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察觉到不对了,但是再强悍泼辣的女人,在自己爱的男人面前都无用如刚出生的婴儿,她不想问,也不想听到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的回答,她心里也是执着认定这个人的,全世界都可以在她面前说了假话,但是这个人不可以,唯有他不可以,她也不信他骗了自己。

但就算是这样苟且偷安的懦弱想法,也很快被打碎在不久之后。另一个女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并且直接把结婚证书丢到她的脸上,她被砸了个猝不及防,那样的狼狈,那样心碎了一地的感觉,连低头看的勇气都没有,更妄论蹲下去捡。

那么多年了,那种狼狈总以为自己是忘了,可是今天一见到商子祺出场的样子,居然又分毫不差地反涌回面前。

那个时候她爱的男人又在哪里?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一年的时间而已,她日夜奔忙,只为了能够早日与他团聚的那些日子里,他却得了闲暇,欢欢喜喜与人结了亲,那么轻易地把生死契阔反手交在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手里。

哪有什么生死契阔,对他们来说,和谁在一起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日子,一样的笑脸,一样的交欢,一样的生活!

凌小萌在旁边安静地听着,这时候伸手过来轻轻按了按她的手,“没事的,你不是说向前看?”

耳边音乐曲折缠绕,苏凝觉得自己喝得有点多了,恍惚间看到凌小萌的眼神,明明是望着自己,感觉却落不到实处,仿佛是大而无边的水域中散散游弋的一尾鱼,

“当然要向前看。”咬牙握着拳头说话,苏凝狠狠的,“他以为我没办法了?没有人依靠就只能灰溜溜走了?我偏不,我就是要成功,要活得好,活得比他好得多,让他自惭形秽,让他一辈子后悔。”

“我没想过那么多,不过我要做一个很好的家居设计师,要实现梦想,要一直画下去。”眼神收回来了,凌小萌肯定点头。

“你跟我不一样,我只有一个人,也不想再和别人在一起了。”苏凝摇头,“你那么有魅力,一直都有人爱,离开顾正荣,又有裴加齐,小萌,你跟我不一样。”

有些伤心,她是趴着说这句话的,说完身边没了声音,察觉到自己胡言乱语了,苏凝抬头想道歉。

凌小萌还是安静坐在她面前的,姿势也没有变,双手拢在酒杯上,低垂着眼,看到她抬头看过来,甚至微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顾正荣的,你又没有爱过他,而且也已经离开那个男人了。离开就好,向前看,前面好的男人多得是。”

凌小萌看旁边,烛光在她们两个中间闪烁,可能是这样明灭不定的光线所带来的错觉,那双眼睛里好像是被风吹皱的一汪水,浅浅有波纹颤动,苏凝想那肯定是错觉吧,凌小萌明明还在微笑,但在她看来竟然觉得是哭泣。

“不是的,苏凝,我爱他。”

没指望得到的回答来了,还来不及确定刚才是不是错觉,苏凝就已经被震得张口结舌。

看着苏凝满脸震惊地离座去洗手间,凌小萌坐在原地用指尖刮擦手中的酒杯,酒杯很厚重,玻璃晶莹,浅色的酒液在里面晃动,反射着烛光,繁复沉浮,千变万化。

啤酒而已,她喝不来烈酒,也没有醉,到现在都很清醒,所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了些什么。

我爱他,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她觉得很轻松,好像一个心中藏了天大秘密的小人物,小心翼翼揣着这个秘密活了一辈子,死前终于有机会放纵自己,在人前一吐为快。

她想自己永远没有机会把这句话告诉顾正荣,她也永远不想让他知道,对别人来说,爱一个人意味着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而对她来说却正好相反,爱一个人就意味着放弃和离开。

她隐约可以猜到顾正荣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对她会有什么要求,但是那又如何呢?

她才26岁,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如同一个60岁的老妪,早早立在路的尽头回望,看到短暂的爱的欢乐,然后是那之后无穷无尽的失落。

这样的悲观,绝对不是单单因为一个董亦磊。

她不恨那个男人,没有了感觉,也就无所谓厌恶和憎恨,她也不觉得自己人生路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这条路充满了无数个岔路口,选择左右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另一条路会通往何方,还有很多人不知道一旦选择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原本她想过,走向顾正荣的那条路是因为董亦磊,是因为他那样断然的离开,那样决绝的抛弃,所以她才会改变方向,渐渐走到一条狭窄曲折的林间小道上去。

但这不是真的。

原来只要她想,就可以走出来,就可以离开,就可以在下一个岔路口往另一个方向继续前行,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而已,与人无尤。

我爱你,所以我要离开你,不让可能的龌鹾消磨曾经的美好,一点一滴都留在心里,当作最美好的丝绒被,寂寞的时候盖在自己身上。

多么完美的想法,而且一切的时机全都恰恰好,凌小萌握着酒杯微笑起来,但是脸颊上却有阴冷的感觉,溅落在手背上,有点不敢相信地去擦,居然还接二连三,擦都擦不尽。

苏凝也没有醉,虽然脚下有一点点虚浮,虽然脑子有一点点晕。但她把这一切归咎于凌小萌给她带来的冲击。

她喜欢凌小萌,很单纯的一种喜欢,喜欢她与世无争的样子,喜欢她埋头工作的勤力,喜欢她安静柔顺的个性。

知道她和顾正荣的关系之后她也没有任何鄙视她的想法,这个城市纷繁复杂,任何一个外来者想要活下去都不容易,她见过顾正荣,那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换作她受到如此垂青,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抵挡。

这仍旧是一个男权的社会,不用说她也可以想象,没有顾正荣绝对不可能有凌小萌的今天。但是那又如何?你情我愿,公平给付而已。

她也同样支持凌小萌离开他的决定,第三者毕竟不是一个光彩的词眼,更何况凌小萌才华横溢,还很年轻,完全值得更好的,比如说裴加齐。

刚才凌小萌说出爱那个字之前,她对她是一切认同,一切可以理解,但是爱情?那是不一样的,她怎么可以还爱着一个已经被自己扔到后面去的男人?那叫向前看吗?那根本是侮辱向前看这条人生哲言好不好?

站在镜前用冷水泼脸,感觉好了很多,冰凉的水没有让她平息震惊和错愕,反而让苏凝心中燃起一把熊熊火焰。

摸出手机拨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背景很安静,仿佛对方在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喂?”

“裴加齐,现在有没有空?”因为下定决心,苏凝口气很直接。

“什么事?”裴加齐的声音倒是一贯的微微含笑,很轻松的口吻。

“我和小萌在喝酒,她醉了,我也喝了很多,没法送她回家,你来帮忙行不行?”

“醉了?你们在哪里?”那边答得很干脆,让她想起不久之前才听到的裴氏宣言——我本人对凌小萌很有好感,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想追求她,苏小姐能够理解吗?

挂上电话苏凝大步往原来所坐的地方去,小萌,我要让你知道你身边有多好的一个男人,这才是你该珍惜的,爱顾正荣?向前看好不好?向前看才是硬道理.

第六十九章

苏凝先下的车,车厢里少了一个人,凌小萌独自坐在后座靠门的地方目送她上楼,一直到苏凝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道里,然后才望向裴加齐,“都这么晚了还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这么客气,用的是在他面前一贯的口吻。

赶到酒吧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苏凝明显是在给他创造机会,凌小萌看到他的时候眼神惊讶,说话也清醒无比,要说醉,苏凝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一点。

他看到过她喝醉的样子,一点点张皇失措,很可爱,后来为了另一个人的电话匆匆离去,直接视他为无物。

微笑,这个女孩子总是让他想起很多安静而且美好的东西,比如清澈的水,晒过很久的棉被,还有开门就可以见到的一幅画,总是在那里,总是让人很安心。

但这是不够的,对他来说不够,她越是把自己包裹得紧,他就越好奇,越是想将她撬开来好好看个究竟。

不急着开车,他推门下来,走到凌小萌这一边把车门替她打开。

没有明白为什么,凌小萌坐在车里不动,眼睛睁大地看着他。

“小萌同志,”裴加齐微微笑,“虽然我很乐意为你服务,但到底认识这么久了,偶尔也让我感觉自己不那么司机一次好不好?”

他说的好像是事实,自己以前也开车,虽然很少载人,但也知道这个位置人家都是留给老板什么的,朋友之间,哪会那么生疏。

看着裴加齐的笑脸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凌小萌抱着包下车顺从地坐到副驾驶座上。

等她坐定裴加齐才返身回到驾驶座上,已经很晚了,路上人不多,他开车斯文,车行安静迅速,一个婉转的女声在cd里反复吟唱缠绵的异国语言,两个人都不说话,背景音乐反而让车厢显得更加安静。

“她在唱什么?”仔细分辨了很久还是不明白cd中所用的语言,又因为异常的冷场有些尴尬,凌小萌没话找话说。

“是西班牙语,”他很快回答,“她在唱对不起,我爱你,但是我不会回头,不会回头,不会回头。”

明明是很悲哀的调子,他说来却轻轻松松,反复的时候还带着一点笑,有些人就是有本事把最伤心的话说得云淡风轻,让凌小萌也忍不住笑起来,“真的吗?你懂西班牙语?”

“我在那里待过一年,看高迪。”

高迪啊,羡慕起来,凌小萌点头,“我也很喜欢,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我也很想回去再看看,对了,你不是辞职了吗?展会结束以后我们随时都可以一起去。”

他这样轻描淡写,凌小萌却吃惊了,“你说什么?”

“旅行啊。”裴加齐专注前路,这时却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笑笑的,“和我一起,小萌,你愿意吗?”

手指收紧了,指甲陷进掌心里,一开始不觉得痛,过了一会才有确实的感觉。

她知道裴加齐对她有好感,但是没有谁会无条件,毫无理由地对另一个人那么好,他当然是有所求的,但是这个有所求,上一次她以为自己是付得起的,其实不是,这一次,她连以为都不用——她付不起。

顾正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想起他,想起他们唯一的一次旅行,其实那应该算不上共同出行,她接到电话的时候只有两句话,“小萌,收拾东西去机场。”还有,“机票是5点的,到了厦门给我电话。”

但是他带她看大海,又在山顶上牵她的手,在月光下问她,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多么奢侈的享受,一个女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时间能够拥有,又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够掩埋和忘记。

还要开车,裴加齐没有时间一直看着她等待回答,幸好路口绿灯跳转,他终于得空正面看她。

他看到的是一张眼神迷离的脸,他想自己是白活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为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柔软了自己的心,心动了,裴加齐,名士风范,崇尚自然,万事随缘,这一秒钟却突然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青涩男人,挡不住自己的渴望,拥抱并且吻了坐在身边的女孩儿。

凌小萌对自己的评价一直都是很中肯的,她觉得自己大抵可以比作梦游仙境的爱丽丝,眼前的一切都与现实不符,但是为了生存,却不得不全盘接受,连质疑的时间都没有。

爱丽丝就爱丽丝吧,但是她心里总有一句话反复提醒自己,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是真的,总有一天会回到现实,总有一天这些都会全然消失。

同样作为男人,顾正荣识她于微时,知道她的症结所在,可以说非常了解凌小萌,但是两年的曲折迂回,最后尚且换来她的飞速逃离,而只得了两个月时间的裴加齐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这样主动的唯一的结果就是亲手把她吓到世界尽头去。

嘴唇被覆盖住的时候凌小萌脑子里就只剩下嗡的一声,习惯了顾正荣的味道,乍然被完全陌生的气息完全包围,她连身体反应都没了。

没法动弹,触觉反而更加清晰,裴加齐的嘴唇薄而且柔软,吻得温柔,身上有草木的香味,呼吸清爽,环着她的双手很温暖,与顾正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男人,不可能有一丝错乱搞混的可能性。

不可能搞混的两个男人,可是这刻她却满脑子都是冰凉的手指和霸道的亲吻,眼睛很痛,不得不仓促地合了起来。

裴加齐却对这个亲吻的感觉非常好,凌小萌的味道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一样,全无雕饰,最最简单的干净柔软,一旦陷入就仿佛什么都可以恒久的感觉,

可是脸颊上异样的感觉让他清醒过来,抬起脸再看,浓浓夜色中眼前晶莹闪烁一片,有点不敢相信,一个吻,她居然连眼睛都熬红了,泪水蒙在瞳仁上,差一点点就要夺眶而出的样子。

路口的灯早就跳转了过去,车后有喇叭声,后面的车打大灯,明灭闪个不停,后来等不及了,直接从他们旁边绕过去,到了旁边还按下车窗骂,“停在路口找死啊!”

裴加齐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凌小萌的脸不作声,幸好这个路口偏僻,车流也不多,这辆车离开之后四下又安静下来,凌小萌也终于正对着他看过来,张嘴想说话。

没给她机会先开口,裴加齐说话的时候先扬了扬眉,“小萌,我不会道歉的。”

他这话说得——凌小萌满腹的情绪都被堵了回去。

自己说的话很有效,看到她的表情瞬间凝固,裴加齐微笑起来,接着就继续抛下一句最简单直白的告白,“直说了吧,小萌,我对你很有感觉,想认真地追求你,你看如何?”

凌小萌用力摇头,摇完了又觉得自己此时做出如此动作非常不明智,仓促间急着解释,“我不是说你不好,就是现在我还不想找男友——”

裴加齐一笑不答,回头继续开车,路灯明亮,从前窗透进来光照在他的脸上,凌小萌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这个男人太漂亮了,就连侧面都会给她惊心动魄的感觉。

她想过自己的将来,实现梦想之后,找一个平凡的男人,不要太相爱,喜欢就可以了,再有一个平凡的家庭,享受不用提心吊胆的平淡生活。

最普通的生活,最普通的快乐,而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适合她!

她接受他的邀请进入工作室,但那并不代表她会同时接受一段注定要失败的感情。

齐大非偶,她对这些高不可攀的男人早就已经免疫了,离开顾正荣已经是鲜血淋漓,但那到底还能说出种种理由来自欺欺人,而这一次连考虑都用不着,只要看看面前这个男人就知道那是一条死路。

踌躇着怎么把话说清楚,但是自己租住的老公寓转眼已经到了,凌小萌放弃再交谈,低头说了声谢谢,伸手就去推门。

裴加齐动作一向出人意外的快,转眼就下了车,绕过来正好替她把门拉开。

因为这个男人刚才那么直白的话,这时候的凌小萌有些局促,又不敢再多看他,只好低头重复了一句谢谢,匆匆就要下车。

她总是让他想起某种胆怯谨慎的小动物,一旦被人注目就急着要逃回自以为安全的角落去。

有些好笑起来,然后又觉得怜惜不忍,到底是什么造成她这种性格?现在的女孩子哪有一个是这样的。

才一个愣神,凌小萌已经发挥了她一贯神乎其神的消失技巧,转眼已经走到公寓门口。

想叫住她,不过裴加齐最后放弃,想着还是不逼她了,对凌小萌,一切都要慢慢来。

第七十章

太晚了,电梯已经停运,凌小萌是走上楼的。老式公寓的楼梯反复折绕,一圈一圈好像没有尽头。

楼道里倒是装了感应灯,但是她脚步很轻,那灯可能也坏了很久,从来不见亮过,所以她也习惯了一路扶着扶手从黑暗中走回了自己门前。

那扶手是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陈木,被人手摸得光滑无比,又长年不见阳光,夏夜里也冰凉一片。

冰凉的,一路走来抚过的每一寸都是,踏出最后一级台阶之后她没有急着掏钥匙,而是让手掌在扶手上继续留连了一会。

开门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有电话铃声,静夜里突兀响亮。这里的固定电话才开通,除了苏凝没人知道号码,这么晚了难道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凌小萌关上门就跑过去接。

“小萌。”不是苏凝,那头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但那声音太熟悉了,光是听着呼吸她就能够清楚将他分辨出来。

是顾正荣,快一个月没有听到过他的点滴消息,这时候电话里熟悉的一声小萌,突然就让她有了恍如梦中的感觉。

是做梦吗?她觉得很有可能。

白日里刻意忙碌之后,她很幸运地没有失眠问题困扰,可是她做梦。

重复地做梦,半夜里顾正荣轻轻抚摸自己的双手,翻身上来,没有一点预兆地嵌进自己的身体。

他的强硬,还有自己的柔软,不用睁开眼睛,黑暗里只有两个人沉默的喘息声。

然后一切变得死静,而她总是在黑暗中猛然惊醒,蜷缩在小半张床上,身侧空荡无边,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太不正常了,那样真实而且漫长,反反复复,永无止境的梦,现在就连接个电话,也开始出现幻觉,幻觉他回来了,幻觉他就在身边。

她握着话筒不回答,那头也没了声音,一切都很安静,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公寓临街,太安静了,自己的听觉在这种环境下被无限放大,窗外偶尔的车声异常清晰,话筒里仿佛有共鸣。

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共鸣,她猛地丢下话筒往露台跑,露台窄小,往下看的时候一片黑暗,旋涡般有吸力的感觉。

旋涡的中心是一辆熟悉的车子,静静融在夜色里,车厢里的灯是开着的,晕黄朦胧,还有男人握着电话的静静侧影,数分钟后,仿佛感觉到她的注目,抬头看了过来。

怎么可能?一定是做梦吧,凌小萌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蛮荒世界里的原始女人,就连梦里也一心念着男人,本能到可耻。

自我分裂了,身体想奔下去,理智却让自己固执地停留在原地,她站在窄小的露台上颤抖,楼下车里的灯灭了,然后是车门合起的闷响。

扭头往屋子里跑,跑得太急了,凌小萌在露台进屋的高起处狠狠绊了一下,摔得飞扑出去,木质地板冰冷坚硬,浑身都是一阵剧痛。

爬起来再想跑就不行了,扶着身侧的沙发半晌出不了声,可是脑子里已经没了其他念头,她继续往门边去,拉开门的时候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

不是特别快,也不是特别沉重,但听到她耳里却好像万马奔腾,心脏都跳得不规则。

原来决不会是这样的,这样的脚步声她很熟悉,过去她独自睡在卧室里,半夜门响,然后是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不是特别快,也不会故意很轻悄,知道是谁,她从不会觉得不安,往往一个翻身又睡着了。

可是现在她满脑子想的只是快逃,屋里是个死局,她要往外跑,膝盖开始火辣辣的痛,楼梯上的脚步声还在继续,手还在门把手上,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