着门框偷偷往里瞟了一眼,忐忑的想着,不会是遭了贼吧?

她不敢轻举妄动,支棱着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等听清楚声响后,顿时羞的面红耳赤,她一把把门拍上,啧啧惊叹,夜以继日的辛苦劳作,柳瑞文体力可真是好啊!

她既不能回家,害怕苏妈担心她这副英勇负伤的德行,又不想打扰那饱暖思淫欲的两人,腆着脸去看激情戏,原先还能有事没事找陆霖玩,但是一想到他絮絮叨叨跟个老妈子似的问个没完,她就头痛欲裂。

思来想去,她无比悲哀的发现,这大好的时光里,她竟然只能去律所。

想着还有白笙安的插画没画完,她一鼓作气的冲到律所,斗志昂扬的准备创作,虽然她左手负伤,但是右手完好,可以随心所欲的泼墨挥毫。

刚一进办公室,贝希文就忽然闪到了她面前,悠悠的问她:“你过来干什么?”声音尖利,语带不满,苏瑶被她幽灵一般的神出鬼没吓得倒退一步,自从上次她不怀好意的告知她白先生就是白笙安时,她就对这个阴气沉沉的女人好感全无,这会儿也没了耐性,面无表情的绕开她:“自然是来工作的。”

贝希文不依不饶的扯着她,苏瑶被她的指甲抓的浑身发毛,皱眉闪避开:“贝希文,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你是柳瑞文的助理,我是白笙安的助理,我自认为没有招惹过你。”

“苏瑶。”贝希文轻轻喊她的名字,嘴角扯到一个格外诡异的角度,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她嘴角上扬,似乎带了笑意,瞳仁却是木然死寂的,一动不动,她一字一顿的说:“苏瑶,你会后悔的。”

苏瑶被她这样诡异阴森的笑容弄的浑身发毛,不想和她多做纠缠,快步的进了白笙安办公室,利落的反锁了门,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画作上一次她已经打好了框架,并且有了大致思路,所以这会儿画起来格外的得心应手,虽然左手不是很方便,但是基本无碍。

对于自己热衷的事情,她总是全身心的投入,因此,不知不觉,就又画到了天黑,等准备收工时,她的半边肩膀都有些僵硬了,她伸了伸懒腰,收拾了画板和画具,正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她锁上的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条小缝,贝希文正瞪大眼睛从那条小缝里看着她,眼神阴森,目光诡异,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苏瑶不知道她看了多久,只是在看到这一幕时,突然被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定了定神,语气不悦道:“贝希文,你到底想干嘛!”

贝希文依旧抓着门框,尖利的指甲轻轻地在门板上刮着,发出刺耳的声响,她不说话,就只是瞪大眼睛看她,苏瑶握了握拳,用力拉开门,和她擦肩而过时,贝希文才低声的再次说了那句:“苏瑶,你会后悔的。”

苏瑶不置可否,抬步出了办公室,等下了楼走到大街上,才觉得自己身上那种毛毛的阴森感褪了一些,她不清楚贝希文对自己这种强烈的恨意从何而来,但是,这种恨意似乎是从她跟在白笙安身边起就已经产生了,难不成源头在白笙安?

白笙安这样优秀的男人,对他有肖想无可厚非,但是像贝希文这样几乎偏执变态的却并不多见,想起她一脸怨毒的说:“苏瑶,你会后悔的。”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入了夜,虽然视线不再那么明朗,入眼的倒也都是华灯初上的喧嚣,苏瑶穿梭在如织的人流中,难得享受这静谧的时光,她一个人走街串巷,偶然遇到一个做手工制品的小姑娘,粽子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她发挥,她只能在边上看着,那小姑娘手指翻飞的给她打了一个同心结,细白的小手递给她:“姐姐,你长的这么漂亮,一定有男朋友了吧?”

苏瑶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左看右看,格外的喜欢:“真好看,有机会一定跟你学学。姐姐我没男朋友。”

正说着,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她把同心结放进兜里,腾出手接电话,电话那头略微嘈杂,但是好在声音听得还算清楚,白笙安径直开口问她:“你现在在哪?”

“我……在家啊。”苏瑶一愣,下意识的撒谎。

白笙安不知道在那头做什么,说话间隙轻声的冲旁边的人说,“都给我闭嘴,我听不清,”再和她说话时,隐约带了丝笑意的余韵。

苏瑶自从认识他以来,他给她的印象要么是冰冷阴郁的,要么就是冷傲孤高的,不苟言笑,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冷漠的不可一世,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但是今天,听着他和其他人有说有笑的,她才恍然反应过来,对于这个男人,她了解的太少,太少了。

“你刚从律所下来?”白笙安显然不信,这次听筒那边没了杂音,大约是他从那嘈杂的环境中脱身出来,苏瑶偷偷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心中思忖,他怎么知道自己刚从律所出来?

似乎是能洞察到她这沉默的意味,白笙安轻笑道:“你那里的嘈杂声挺重,隐约能听见小商贩叫卖的声音,大概就是律所下来往西面的那条小吃街,再说,你昨天晚上都没回家,这会儿肯定更不会回去,柳瑞文今天没去律所,或许就和你那好闺蜜在一起,算来算去,你除了去律所,还能去哪?”

苏瑶被他赤裸裸的拆穿,尴尬之余又顿觉无力,他总是一眼就能把她看穿,但是她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却依旧觉得他无比的陌生,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他到底是文笔精湛的作家,还是头脑聪明的心理顾问,亦或是西装笔挺,逻辑缜密的律师?他喜欢拒人千里的高冷,还是说冷傲的表象只是为了掩饰他随性不羁的秉性?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始终无从得知。

她所认识的他,仅仅是他想让她看到的,和其他人看到的一样,是他为了掩饰真实自己的虚假表象。

即便如此,她却依旧喜欢他,这份感情来的缥缈却沉重,让她不知道下一步到底是柳暗花明,还是海市蜃楼。

她这边兀自惆怅,白笙安却已经替她拿了主意:“既然没什么事,过来陪陪我。我在长丰路这边的会所,到了给我电话,我下去接你。”

长丰路就是因这个会所而闻名的,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档次和服务堪称一流,是业内翘楚,会员费也是极其漂亮,只要进去,那各式各样花样繁多的收费更是无底洞一般永远填不满,因此,通常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少有能长期驻扎的会员。

所以,能留下来的,是真正的非富即贵。苏瑶愣了愣,不知道白笙安算是哪一类。

她打车到了会所门口,给白笙安打了电话,他嗓音微哑,透着慵懒,接起来只说了一句:“就来,等着我。”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但是配合他暧昧的腔调,却听得她面红耳赤。

她在门口的琉璃灯下等着他,不到几分钟,他就从楼上下来了,苏瑶看着他的身影渐渐靠近,等走进了,才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浓厚香醇,并不刺鼻。

白笙安单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微眯着眼看她,那眼底氤氲了流光,变得璀璨夺目,少了平时的冷若冰霜,透出几分玩世不恭,加之有酒精的浸润,一双眸子便越发的微醺醉人。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声音低沉性感,透着慵懒的磁性,惑人心神:“我就喜欢你这副乖乖的模样。”

苏瑶脸颊变得通红,今天的他和她所认识的白笙安大相径庭,这样轻佻暧昧的神色让她手足无措,好在,他并不介意她的呆滞,一手握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四指插进她的发间,大拇指在她唇上用力按了按,她吃痛的叫出声,他却眸色一暗,顺势把她压在墙壁上,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余地,低头狠狠地吻在她的唇上。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霸道蛮横,不允许她有一点的挣扎,在唇上辗转片刻后就长驱直入,纠缠着她的舌攻城略地,苏瑶唇齿间俱是他的味道,清爽迷人,带着酒精的酥麻,让人眩晕迷醉,无法自拔。

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他强势的攻占上,无法思考,只感觉脑袋缺氧,身子软软的就要往下倒,他用力托着她的腰,在她的腰窝处轻轻按压,她越发觉得四肢无力,只能把大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

“乖,张开嘴换气,你这样要憋坏的。”白笙安转战他处,在她脸颊边细密的亲吻,声音已经变得喑哑低糜,不复刚才的清朗,苏瑶听着他的话大口大口喘气,因为浑身娇软,这声音也透着丝甜软的低吟。

白笙安的双手骤然收紧,很快又重新压着她的唇,含糊不清的轻斥:“还是学着怎么换气吧,我听不得你喘气。”

苏瑶觉得自己像是进了油锅,被炸的外焦里嫩,面皮通红,但身子骨已经软成了嫩豆腐,由着他折腾。

这一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白笙安停下来替她梳理头发时,她还在微微失神,脸颊的温度也半点未降,始作俑者笑的很开怀,慢条斯理的摩挲着她充血的红唇,低笑道:“这样就已经受不了了,嗯?”

苏瑶脑子混沌,但是听着他这样戏谑的口气却觉得难堪大于羞涩,女生对于自己的初吻都有一种特殊的执念,这是自己懵懂羞涩爱意的一种间接的表达方式,她也一样,她不排斥白笙安的吻,相反,她很喜欢和他这样亲近,她在意的,是他一直暧昧不清的态度。

他吻了她,那么,在他心里,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是可以执子之手的另一半,还是说仅仅是比较合适的情人。

她沉默着不做声,白笙安把她按在墙上,唇齿间还有酒精的清香在肆意飘散,他捏捏她的脸,眼底的晦暗已经褪去一部分,他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最近不要随意走动,遇到任何异常情况都要及时告知我,手机要24小时保持畅通,在我想要联系到你的时候,你要第一时间回应我,明白吗?”

苏瑶愣了一下,心口又开始狂跳,脑袋里不可抑制的想着,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虽然厉色,却透着霸道的亲昵,他向来冷漠,不屑于人情世故,如今却肯放下身段,真切的关心她,她何德何能,这般有幸。

她沉浸在这样从天而降的幸福中不可自拔,白笙安不满的捏起她的下巴,轻轻晃了晃:“问你呢,听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苏瑶低垂着头,典型的小女儿娇羞作态,声音温软,面颊通红,眉目含情,是从未有过的娇艳明媚,白笙安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不过转瞬即逝,随即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这样才乖。”

两人在楼下亲昵了许久,苏瑶才发现白笙安身后有个欲说还休的侍者,她脸皮子薄,想起来自己和白笙安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情,顿时觉得羞于见人,白笙安搂着她的腰让她靠在他的怀里,自己则冲那侍者朗声道:“没关系,我马上回去。”

那侍者这才如蒙大赦的捧着他的外套小跑着回去,白笙安揽着她的腰一直上了楼,进了包厢,可谓招摇过市。包厢里有两三个人在摇骰子,见他进来,俱是不怀好意的唏嘘出声,白笙安并不像平常那样面容冷硬,拒人千里,竟然好脾气的没有计较,而是轻嗤道:“玩你们的,别多管闲事。”

这些人虽然看着和寻常的纨绔子弟相差无几,但是苏瑶心知,这些人都是淬炼出来的人精,眼底虽然带着调笑,却并不空洞轻浮,这样的玩世不恭大约也只是装出来的,能让白笙安乐意接近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

几个人见好就收,既没有追问让苏瑶觉得难堪,也没有冷场让她觉得突兀,一言一行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教养,等他们落座之后,几人就寻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包厢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苏瑶坐在白笙安身边,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

白笙安取了酒柜里的酒,轻轻晃了晃,倒进干净透明的高脚杯里,自斟自酌,他的侧脸干净好看,轮廓坚挺分明,眼底的凌厉被微醺的酒气淡化,变得迷离而摇曳,喝酒的时候,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沿着修长的颈线上下翻滚。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比任何男人都性感。

苏瑶看的出神,他却突然扭头看她,她不设防的撞见他波光潋滟的眸子里,闪避不及,被他捏住了下巴,他哑着嗓子问:“你喝不喝?这酒不辣。”

苏瑶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完全丧失,脑袋晕晕乎乎,懵懂的问他:“真的不辣?”

白笙安低笑一声,摇摇头,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捉弄:“真的不辣,不信你可以尝尝。”

他把杯子凑到她嘴边,她便听话的往杯沿上凑,她越往上凑,他的手却越发的抬得高,她无可奈何的被引导着慢慢仰起头,不知不觉的就靠的他极近,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酒杯上,那里头璀璨摇曳的液体像极了她此时的心底,波动的,动荡的,按捺不住的。

她确实是想喝一口的,她口干舌燥的厉害,脸颊也滚烫的让她倍感难受,眼看着她就要接近杯子了,他却突然收了手,把酒杯从两人中间拿开,微一低头,正好吻上了她凑过来的唇。

像是……她故意引诱一般。

白笙安把她压倒在沙发上,捏着她的下巴把他嘴里的酒液一点点的渡到她嘴里,苏瑶被迫仰着头承接着,如他所说,酒并不辣,只是微微苦涩,入口之后会有一点点的回甘,并不是很难喝。

“怎么样,好喝吗?”白笙安离开她的唇,舔了舔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侧的白牙,他狭长的双眼微微的眯着,迷离诱惑,性感的无以复加。

“嗯,还行。”苏瑶不敢直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熟透了。

“还疼吗?”白笙安放下酒杯,捧着她的粽子手瞧,眼底透出一丝心疼,苏瑶受宠若惊,连忙摇摇头:“还好还好,现在已经不疼了。”

白笙安沉默着取来急救箱,苏瑶竟然还能分神想着,高档会所果真是名不虚传,一应俱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