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辛,莫无忧,莫无伤三人伫立在一旁。还没来得及返回家里的舜华满脸焦急。

“梅姑娘,今晚的事,你作何解释?”

王妃淡淡地开口。

“我被人下了药。”到了这时,梅非反而冷静了下来。慌乱于事无补,她的脑子正高速运转,要将这件事理个一清二楚。

“可是为何你现在如此清醒?”王妃的视线转向小陈。“小陈,你说罢。”

小陈窘到无地自容。

“我——今天,瑶瑶来找我,说小非她约我酉时末到桑林见面。我-我就去了。结果遇到了小非,不知怎地就…”

“桃九,你怎么也会在那儿?”莫齐忽然开口问道。

“是我吩咐他保护小非的。”陶无辛开口。“桃九,说说你看到的。”

“是。”那黑衣男子,也就是桃九抱拳行礼之后便开口叙述:“今晚梅姑娘先是与舜华小姐一同饮酒,后来便一个人往回走。在回来的路上似乎遇上了另一位认识的姑娘,攀谈了几句之后,那姑娘便用轻功离开。后来梅姑娘来到桑林,便遇上了小陈。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梅姑娘忽然倒了下来。小陈他就——”

“你可有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属下离得较远,未曾听见。”

陶无辛蹙紧了眉,眼里一片深沉。

“无伤,幼桃。说说你们看到的。”王妃转向莫无伤和薛幼桃,点了点头。

薛幼桃叹了一口气。“三小姐,还是你来说罢。”

“好。”莫无伤犹豫了一下子。“今晚我去听薛姐姐弹琴,临走的时候她送我出门,我们看到了一个女子鬼鬼祟祟地走在路上,正想过去问问,就看见梅姑娘她也出现了。两人交谈几句之后,那女子将一个东西塞到她手里,便离开了。”

她看了梅非一眼,咬了咬唇。

“我们觉得有些不对,就远远地跟了上去。后来看到小陈抱着她进了桑林,再后来——就是大家都看到的那一幕了。”

“梅姑娘,不知那女子交给你的东西,可否让大家过目一番?”

梅非坦然地从荷包里拿出那只瓷瓶。“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将这个东西给我。”

王妃瞟了她一眼。“原因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微醺,看看这瓷瓶里的东西是什么。”

“是。”微醺接过瓶子,将其中的粉末倒了一些在绢帕中,仔细地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犹豫了片刻。“这——这似乎是一种烈性的催-情药。”

梅非心中的纷乱忽然找到了一个头,渐渐明晰起来。

她下意识地朝陶无辛看过去,只见他垂着眸,唇线绷得笔直。

“到底怎么回事儿?”舜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小非她受了那么大委屈,为什么还要在这儿问东问西的?一定是小陈他对小非下了药!”

小陈脸色煞白,连连摇头。“不——不是我!”

“舜华,你不知道其中的缘故。”王妃朝她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跟梅非平日里交好,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知道,她可能是天水门的人。”

“天水门?那是什么地方?”

在场的人大多神情惊诧。天水门的名声,在座大半的人都听说过。

莫无忧拉了拉舜华。“舜华,这个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莫齐摇了摇头。“夫人,你说梅姑娘是天水门的人,可有凭据?”

“当然有。”王妃朝旁边的侍女耳语几句。侍女点头出了门,很快领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进来。

梅非睁大了眼。“瑶瑶?”

瑶瑶没有看她,径直地走到中央,朝王爷和王妃行了礼。

“王妃,这是奴婢在小非姐的枕头下面发现的东西。”

她将手中的瓷瓶呈上。“这件事,悦兰和小安都可以作证。”

这只瓷瓶,跟从梅非荷包里拿出来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之处是这只瓷瓶内空空荡荡。

梅非的视线从瓷瓶上又转到瑶瑶面无表情的脸上,心内一片空白。

“好。”王妃转向薛幼桃。“据我所知,你们前来蜀地的路上也遇上过天水派的人。幼桃,我问你,今晚鬼鬼祟祟出现的那个女子,是否就是你们在路上遇到的天水派人?”

薛幼桃看了梅非一眼,似无奈地点点头。“是。”

“小陈,我问你,你在遇到梅非之后,失去理智之前,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小陈仔细地想了想。“好像——有一股香味,从小非身上发出来。”

“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齐有些疑惑。

“王爷,请听妾身说来。她原本就是天水门的人,今晚是她的同门给她送了催-情药,大概也是想借此做些见不得人之事。小陈也正是中了她的药才会丧失神智。”王妃眼神冷厉,倾城容颜结上寒霜。“我早就说过,若你安安分分也就罢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做出这等事来。”

梅非低着头,脑子转得飞快。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她已经想了个明白,唯一不明白的是瑶瑶她为何要这么做,还有小陈和她是怎么中的药。小陈他的确是跟她接触之后才表现失常,而她也是闻到了小陈身上的香气才腿脚发软。

莫齐脸色很有些不自然。他看了看梅非,又转头,神色有些焦灼。“夫人,会不会是——弄错了?”

王妃盯着梅非。“证据确凿,不知道梅姑娘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舜华满脸怒气地嚷嚷。“小非她不是这种人!一定有人栽赃嫁祸。”

“舜华,别急。”梅非抬起头,不慌不忙地说:“想必大家都知道,天水门的人以采补之术闻名。而这采补之术,自然要对有武功的人进行才能受益。小陈他不会武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若我真是天水门的人,何必要费尽心思对他下药?”

“其次,若我真想对他做什么,为何要辗转通过瑶瑶去约,而不亲自约他?这么做,岂不是多一个人知道,也多一分危险?”

众人皆有些沉吟之意。莫齐连忙开口道:“梅姑娘说得没错。夫人,这件事还值得推敲啊。”

王妃蹙眉,思索了片刻。“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些只是你的片面之词,并无确实的证据。再说,你又如何解释那个天水门的女子跟你的关系?”

梅非语塞。

“梅姑娘,若想证明你不是天水门的人,其实也不难。”薛幼桃忽然开了口。

“怎么说?”

“大家都知道,天水门习的是采补之术,若不行房无以大成。既然你不是天水门的人,又没有出嫁,那应该还是处子之身罢?”她微微垂首,显得有些为难。“只要找位妇人验一验便知。若还是处子之身,也就真是冤枉你了。”

第五十章 真相大白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目光各异,有嘲讽,有赞同的,也有同情的。

梅非咬紧了牙,恨不得能用目光将她绞成碎片。这件事跟薛幼桃绝对脱不了关系,用了这样的手段陷害她,还要将她羞辱得无地自容么?

“幼桃说的也有些道理。”王妃点了点头。

“怎么能这样?”舜华看着四周的人。“太欺负人了吧?!”

“母妃,这样——似乎有些不妥。”莫无忧也开了口。

梅非垂下眸,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往眼眶里冲。她闭上眼,努力地深呼吸,把这些情绪再塞了回去。

“不必验了。”

陶无辛忽然开口。他缓缓地走到梅非身边,握住她的手。“小非不是天水门的人,我能确定。”

薛幼桃脸色微白。“小辛,就算你再喜欢她,也不能这样偏袒啊!”

“无辛,为何你还不清醒?她很危险。”王妃皱了眉,苦口婆心地说。

陶无辛抬眸,微微一笑。“我想你们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与小非早已行过夫妻之礼,她将是我的正妻。至于她的清白,还需要我说得更清楚一些么?”

众人皆惊。

梅非猛地抬头,看着他的脸。

她听错了么?正妻?明明之前他们已经把话说开,他为什么还说要娶她的话?

他不是心有别属?自己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公主,所有的秘密都已经揭开,他又何必再委屈自己娶一个不爱的人?

她不明白,只能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像要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陶无辛侧过脸来看她,燕眸中满是无奈。

“傻丫头,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人给算计了?”

这一瞬间,那些被勉强压下的委屈和愤怒像脱了缰的野马,化作泪水从眼眶里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不断地沿着脸颊往下掉。

“怎么了?刚刚还好好地,怎么哭了?”陶无辛略慌了神,将她抱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抹去她脸上的泪。

舜华也红了眼眶,与莫无忧对视了一眼。

“无辛,照你的意思——我们是冤枉了她?”王妃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复杂。“若梅非真不是天水门的人,怎么会有这些药?”

“是有人故意栽赃。”

“我有些糊涂。”王妃摇了摇头。“栽赃?是谁?”

“这大概要问问瑶瑶姑娘了。”陶无辛冷冷一笑。

瑶瑶的面色苍白,垂着眸一语不发。

“瑶瑶,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妃语气发冷。

瑶瑶无力地笑了笑。“不错,是我。是我把那个瓶子放到小非姐的枕头底下,是我以小非姐的名义约了陈大哥。”

“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才是天水门的人?”

瑶瑶咬着唇,没有回答。

“瑶瑶。”梅非走近她。“为什么?”她一直没有明白,瑶瑶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做。

“我恨你!”瑶瑶忍不住,歇斯底里地朝她大吼。“自从你来了,我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先是小陈哥哥被你抢了去,后是大哥的事。是你,是你把我的话告诉世子的对不对?是你害了我的大哥!”

梅非惊呆了。她看着瑶瑶崩溃的脸,无话可说。

“小非她并没有跟我说过什么。”陶无辛叹息了一声。“你大哥他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你和你二哥过得平安。没想到你却——”

瑶瑶抱着脑袋,不停地摇头。“我不信——我不信——”

“把她带下去。”王妃的脸色很难看,像是愧疚,又像是恼怒。

“梅姑娘,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可是那个天水门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恰好跟你遇上了?”

梅非正要回答,却听得一个熟悉的沉稳声音从门口传来。

“因为真正的天水门人,就在你们中间。”

厅内顿时一片骚乱。

“这个人是谁?”

“他怎么进来的?”

梅非目瞪口呆。“大——大师兄?”

上官久一身灰袄大氅,头上戴了一只翠竹簪,脸上恢复了满满的络腮胡子,狐狸眼一弯。

“小五,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就得含笑九泉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三抖。

梅非扶了扶额。“大师兄,是含冤难雪。”

“差不多了。”上官久摸了摸胡子,嘿嘿两声。“你就是师妹夫?”他转向陶无辛,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圈。“长得不错,就是不够风雅。”

陶无辛的眉角抽了抽,随即抱手行礼。“早就听小非说过上官公子风雅无匹,品位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好说好说。”上官久听得极为满意,连连点头。“真是会说话,难怪小五有眼无珠看上了你。”

陶无辛呆立当场,不知作何反应。

“大-师-兄!”梅非真想找个地缝把他给塞进去。“他想说的是‘慧眼识珠’。”她咳了咳,朝陶无辛解释了一番。

陶无辛这才反应过来。“上官公子果然…与众不同。”

“无辛,这位是——”莫齐终于想到要问这个问题。

“这位是小非的大师兄,越凤派门主的大弟子,上官公子。”陶无辛向众人介绍。

“越凤派?”莫无忧有些惊愕。“难道你就是逐月郎君?”

厅内顿时轰然一片。

“不敢不敢,这些都是江湖上夸大的虚名罢了。”

“小非,原来你是越凤派的人?”莫齐惊讶地问。

“是。”

“居然把我们越凤派的弟子说成是天水门的人?”上官久眉一敛,忽然泛出肃杀之气。“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还不知道这儿竟然有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上官公子,我们都知道是误会了梅姑娘。”王妃终于开了口。“但你刚刚所说的话又是何意?”

“数年前,我奉师命参加武林大会的途中,险些遭了一名天水门人的暗算。”他冷哼一声。“后来我对天水门做一查探,了解了不少其中的玄秘,也知道了那名女子的身份,原来竟是天水门的现任门主。没想到的是,今日此人居然用同样卑劣的手段要算计我的师妹。”

“上官公子,你说的是——”

“她。”上官久抬起手,指向厅内的一人。“她就是天水门的现任门主。”

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他的手指所落之处,正是薛幼桃。她此刻脸色发青,随即又无比愤怒。“上官公子,你怎能血口喷人?就算是为了帮你师妹洗脱冤情,也不能这样损害一个女子的名声!”

“不错。”王妃蹙眉。“上官公子,你可有凭据?”

“当然。”上官久盯着薛幼桃。“天水门所练之心法很是特别,但凡动欲之时,一定会在身上某处呈现水纹。当年那名女子曾脱衣引诱于我,被我看见她的右胸上呈现水纹。若你想证明你并非天水门人,很简单。只要你吃了那瓶催-情药,再让在座的女子查验你的右胸。若没有水纹,在下愿负荆请罪,任凭处罚。”

薛幼桃涨红了脸。“此等侮辱,绝不能受!”

“的确是,这样做,叫幼桃以后如何面对外人?”王妃有些无奈。

莫齐也摇了摇头。“上官公子,此事——”

“你也知道这是侮辱?”陶无辛嗤笑一声。“那你刚刚要小非验身,就不算侮辱了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

薛幼桃愣了愣。“小辛,我——”

陶无辛不掩厌烦之态,别过脸去。

眼看事情渐渐陷入僵局。梅非自然是冤枉的,但也无法证明薛幼桃便是上官久所说的天水门门主。

梅非略一沉吟,站了出来。

“我倒有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