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度陈仓(下)

“好了,出去吧。”扶苏眼都懒得抬,径直走了出去。

出外时,周围的风有些迷目。一片的木叶间,唯独两人缓缓地走着。后面落了一个步子,扶苏却依旧走得很娴静自在,仿佛不过是一次很寻常的散步,就像以往每次喝足吃饱后一个人闲闲地漫步一样,满眸落入一片碧绿。

扶苏轻轻地抚着花叶,却仿佛没有看到流庭,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视线一闪,只是轻轻地擦过身后的那一缕轻衣。虽然已经换过一身干净的衣物,但依旧可以感觉到长衫下的瘦弱。她的眼里有什么微微一荡。

是她特意安排了这次的计划,也因此拜托了嗣音帮忙。这些都不过是为了救他。

但是,他不领情。

她不是气他的态度,只不过是心寒。

她为什么要这么在乎这个人呢?又为什么他非得这样地面对所有帮助他的人呢?他在排斥什么,排斥着一切。而且,不管他想的是什么,都不会对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说。

“小心刺。”

“什么?”扶苏出神时听到一声,依旧有些恍惚,下意识地收手却正好被一根花刺划出一道口子。白皙的指间多了抹血色。是不是每次遇到这个人就注定是她倒霉呀?扶苏不满地皱了皱眉,手却忽然被拉了过去,还未回神,肌肤上落了一片温存,有唇轻轻地擦过,落下一片刺肌的余温。

流庭轻轻地舔过伤口,见扶苏看着他发呆,嘴角微微一扬:“你救我,不就是想当我的女人么?” 原本出神,一听这话,扶苏反而笑了:“当你的女人?”

“或者,你认为当嗣音左丞的女人更能满足你?”

“当嗣音的女人?咳…”一口气险些接不上,扶苏呛了几口才稍稍缓过,“开玩笑,当那死变态自恋狂的女人还不如直接叫我去死。”

“死变态自恋狂?”流庭正欲抚上扶苏的手也不由一愣,看扶苏时却只见她一脸丝毫不做作的厌恶神色。本来只是想打击一下她身为青楼女子却想攀附权贵的野心,现在看来居然是白送给她都不要?脸上的弧度稍稍一扬,终于忍不住多了几分笑意。

“想笑就笑咯。”扶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些男人,一个两个都这么闷骚做什么?白言是,嗣音是,流庭也是,感情这世界上就没正常点的男人了?她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刚才的轻抚,始终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看了眼流庭,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左丞喜欢你?”

扶苏看着流庭貌似不经心地摆弄着道旁的柳枝的模样,抿嘴一笑,忽然风情万种:“流庭公子何以这样问呢?”莫非这就是在吃醋?这个男人原来只不过是在吃嗣音的醋?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的戏谑,笑得愈发地自在了。

流庭轻轻挑了挑眉:“若是不喜欢,又何以会陪你来演一场如此辛苦的戏呢?”

扶苏详奇道:“就非得是因为喜欢才行吗?我同嗣音是朋友,他只是做一个顺水人情。”

“你是什么身份,天下闻名的嗣音和你会是‘朋友’?”轻轻一哂,满是不屑。连他同诺闻之间也未必称得上是一个朋友,那个嗣音会和这个青楼女子是朋友?

“是就是。你迟早会相信的。”扶苏轻轻一哼,足下忽然显得有些轻跃,远远地看到门口有一个熟悉的影子,她微微一笑,唤道:“卫风?”

卫风闻言转过头来,也笑道:“使臣应该已经无恙了吧?(你和嗣音闹的事也该收场了吧?)”

扶苏行了一礼,恭敬道:“左丞已经无事了。(当然收场了,我们又闹不出什么事。)”

“那就好,皇上为此也甚是松了口气。(好了,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这样说来,皇上的确是该好好奖赏流庭公子才对。(这样来说,那死皇帝总该放人了吧?)”

“我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卫风看了扶苏一眼,敛下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看向流庭道,转作一脸温和的笑,道,“皇上听闻使臣已无大碍,对流庭公子格外赞赏。听闻之前公子入狱的事,也已调查清楚那之前的一切都同公子无关,一切只是误会一场。几日后皇上在后花园设宴,还请流庭公子到时能赏脸光临。”

“如果有空,我自然会去。”流庭接过后看也不看便收入了怀中,“如此说来,我可以走了吧?”

“请便。”卫风点头。

流庭微微失意,顾自走了。经过扶苏身边时,也只是不易觉察地短暂一顿。

看着渐渐远去的影子,扶苏的眼里才渐渐笼起了一抹雾气。

“为什么要爱上这个男人?”卫风的声音浮起在耳边,扶苏回眸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吐了口气,声音无奈地拖得长长的:“你以为我乐意么?”是的,未必是她乐意的,只是有些东西始终是说不清的。

“是,未必是你乐意,不过这次却叫嗣音吃这种苦。”

百年温和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多了一丝的破绽,扶苏知道他是在怪她“利用”了嗣音,可是偏偏又解释不了什么。告诉他这个方法是嗣音自己提议的?鬼才会信了。这样一搞其实她才是有苦难言,别说是卫风,恐怕整个蓬莱楼都会以为她见色忘友了。可是——明明是嗣音那个家伙心里不痛快自己存心用这个方法自虐发泄的。

卫风摇了摇头,也踱步走开。他的背影远远望去一点单薄,衣襟随风微摆。

宽大的院子里独剩下了这样一个显得有些伶俜的影子。扶苏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上面仍有那个人方才轻吮后留下的暧昧气息。有些灼热,却又有些冰凉。只不过依旧有种残忍却荒芜的余味。

风一过,几点的虚无缥缈。方才落下的残味,有一种无声的虚无。冰凉的淡感。

第十五章 女魁之选

“姑娘你可回来了,沈娘叫你过去。”扶苏前脚刚踏入,环儿就已经絮絮叨叨地跟上了。扶苏的眉心不耐烦地拧了起来。这是什么世道呀?真当她脾气好好欺负?怎么人人都找同一个时间来烦她。最近被钦点伺候嗣音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又弄得和个催命似的了?

她缓缓回头,满是哀怨地看着环儿,苦道:“我的好环了,你就不能告诉沈娘,说你家姑娘我最近头昏脑热、食欲不振,只想在房间里好好地窝着么?”

“姑娘你病了?”环儿顿时乌眸睁得大大的,惊呼道,“姑娘你怎么可以挑这个时候生病呢!”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你才生病了呢。”扶苏啧道,“就算是真病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就不能病呢?”

环儿两眼含泪,无辜至极地抱怨道:“姑娘…亏你还一直嚷嚷着要参加魁斗,现在可是确定我们旧迷楼参加魁斗人选的关键时期,你却还天天往外跑。”

“魁斗?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最近被一串的事弄得团团转,差点就忘了这次入世来的目的,“环儿,沈娘现在在哪?”

“东阁顶楼,所有的姑娘都在那。”环儿微不可识地指了指方向,有气无力地对于自己跟了这样一个姑娘显得极度力不从心。

扶苏笑眯眯地直接作没看见,步下一转,往东阁方向走去。

沈娘这次叫她参与讨论魁斗之事,其下的用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看来果然还是钱财最实在,上次白言的一番叫价已经让她的身价一涨再涨,而通常参加魁斗的都是各楼中身价最高的姑娘。看来,这次不让她参加,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扶苏心下愉悦,最近来的压抑似乎都淡了不少。一身素淡的轻衣,翩身入阁时里面的话语都一顿,那么多的视线聚集过来,她微微含笑着施了一礼,将周围的女子一一看过,最后落上正中坐了的人,然后温声道:“沈娘。苏儿来晚了。”

“最近你事多,晚了就晚了。好歹也是赶上了。”沈娘笑眯眯地招了招手,扶苏瞥见她旁边留了一个空位,也不客套就款款落了座。临近时带过一阵淡淡的香,不是厌俗的脂粉,更似天然莲香。那是一种在万人之间也依旧遗世独立的孤傲姿态,却并不过分地将人排斥。沈娘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一分的赞许,抬头道:“就如我刚才说的,扶苏虽然入楼时间未久,却已经取得了极好的成就…”

沈娘的声音悠悠地荡着,闭口时只是依旧看着屋里的人。周围一片静,她的视线淡淡落过,却不继续将这样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说完。

“沈娘是说,您推荐扶苏么?”黄鸳的声音腻腻地响起,妩媚的唇微微一嘟,风情万众地啧道,“扶苏毕竟入楼时间尚短,如要她参加魁斗,不是为难人家么?”她说的话态度极好,转了眸子微笑地看了扶苏,柔声问道:“扶苏,你说是不是?”

表面上这样客套,扶苏也是勉着一抹笑,一时也不接话。现在旧迷楼中,除了她以外身价最高的就是拥有流庭这个恩客的黄鸳了,只要她不参与这纠纷,这个机会无疑就落在了黄鸳的身上。扶苏抿着嘴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神色间有几分悠然。既然黄鸳这样在意,不就表示沈娘显然对她有“偏心”的么?

光线落在她的身上,脸线分明间晃若一时的迷朦。周围的视线越聚越多,扶苏却始终不开口答话。直到沈娘轻咳了两声,问:“苏儿,你的意思是如何?”扶苏仿佛这才觉察到环境的异样,忙道:“一切都听沈娘做主,苏儿虽然才艺浅薄,但也不会丢沈娘的面子的。”说得很好听,但显然是应下了这次的比赛。

“扶苏,这女魁之斗可不是平时那种喝酒唱曲的小消遣就能应付地了的。”黄鸳一字一顿地提醒道。

“那是什么?”扶苏奇道,“自小爹娘教我的是一些琴棋书画一类,对舞蹈也稍有研究,只是都说不上有什么大的造诣罢了。扶苏懂的只有这些,不知够是不够?”

“够了够了。”沈娘含笑打断两人暗里的口角,道,“这样吧,苏儿你就当场奏上一曲叫大家听听好是不好。说是魁斗,基本考的也不过是乐律,如果你的琴艺叫大家叹服,那么也基本没什么大难题了。”她这样说,并不是没有偏袒。

尤记得第一次见这个女子的时候,她一身素雅的青衣,在人间一站的出俗,微微含笑着说——我会抚琴,比她们抚得要好。

也记得当知道她是闺婉的女儿时心里的震惊和诧异。当年闺婉如果没有出嫁,恐怕就能成为旧迷楼取得“女魁”的第一人。

而现在这样一个超然出尘的扶苏一心一意地要入青楼,或许为的也不过是替那个人完成一次心愿的吧?

惜日和闺婉是闺中密友,婚后一直再没有她的消息,不知她过得如何却始终很是挂念的。谁料再听说时却已是阴阳两隔,现下也是她唯一能为扶苏做的了。

沈娘看着扶苏在琴前坐定,耳边乐律起的时候就已知一切都成定局了。这样的曲子,在青楼之中又有几个人能弹奏地出的呢?她嘴角微微一勾,满意地露出了一抹弧度。

扶苏一曲奏罢便径自不看他人的神色,淡然地走了出去。

抚琴。不知何时成了她每一世所必备的。她是蓬莱楼中当之无愧的古琴高手,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弹出所有人心中的情愫。

但方才没有人听出曲律中那一份随意的应付。

在熟悉的东西,过分频繁也总会叫人觉得倦的吧?她几生几世的来到“外面”只是为了见证一次次的兴盛,然后怀抱古琴冷眼淡漠地看着一次次带来的灭亡。其实,如果蓬莱楼的人愿意,任何一个都足以颠覆整个世界。只是没有人这么做。很多人是因为懒,而她——只不过是疲惫了罢了。

她是红颜祸水,她一直知道的。

“哎呀,看来真的得好好准备准备了。”宽敞的长廊上,只落了一个亭亭女子一身纤衣却毫无形象地伸着懒腰的背影。

刚才虽然没有看各位姑娘的表情,但她也知道不会再有人反对的了。

“抚琴么…”细若葱根的纤指临空虚虚地两下弹拨,仿佛有微不可识的乐律在瞬间溢开于脑海周围。她的嘴角讥诮地微微一扬,在自己屋前推门而入,然后正要迈入的脚停在了门外。

扶苏看着屋里的人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

“听说今日使臣要回去了,我就来看看。”白言靠在轮椅上看她,声音似乎比平日里缓了很多,“你果然回来了。”

“果然”么…扶苏进屋后合上了门,倒了杯茶坐下:“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回来?”

白言在轮椅上显得格外安静:“接近嗣音只是为了救流庭,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当然该适时地收手了。”

“不过不收手会如何?难道借机当个左丞夫人不是更好么?”扶苏的睫微微一触,懒懒地却没有抬起。

白言笑了笑:“你不会的,因为你是‘扶苏’。”

送到唇边的杯忽然一停,扶苏愣然间下意识望去。曾经有个男子对他说,“你难道不想成为嗣音的女人吗?”这一世是青楼女子,本来就注定了一生的刊刻,原本入世只是为了好玩,而现在,初时的态度早已成了无所谓的东西了。但是现在。在周围充满了成见的目光之后,却突然有人对她说——“你不会的,因为你是‘扶苏’。”

是的,她不会。因为她是“扶苏”,是蓬莱楼的“扶苏”。但这个男人,明明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的呀…

眼中的眸色渐渐转作一种透明,她微微启唇,问:“我为何不会?”

白言悠悠道:“你不是还要替家族报仇的么?当初翰林学士府一夜造受灭门,你入青楼,不正是为了报仇的么?”

闺婉。那个嫁入了翰林府为妾的女子,死在诺闻的剑法之下。当初在蓬莱楼接下这个委托的情形早就已经模糊了。一直以来,凡是委托她不过是负责去施行,从来都是懒得多过问什么。但现在开始回想似乎总感觉到有几分的异样。

“白言,你说诺闻为什么要杀害同他生无关死无系的翰林一家?”无冤无仇也无丝毫利害冲突,如果要追溯起来,这不是很奇怪的么?

白言语气一顿,道:“对于仇人,需要知道那么多理由的吗?”

“需要的。”曾经在楼里的某个滥好人跟她说过,不管是什么人,伤害别人总该会有什么理由的。扶苏的唇角微微一扬,道:“白言,你说诺闻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白言问:“如果他有难言之隐,你会放弃报仇么?”

“不会。”开玩笑,不替闺婉报仇岂不是叫她白白来这世上跑上一遭?她可不是闲得发慌的卫风,更不是那四个吃饱了撑的去玩“天下棋局”的嗣音一伙。

白言的眼中多了抹笑意,一闪而过:“诺闻的确是天下闻名的剑客,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

“什么?”

“卫国的三皇子。”

卫国?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不及捕捉,扶苏诧异道:“那他不正是弯韵的皇兄?”

“只要是和流庭有关的人,你都这么在意的么?”白言不知何时已垂下了眼,神色间有些疲惫,仿佛随时都会睡去,“卫国的皇室取了齐国翰林学士一家的性命,有可能得到的利益就似乎不少了吧?”

没有预料中的追问,周围反而一时的沉寂。

半晌,扶苏轻轻地吐了口气:“白言,这些事你是最近派人去查的,还是——一早就知道的呢?”

白言的身子稍稍一僵,那一句语调平淡的问仿佛直穿入了心。很锐利的洞察力。她是在怀疑他。没错,他的确是“一早”就知道了的。

一时的无奈,他掩嘴忽地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你病了?”扶苏一触到他的手时感觉有一股热意瞬间灼烧而开。她一愣,抚上他的前额时脸色顿时一沉:“你怎么还是这样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

白言只是穿了一件轻便的素衣,脚上甚至连一条薄毯都没有盖。纤瘦的身躯,肌肤入往的透白间生意一抹病态的红晕。

“你不觉得发现地有点晚了么?”修竹在一旁面色不郁地抱怨道。

白言淡淡地向后看了一眼阻止了他的抱怨,神色清清地转向扶苏,笑道:“我就是在等你发现。”故意的不吃药,不添衣物,为的只不过是在等这个女子主动发现。她会大呼小脚地命令他去吃药,会因为他日夜不分地整理玉瓷阁的事务而生气,会比他自己还要在乎这个早已残破不堪的身体。

虽然全身晕热地在发烧,他却依旧感到冷,直到方才那只纤细的手抚上额时才感觉到一抹清凉的暖意。

他明明知道不该贪恋一个女子的气息,却是这样一次次地任性着。

白言微微一笑,然后听到扶苏满是无奈地道:“你不能穿多点么?”

“恩。”

“药再苦也得喝。”

“恩。”

“脚上的毛毯不管什么时候都盖好,不许拿下来。”

“恩。”

“…”这跟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呀?扶苏满是无力感,最终微不可识的一声叹息:“罢了,能参加魁斗也算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在魁斗之前,我就搬你那边去住吧…”

“好。”白言温声地应着,偷偷掩下神色间一抹得逞般的笑。

阳光清清地漏入,这里的人并没有留意到世界另一个角落留有的探视。

水镜前,离落望着里面影响的神色一片平静。

扶苏,你知道么,“情劫”并非只是两个人的事…整个命运的痕迹已经拉开,你当如何处理呢?交错不息的旋涡,如果闺婉的仇背后所藏有的真相揭露,你——又当如何?

第十六章 一夜情乱

混乱的酒味,酒楼诺大的一间雅间内错乱地堆积着只只空瓶。桌子旁边作坐了一人,靠在椅上以手支了头,闭眸似在小寐。空阔的整个三层,只有着他一人。

眉心忽而一拧。

恰这时楼梯处随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诺闻一进屋只看到一个个见底的酒盏,皱眉道:“你的伤还未好,怎么又出来喝酒?”

“你又不是没听过我‘嗜酒如命’。”流庭轻轻一笑,几分的不以为意,“话说起来,你来做什么?”

“路过时听说有人财大气粗包下了酒楼的整个三层就知道是你。”

“要不要喝上一杯?”流庭嘴角微微一扬,一甩衣袖,一只酒杯便落入了诺闻的手中。诺闻仰头饮尽,随意把玩着杯盏,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卫国?”

流庭轻笑:“这‘回’字应该只适用于你吧?我在卫国可是什么都没留下了的。”

诺闻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还没有放下当年的事吗?当年的确是卫国皇室对不起你们神医家,但是现在也都过去了。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留在齐国,恐怕他们迟早还是会对你不利的。”

“不利?”流庭懒懒地抬眼看他,唇角几分讥讽,“你认为我会怕他们么?”脑海中闪过一个女子的背影,他稍稍一顿,道:“上次,不过是一时不小心罢了。”

“你还是老样子。什么时候才会有人能说服得了你呢?”诺闻伤神地揉了揉耳边的穴道,“又活着说,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放下弯韵呢?你…”他的话霍然一顿,周围突然闪过一缕锐利的风,在触上的瞬间猛然一闪,生生擦过脸边时一片润湿,却依旧落下了一道隐约的疼痛。诺闻诧异地看去,只见流庭眼中只留一片肃杀。

“不要给我提那个女人。”流庭眼中的冷冽一闪而过,轻轻擦拭着方才弹出水珠的指,淡声道“闻,虽然我们一直兄弟相称,但你体内可依旧是卫国皇族的血。即使你救过我又怎么样,有些事情,你知道我只是一直没有点破而已。”

“流庭你…”诺闻神色一黯,“你依然恨着卫国?”

流庭嘴角的弧度几分诡异:“对了,我才想起来,你只是因为对我觉得愧疚所以才一直做我的‘朋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