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自己的掉以轻心而懊恼,当天就提着行李回了家。我肚子生闷气,但更气叶知秋,虽然他每天跟我通电话发短信,却从不让我身边他身边蝴蝶纷飞。我气了三天,开学前一天,我气得发短信给他,口气酸醋味十足,“叶知秋,你挺忙的吧,听说你经常跟朋友去图书馆看书,你这么忙,那我开学以后不找你玩了,反正尹瑞说可以陪我。”

第二天,叶知秋一大早就来到我家。

第三十三朵《桃花小姐》关就 ˇ第三十三朵ˇ ——晋江原创网[作品库]

叶知秋按响我家门铃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生闷气,我妈骂骂咧咧得给我整理行李,我爸则倚在门框上若有所思得望着我,金丝边眼镜下的老眼铮亮铮亮。我妈嘴里碎碎念念,“????瞧你那点出息,还没跟情敌大战三百回合就开始缩床上当乌龟,你缩什么缩,从床上滚下来????”

叮咚声暂时把我从我妈的念叨和我爸的逼视中解救出来。

桃核去应门,之后携风似的跑进来,结果因为速度太快,她又光着脚丫子,踩着地板上的T恤滑倒,重心不稳扑倒在地,亲吻膜拜了木地板。抬起头来时她扭曲着脸呜咽,“妈,我在姐夫面前丢脸了。”

我们这才发现叶知秋正拘谨得站在门边,穿着清爽的T恤,表情有似尴尬,但还是挂着谦谦淡笑,在看了我一眼后,礼貌得朝我爸妈打招呼,“叔叔阿姨好,今天桃花开学,我也没课,所以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妈生来就是干文艺的料,可惜一直没有导演找她演她最擅长的四川变脸。我妈前一刻还是凶神恶煞般的晚娘脸,倏地在瞥到叶知秋之际,展现出慈祥无比的亲娘脸。六月的天都没我妈变得快。

我妈热情得朝叶知秋点头招手,“知秋呀,快进来进来,有没吃早饭?你等着,阿姨给你做阿姨最擅长的法式蛋挞去。”

之后我妈开始作秀,她扶起桃核,假惺惺得拍拍桃核的屁股,轻柔得说,“屁股摔疼了吧?”

比起刚才摔跤的惊吓,我妈那千年才出现一次的温柔真正吓坏了桃核,桃核的脸首先是震惊,接着是困惑,眨眨眼愣愣得说,“妈,我屁股没摔着呀。妈你看清楚看清楚,我再给你演示一遍。”而后她一本正经得慢动作重现了刚才前扑的一幕。

我爸妈还有我,都不约而同得抽了抽嘴角。我终于知道我们家谁是真正的蠢货了。我不忍再看,甩下一句,“妈,以后让她少吃点。”

之后我罔顾叶知秋的存在,头也不回得走进了房间。

我心想,我形单影只心烦意乱了那么多天,他却美人在侧花满堂,倘若他心里真有我,我就必须也让他心烦意乱一回。

我咬紧嘴唇,我和他已来来去去这么久,我有时觉得漂在水上,有时感觉荡在空中,而我需要的是真真切切走在陆地上的感觉。我叹了口气,是时候让我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了,前方究竟是天堂还是深渊,就看今朝他的表现了。

我在赌博。

我背对着门整理书桌上的杂物,竖着耳朵心不在焉,可听了半天,身后却依然什么动静也没有。我索性停下手中动作摇头叹气,我怎么忘了,他压根就是个书呆子,准是跟我爸聊天去了。我皱着眉想,我桃花英明一世,怎么会看上这么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

“我能进来吗?”

我低落的心,蓦地又在云上了。

我冷冷说道,“进来吧。”

听到他轻柔温润的声音,我嘴角扯出丝笑意,但还是憋住不再吭声,以萧瑟的背影来控诉他。我要狠狠控诉他。

叶知秋先是沉默了一会,我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都是沉重静谧的。而后气流开始静静流转,他踱过来,坐到了书桌边的椅子上,佯装无事般的笑问,“行李都弄好了吗?”

我见他坐下来,腾地起身要走出去。

“桃花???????”

他喊住了我。而我终于于心不忍,转身回望他,见他墨黑的眸子倒映着我冷冷的神情,他慌忙站起来,只是无言得望着我,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吐,却只能浓缩成两个字,桃花。

每次都是这样,当我们之间有什么时,木讷的他只会低低喊我的名字,那一声“桃花”,在我耳朵里,蕴着绵长的情意,款款的温柔,仿佛万水千山的情,都寄托在那一声“桃花”里。

我心念一动,决定不再折磨他。我终于开口,咄咄逼人得开口,“叶知秋你回去吧,图书馆有人等你呢,大学开学也没什么,我能应付的,我不想耽误你们学习。”

叶知秋似乎没有料到我也有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毕竟往常的我都是热情四溢,足以融化冬天冰雪的。他走近我,我们就这样静静望着彼此,我凝视他星子般的眼,妄图从里面找到哪怕一丝躲闪的光芒,但没有,他沉静的眼,就如我第一次见到一般,澄澈如泉。

他终于说话,“桃花,你多想了。”

这般情况下,我本期望他像电视剧男主角一样抱住我,神情得倾诉,“桃花,那些人都是浮云,你才是我心中永远的惟一的云朵”,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说,我想多了,我桃花想多了,全是我想多了,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失望透顶,感觉所有的耐性一点点流出体内,气得胸腔起伏,马上就红了眼睛,一滴热泪竟从面颊滑落,大声吼道,“所以叶知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桃花想多了是不是,你给我补习我不应该误会你喜欢我,你牵我手我也不应该误会你喜欢我,还有你说等我,我也不应该误会你是喜欢我才等我,”我的眼泪如珠子般一颗颗落下,而激动的我甚至开始胡言乱语,“是,是,是,你的青梅竹马说得没错,我就是桃花癫,我就是桃花癫。”

眼泪决堤倾泻出来,我鼻涕眼泪得低头四处乱找,嘴里喃喃不休,“那双该死的拖鞋呢,我要扔了它,该死的我要扔了它?????”

猛然间歇斯底里的我被一把拉住胳膊,而我回头对上他焦急不知所措的脸,我在他眼中捕捉光热,叶知秋扳正我的身体,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他望着我,垂首低着嗓子对我说,“桃花,听我说好吗?.....每天我的室友都会嘲笑我有双粉色的拖鞋,我没有告诉他们,这是一双情侣拖鞋,每天晚上有个女孩子穿着一模一样的拖鞋,每天我想到这点的时候,就觉得很幸福。”

他眼底的温柔排山倒海般包围我,我呐呐不知如何反应,只是沉浸于那一片温柔的海。他继续说道,“有一次,我把拖鞋洗了放在阳台上晒,结果那天风很大,我晚上回寝室的时候室友告诉我拖鞋被风吹下楼了。那天晚上雨很大,我在楼下花坛里找了很久,同学都劝我放弃,可是我坚信我能找到。”

说到这里,叶知秋腼腆一笑,露出了可爱的虎牙,“并且最后真的找到了。”

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泪眼婆娑得问他,“你是不是全淋湿了?”

他不说话,只是用柔光聚敛的眼望着我,他抬手拭去我残余的泪,轻轻的,自嘲道,“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更癫?”

我倏地一把环抱住了他,嚎啕大哭起来。

我流下了喜极而泣的泪水。

“咳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我和叶知秋之间生涩激动的告白,我抱着叶知秋往门边望去,我爸肃着张老脸站在门边,身后是好事的我妈和桃核,我妈最是有趣,腰上还围着围裙,手上还拿着锅铲,看起来为了看戏,她连放下铲子的时间都没有。

在三双眼睛的逼视下,叶知秋红着脸放开了,退步到我两步外,斯文俊逸的脸时青时红,更让我喜欢。

我爸又开始若有所思,瞥了我俩一眼后说,“出来吃早餐吧。”

我作为一根混世老油条,自然知道我爸是彻彻底底的外强中干型,因此毫不惧怕。我挑挑眉得意得飞了个眼神给我们家三个人,暗示他们我桃花魅力无敌,已经光荣得完成了组织交给我的使命。

在接收到我飞扬的眼神后,我妈也神采飞扬了。兴许她本来是想竖起大拇指,结果伸出来的却是个大锅铲,于是我妈贤良淑德模样就添了几分凶悍,我不得不敬畏了一下。

我用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浓重的味道,“什么东西焦了?”

我妈舞着锅铲飞窜起来,嘶叫着,“天哪天哪,鸡蛋,天杀的鸡蛋。”

我妈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那顿早饭,我们五个人分享了两个黑乎乎的鸡蛋,为了不暴殄天物,大家夹起煤块一样的蛋后,视若无睹得塞进嘴巴,像吞药丸一样得微笑吞下肚,吞完以后无不拿起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整个场面十分悲壮。

早饭完毕后,叶知秋被我爸叫进了书房,我心咯噔了一下,在门外焦急徘徊了半个小时,期间我问我妈,“妈,我爸是不是要棒打鸳鸯?”

我妈继续整理我的行李,嗤之以鼻,“别理他,咱家女人说了算。”

我妈说得没错,我家的小事确实是我妈说了算,但大事上,我爸是绝对的一家之主。我仔细一盘算,我谈恋爱也算不得小事,所以这件事上,还是我爸说了算。但联想到我爸以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稍稍定下心来。

我爸就是一只闷骚狐狸,见到优秀的男生,相对于我妈的明扑,我爸只会来暗扑,而且扑得更猛更凶狠。我凝眉盯着桃核那大口挖冰激凌下肚的凶猛架势,猛然间悟到,我家的人,兴许都是猛虎下山型的,空着肚子守在暗处,选中目标,伺机进攻,见血封喉,绝不手软。

我沉思着,我家能组成一个小虎队了。

这时门吱嘎开启,叶知秋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来,悄悄走近我,耳语道,“桃花,你爸要我们两年以后再谈恋爱。”

我愣了一下,心里咒骂了起来,这老东西,居然还记着我八百年前在孔子那老东西面前许下的誓。

第三十四朵

我刚安抚好莫名其妙的叶知秋,桃核眼疾手快得把叶知秋拖走,因为她明天要交的数学试卷,一半以上是白茫茫的,每道题下面写个比划优美的“答”字,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桃核一般把“答”字写得特别大特别行云流水,据说终于有一次她的数学老师夸她这个字写得很棒,还说欣慰于可以找到桃核的一个优点,好好夸夸她了。

我目视旋风般的桃核拖着叶知秋踉跄走进她的房间,有种叶知秋踏入盘丝洞从而万劫不复的可怕直觉。我没有告诉叶知秋过,其实桃核比我更笨。我考40分的时候她考25分,我考60分的时候她还是25分,等我考120分的时候,她终于进步,考到30分了。

我两手一摊表示无奈,我妈朝我努了努嘴,我点头示意明白,转身开门走进书房,找我爸谈判去。

我爸站在顶天立地的书柜前,捧着一本书装模作样得看,我走近瞥了一眼,眉飞色舞得逗他,“爸,这本康德好看吗?”

我爸站着不理我,含糊得“嗯”了一声,如老牛闷哼。

我更眉飞色舞,说道,“爸你就别装了,你手里明明是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

我爸深知跳进了我设计的陷阱,转过头来,用饱含无奈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慢悠悠得把手放回书架上,踱到书桌后,坐下。

我“噔”得一跳,一屁-股坐在了书桌上,晃着脚看着我爸,我爸终于克制不住瞪了我一眼。我嬉皮笑脸得问,“爸,你今天开心吗?”

“没你开心。”

我跳下桌子,殷勤得给我爸捶背,“爸,要说开心,其实还是你和我妈最开心。你想啊,我桃花又考上名牌大学,又被大才子深情表白,这都是谁的功劳呀。”峰回一个路转,我提高音量,“这都是爸您的功劳呀,是您呀,爸,您的基因好,您还特别宽容开明,其他家长都比不上您有想法有远见呐,您不愧是才子中的才子,山窝里走出的金凤凰呀。嘿嘿??????”

我爸横了一眼,老眼闪过抹笑意,笑纹柔和了他佯装正经的脸,“怎么?又想摆你老子一道?花言巧语,还给你老子下套,可恶。”

我嘻嘻得摸了摸鼻子,摊手道,“嘿嘿,爸,我哪敢摆您一道啊,我这摆您半道就被您给发现了,您不愧是才子中的才子?????????”我爸又瞟了我眼,见气氛轻松缓和下来,我终于乞求道,“爸,我跟叶知秋的事你不是早答应了吗,为什么要晚两年,你这不是折腾我俩吗?”

我吸吸鼻子,瘪瘪嘴,制造泪眼汪汪的悲情效果,“爸,今天好不容易叶知秋对我表白了,你想想呀,他那闷葫芦,只会读书,我花了一年多才拿下他。现在很多女生对他虎视眈眈,他还有个青梅竹马,我要不宣誓主权,到手的鸭子飞了,咱全家心疼不是?”

我爸把眉深深一拧,看起来很是挣扎,最后长叹一声道,“桃花,你跟知秋的事爸爸也不是反对,知秋这孩子你妈妈和我都很喜欢,各方面没话说,万中挑一???????”

我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奇货可居,还好我先下手为强了。”

我爸豁得站起身扭了扭我的耳朵,声色俱厉道,“还得意上了?你要是把这心思花在学习上,还用得20岁才去上大学吗?孽障,真是孽障。”

我刚想辩白,我爸头痛似的抚额,大手一挥,突然深沉道来,“桃花,爸爸非常喜欢知秋,心里甚至已经把他当成了女婿,但是桃花,知道爸爸心里最担心什么吗?”

“担心什么?”

“人一生最可贵的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爸爸只是担心你遇到了对的人,却不是在对的时间里???????莎士比亚说过,时间会刺破青春表面的彩绘,会在美人的额上掘深沟浅槽,会吃掉稀世之珍、天生丽质,什么都逃不过他那横扫的镰刀???????”

我爸睿智的黑眼对上我思索的视线,“桃花,爸爸妈妈希望你们携手一生一世,但你们还那么年轻,年轻到还不知道什么叫誓言,年轻到明天就可以挥手再见。你希望这样吗?”

我沉默,而我爸站起身背对我,背影在金色晨霭的笼罩下,肃然沉重。我爸轻轻却凝重得说,“桃花,年轻的爱情,就如晨曦一般,稍纵欲逝,来时悄悄,去时悄悄。这样短命的爱情,爸爸见过太多太多,你们还未完全长大,心性上其实还是孩子,你们能经营好一份大人看重的感情吗?一切都还太早??????”

“之所以让你们先拖两年,爸爸有几点考量??????你们太年轻,面临的诱惑太多,爸爸希望你们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不至于将来后悔,毕竟你太盲目,而知秋太过良善。等你们再长大一些,把感情好好培养,直到再也离不开彼此了,你们再谈不迟,现阶段先顾着学习。”

说到这,我爸口气突然恶狠狠起来,拍了拍我的脑门,厉声道,“一扯到知秋的事魂就没了,你去瞧瞧早上知秋没来时自己的样子,还有前几天,魂不守舍谁都不搭理,你出去看看哪个新入学的大一新生像你这样垂头丧气,简直给你老子丢脸。”

我瘪嘴说不出话来,我爸说的全是事实。

“你现在一颗心全挂在知秋身上,还在美国呆过几年,脱缰的野马似的,我能放心才怪。你看看知秋这一年为你浪费了多少时间,简直不让人省心???????”

我挖挖耳朵,听明白了我爸的意思,转而大胆问道,“爸,你是担心我和叶知秋那什么什么是不是?”

被猜中,我爸也不否认,沉下眼警告道,“不许那什么什么,太早了。”

“那牵牵手总可以吧。”

“你要让外头传出我陶源的女儿大一就早恋,我饶不了你”

“understand,sir!我们一定会做好地下工作。”

我爸咬牙切齿得瞪着我,沉默得答应了。

我终于明白我爸的用心良苦,说到底他怕我们太草率,说到底他太喜欢叶知秋,以致患得患失,说到底他是天底下最普通的父母,单纯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我执拗得想,即使时间是一把锋利的镰刀,悄然磨去爱情来过的痕迹,我却坚信,爱过的痕迹永远镌刻在心灵上,因为那是用青春的血泪书写出来的,爱情的气息或许终将随风,但留下的是,是一生只有你的认定。

我跳着走出书房的时候,我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桃花,要懂事,喜欢一个人并不是每天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相信爸的话,距离有了,美也不远了。”

见我还在琢磨,尔后我爸挥挥手,“出去吧,多用用脑子。”

我正准备走,歪着头想起件事来,“爸,给桃核请个家教吧。”

“嗯,在找,数学系女生太少。”

“干嘛找女生?”

我爸突然瞪圆眼,张口发飙,失了几分学者儒雅,“已经被拐跑一个,总要给我二老留一个吧?”

我灰溜溜得飞奔出门。

上午全家和叶知秋送我到A大,我跟刘姥姥似的环视崭新优美的大学校园,每一张脸洋溢着青春和热诚,我的嘴乐得压根就没合上过。

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叶知秋告辞。他吞吞吐吐道,“桃花,有可能碰到蕊蕊,我还是不上去了。”

听到这个名字我本愉快的心就有些暗沉,但天已经是明朗的天,他眼里的波光依旧清澈如昔,我捂嘴偷笑,凑上前去告诉他,“她不住这幢楼,碰不到。”

确实碰不到。因为我动用了点人脉,顺利得与她有了距离。因为我爸说过,距离有了,美也就不远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我最初要感谢的人,还是尹瑞。尹瑞告诉我会和陆蕊同班的消息后,我琢磨了几天,越想越心寒,从我跟她为数不多的交手来说,这女生心里必定是一肚子黑水。我在明她在暗,我将来的日子必定不得安生。孔子说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陆蕊不仅是个女子,还是个小人,能避就避吧。

我想好了以后就开始找路子。当然不能找我爸,他一个院长,才不屑干这种事,与我同流合污。我爸人生在世,每每总要在家里强调自己是一股淙淙清流,见不得污泥。我只能求助于我爸的秘书,小胡。

小胡其实不小了,但好在童心未泯,愿意与我们孩子打成一片,特好欺负。我在电话里声音隐约得表达了不想与陆蕊同班,不想经常见到她的想法,小胡问我为什么,我反问他,你愿意每天见到情敌,还要笑得跟哭似的吗?

聪明如他,立刻就心领神会了,然后冲在前方为我排雷去了。

神通广大的他最后不仅把陆蕊调到了隔壁班,还安排她住另一幢楼,听到这好消息后,我一个人躺在星空下的草垛上,嘴里嚼着根干草,对着圣洁的月光女神露出痞子般的坏笑,星辰对我眨眨眼,夸我真是孺子可教。

最后我还是把叶知秋拽上了楼。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得冲上了楼,叶知秋提着我沉重的行李,我蹦跳走在他身边,偶尔皮肤擦着皮肤,我们两人相视一笑,都低下头脸红了。

桃核冲锋在前,用身体撞开了305寝室虚掩的门后,晃入眼的是尹苗庞大的体型和她身边俊逸妖孽的尹瑞,桃核见到尹苗的身形后,张嘴楞在那里。而房间里另外两人均楞了一下,尹苗首先跳起来叫,身上的肉随即剧烈震荡起来,“妈妈妈妈,你快过来看,我跟尹瑞哥喜欢的神仙姐姐住一个寝室哎。”

她天籁般的话音刚落,现场,出现了天籁后的寂静。

我悲哀得想,我前世必定是三明治奶酪吃得太多,导致我这辈子处于三角恋的混沌局面。太有魅力了,真是太有魅力了。

桃核傻乎乎得替我解了围,她对着我说,“姐你什么时候成神仙姐姐了?乖乖,万人迷了呀”

我不好意思得瞥了眼尹瑞,他难得有些尴尬。我再瞥了眼叶知秋,他只是用汪洋一般的眼睛与我对视,而我爸妈同时流露出探究的表情,我只能怏怏得谄媚道,“是咱爸妈基因好。”

我妈下意识得挺了挺腰板。

尹瑞收起一闪而逝的尴尬,笑微微得一把推开挡在路中央的小甜甜,但由于小甜甜的吨位过于异乎常人,跟钉子钉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尹瑞神色又有些异样,无奈得望了一眼傻傻看他的小甜甜尹苗,偏着身子绕过她,走上前来同我爸妈打招呼,冲我妈这个中年妇女露出了特别灿烂阳光的笑。

“hi,知秋,桃花。真巧了,苗苗与你同寝室。”

“尹瑞你们还挺早。”叶知秋放下我的行李,礼貌回应。我则偏过头来拾掇自己的包,嘴里低声念叨着,“我的香水呢,这里骚味太重了。”

尹苗耳朵还挺尖,晃着肉嘟嘟的身子凑过来,眨巴着小眼问,“不会呀桃花姐,”她使劲嗅了嗅,“没有骚味呀。”随即她冲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中年妇人生气吼道,“妈,你到底有没收拾干净啊,有股骚味呢。”

尹瑞脸都黑了。

众人热火朝天得清除骚味去了。我爸提前离开,我妈边唠家常边跟尹苗妈妈清扫寝室,最后两人一见如故,开始讨论起如何护肤,话题始终围绕在抗皱上。

尹苗倒是和桃核玩上了,桃核观赏似的绕了尹苗好几圈,抱着她比划了一下,最后“哇”了一声,“哇,尹苗,你好像一颗百年大树。”

小甜甜气呼呼得嘟嘴拍了下桃核,不满说道,“才不是呢,人家明明是小树苗。”

桃核又“哇”了一声,“哇,你不仅是大树,还是大树枝头一只小小夜莺。”

我在旁扑哧笑了起来。看向阳台上,叶知秋和尹瑞两个少年倚在阳台上,蓝天是他们的背景,他们挂着浅笑聊着什么。夏日绚烂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朝气蓬勃神采奕奕,那一瞬间,就连天地都也黯然失色了。

察觉到我的目光,叶知秋珠玉般的眼睛与我相遇,朗颜清目,我们相视淡淡一笑。那一瞬间的我如飘在蓝天里的云絮,飘然到忘了眼泪的滋味。

尹瑞目睹了这一切,而后背过身擦兜望天,留给我一个凄然的背影。

我低眉沉思间,林北北和庄子然双双冲了进来,林北北见到阳台上的叶知秋和尹瑞,再望了眼桃核笑甜甜,大呼小叫起来,“我的妈呀,庄子庄子,这儿再添个女二号的话,就是出青春偶像剧啦。”

庄子然抓起我桌子上的薯条,随意扯开,扔了片进嘴,冲尹瑞努努嘴,“北北,要不你上?”

林北北顺着庄子然的声音望过去,连连摆手,“我也想呀,这不是太善良了吗?达不到女二的标准。”

尹瑞和叶知秋许是听到了房间里的谈话,走了进来,顿时房间里闹腾了一片。林北北抢过薯条咬起来,走到尹瑞面前上下打量他,“哟,尹瑞,最近肾虚了吧?瞧你一脸霉样,哈哈哈哈哈。”

大家哄堂大笑。

尹瑞终于克制不住,咧着牙,出手掐了林北北脖子做谋杀状,林北北故作挣扎,“来人呀,有人为情谋杀啦,我翘掉啦。”然后她翻白眼做死尸状。

她当死尸太久,尹瑞恨恨得拍拍她的小脸说道,“林北北,你还演上瘾了是不是,快点起来。”

林北北闭着眼睛做虚弱状,“啊,壮士,我不介意你给我做人工呼吸的。”

尹瑞毫不怜香惜玉得揉着林北北的脸,泛着邪笑问,“舒服了吧?”

林北北放弃搞怪,睁眼求饶,“啊啊啊啊,壮士壮士,手下留情哇。”

又是哄堂大笑。

过后,庄子然提议道,“今天红军汇合了,晚上出去唱歌吧。”

第三十五朵

那天的晚饭是叶知秋请的。庄子然跳出来说叶知秋拿奖学金拿到手软,接下来林北北跳出来叫了,叶知秋的钱桃花一个人花不完的,大家朋友一场怎么的也要帮他们小俩口花一花是不是?去最好的九月洞府吃饭!

听到“小两口”这三个字,我跟叶知秋害羞得看了彼此一眼,叶知秋有些羞赧得点点头。

尹瑞抿着薄唇不吭声,看起来不是太愉快,可他就是这样,越是不愉快,嘴巴就特吊儿郎当。他噙笑看向林北北,“林北北,上个礼拜你从走出那家店门开始,一直骂到你寝室楼下,而我没记错的话,从学校到那家店要走两条街,你都恨成这样了,别勉强自己再去了,容易消化不良。”

尹瑞那妖孽的笑绝对能让人喷出一桶的鼻血来,他继续笑说,“哦林北北,我还没告诉过你,你骂了两条街,骂到学校的时候嘴巴都骂歪了。”

庄子然也应了一声,“我作证,是歪了,道德沦丧的表现,人家好好的饭馆招你惹你了?宰人怎么了,又不是宰你,宰尹瑞十次八次的尹瑞不照样当大款,你心疼他做什么?”

林北北被猜中了心事,有些尴尬。随即故作深沉得摸了摸嘴巴,两手一摊,仰天对着夕阳理直气壮得叹气道,“唉,我不是心疼他,那家确实不好吃嘛,鱼刺尝起来跟粉丝似的,我这不是忧伤吗?好不容易敲尹瑞一回,却只吃到个粉丝。”林北北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捶着胸口颇为懊恼,“虽然我林北北这辈子注定是当粉丝的料,可也不意味着我甘心吃粉丝呀。”

在场的人均抽了抽嘴角,除了在一旁低头流汗猛吃羊肉串的尹苗。我摸着额头黯然神伤,问她,“林粉丝,你祖籍哪个乡的?你是不是有个姥姥姓刘?”

我莫名其妙的问话让在场众人楞了楞,叶知秋首先反应过来,默契得看了我一眼,眯笑不说话,往常老成持重的眉宇间竟有了几分调皮。

林北北挠挠脑袋,一头雾水,“我没有姓刘的姥姥啊?我有吗?我没有啊..........可能有哎,我回去问问…哎哎,好像是有个表的姥姥姓刘哎。”

尹瑞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抱着肩膀瞅着林北北忍着笑,随后庄子然跳出来敲了敲林北北的榆木脑袋,大声嚷嚷着,“北北你个蠢货,刘姥姥的魂附在你这笨蛋身上了,鱼刺鱼刺,就是粉丝嘛,粉丝是鱼刺的小名。”

两个姥姥的不孝子孙呐。我哇一声大叫,惊悚得退到叶知秋身后,指着庄子然道,“妈呀庄子,刘姥姥站你身后哭呢。”

庄子然和林北北“哇”得抱在一起,边后退边缩头回望,结果没注意身后蹲着猛吃的尹苗,两人没站稳,双双享受了大地的拥抱,尹苗受她俩拖累,也惯性得往地上扑倒,但千钧一发之间,她死也没有松开手上的那五串羊肉串。

这才是所谓的“人不在,羊肉串也要在”的传奇啊。

我们这边的大动静让不少路人探头看过来,昏暗路灯下的影子乱成一团。我作为混沌的肇事者,弯腰躲在叶知秋背后,手轻轻揪着他的T恤哈哈大笑,叶知秋嗔怪得看了我一眼,终于忍不住伸手在我脑袋上拍了拍,看似惩罚,却有微微的柔情,黑眼睛里的宠溺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