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前几晚随便一看,就算中了卖烧饼的于婶会被那轶勒人砸摊子。”晏恣矜持地看着他,等着他的惊叹。

霍言祁实在忍不住了,一掌拍向她的脑袋:“这是哪个神棍的一派胡言!我就算没学过星象也知道那紫薇、太微、天市显示的都是王侯将相的大事,人家管的是国运帝象,谁来管你烧饼摊被砸了的破事!”

第8章

晏恣“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呐呐地道:“真…真的吗?”

“哪个招摇撞骗的是你师父?你这样胡说八道,小心被官府抓了去,治你个妖言惑众!”霍言祁吓唬她。

晏恣缩了缩脖子,终于想起来,那日冯道长在地上画了星象图,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堆,然后两个人发现了溪里有鱼,便捉鱼烤鱼吃了,把星象图抛到了九霄云外。

再然后便是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冯道长还没往下教呢…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晏恣立刻狡辩,“星象那是闹着玩的,看相算卦才是我的强项,你等着!”

幸好小狗子给的十个铜板还没有丢掉,晏恣掏出了三个来,戳了戳霍言祁:“双手并拢放在胸前,和我一起默念蹴鞠二字。”

霍言祁看着她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神情虔诚,月光下,透着一股别样的率真。

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心跳忽然有加重的趋势。

眼前的鼻尖小巧秀气,他使神差地抬起手来,居然想在那上面捏一下…

“喂,你东看西看干什么!不虔诚必定卦象不准!”晏恣睁开眼来不满地说。

霍言祁的手一抖,擦着她的发髻而过。

他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忽然十分纳闷,自己这是受了什么蛊惑?

月华轻洒,如诗如画,是了,一定是这月色太美的缘故。

霍言祁在心里默念着,恢复了正常:“你头发上有东西粘着。”

晏恣一捋头发:“算卦呢,看头发干什么,看我的!”

说着,她的双手摇晃了起来,那叮铃铃的铜板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脆。

晏恣一连摇了六次,掰着她的十个手指头,把霍言祁的十个手指头也用上了,最终一拍腿:“成了!第三十九卦,让我想想,三十九卦是什么…是什么来着?蹇卦…”

霍言祁被她念叨得头昏脑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蹇卦?卦象是什么?”

“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带水费…”晏恣背不下去了——这是个下下卦。

晏恣是被鸟儿的叫声吵醒的。

昨晚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不知道是不是太受刺激,她居然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探头一看日头,已经过了辰时。后院吴婶正在择菜,厨房里热腾腾的蜜枣粥已经盛好了,泛着香气。

晏若昀不在,晏恣大喜,匆匆喝完了粥正准备溜之大吉,吴婶叫住了她,无奈地说:“小恣,你娘说了,让你等她回来。”

“我…我新认了个夫子…”晏恣眼珠一转,抱着她撒娇道,“真的,他学问可好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答应了收我为弟子。”

吴婶向来都盼着她能学点大家闺秀学的东西,收收她跳脱的性子,怎奈何母女俩都志不在此,只能把这点念想闷在肚子里,如今一听,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晏恣举手指做发誓状,“要是你们不信,我把他带回来给你们瞧,你们以前说的那些人都不及他的一半。”

她打算好了,卫予墨看起来斯文隽秀,又博览群书,到时候把他带到家里,让他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晏若昀,一定能事半功倍。

“那夫子最是守时,我要是没准时去,他就不认我这个弟子了,哎呀不和你说了,我要迟了…”晏恣咋咋呼呼地叫着,趁着吴婶一犹豫,钻出院门溜了。

出了门,晏恣往市集一拐,先去了辛子洛的铺子。

幸好,辛叔不在,不用听他夹枪带棒的声音,而辛子洛正在招待一个买山参的客人。

晏恣装成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厮,三言两语便忽悠得那人掏了银子,乐呵呵地捧着山参走了。

辛子洛默默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铺里另一个伙计要来帮忙,被他瞪了一眼,识趣地缩到角落里去了。

晏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嘻嘻地问:“你到底怎么了?这两天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辛子洛沉默了片刻道:“小恣,我不喜欢那个姓霍的,你别去招惹他。”

“我也不喜欢他,他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晏恣叫起屈来,“这不是逼不得已吗?这洛镇哪里还能找出一个和他一样身手的人来?”

辛子洛的脸色稍霁:“真的?”

晏恣点头道:“等比完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可现在你可不能拆我的台,要是我真的输了要向那些轶勒人磕头叫爷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辛子洛顿时高兴了起来:“我昨天那不是一时生气嘛,你看,我把辛叔都调走了,就是为了这几天能好好地和你练蹴鞠。”

“这还差不多,”晏恣松了一口气,“辛叔干什么去了?”

“我让他去采办些这边的特产,等你这里完事了,我便眼看着又要出去跑商了。”辛子洛叹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她,“这才和你没聚几日,真舍不得走。”

晏恣听得心痒痒的:“你这次去北边还是南边?好玩吗?听说西北那边的草原一望无际,那草都能和人一般高,马跑上一天都还看不到草原的边。”

辛子洛又惊又喜:“是啊,这个季节去那边最是好玩,沿途的风景很美,你想去吗?跟我们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晏恣犹豫了片刻,她的确有这个打算,想要跟着商队出去见见世面,看看有什么行当可以赚银子,她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不打算像普通女子一样嫁人生子,也总不能让家里养她一辈子吧?更何况,吴婶和母亲会渐渐老去,到时候要靠她挑起家里的大梁。

“好,等这场蹴鞠比完,我和我娘商量一下。”

辛叔不在,这铺子就成了晏恣的天下,惬意得很。两个人谈天说地,不知不觉便到了巳时。

到了曲府校场,球门已经修好,另外三个人也在了,曲宁正有一下没一下地颠着球玩,霍言祁则和卫予墨在一旁聊天。

一见到他们俩,曲宁长出了一口气,乐不颠颠地迎了上来:“就等你们俩了,迟到了,罚球三个。”

卫予墨也笑了:“来了就好,子洛,快,我昨日在书院里翻到了一本蹴鞠的孤本,上面有两个出其不意致胜的妙招。”

晏恣拽了一下辛子洛,辛子洛大步上前,经过霍言祁的身旁,冲着他点头示意。

霍言祁忽然开口道:“看起来今日子洛心情不错。”

辛子洛怔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晏恣,嘴角露出了微笑:“是,到时候球场上一较高下。”

简单地讨论后,四个人又分为两组,不过,这次是霍言祁和辛子洛一组,曲宁和晏恣一组,这下两队人高下立判,霍辛二人明显占了上风,曲晏二人几乎被逼到场地的角落。

只是霍辛二人虽然压了一头,也只是在一开始大力激射贯穿球门进了两球,中途一直被晏曲二人干扰射歪了两个撞在球杆上,有一次甚至猝不及防被晏恣从后场带到前场,霍辛二人合力围堵时晏恣一脚分给了伺机而动的曲宁命中了球门。

这一场蹴鞠打得晏曲二人筋疲力尽,霍辛二人却除了呼吸声略重之外,神色如常。

晏恣整个人躺在草地上成一个“十”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曲少爷则躺在躺椅上,身旁两三个美婢伺候着,喂水的喂水,打扇的打扇,捏腿的捏腿,叽叽喳喳的,甚是热闹。

游廊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十来个人手捧着托盘鱼贯而入,三下五除二,在校场外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将点心和茶水放在了桌上。

“诸位公子辛苦了,用些点心歇歇。”领头的一个恭谨地说。

杯盘都是景福楼的,盘子解开,香气四溢,香酥条、八宝粥、玫瑰酥、翡翠奶黄包…

晏恣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三步两步便冲了过去,夹起一个奶黄包就往嘴里送,不一会儿便鼓起腮帮子赞道:“曲宁你还真够意思啊,哪里发财了?这么大手笔。”

曲宁纳闷地挠挠头:“我…没有啊…”

曲府的管家一溜儿小跑到了曲宁面前,耳语了几乎,曲宁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兴奋地说:“你们先吃,家里有客人来,祖母让我去见见,去去就回。”

除了晏恣,另外三个人对点心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用了些粥。不过,送来的茶叶香气扑鼻,下人在旁边架了炉子,现烧现泡,甚是讲究。

卫予墨呷了一口,只觉得醇厚甘香,忍不住赞了一句:“好茶。”

霍言祁看着那水中的茶叶,嫩绿匀齐,芽芽直立,汤色清澈;抿了一口齿间流芳,后味悠远。

他眼中露出惊异之色:“这是特等的龙井,向来就是贡品,居然能在这小小的洛镇喝到,实在难得。”

“茶烟一缕轻扬,兰芝数动沁香,”卫予墨浅抿了两口,赞叹道:“不愧是上好的贡茶。”

辛子洛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纳闷地道:“这就是那传说中一两茶叶一两金的茶叶?喝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嘛。”

晏恣口里的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揪着胸口气急败坏地问:“什么?我这杯茶要几十两银子?”

霍言祁看着她,抿紧的嘴唇忍不住微微上翘,正色道:“只怕你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

“我…姓曲的…这个败家的怎么不给我银子,喝什么劳什子的茶!”晏恣对着茶叶怒目而视,好一会儿才一拍桌子,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今天我要喝个够!”

她一口气喝了两杯,看得卫予墨直摇头,这样喝法,真是牛嚼牡丹,浪费了这好茶。

还没等她喝够,曲府的管家回来了,歉然道:“对不住各位公子,我家少爷有些不舒服,来不了了,老太太说,你们请自便。”

四个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第9章

少了一个人,再练也兴味索然,再加上晏恣喝了好几杯茶,一跑起来肚子就哐当作响,大伙儿歇了片刻便出了曲府。

曲宁随身的小厮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了出来,追上了他们:“不知道哪个人在老太太面前嚼舌头,说是要踢断你们的腿,老太太吓坏了,不许少爷和轶勒人比蹴鞠了,少爷正和老太太磨着呢。”

“那…能磨成吗?”卫予墨皱着眉头问。

“肯定能。”那小厮斩钉截铁地说,“老太太疼少爷得紧,磨不过少爷。”

晏恣呆在原地,脑子里一声声地闪过昨晚的卦象,这…真是诸事不顺!

一旁的霍言祁瞟了她一眼:“晏大师,你倒是再算一卦,这是什么风向?”

晏恣冲着他怒目而视:“你这人太不厚道,到时我叫了爷爷,难道你就可以逃走不成?再说了,我原本就是个没爹的,爷爷是谁也不知道,叫了便叫了,你呢?认个轶勒人当爷爷,你亲爷爷非得打死你不可!”

霍言祁的脸都绿了:“一派胡言!”

“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不许再说风凉话。”晏恣躲到辛子洛身后,提防着他发飙。

卫予墨忍住笑过来劝架:“好了好了,卦象就算再不好也有破解之处,不必太过忧心。”

晏恣顿时醍醐灌顶:“对,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老冯说了,这蹇卦原本就是个变化多端的卦象,虽然各种险阻,若有贵人相助却有否极泰来之兆…”

她话还没说完,眼角便瞟到了一个身影,顿时缩头噤声,冲着霍言祁和卫予墨连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挡在她身前。

“辛…子洛?”来人迟疑地叫了一声。

辛子洛不明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叫了一声:“晏姨。”

霍言祁和卫予墨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诧,眼前的女子虽然一身粗布裙钗,举手投足间却风华天成,赏心悦目,和晏恣跳脱飞扬的气质完全不同,若不是辛子洛叫了这一声,简直难以想象,她和晏恣居然会是母女。

“小恣呢?”晏若昀的眉头轻蹙。

“她…我…”辛子洛被晏若昀的目光盯着,一下子呐呐了起来。

霍言祁捂着嘴轻咳了起来,状似无意地往旁边一让,原本三人并行遮挡着晏恣,这下露了一个大窟窿。

晏恣浑身僵硬地站了起来,心里把霍言祁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

“娘,你怎么来了!”她摆出一副惊喜的模样。

“你本事大了,连你吴婶都骗。”晏若昀扫了她一眼,语声淡然。

“娘,我没骗吴婶,”晏恣撒娇着,拽着她的手臂往卫予墨身前拉,“你瞧,这就是我新认的夫子,他很厉害,是洛安书院的老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这下不止霍言祁,卫予墨也咳嗽了起来。

“这个…小恣,音韵我一窍不通,其他三样勉强过得去,你夸大其词了些。”

“三样和四样,差来不多,总之你很好就对了。”晏恣认真地看向晏若昀,“娘,我不能临阵退缩,你就答应我比一场吧,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晏若昀面无表情地摇头:“我从来都不拘着你,可这次,真的不行。”

“为什么!”晏恣急眼了,她知道晏若昀这次不是闹着玩的,她再折腾下去,晏若昀真的有可能立刻卷铺盖搬走,像从前很多次搬家一样。

可这要是真不能去比,她可真想从景福楼顶跳下来,太憋屈了!

辛子洛立刻上前劝道:“晏姨,小恣真的是被那几个人气到了,她想去你就让她去呗,你放心,我会护她周全的。”

晏若昀瞥了他一眼:“不必,我的孩子,要是护不了自己周全,那就别做我孩子了。”

辛子洛碰了个软钉子,满面通红。

卫予墨正色道:“夫人,你若是听到那几个轶勒人辱我大梁,你也会义愤填膺,在下一介书生都尚且如此,相信夫人一定会深明大义。”

晏若昀漠然道:“大梁于我何干?”

卫予墨瞠目结舌:“这…这…夫人何出此言?你我身为大梁子民,国忧我忧,国辱我辱。”

“抱歉,我没有。”晏若昀简洁地答道,看向晏恣,“你走不走?”

晏恣一语不发,却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袖不肯放手。

霍言祁忽然上前一步开口道:“夫人这年纪,想必经历过二十多年前轶勒铁蹄横扫前朝的战事。”

晏若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不知道夫人有亲人在那场战事中丧命吗?夫人难道愿意再次看到轶勒人在这里耀武扬威吗?”霍言祁缓缓地问道。

晏若昀盯着他,冷哼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打到轶勒老家去,把他们占的城池夺回来,在这里耍个小球有什么出息!”

霍言祁的神情一滞,说不出话来。

轶勒被赶走后,依然占领了西北的两座重镇,虎视眈眈;而大梁立朝后,一度疲于奔命,除了轶勒,各地逐鹿的藩王和前朝的余孽都是要花大力气的,一直到了元和五年左右才肃清,而那时的国力和兵力都没有余力再去征讨轶勒了。

晏若昀转身就走,晏恣拽着她的袖子,踉踉跄跄地跟了两步,回过头来,一双乌漆漆的眸子朝着那几个男子看了过来,带着一层浅浅的雾气,满含委屈和祈求。

辛子洛冲着她眨了眨眼,伸出大拇指指了下她家的方向,示意他到时候会去接应。

卫予墨紧跟了一步,也有点急了:“听夫人的话,也是性情中人,为何如此不懂大义?”

晏若昀充耳不闻。

“夫人,”霍言祁沉声叫道,“我昨晚去暗探的时候听到了,他们若是赢了,说是要在洛镇大肆祭奠二十年前在这里战死的轶勒亡灵。”

晏若昀的脚步一顿。

“我虽然没有亲历那场战事,也知道有无数将士和百姓在这里丧生,夫人若是忍心见九泉下因此而亡的亲朋好友受此屈辱,我也无话可说。”霍言祁一字一句地道。

晏若昀停住了脚步,晏恣屏息看着她。

“松手。”晏若昀低声喝道。

晏恣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娘…”

“输了别来见我。”晏若昀一甩手,大步朝前走去,眨眼就隐入人群中不见。

晏恣呆了半晌,骤然欢呼了起来。

压在心头的大石一去,晏恣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破天荒地请他们一人吃了两串羊肉串,花去了她口袋里四个铜板。

还没等他们各自散去,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说是在景福楼定了座,晚膳请诸位移步前往,若是晚上没地方借住,可以留宿景福楼的贵宾房。

晏恣揪着那小厮问他家主人到底是谁,若是曲宁,想必不用这样神神秘秘的。

小厮却只是赔笑着说他只是下面被人差使的角色,主人是谁,他也不知道。

送上门来的好事,晏恣自然不会拒绝,吃饱喝足,又在那富丽堂皇的贵宾房□□地睡了一觉,大清早醒过来,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狠狠地捏了一下大腿这才清醒了过来。

早膳早已备好,景福楼的招牌鲍汁小笼包和翡翠虾皇饺,配现调的羊奶红豆汁,晏恣吃得心满意足。

巳时快过的时候,曲宁的小厮急匆匆地来请他们,说是曲宁在校场等他们。

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明日就要正式比赛了,这要是曲宁出了岔子,再临时去找人来代替,配合上总归有些生疏。

一进校场,晏恣便看到曲宁头上裹着白布,神气活现地站在那里。

“呦,曲少爷这是怎么了?光荣负伤了?”晏恣调侃道。

曲宁咧嘴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我使出了杀手锏,不让我去我就寻死,可把老太太吓坏了,当场就答应了。”

“真撞墙了?”晏恣怀疑地看着他。

“哪能啊,”曲宁洋洋自得地道,“都是鸡血,骗骗他们正好。”

晏恣裂开嘴乐了:“你小子这样坑蒙拐骗,总有一天要遭报应。”

曲宁连“呸”了数下,凛然道:“我这不是为了我们大梁的脸面嘛!”

晏恣也“呸”了一声:“不要脸!要不是这比的是蹴鞠,只怕你逃得比兔子还快!”

曲宁被一语戳穿,也不着恼,只是笑嘻嘻地说:“那又怎的,我在蹴鞠上浸淫多年,洛镇已经没有敌手,现在就靠着这一场扬名天下了,谁拦着我,我就跟谁急!”

能不能扬名天下暂且不去说,接下来大半日,曲宁练得的确认真,四个人穿插磨合,分别组队练习了对攻、偷袭、射门,而卫予墨则在高处观战,记下各自的薄弱之处,研究了几个配合,训练了几次,以求出其不意致胜。

和霍、辛二人相比,曲宁和晏恣体力明显不足,到了后来,便在场地边看着那二人拼抢。

看着看着,晏恣忽然瞟见对面的假山最高处有人在看着校场。

“那是谁?”晏恣踢了一脚曲宁。

“我远房表哥。”曲宁叹了一口气。

“表哥就表哥,叹气做什么?”晏恣奇怪了。

“家里总是拿我和他比,烦死人了,我压根儿不是这块料好不好。”曲宁更烦恼了,“过了今年,父亲就说要让我去京城,走门路让我进衙门做事。”

“你行吗?”晏恣怀疑地看着他。

“不提了不提了,先快快活活地过完这一年再说吧。”曲宁破罐子破摔。

五个人一直泡了一整天,练到傍晚,晏恣已经信心百倍,那日蹇卦的阴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从曲府出来的时候,照例有小厮引他们去景福楼,晚膳丰盛,用罢之后还有两个医馆的小药童来推拿按摩,舒活经络;临睡觉前,枕头上还居然放了一套崭新的白色蹴鞠服…

事无巨细,这位神秘人都替他们想到了。

翌日一早,太阳当空,喜鹊喳喳。

“喜兆,喜兆啊!”晏恣眉开眼笑。

除了曲宁住在曲府,其余的人都住在景福楼,一路谈笑着朝县衙走去。县衙的校场旁,意外地围了好些人,都是洛镇面熟的乡里乡亲,一见到晏恣便给她打气。

“小恣加油!”

“小恣把那几个轶勒人踢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