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恣,我已经禀明了我父汗要娶你为妻,我这次来就是要来接你的。”

燕恣的头晕乎乎的:“你…让我冷静了一下…等…”

“你别做梦了,”霍言祁冷冷地道,“小恣深受陛下宠爱,她是不可能和你到轶勒去的。”

辛子洛诡异地笑了起来。

一丝不安的感觉从霍言祁心底泛起。

“言祁,真是抱歉的很,你家陛下已经亲口将小恣许配给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算快马加鞭也来不及了。”

第66章

元和二十年三月二十八日,燕伯弘率大梁军胜利搬师,大安城中万人空巷,争相去一睹帝王良将的风采。

三日后,燕伯弘首次早朝,论功行赏,霍安庆力战轶勒,被封为宁王,随行出征的都各有封赏。

霍言祁护城有功,封为镇军大将军,年方二十出头便成了从二品大将,只怕古往今来也没几个。

而燕伯弘对燕恣的封赏,出人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他亲自在金殿上颁发了圣旨:

“…安阳公主燕文岚虽为女子却不输须眉,兴水利、助流民、著农作,更于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力挽大安于狂澜,可钦可佩,深肖朕躬,现封为护国公主,赐尚方宝剑,上责昏君,下斩佞臣。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这算得上最为荣宠的封赏了,从今往后,燕恣再无后顾之忧,更对燕成璋当日在金殿上斥责的“女子岂能干政”之言,给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燕成璋站在金殿上,脸色灰败,神情呆滞。

封赏之内没有他的名字,更没有俞家和他党羽的任何一个名字。

戍卫军大权已经落入霍言祁之手,陈瓒下入了大牢,俞舟告老,兵部尚书秦振弗请辞,其余人等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他的信王府,早已名存实亡。

早朝结束后,燕伯弘将燕成璋单独叫入了宣华殿,而让燕恣和燕允彧候在门口。

一旁的荣公公看着这两个双生兄妹,欢喜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俩居然是兰贵人的孩子…那日陛下知道的时候奴才看着都心酸…哎呀兰贵人太狠心了…”

“我都一直被蒙在鼓里,父皇是怎么知道的?”燕恣好奇地问。

荣公公轻咳了一声,小声道:“陛下自有妙计,不过,最后帮忙的是你那山庄里的一个下人。”

“洪伯!”燕恣差点没蹦起来,“他被父皇抓走了?”

荣公公乐了:“是啊,陛下故意让他和洪婕妤照了面,一下子便知道了,洪婕妤是从前兰贵人当公主时的宫女,这两下一比照,蛛丝马迹就出来了。”

“太阴险了,”燕恣忿忿地道,“洪伯呢?”

“好着呢,现在跟在兰贵人身旁,”荣公公笑着说,“陛下让我和你说一声…”

话音未落,屋里忽然便传出了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燕成璋的痛哭声,屋外的人呆住了,燕恣忍不住就要推门,荣公公却退了开去,站得远远的不出声了。

燕允彧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进去。

“二皇兄,不用去劝劝吗?他毕竟是我们的大哥。”燕恣有点犹豫。

燕允彧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便笑了,凑到她耳边道:“小恣,你以为你去求了情,他便会对你感激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在这皇家,没有亲兄弟。”

燕恣打了个寒颤,眼前的燕允彧神情漠然,忽然变得十分陌生。

又过了片刻,门开了,燕成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怨毒地看了他们俩一眼,一路便出了宣华殿。

燕伯弘坐在龙案前,桌上散乱地放着一些文件,燕恣瞟了两眼,一封是霍言祁截获的扎布刚的书信,一封是兵部的关于燕伯弘阵亡的战报。

燕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若不是被逼到了极点,她也不愿和燕成璋弄成这副模样。

“父皇,你别难过了,”她笨拙地安慰道,“你还有我们。”

燕伯弘茫然的神情渐渐冷肃了起来:“他想夺位想治你我于死地,他若是成了,也算是一个枭雄,只是他居然和扎布刚合谋,将我大梁十万将士视为无物,更欲割地送与轶勒成就他的野心,实在是其心可诛!”

最后那四个字,燕伯弘几乎是从齿缝中吐出,显然是怒极。

“父皇你有证据?不然只怕难以服众。”燕恣担忧地看着他。

“轶勒二王子亲口所言,他把扎布刚和你大皇兄勾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我了,你大皇兄泄露我们的机密,让扎布刚置我于死地,又在扎布刚一箭射伤我时匆忙传出死讯。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想起往事,燕伯弘拍案怒道。

燕恣小心翼翼地问:“那,父皇要如何处置皇兄?”

燕伯弘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着一府邸圈禁,终生不得出府。”

外面候着的中书舍人过来拟旨,一阵忙乱之后,尘埃落定,燕成璋圈禁,俞淑妃同谋,打入冷宫,其余人等,监禁的监禁,贬谪的贬谪,这一场大难,至此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只是末了燕伯弘嘉勉燕允彧的时候,却出了意外。

燕允彧的神情漠然,简直和燕伯弘如出一辙:“父皇,儿臣这些年一直醉生梦死,玩物丧志,只怕有负父皇重托,儿臣明日起,便想离京去外面走走,还望父皇恩准。”

燕恣奇了怪了:“二皇兄,这话怎么好像应该是我说的才对,大皇兄不在了,你不去帮父皇,跑外面去做什么?”

燕伯弘的脸色有点不太好:“你去外面做什么?”

燕允彧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父皇春秋鼎盛,儿臣现在是多余的。儿臣原本是为了母妃,为了皇妹才留在这京中,现在心中所悬之事已了,便想去四处看看,省得心中空虚没找没落的。”

燕伯弘森然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怪朕从前错待了你吗?”

燕恣忍不住踹了燕允彧一脚,冲着他挤眉弄眼:行了吧,你这个时候就别添乱了。

燕允彧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所有的心结一去,他再也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纨绔皇子:“父皇,儿臣不敢,身体肤发皆受之于父母,就算我从前有什么委屈,也是我应得的,谁让我是父皇的儿子。”

他停顿了片刻,语气一转:“只是,儿臣从前还以为,父皇真的看到了儿臣的长处,却原来是因为知道了我是娘的儿子才另眼相看的,我实在羞愧,更不愿落人话柄,说我是靠着妹妹和母亲才得了父皇的青睐,还请父皇成全。”

燕伯弘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疲惫地摆了摆手:“好,既然你这样说,那便随你吧。”

“别…父皇…皇兄!”燕恣急了,这好不容易一家人才团聚,怎么又要少了一个。

燕允彧又磕了一个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燕恣傻了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伯弘长叹了一声道:“小恣,父皇…是不是很失败?”

燕恣鼻子一酸:“不,父皇,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父皇。”

燕伯弘振作了一下,终于暂时把两个儿子的阴影抛诸脑后,重新高兴了起来:“去瞧过你娘了没?她可算答应朕了,等朕好好安排一下把她迎进宫来封后,从此之后,你和你娘就可以再也不用分开了。”

燕恣吐了吐舌头:“是父皇想要霸占娘吧?”

“你这小丫头,你和言祁呢?这下总该捅破窗户纸了吧?”燕伯弘笑吟吟地问。

燕恣心里正挂着这件事情呢,刚要开口,门外传来了荣公公的声音:“陛下,霍将军求见。”

那日辛子洛抛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回房睡了,只留下霍言祁和燕恣二人面面相觑。

再美的景致都让这句话毁了,霍言祁差点没星夜赶去面见燕伯弘求证,燕恣拦住了他。

第二天,燕恣逼着辛子洛让他讲出个来龙去脉,辛子洛却只是避重就轻,兴致勃勃地缠着她游览京城,这眼看着霍言祁的脸越来越黑,离翻脸不远了。

燕恣左思右想觉得不可能,燕伯弘对霍言祁赞赏有加,更是数次明里暗里暗示两个人配成一对,怎么可能不来问过她,便把她和辛子洛扯在一起?

现在辛子洛成了轶勒的王子,霍言祁身为大梁的重臣,两个人要是动了手,那便是两国的邦交,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西北局势便又有波折的可能。

这两日,可把燕恣折腾坏了,霍言祁这里要劝要拦,只是辛子洛这里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两个人这样的交情,燕恣也不能置之不理。

好不容易盼到燕伯弘回来了,燕恣揣着这个问题眼巴巴地等了大半天了。

霍言祁一进屋,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沉声道:“陛下,臣幸未辱命,陛下临走时交托给臣的,臣完好无损交还给陛下。”

燕伯弘朗声笑了起来:“言祁啊言祁,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得将如此,真是朕之幸事,大梁之幸事。”

“臣不敢居功,只恳请陛下看在臣这些微末的功劳之下,赏臣一件事情。”霍言祁的眼神隐忍而急切。

燕伯弘挑了挑眉,促狭地瞟了一眼燕恣,又看了看眼前这位爱将:“霍爱卿所求何事?若是和小恣有关,那朕可做不了主意,得问过小恣才行。”

霍言祁怔了一下,刹那间,眼中掠过一丝狂喜:“多谢陛下,小恣已经答应了,陛下答允便好,臣明日就让父亲来行三书六礼…”

“等一等,”燕伯弘觉得有些不对劲,纳闷地道,“你急成这样做什么?朕的宝贝女儿,亲事岂能草率?”

霍言祁双唇紧抿,良久才道:“夜长梦多。”

燕伯弘哂然一笑:“言祁你可真是多虑了,朕都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变故?这要真有变故,那可就是你们俩没…”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掠过几分迟疑:“难道…小恣你认识那个阿力奇?”

燕恣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阿力奇就是辛子洛,她点了点头,略带希冀地看向燕伯弘:“是,他是我的好友,他说你把我许配给他了,一定是骗人的吧?”

燕伯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第67章

轶勒和大梁结为友邦,轶勒二王子来访,于当日觐见梁元帝燕伯弘,递交国书后正式向大梁求亲,求娶安阳公主。

“…吾与陛下于子阴山结缘,幸得陛下亲口允诺亲事,千里奔赴,得见心中挚爱乃安阳公主,欣喜若狂,此乃上天所结之缘分,吾必将安阳公主视为珍宝,今生只娶一人…”

朝堂上,辛子洛言辞恳切,更对燕伯弘执以晚辈之礼,谦恭温文,赢得了满朝文武的一致赞誉。

霍安庆和他在西北打过交道,还不知道此人是自己儿子的情敌,更对他赞赏有加。

燕伯弘坐在龙椅上,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初在子阴山下得到傅恒的那封书信,他心灰意冷,身染重疾,虽然竭力将扎布刚引入了他的计中,却无力反扑,最后一次在子阴山中和扎布刚狭路相逢,被他一箭射中肩膀,差点身死。

是辛子洛暗中相救,此后更是夜访营帐,和他定下了里应外合之计,这次能够彻底将轶勒打败,里面不乏辛子洛的功劳。

两人挑灯夜谈之时,辛子洛向他讨要了个赏赐,说是有个心上人在大梁,是普通人家的女孩,等他收拾完扎布刚便要回去求亲,他生怕父汗不喜心上人的出身,也怕她没有地位在轶勒受到轻鄙,恳请燕伯弘届时亲自赐婚,并安上一个郡主或是公主的名分,以免她受到一星半点的委屈。

此事于大梁有益无害,燕伯弘满口应承,并赠了一块玉佩作为信物。

可一眨眼之间,老母鸡变鸭,辛子洛的心上人成了燕恣,他金口玉言已经允婚,连信物也给了,这可如何收场?

燕伯弘何等人也?避重就轻,使了个“拖”字诀,立刻告病两日,招待辛子洛的事情交给了礼部,儿女的亲事,就随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春暖花开,景福楼前宾客盈门。

曾经的蹴鞠五人小队加上一个编外的曲宁,坐在三楼最大的包房里,连上各自伺候的家仆,把偌大的一个包房挤得满满当当的。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小小的一间包房,云集了大梁和轶勒最顶尖的青年才俊。

当日要赶走轶勒恢复西北河山的誓言犹在,今日便能应誓重聚于此,燕恣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就连那莫名被定了亲的糟心也淡了许多。

不知道是给燕恣面子,还是发自内心,几个人觥筹交错,笑谈晏晏,看起来一派和乐融融。

照例,最能说话的还是曲宁和燕恣,从西北的那场大战说起,聊到京城曾经千钧一发的危急,景

铄和卫予墨插上几句,辛子洛偶尔点头应和,而霍言祁不太说话,却也神情专注。

几个男人饮酒,燕恣喝了几口便在卫予墨和霍言祁的眼神下被迫放下了酒杯,改用景铄让大厨为她特意调配的蛋茶,据说此茶出自岭南,用滚烫的茶水冲调搅拌均匀的生鸡蛋而成,在景福楼的大厨手下,那蛋茶又加入了红枣,色泽浅淡,香气扑鼻,一入口甘甜香美,燕恣没一会就喝了好大一壶。

喝得多了,燕恣觉得有些腹胀,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原本聊得正欢的人一下子没了声息,包房里沉默了片刻,曲宁嘿嘿一笑道:“小辛哥,你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轶勒的二王子,当初居然还和我们一起踢那几个轶勒人,你心里得多不是滋味啊。”

辛子洛面不改色地道:“我身上流了一半大梁人的血,更有义务为父汗教训那些为非作歹的下属。”

“这你就不仗义了,小恣可是实打实的大梁血脉,你怎么忍心让她去你那西北苦寒之地忍受日晒风吹?”曲宁话锋一转,变了味了。

“小恣嫁过去就是最尊贵的王妃,怎么可能会受日晒风吹?”辛子洛反驳道。

“子洛,你既然已经身为王子,就别和我们来抢小恣了,”景铄接茬苦口婆心地劝道,“要知道,小恣现在可是景福商会的小东家,她要是成了轶勒人,我连赚银子的劲儿都没了,这不是为你们轶勒做嫁衣裳吗?”

“你们商会一年给小恣多少红利?我倒给你总成了吧?”辛子洛恼道。

“让我算算,”景铄面不改色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金算盘,噼里啪啦几下,“总有个几十万百万两吧。”

辛子洛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脸色都变了:轶勒向来以马背游牧为主,若是百万两白银,足足抵得上大半年的收入了。

“不知道子洛你什么时候付?到时候是你送过来还是我来拉?虽然我舍不得小恣,不过你若是付得出这么多银子我就暂时不发表意见了。”景铄笑吟吟地道。

辛子洛抬手摸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薄汗:“这个…让小恣决定就好。”

曲宁趴在桌上哈哈大笑了起来:“喂,子洛,小恣还没嫁给你呢,你别慌。不如这样,我们把这一年的红利给你,你就别打小恣的主意了怎样?”

卫予墨在一旁忍俊不禁,举杯冲辛子洛示意:“子洛,来,喝酒干杯。”

辛子洛瞪了曲宁一眼,连忙举杯一饮而尽:“多谢予墨。”

卫予墨诚恳地看着他:“子洛,你我相交原本赤诚,我就直说了。小恣她的性子跳脱肆意,不适合被你困在轶勒,她的根在大梁,她的父母亲朋都在大梁,她所有的聪慧只有在大梁这片土地上才会熠熠生辉。你若是强行要求陛下金口玉言,履行婚约,只会对小恣伤害更深。”

辛子洛的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不会拘着她的,更不会有别人胆敢拘着她。”

卫予墨的神情坦然:“可小恣心里喜欢的人不是你!我们都喜欢小恣,可我们更愿意看她快快活活的,她喜欢谁便去喜欢,肆意随心,这辈子都当得起当初她母亲为她取的这个名字。”

曲宁鼓起掌来:“说得好,当浮一大白!”

他举起杯来,在每个人的酒杯前敲了一敲,酒杯叮咚作响,甚是热闹。到了霍言祁跟前的时候,他哼了一声:“霍小哥,咱们可不是帮你,咱们帮的是小恣,要是以后你欺负小恣,咱们这几个全饶不了你。”

霍言祁瞟了他一眼,缓缓地举起杯来:“怎么饶不了我?”

曲宁撸起袖子道:“怎么,你还想试试不成?我虽然打不赢你,可我膈应你一辈子。”

霍言祁举杯一饮而尽:“今日你们都在这里,我霍言祁和以前一样只有一句话,这辈子我认定了小恣,无论何时何地何人何种状况,都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其余几个都叫了一声好,跟着一起一饮而尽,只有辛子洛,冷冷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言尽于此,”卫予墨轻叹了一声道,“你若是想见小恣郁郁寡欢黯然神伤,你便固执己见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燕恣回来了,五名男子不约而同打住了话题。

燕恣一在,话题便重新轻松愉悦了起来,只是辛子洛心里很是郁闷,这什么时候霍言祁把这几个人的心都收服了?他留了几分心眼暗中观察,燕恣明明看起来很是开怀,哪有他们说的那种暗自难过的神情?这说明她对霍言祁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他为什么不能把燕恣抢过来?等两人成了亲把这两年的时光弥补上,燕恣一定也会喜欢上他的!

一行人吃了饭,看了戏,赏了景,一直等到用罢晚膳,景铄几个才一一告辞。辛子洛和霍言祁两个人一路送燕恣到了公主府门口,却都没有告别的意思。

燕恣跑到了霍言祁身旁,叽叽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话,一会儿跺着脚,一会儿歪着头,一会儿掩着嘴吃吃乐了,那眉梢眼角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一股酸意从辛子洛胸口泛起,直冲四肢百骸。

霍言祁低低说了几句话,临别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辛子洛,转身走了。

燕恣回到辛子洛身旁,笑着问:“你远来是客,今天还有什么打算?我奉陪到底。”

“请我参观一下公主府如何?”辛子洛微笑着道。

公主府集大梁工匠之力而成,华美精致,曲径通幽。

辛子洛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有了那几个人的打扰,两个人漫步在小径上,夜色朦胧,月光似水,四周好像一下子便多了几分暧昧。

前面是一个小池,池水微微荡漾,在月色下泛着银光,微风吹过,海棠花随风轻摆,簌簌作响。

如此良辰美景,令人沉醉。

辛子洛停住了脚步,摘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走到燕恣身旁。

他凝视着燕恣,抬起手来,将海棠插入燕恣的鬓边,眼中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柔情:“小恣,和我一起回轶勒吧,霍言祁能做的,我都可以为你做到,甚至做得更好,就算你想念大梁,你也可时常回到大梁来。”

燕恣沉默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我们俩相识早于霍言祁,曾经亲密无间,共历过生死,小恣,我不相信你对我无情,只是因为这两年你和他见面的次数多了,你才会觉得和他有了感情,”辛子洛低声道,“既然阴差阳错,是你我结了姻缘,说明我们之间有斩不断的缘分,做我的王妃吧…”

燕恣冲着他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了一根手链递给了辛子洛。

辛子洛又惊又喜,在手上把玩了片刻,只见这手链绿中带黄,看起来十分古朴。

“子洛,这是我把洛安山庄的沉香木取下来亲手做的手珠,你们几个一人一串。”燕恣解释道。

辛子洛怔了一下,欣然把手珠戴在了手腕上:“你做的我都喜欢。”

燕恣撸起衣袖,露出了自己的手腕,在辛子洛面前晃了晃:“这是我的。”

辛子洛将手腕比在她旁边,不经意地道:“你的比我小,咦,你那里怎么还有一颗大的?”

燕恣取下了手珠,神情自若地道:“这是霍言祁的一颗,我们两个交换了珠子,上面刻着彼此的姓。”

胸口被重重地锤了一下,辛子洛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对不起子洛,我今生已经交给了言祁,有些事情,错了过了便是错过了,你再强求也是无用。”燕恣的声音冰凉。

“谁说无用!”辛子洛的声音嘶哑,“我就是要强求,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了,你就会喜欢上我的…”

燕恣嘴角仅存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了,伪装了一天的轻松自在终于到了尽头,她疲惫地道:“我让人备了客房,你自便吧。”

第68章

辛子洛满心酸涩却无处排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恣的身影出了庭院,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有人将他引至了公主府的东头,客房温暖舒适,家仆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只是他无心睡眠,临走前,燕恣那疲惫哀伤的神情就在他眼前来回晃动。

是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

他只是喜欢燕恣,他也没有趁人之危,当初他并不知道燕恣会是安阳公主。

他深信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只是该怎样才能把燕恣从霍言祁手里夺过来?虽然他名正言顺有了燕伯弘的婚约,可若是强抢,只怕大家脸面上都会弄得不高兴;可若是在这里耗着,霍言祁有这功夫,他却是耗不起,他这次匆匆从轶勒赶到大梁,已经是犯了大忌,若是滞留不回,只怕扎布刚留下的余部会要反扑。

他眉头紧锁,在院子里踱起步来。一旁跟随的亲卫看着有些忍不住了,凑了过去道:“二王子,他们大梁人婆婆妈妈的,等成了亲生了娃,就算不喜欢也喜欢了,你不如先下手为强。”

辛子洛怔了怔:“什么先下手为强?”

那亲卫附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辛子洛的心突突一跳,下意识摇了摇头。

“二王子,我看公主对你未必无情,今夜你宿在公主府,这可是天赐的良机,”那亲卫苦口婆心地劝道,“明日一走,再想用此计就难了。”

辛子洛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心跳越来越快,脑中好像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着:对啊,事急从权…这又不是杀人放火…他霍言祁能弄排灯笼骗小恣夜赏桃花,我和小恣饮酒赏月那又怎样?

那亲卫见他不出声,心领神会地一笑道:“二王子,我去禀告公主,就说你一个人独在异乡,思及母亲,愁绪难解,请公主前来劝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