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额半天说不出话,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感觉。

大哥……居然是安荷对何清的爱称?

……多么奇葩的昵称!何清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化名为何大?叫何中何小不行么!!

“苏大夫,你和大哥是旧识吗?他……他到底怎么了?”安荷焦急的语气让我回了神。

“……你说……何大就是你的心上人?”我回神,艰难的问道。

“……是,奴婢……”安荷急得红了眼。

“姐姐不要着急,慢慢说……我此番前来,正是受了何大娘亲的嘱托,想来查查他到底出了何事的。只要咱们一起努力,一定能找到他的下落!”我深吸了口气,露出笑容,安抚安荷,“姐姐不如先说说,你和他的关系到底走到哪一步了吧,或者他在王府中的生活也可以……如此,我也好同邻居大娘说说,让她老人家也了解了解儿子这几年在外头的生活……也好让老人家有个暂时的念想……”

我没有说何清已经死了,一来是不想暴露他的真实身份,二来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安荷抓着我,连连点头,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水草,那样用力。

我忍不住闭了闭眼,压住心里的窒闷,心想何清,安荷的出现这般巧合……她,可是你在冥冥之中安排的?

第七章 两败俱伤

第七章

我和安荷在花园里逛了好几圈,而后才慢悠悠地返回安客居。

这一路上,安荷和我讲了很多关于何清的事情。

比如他明明细皮嫩肉身材瘦弱,却非要做些诸如挑水劈柴之类的逞能事儿,以证明自己是个纯爷们。比如他明明心地善良优柔寡断,却总是一幅“我很凶我很邪恶”的蠢样。比如他明明是个看起来腼腆斯文的男人,却总是比府中的大婶们还要八卦长舌……

我开始相信安荷说的话。

因为,除非深爱,否则,没有一个人会将另一个人的喜好、习惯、一怒一笑都记得如此深刻清晰。

安荷喜欢甚至深爱何清。

但何清……我表示自己未曾听他提起过“安荷”这个人,安荷微微红了眼,难过地表示自己是一厢情愿。

我想也是。

见她一脸难过,我只能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老娘说过,情爱这种事,看似与两个人有关,其实终究只是爱上的那方,自己一个人的事。除了当事人,谁也搀和不得。

当时何清也在,对于我老娘的话,他十分狗腿地表示了支持。我老娘凤心大悦,赏了他一把炒焦的瓜子,并表示以后他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就来找她,她给那姑娘下情毒,让她一生都对他死心塌地。

何清懵了懵:“可莫姨,方才你还说情爱之事旁人不该插手呢!”

一旁的我吐他一脸瓜子皮,坏笑道:“小清子,你不知道莫大娘从来不是正常人吗?”

我老娘顿时大怒,解了我后爹的腰带就追着我抽。

我后爹委屈地提着裤子叹气。何清蹲在一旁偷乐,然后被我后爹一脚踹出了桃花谷。

……

明明都是些开心的事儿,可现下突然想起,胸口却突然闷得慌。我侧头看着安荷,又想起何清的死,心里一阵难受。

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大家一起快乐地玩耍,眨眼间人却已经了无声息沉睡地底。

世事无常,人生如梦。

“苏大夫,谢谢你。不过你可以离我远一些吗?大哥他若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安荷揉着红红的眼,突然拍开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一脸严肃道。

……

瞬间,什么气氛都没了。

我忍不住额角一抽,无力地摆摆手,退后两步。

安荷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黄瓜来了,不甘不愿地哼唧道:“王爷回府了……那什么……让你过去。”

彼时我心情不大好,受虐小媳妇专业户——黄瓜的出现,让我忍不住眼睛一亮。

我满脸娇羞地捂住屁股,嗔他一眼:“王爷怎么又这么迫不及待……真是的!人家、人家那地方还疼着呢……”

黄瓜小脸一青,无比痛苦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无法再承受更多似的,捂着自己的眼睛,疯狂地跑了出去。

那背影,简直不能再凄楚!

我忍不住勾唇笑了,心里舒爽不少,然后晃悠晃悠地跟了上去。

***

我跟着黄瓜来到重华居的时候,封祸水正在书房里挥笔写东西。

“王爷,苦瓜……来了。”黄瓜满眼呆滞,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不能自拔。

封阙放下手中的笔,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头道:“过来,替本王研墨。黄瓜,你去给厨房给本王弄点吃的。”

黄瓜瞪大了眼,抖了一抖,而后十分悲痛地扭头,再次疯狂地跑了出去。

我猜他一定是觉得封阙是有意支开他——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和我独处”!哈哈哈!

我恶劣地弯了弯唇。

“愣着做什么?”封阙回头看我,似笑非笑,“没睡舒服?”

我回神,半开玩笑道:“是啊,王爷可是要让我回去继续睡?”

“好啊,”封阙挑眉,阴森地扫了一旁放着的宝剑一眼,“既然苦瓜只想睡觉不想替本王研墨……本王素来是个体贴下人的好主子,自当成全你才是……”

言下之意就是我若是想睡,他就成全我,让我永远地睡下去……

我额角抽了抽,忍不住又生出怒气来。

好好说话不行么!总是这么杀气腾腾的威胁人,这神经病心里是有多扭曲!

这时,何清的脸又飞快地在我的眼前闪过。

虽然还不确定何清的死到底是不是封阙造成的,但我知道,他一定和这件事有关。

思及此,我好不容易好了几分的心情猛地跌了回去。

“苦瓜以为如何?”他笑,一副得意洋洋的贱人嘴脸。

“王爷。”

“怎么?”

我突然冲他抿唇一笑,趁他不注意,猛地冲上去捧住了他的脸蛋。

“王爷不知道吧?我这个人啊……特别特别不喜欢被人威胁。”我凑近他,一声冷笑。而后一个飞快闪身,蹦上他身前的桌案,如闪电般卧倒,躲过他勃然大怒的一掌。

封阙浑身抽搐了一下,继而猛地跌坐在地。

“你!”咬牙切齿地擦去夺眶而出的眼泪,他满面阴狠地瞪着我,眼里杀气迸发,“……找死!”

“王爷稍安勿躁,在下不会对王爷怎么样的。我只是有些话要说。”偷袭成功,我开心了些。于是跳下桌案,走到他身边蹲下,冲他笑了笑,“我承认我武功不如王爷,进安清王府也确实是有些私事要办。王爷威胁我要把我赶出去,确实让我有些顾虑。但,王爷好像忘了,您,也有秘密在我的手里握着呢!比如,王爷一碰女人就战斗力全无……王爷也不想这事儿被传出去吧?”

也许是睡饱了脑袋清醒,也许是愤怒使人开窍,说着说着,我竟突然灵光一闪,一下子想到自己手里可不是也握着封阙的把柄么!

他威胁我,我也同样可以要挟他啊!

封阙闻言,猛地眯眼,面上浮现冷厉的怒意。

我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软肋,顿时心情大好。农奴翻身做地主的感觉,必须舒爽到令人颤抖!

但兴奋的同时,我又忍不住眼角一抽,想起了前几日在他面前装孙子服软,委曲求全的样子……

简直不能再蠢!

我笑容一顿,迎风洒了一把懊恼辛酸的泪。

封阙依然盯着我不语,半晌突然阴冷勾唇:“所以……苦瓜这是在威胁本王?”

“不敢。”他难看的脸色让我心中的阴霾大片大片褪去,阳光重新照回大地,“在下只是想告诉王爷,咱们如今是合作互利的关系,还请王爷日后对我客气些。只要王爷以礼相待,在下自当为王爷尽心办事。若是王爷还是如此不客气,动不动就对在下喊打喊杀的,那么在下……也不是王爷可以随意揉捏的!”

说完,我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鼓掌。这番话真是太大义凛然太威武不屈太精彩绝伦了!

封阙冷厉地盯着我,很久以后,才伸手抹去腮边的眼泪,冷笑道:“看来,本王先前确实是小看了苦瓜,你倒是没我想象得那么蠢……”

……所以我先前在你眼里就是个又丑又猥琐的蠢蛋是吗?!

我怒,但转念一想,自己先前竟放着他这么大的把柄不抓,反而乖乖地抱头屈于他的淫威之下,确实是有点蠢……

我在心里默默地甩了自己一巴掌,而后一脸宽容地看着他,表示不会在意他此刻的恶言相向:“王爷,我所求的,不过是精诚合作而已。只要您不再为难在下,在下可以保证,一定治好王爷这怪病。”

我不想再蠢呆呆地被这个神经病戏弄威胁,因为那样很不爽快!但我也确实不想和他闹翻,真的被他赶出安清王府,因为那样会很麻烦!

封阙突然冷冷勾唇:“好,本王可以答应你。”还未待我反应,他又补充道,“只要你把你混进安清王府的目的坦白告诉本王。”

我十分流利答道:“给王爷治病!”

封阙抹了把脸,撑着身子准备站起来,应该是怪病发作完了:“看来苦瓜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既是如此,那么……来人啊!把这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混账给本王大卸——”

我大惊,连忙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么野蛮啊!”

封阙的身子猛地一颤。

然后他突然低头,狠狠咬住了我的手。

“啊——你你你属狗的啊?!”我吃痛尖叫,一把推开他,却见他重新瘫倒在地,泪流满面……

我呆了呆,这才想起他那不能触碰女人的鬼毛病。

“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咯咯咯谁让你嘴贱说要杀我……”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你看吧,自作自受了吧?遭报应了吧?”

封阙脸色乌黑,狠戾地瞪着我磨了磨牙:“还笑?看来,本王咬得不够重嗯?!”

他这么一说,我方才想起来自己被他狠狠啃了一口的事儿。笑容一僵,我左手握着右手猛地跳了起来,忍不住咆哮:“嘶——好痛!你你你……混球混球混球!”

先前幸灾乐祸的时候没感觉到疼,如今他一提醒,被咬伤的地方便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我哭丧着脸嗷嗷叫,从小到大就特别怕疼的人是很脆弱的好吗!

这回轮到封阙在一旁心情舒爽地棒打落水狗了:“哎,不知道是谁自作自受遭了报应啊!嗯,真是上天有眼……”

我甩着手飙着泪怒瞪他:“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们俩现在是两败俱伤好吗!”

你又不是赢家,你得瑟个什么劲儿啊?

是不是脑残!是不是!

封阙抹泪,冲我阴森一笑:“放心吧,本王从来不打败仗不吃亏……咱们,来日方长。”

我后背一凉,想也没想,又扑上去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再说!再说我让你一辈子都这么梨花带雨软趴趴地过!”

“……”

封阙的脸瞬间黑如锅底,眼角又一阵热泪奔涌而出……

第八章 没有天理

第八章没有天理

我和封阙最后是因为景嬷嬷的出现而冷静下来的。

正当我掐着他怒吼,他咬着我流泪,彼此像疯了一样互殴的时候,景嬷嬷端着糕点一脸喜庆地推门而入。

老太太先是惊得向前踉跄了一步,而后便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某处久久不能言语。

我和封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齐齐大叫一声分了开。

封阙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耳尖微微发红。

我也忍不住尴尬地烫了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说不出话来。

“嬷嬷,本王……”许是气氛太过诡异,封阙猛地咳嗽了一声,欲打破寂静。

“哎?哈哈,哈哈!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哪想老太太却突然双手捂眼大叫一声,而后飞快地转过身,拽着她身后满脸惨白的黄瓜,无比喜庆地跑掉了。

一边跑还一边喜气洋洋地大吼:“你们继续、继续啊!哈哈!哈哈哈!哎呦黄瓜你看,他们年轻人就是这么奔放……”

我呆若木鸡,半晌忍不住抖了抖,小心翼翼地问封阙:“你……你莫非……真的喜欢男人?”

封阙闻言,又怒了,射向我的眼神冷厉如刃:“滚!”

“那景嬷嬷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她好像很开心看到我们俩……呃……”我老脸一红,又想起了方才,自己的右手抓着他屁股瓣儿死命揉掐的场景。

封阙的脸猛地一黑:“再说剁手!”

“那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不好意思地低头,心里却想着他的屁股这会儿应该已经紫了吧,方才我可是狠了心往死里掐的……

“……谁、信!”封阙阴着脸恨恨瞪我一眼,而后抬手抹了一把脸,有些疲惫地站了起来。

“你你你站那别动!不许过来!”我见此,连忙指着他大吼道。

封阙甩了甩手臂,狠狠剜了我一眼:“凭、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碰你了!手酸……你、你也不想再哭了吧?我瞧你再哭下去要脱水了……”

“……”封阙脸色又是一青。他阴森地瞪我一眼,然后有些脱力似的地扶着床沿坐了下来,“有多远滚多远,再让本王看见你……杀、无、赦!”

我有些委屈:“王爷,我真不是故意掐你屁股的!真就是个意外啊!再说你不也对我又咬又搂占我便宜了么,咱俩这也算扯平了吧……”

虽说他的屁股捏起来手感极其不错,但我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也不可能刻意偷袭他的臀部啊!他怎么能不相信我!

“占你便宜……”封阙嘴角抽搐几下,脸色漆黑一片,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有点崩溃的样子。

我不满地看着他。怎么可以把嫌弃表现得这么明显,就算貌丑,我也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啊!

突然,封阙猛地皱眉,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我:“你……不想滚是吧?”

“嗯嗯嗯!”当然不想啊,要是这会儿真被赶出安清王府,再想进来就难了!

“好,本王可以让你留在王府。”

他说的干脆利落,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点发毛。

“这么爽快,你……你有什么阴谋?”别说什么自己突然良心发现之类的屁话,因为我一定不会信的!

“没什么,”他突然微微勾唇,笑容诡谲,“只是意外发现了苦瓜的作用。”

我一愣:“啥?”

封阙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我,就像举着杀猪刀的屠户打量着待宰的猪:“苦瓜难倒没发现么,本王的恢复时间变短了很多呢……不知道,是不是和苦瓜一直贴着本王有关嗯?”

我闻言大惊,回想了一下,竟确实是这样。比如方才,从景嬷嬷来到我放开他,到景嬷嬷欢呼着离去,不过片刻的时间,他就已经不再流泪,能动能起来了!与先前相比,几乎可以说是快了不止百倍!

“我……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咚咚作响,额上猛地冒出两滴冷汗。

“你说呢?”他惊异而又诡谲地看着我笑,“看来苦瓜对本王来说,真的是很特殊啊!不止对本王的影响不若别人大,竟还能用身子治愈本王的多年顽疾……”

我心头一颤:“不不王爷,王爷!这肯定是错觉!错觉!我是人又不是药,怎么可能有治病的作用呢!”

难倒是和“那个”有关?我心里有些发慌。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他中的岂不是就是……!

我被自己的念头惊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再想下去。

“是不是错觉,剖开研究研究不就见分晓了么?”他淡淡挑眉,“苦瓜一定不会怪本王吧?你既是大夫,应该最能理解一个久病之人对健康的渴望才是……”

“我我我……王爷,王爷!”他的眼神让我背后一凉,汗毛根根竖起。我立马蹦离他三尺远,“王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一定马上回去翻医术给王爷找出治疗方法!咱们不玩这种草菅人命的游戏好不好……”

理解个粑粑啊!你要宰了研究解药的人是我啊混球!

封阙只是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

我抖了抖,有点崩溃。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好不容易捏着他的把柄占了一小点优势,这还没捂热呢,老天居然就帮着他倒打了我一耙!硬生生把他的把柄变成了我的弱点!

有没有天理!这人生还能不能快乐地玩耍下去了!

“不必辛劳了,本王是个喜欢讲效率的人,既然苦瓜的身子对本王身上的毒有神奇的压制作用,不如……”

“等等!毒?”他还未说完就被我一脸惊诧地打断了,“王爷是中毒,而非生了怪病?!”

其实我知道他是中毒而非生病,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首先必须要不动声色地转移敌人注意力!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严肃,封阙不再露出吓人的笑,稍稍恢复了正常:“不是毒还能是病么?这世间哪有这么弱智的病!”

我更加严肃:“当然有啊,我就见过!我曾经有个病人就是这样,他一见到女人就会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