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非来了兴致,伸了手指在他脸上滑啊滑。“真细嫩啊——”

“小——小非——”梅隐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滑动。

“小非?”梅非皱了眉,眯着眼把他从头看到脚。“原来是你!”

梅隐一慌。“姐——”

“微醺!”

她欢快地笑了开来。“微醺,你真好…”

梅隐已是彻彻底底地黑了脸。

微醺?难道小非喜欢上他了?

“微醺,我难受。”她忽然半撑了身体,缩回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我心里难受。”

“小非。”梅隐脸上的怒意褪去,又化作疼惜。“我知道你难受。你还有我。”

她晃着脑袋,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微醺…”她抱着他的胳膊,把脸贴在上头。“真好,咱不理那只黑心烂桃子。”

梅隐拉她起来。“小非,你醉了。快睡罢。”

梅非恹恹地抬起头,忽然振奋了。

“我们一起睡!”

梅隐呆住。也就那么一瞬之间,她把他按倒在榻上,矫健地扑了上去。

梅隐手忙脚乱,抓住她的手,却挡不住她的来势,依然被她压在了身下。

他要想推开她,是轻而易举。可是他没有,怕她受伤,也不想那么做。

梅非犹豫了一下子,垂头慢慢贴上他的嘴唇。

梅隐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看着她渐渐靠近的脸庞,心跳的像要蹦出胸口。

两片嘴唇相贴的热度,不知是乱了谁的心,又烧了谁的理智。

梅隐闭上了眼,捉住她手臂的双手改为抓紧她的后背,将她紧紧拥向自己。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灼热,扶着她的后颈将她翻转过来,压在身下生涩却热烈地吻着。

梅非的眼神却渐渐变得恼恨惊恐。

她把他猛地一推。“别碰我!”

梅隐没防着,被她推到床角,头狠狠撞上了床架。他顾不上头上的疼痛,只焦灼地望向梅非。“小非——”

梅非红着眼,恨恨的,不知道把他当作了谁。

“别碰我!陶无辛,我们的帐已经清了,我不欠你的了!别再缠着我!”

梅隐呆愣在原处,眼中的迷乱早已消失不见,变作隐忍的愤怒。

梅非瞪着他,瞪啊瞪的,大概是累极,眼睛眯了眯,又往床上软软一倒,彻底地睡了过去。

梅隐颤抖着,连呼吸也带着颤音。他攥着拳头在黑暗中坐了很久,一直到黎明破晓,一直到梅非砸吧砸吧嘴,翻身踢到了他身上。

“唔…”梅非迷糊地睁开眼。“头痛。”她揉了揉脑袋,突然发现坐在床脚的梅隐。“阿隐?!你怎么会在这儿?”

梅隐像个木头,垂着眸一语不发。

“怎么了?”她疑惑地坐起身来,凑到他跟前。“阿隐,你怎么不说话?”

他依然一语不发,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阿隐?”梅非急了,扯过他的肩膀。“你这头上怎么回事?都肿了!”

她手忙脚乱地下床,要去翻随身带来的跌打药酒。

梅隐手一伸,将她给拉了回去。

他浑身冰冷,颤抖得厉害。

“阿隐你——”

“小非。”他的头伏在她肩窝里。“我真没用。对不起。”

“阿隐,究竟怎么了?”她转过身去捧住他的脸,焦灼地打量。“好好地怎么说这个?”

梅隐抬起头来,右边额头上一块淤青,眼眶发黑,那颗朱砂痣黯淡无光。

“小非,我没事。”

不对劲。

梅非仔细地回忆了昨儿个夜里的情形,最后清醒的记忆是喝下了第三壶枫叶酒。

后来——后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迷迷糊糊地记得梦到了桃花醉。好像还有微醺。

桃花醉?!梅非打了个寒战。

莫非是自己狼性大发,把阿隐给当成微醺调戏了一番?

可怜的阿隐受打击太大,所以变成了这副小可怜模样?梅非越想,越像是这么一回事儿,顿时冷汗涔涔。

她偷眼瞄了瞄阿隐,心中的悔恨喷薄而出。早知道醉酒误事,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

第一次醉酒,惹上了陶无辛。第二次醉酒,轻薄了自家弟弟。

她就是个棒槌。

“阿隐…”她捧着他的脸。“是姐姐不好,姐姐以后再也不会让自己喝醉了。

梅隐呆呆地望着她。

她心疼地伸手,替他揉了揉额角的淤青。“怎么弄成这样。等等啊。”

她站起身,翻出包袱里的跌打药酒,倒在手心里替他揉了许久。梅隐被她揉得呲牙咧嘴,总算有了些表情。

梅非松了口气,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两人在平阳悠悠闲闲地逛了两天,愣是谁也没再提起要喝酒的事儿。碰到了酒肆也不约而同地绕道走。

平阳内城方方正正,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东方和西方有两个繁华的集市,大半的商铺酒家都集中在那附近。而北方则大多是平民居住的坊里,以及平阳最大的寺院求恩寺。

南方则是平阳王府的所在地。平常人去不得。二公子大婚,平阳王府已挂满了红绸灯笼,放了比平常多了两倍的守卫兵士。

“姐姐,我们也来了几天,真的不去找三师兄么?”梅隐跟在梅非的身旁,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出口。

“不去。”梅非捧着一只烘紫薯,踢了踢脚下的红枫落叶。“你也不许去。”

“姐姐不去,我自然也不会去。”梅隐从地上拾起一片新落的红叶。“姐姐,我刚刚听卖紫薯的大婶说,这燃枫城的枫叶还有个很特别的说法。”

“什么说法?”梅非侧过脸去看他,很有些好奇。

梅隐看着手中的枫叶,微微一笑,露出两侧微尖的虎牙。“据说在一年里枫叶正红的时候,假如有人特意捡起枫叶,下一刻便会看见自己的有缘人。”

“真的?”梅非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手上的枫叶。“阿隐,你看见了么?”

梅隐笑而不语。

“一定是没有了。”梅非朝四周瞅了瞅。“这儿就没几个人。总不会是那个买胭脂的大婶吧?”

梅隐依然笑着。“姐姐,不如你试试。”

梅非挑了挑眉,弯腰随便揪了一片特红的,又直起身来。

“传说就是传说。”她咬了一口紫薯。“瞧瞧这周围,哪儿有什么——噗——”

嘴里的紫薯以一种极不雅观的形势喷了出来。

她瞪大了眼,双手抖得厉害。

前面走过来,素底桃花衫的男子,朝她缓缓走来,笑得很欠扁。

他身后是面容沉静的蓝衣少年,对她微微颔首。

真-真是冤孽啊!居然在这儿也碰上他了?!

梅隐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顿时抿紧了唇,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梅非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陶无辛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难道真是冲着她来的?可若真是如此,他又为何这样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她面前?

“真是巧啊,小梅子。”陶无辛瞟了一眼面容不善的梅隐,又转到梅非的身上。“居然在这儿也能碰上你。真是有缘。”

“微醺,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跟小梅子和隐公子一同喝酒叙叙旧。”

“不用了!”梅非深呼吸了几下子,才算把这惊惶勉强压了下去。“陶公子,我和阿隐还有些急事要办,所以——”

“急事?”陶无辛的燕子眸转了转。“哦,是你那容师兄的大婚罢?”

“没错。”梅非胡乱地点着头。

“没关系,跟他们叙叙也好。”梅隐忽然开了口。

梅非像见了鬼似的望向紧紧盯着陶无辛的梅隐。“阿隐你怎么——”

“姐姐,我们去罢。”梅隐朝她笑。

陶无辛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深。

依然是清醇香郁的枫叶酒,依然是熙熙攘攘的酒肆,四人一桌,各怀心事。

“请。”

陶无辛抬了抬手。“平阳的枫叶酒闻名遐迩,难得一尝,必尽兴方休。”

梅非心怀忐忑,瞄了他一眼,却见他自顾自地拈了酒杯,放在唇边慢品,垂了眸并不看她。她收回眼,越发弄不懂他的目的。微醺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酒过三巡,四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

梅非闷不下去,总算是找了个如厕的借口离了席。

出了门,这空气总算是清醒了不少。梅非慢悠悠地转到了后院的茅房,靠在一颗红枫树上舒了口气。

最近自己似乎常常叹气,好像胸腔里堆了一团沉闷,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排出体外。

这可不是好事儿。可是自己还得继续这么下去。她闭上眼,咬着唇数着数字一,二,三,然后缓缓地睁开眼。

对上一双温柔的眼。

“小非。”

“微醺?”梅非恍惚了一下子。“你怎么在这儿?”

“和你一样。”

微醺淡淡一笑。“怎么,不舒服么?”

“没有。”梅非摇摇头。“那里头太闷,出来透透气儿。”

“小非,没想到你也来了平阳。”他的肩上落了一片枫叶,蓝衣红叶,倒显得风姿清隽。

其实他跟容璃并不像,自己从前怎么会把两人混为一谈?

容璃是块寒玉,冷情难近;而微醺是块暖玉,熨帖人心。

她朝他笑了笑。“我师兄他大婚,我总得来一趟。”

“小非,大公子他——”

“别提他了。”她叹了口气。“我算是栽在他手里了。栽了一趟,一辈子都后怕。对了,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听说燃枫城这个时候风光独好,再加上平阳和岭南这场婚事,大公子他特地来看看。”微醺犹豫了一下子。“小非,你自己当心些,最近不太平。”

“微醺,你真好。”梅非朝他一笑。

他垂下眼,脸颊微粉。

梅非玩心大起,伸了手指去挑他的下巴。“小微醺,你害羞了?”

微醺一慌,躲了躲她的手。“小非,别这样。”

“别怎样?”她凑近他的身前,又闻到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微醺,你好香。”

微醺脸上的粉色蔓延到了脖颈。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他往她身后看去,顿时脸色一变,伸手抓住她的腰一带,藏在自己身后。

“穆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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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日记:

作为一个美人,我的压力很大。

不就是上个茅厕么?今儿个枫叶酒喝得多了点儿,我闹肚子。好容易找了茅厕,刚蹲进去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我立刻憋住,不想让不雅的声音影响我的形象。我可是美人!

只能希望他们快点儿走,好让我酣畅淋漓一番。

谁知道他们说啊说啊的来了劲儿,还真就不走了。

我忍住痛苦偷偷站起来看了一眼,只见一男一女,就在院子里那颗红枫树下,正眉来眼去,看上去就有红果果的奸、情!

本来也不关我的事,但拜托了你们,能不能别站在茅厕门口眉来眼去了哟喂!

正在这时,他们动了动。我满心欢喜以为他们终于要走了,却悲哀地发现又-来-了-一-个!

人生啊,果然没有最衰,只有更衰。(请念sui,谢谢)

关于我更加悲惨的遭遇,请见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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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再遇逐月

“穆兄,好久不见。”

微醺把梅非护在身后,自己却朝来人的方向微微一笑,抱拳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