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甚至对他笑了笑。“对不起,我不该到你窗外偷窥,不该干涉你的私事。这些都跟我无关的,实在抱歉。”

陶无辛蹙起眉,心中纷乱烦杂。

他宁愿她用刚刚那样怒火滔天的样子对他讲话,宁愿她说讨厌自己,也不想看见她现在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没有别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来。

梅非一愣。

“没有别人。”陶无辛看着她的眼,一双燕眸映出跳动的灯火,以及无数看不清的情绪。“我要娶的人,只有你一个。”

梅非呆了一会儿,才讷讷地说:“没关系,你要是喜欢,娶几个也无妨。”

陶无辛咬牙切齿。

“你究竟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我不会让你跟别人分享,我只要你一个!”

“哦。”她咬咬唇,别开眼去。“那谢谢了。”

陶无辛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更加地恼火。

“就这样?”

“要不然还怎么样?”她眨了眨眼,双手推了推他的胸膛。“你放开。热。”

陶无辛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不解风情的臭丫头——我一定是前世欠了你的——”

他松开手,揉了揉脑袋,这下子是真头疼了。

梅非一点一点从他身下挪了出去。

“没错。你是欠了我的。”她小声地说。

陶无辛瞪向她,燕眸危险地眯了眯。

梅非讪笑一声。“别生气——你不是有宿疾,不可激动?”

陶无辛愣了一下子,忽然勾了勾唇。“我能不能激动,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看上去很普通的一句话,听着怎么就这么暧昧?

梅非的脸热了热。“这么说,你是骗她的?她可是你的未婚妻,这样你也骗?”

“这件事说来话长。”陶无辛瞄了她发红的脸颊一眼,心情忽然好转了许多。“所谓的婚约,不过是我们小的时候父辈之间的戏语,算什么未婚妻?我故意提及,是为了让她以为我还顾念着之前的情谊,对她不设防备。”

梅非神情一凛。“这么说,她的确有问题?”

陶无辛的眉眼里忽然有些怅惘。“实在是可惜了。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她很可爱来着。”

梅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说正事。”

陶无辛燕眸一弯。“说说,你怎么就觉得她可疑了?”

“她一面说着不想连累你,一面又要特意前来跟你相认,不觉得有些矛盾么?”梅非皱眉细想。“她看上去谨慎矜持,不像是会贸然做这种事情的人。”

她看了陶无辛一眼。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遇见旧时心上人激动过度。”梅非别了别嘴。“所以我说她可疑,却不能完全确定。”

她犹豫了一下子。“还有,当年爹爹曾经跟我说过关于薛临的事情。他一直觉得当年薛临的逃脱有些疑点。所以——”

陶无辛笑意吟吟。

“看来咱们的公主殿下有时还有几分明白。”

“那当——”梅非眉一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部分的时候都很迷糊。”他轻笑一声。

梅非气鼓鼓地瞪他。

“好了,你不想知道我为何会怀疑她?”陶无辛拉她坐下,将杯中的冷茶换掉,又倒上热的。“先喝些茶,天气凉了,你在外头呆了那么久,一定受了些寒气。别又发热了。”

梅非有些不适应他这样的关怀,只捉住茶杯,含糊地应了一声。“哦。”

“你刚刚说的没错。所以我摸了她的手。”

梅非一脸嫌弃。

“你想到哪儿去了?”陶无辛咳了咳。“我是为了从她的手上探出端倪。一个长年做绣工的人,手指上怎么会没有茧?”

梅非恍然大悟。“你是说——”

“她的手指保养得当,一片光滑。”

“所以她是说谎了?”梅非想了想。“这么说,她是故意来接近你的。那她到底是薛临的女儿么?”

“她是。我刚刚特意仔细观察过她的鬓角,没有易容的痕迹。而且她说话的方式和一些小动作都跟以前一样。”

“那就奇怪了。”梅非捧着手中的茶盏转了转。“她究竟为什么要接近你?”

“十年的时间,很容易改变一个人。”陶无辛面色一凝。“我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不过还不能确定。如今正好将计就计,把她留下来,好探出她的底细。”

“我明白了。”

“明天她一定会来,跟我们一起上路。你可要当心些,别露出马脚。”陶无辛叮嘱她。

“你不是说我迷糊?还敢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梅非喝了一口茶,笑着说。“就不怕我一不小心让她瞧了出来?”

“没法子。”陶无辛作无奈状摇了摇头。“不告诉你,怕是你又要胡思乱想跟我闹别扭了。”

梅非一窘。“我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么?”

“不知道是谁,刚刚红了眼在那儿跟我嚷嚷,还说什么不要跟别人共侍一夫的话。”陶无辛戏谑地看着她脸色微红眼神躲闪的可爱模样。

梅非语塞。

“我那是怕你着了别人的道还不知道!”她故意凶着脸。

陶无辛的燕子眸弯得像两条小鱼儿,看着她的脸,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我这辈子,除了你身上翻过船,还真没有着过别人的道。”

“我?”梅非有些慌乱。“我什么时候算计过你?”

“怎么没有?”陶无辛一脸委屈。“我的处子之身都被你——”

“你还说!”梅非羞恼地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了!”

陶无辛眨巴眨巴眼,看着她的脸。他呼出的热气在梅非的手心里流动,叫她心里又是一阵慌乱。

她收回了手,在衣角上使劲儿抹了抹,想把那股子热和痒擦去。

陶无辛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又做了一脸小媳妇态。“你得对我负责,不能再去招惹别的男人。”

梅非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陶无辛轻笑了一声,慢慢凑近她的脸。“不许再逃了。”

她什么时候逃了?梅非正要发问,却惊见他的唇已经贴到她的脸颊上,赶紧躲了躲。“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他已经把她困在了怀里。

“你得慢慢习惯起来不是?我们以后都要这样亲密——”

说到最后两个字,陶无辛的声音低了低,呼吸也快了不少。

梅非的脸热得抬不起来,双手也似没了力道。这个无耻的黑心桃子!

正在这风光大好的时候,一阵不和谐的咕噜咕噜声突兀地响起。

梅非一愣。

陶无辛满脸尴尬地放开了她,揉了揉肚子。

“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好饿。”

二十八章 香艳天水

陶无辛料得一点儿也没有错,第二日,正当他们收整行装准备上路的时候,薛幼桃一袭白衣,面颊微粉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陶无辛唇角一勾,迎上前去。

“阿桃,你终于来了。”他说得深情款款,让薛幼桃的粉脸越发羞了羞,垂下了头去。

“小辛,你真的不怕被我连累?”

“不怕。”陶无辛无比坚定。“从今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薛幼桃抬起头,杏眸微湿。

梅非抖了抖,心想这两人做戏的工夫真是一等一的好。

明明你无情我无意的,却还做出这么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一个赛一个多情。

微醺看她神色怪异,担忧地小声在她耳边地说:“小非,别不开心。大公子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梅非点了点头。“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有点儿冷。”

陶无辛朝那四个玄衣侍卫中带头的张跃虎说道:“这位是薛姑娘,一路上你们可得小心护着,不许出了差错。”

张跃礼生得壮硕,偏偏唇红齿白,只看脸倒是像个文弱小书生。他恭敬地朝陶无辛和薛幼桃分别行了个礼,朗声回答道:“请大公子放心。我等定会护得姑娘周全。”

因为多了一个人,只得再雇了一辆马车。陶无辛和梅非一辆,微醺和薛幼桃一辆。

梅非对这种安排感到很奇怪。

待到陶无辛上车关上了车门,她总算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怎么让微醺跟她在一起?难道不应该你们两个同车么?”

“要是我们两个同车,万一她要是按捺不住非礼我怎么办?”陶无辛眨了眨眼,很无辜的样子。“我身体虚,又不会武功,她要是非礼我,我连个还手之力都没有。”

梅非白了他一眼。

“你就得瑟吧!我说真的,薛幼桃不会觉得很奇怪么?你让微醺跟她同车,自己却和我一起,实在是太不妥了。”

“有什么不妥的?”陶无辛撩开车帘往外望了望,又回过眼来笑意晏晏地看她。“我身体虚弱,得需要人照顾。你是我的侍女,不跟你同车,难道叫她照顾我么?”

梅非黑了脸。

“我是你的侍女?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今早刚刚想的。”陶无辛讨好地对她笑。“你肯定不想跟她一起,我也不想。只好委屈微醺了。”

“那你也不想想,要是她对微醺——”

“放心吧。”陶无辛拿了双臂枕在脑后,微阖了眼,吹了一声口哨。“微醺虽然不会武,却自有他防身的法子。普通人可近不得他的身。再说了,薛幼桃再想怎么样,也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又不会武功,能如何?”

“微醺也真不容易。”梅非摇摇头。“跟了你这主子,身心俱受摧残啊。”

陶无辛睁开燕眸,放下手臂,一脸凝重。

“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梅非愣了愣。

“什么?”

陶无辛无比正式的样子。“我只说一次。”

梅非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陶无辛清了清嗓子。

“我不是断袖,对男人没有丝毫兴趣。微醺他只是我的下属而已。”

梅非眨了眨眼。

“噢。”

陶无辛挑眉。“就这样?”

“呃——其实我知道。”梅非的双手缠在一起扭了扭。“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陶无辛沉下眼。

亏他还把这事放在心上,时刻没忘了要找机会跟她好好解释一番,结果人家只是开玩笑?

“别生气!”梅非见他的表情多云转阴,连忙打开手放到他面前摆了摆。“我只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所以——”

陶无辛的脸更加黑了。

“以后不说了。”梅非心虚地别开眼。“不说就是了。”

马车行驶了一阵子,忽然停了下来。

张跃礼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大公子,前面就是湖州。这一带是天水门所在之处,请公子多加小心。”

“知道了。”陶无辛想了想。“如果绕道而行,需要多花多长时间?”

“需要多花三日。”

“照原路走罢。让大家都提高些警惕,拿些烟灰遮住脸。”

“是!”

马车复又行驶,这一带的路不算平整,车身摇晃得厉害,挂在四角的铃铛响个不停。

“天水门?”梅非皱着眉。“就是那个精通采补之术的天水门?”

“不错。”陶无辛扫了她一眼。“你最好当心些,别让人给采了。”

梅非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这倒也是。”陶无辛笑眯眯。“以你的姿色,也不用担心这个。”

梅非怒目而对。“说什么呢?我的姿色怎么了?至少也算得中上!”

陶无辛偷笑了一声,随即正色。“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