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他在我背后喊着我的名字,这一次却特别沉重,“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我点点头,他缓缓地将我的身体转过来让我面对着他,他的眼中也划过一道伤感,擦去了我的眼泪,他笑了一下,“又哭鼻子了,大不了我不走了…..”

“不。”我一声惊呼,倏地得捂住他的嘴巴,深深望着他,瞬间冷静下来,“不,叶知秋,我不要你为了我放弃你的理想,一年不算什么,一下子就过去了,我等你回来,但是我….”我有些哽咽,“我只是有些伤心,我现在就是很想哭,你让我哭一下就好了,就一下下。”说完,我也不顾我们站在人影稀疏的大厅门前,袁娇正在不远外打量着我们,一头扑到叶知秋怀里,小声哭泣。

叶知秋也不顾别人投来的眼光,顾自紧紧抱着我,低头亲吻我的黑发。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迎来了新的一年。

大年的时候,叶知秋来我家吃了几顿饭,他一来,我爸妈就很亢奋,一天窝在厨房里不出来,两人在厨房里窃窃私语,不知道一天到晚嘀咕些什么。

桃核打探情报回来说,“爸妈已经在规划腾出一个婴儿房了。”她也觉得不可思议的顿了顿,“他们刚在吵到底是弄成鹅黄色的还是粉红色的。”

我沉吟片刻,霍得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对着争得火热的两人一锤定音,“粉红色。”

两个人面面相觑终于不争了。

我爸找叶知秋深谈过一次,在书房里说了两个小时,两个人谁都不肯透露内容,叶知秋神秘一笑,敷衍我说,“男人的秘密。”

尽管好奇泡泡涨满肚子,我还是耸耸肩不再追问,我妈说的,爱他就给他空间。

春节过后,叶知秋突然来电话说,“晚上我妈妈叫你过去吃饭,问你想吃什么?”

我激动得跳下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妈的祖传鸡汤,我想了两年多了。”

我妈听说我要去叶家吃饭拜见未来公婆,当天晚上就拖着我出去买衣服了,虽然我已经有一堆衣服,但我那爱美的妈仍旧觉得更美更好的衣服还挂在百货商店里,以我的名义,顺便满足了她自己那可怕的购物欲。

我穿着漂漂亮亮又端庄大方的新衣服就去了叶知秋家,虽然两年前去过一次,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东西已经心照不宣,我很些忐忑。

我跟叶知秋还那么年轻,不知道他爸妈对“早恋”是什么看法,当然最好是没有看法,我爸大一就偷偷在操场角落抱我妈亲小嘴了。

事实证明,我的忐忑似乎是多余的。到叶家以后,叶妈妈、叶爸爸一如两年前和蔼可亲,鸡汤一如两年前鲜美,当时我直勾勾得盯着飘着油香的鸡汤,溢美之词就从嘴里溜了出来,“阿姨的鸡汤,可想死我了。”

“想喝了打个电话过来,阿姨给你早早给你炖起来,这汤就是要炖得久。”叶知秋妈妈乐呵呵地招呼我,一见我喝个底朝天就给我又盛,让我喝个痛快。

餐桌上,我发挥自己无人能敌的嘴皮子功夫,把叶知秋一家哄得舒舒服服,笑声此起彼伏,我绘声绘色得讲述我爷爷当年茅坑下掘宝的陈年往事,我爷爷每天别着“养猪大户”的勋章出门,而我更是为有这样一个爷爷自豪,叶家人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叶知秋爷爷,由我家的故事,联想到他几十年的所见所闻,光怪陆离的,匪夷所思的,我听得入了迷,甚至建议说,“爷爷,现在流行年轻人创业,要不将来我和叶知秋开个小茶馆,聘请您和我爷爷当特邀嘉宾,你们二老摆擂台说书,今天你讲城市奇侠传,明天我爷爷农村奇侠记,我想想啊,茶馆名字就叫….超级老爷车,爷爷你说好不好?”

爷爷捻着白须,笑得菊花皱,“好好,你们年轻人不嫌弃爷爷这一把老骨头就好,”爷爷高举拳头,“爷爷陪你创业!”

“嘿嘿爷爷,你做好工资不高的准备呀。”

“没问题,让我们两个老家伙吃饱就行。”

那晚的叶家,朗朗的笑声时不时传出窗外,叶知秋告诉我,他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春天的时候我跟叶知秋去郊外的小山上种了一棵树,山上绿草已经冒出了春芽,我跟叶知秋栽的小树在绿树丛中十分的不起眼,风吹来却随着成荫的绿树一起摇摆,我跟叶知秋都觉得,它会长大长高,陪着我们一起收获秋天的果实。

不久后叶知秋就走了,跟他一起上飞机的是袁娇,我在巨大的玻璃窗里张望碧蓝的天,有些迷茫,我闷闷不乐。

尹瑞陪我一起站着,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就像他担心你身边有个我一样,你们都需要以一些考验。”

“什么考验?”

“时间的考验。”

我突然释怀了。

虽然有几个小时的时差,但我们几乎每个小时都会通过互联网视频,他很忙,但再忙都会抽出十分钟的时间,只为了看我一眼,视频那头的他瘦了,经常需要熬夜,有时边吃饭边和我聊天,他不喜欢那边的食物,很想念家里的小菜,为此,我养成了和他同步吃饭的习惯,去食堂打几个他最爱的小菜,摆在视频前,让他假装自己在吃这些东西,然后约定一起把桌前的东西吃个底朝天。

我在哄他,他也在哄我,我们都是对方眼里的小孩子。

日子一天天数着过去,我买了一本日历,过了一天就打个叉,看着越来越多的叉叉,心里很欢喜。尹苗已经为我马首是瞻,因为我的所说所做,全是在帮她,我在帮她减肥。

有一天晚上,我们俩在操场上喂蚊子说心事,她沉默了很久才说,“桃花姐,你说邱克文会喜欢我吗?我那么胖。”她那三层下巴很伤感。

“胖就减肥吧,你受得了一辈子被人嘲笑胖?”

“可我习惯了呀。”

“你习惯了老邱不习惯,你愿意人家在他背后说,邱克文女朋友很胖很胖吗?你愿意吗?”

很久很久,久到我开始打瞌睡的时候,肉嘟嘟的小姑娘猛地爬起来对星星怒吼,“我不愿意!!!”

这孩子破天荒的真开始减了。我给她列了个计划表,概括起来也就四个字:少吃多动。每天早上跑一个小时,晚上一个小时,早餐吃好,中餐蔬菜,晚餐水果,一开始的过程着实艰苦,我陪着她晨跑,结果她一天下来胃口奇好,吃的东西抢都抢不住,两个礼拜下来,她也就瘦了两斤,我却成了皮包骨,为此叶知秋打来电话好几次,隔着视频监督我多吃饭。

我打了退堂鼓,尹苗那大家伙对这成果也不满意,后来我仔细一想,羊毛出在羊身上,应该让邱克文出马陪着尹苗减。邱克文本来就是闲人,人生的乐趣就是不断地折腾,结果爽快地结果督导的任务,表现的比我还积极。

他天生向往掌控力,有模有样,指着尹苗威风上了,“这个礼拜四斤,下个礼拜七斤,减不下来就不要来见我了。”

尹苗吓得把柜子里私藏的全部巧克力、饼干、糖果都送了人,送给她东西吃她恨你一辈子,她终于不再是当初馄饨店里那个小甜甜了。

我很欣慰的是,她的世界里,终于没有了馄饨的位置。

邱克文接掌教鞭以后,尹苗瘦得很快,体重一直往下掉,他妈惊得掉下了下巴。

他妈也受了鼓励,出钱给她针灸减肥,双管齐下后,尹苗掉了六七十斤肉,从原来看不见眼珠子的小肥妞,渐渐出挑得亭亭玉立了,虽然她是单眼皮,但原来她的眼睛还是挺大的,也是有小巴的。

尹苗的春天迟来了,但总归还是来了。尹苗作为一个传奇,开始受到同学的追捧,校社团甚至请她去做讲座,题目是:肥女要翻身,这个讲座当时位列当年十大最受欢迎讲座,论坛里盖了将近500座楼,邱克文和我作为幕后推手,非常自豪得端坐在台下,欣赏自己的杰作。

邱克文看尹苗也有些不对劲了,颐指气使的同时会很深情地看着她,尹苗后知后觉,还偏偏每天追着问我邱克文对她有没有意思,更开始打扮,让我教她穿衣搭配,我想两个人都笨,还是需要我在背后推一把。

我给尹苗打电话说,“晚上邱克文在操场等你,他有话要说”,给邱克文打电话说,“尹苗在操场等你个把钟头了,大概是有心事,快去找她吧。”

结果那天晚上两人乘着月光手牵手回来的,尹苗回来复述说,“邱克文他说我什么都好,就是表哥不太顺眼,他决定凑合她了。”

虽然在一起聚会的时候邱克文经常不给尹瑞好脸色,总是用鼻孔看他,但自从他在足球场上把尹瑞踢进医务室后,他就开始跟个哈巴狗似的巴结尹瑞,口口声声伺候他,此后尹苗,伺候他们一家子,我们因为判定,邱克文前世是做太监的,怪不得这辈子干起这行当得心应手。

尹瑞谈过一次恋爱,是隔壁班的班花,那阵子两人同进同出,羡煞旁人。庄子然说,“桃花,觉不觉得那女的笑起来很像你。”

那时我找了翻译的兼职,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无暇顾及这些。那段时间我有点烦,陆蕊同寝室的室友偷偷告诉我,陆蕊几乎每天都会发一封Email给叶知秋,洋洋洒洒很多字,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看到叶知秋的回复的时候会心情好上一整天,收不到了就会在寝室里发小姐脾气,谁也不理,像个刺猬。

在外语系,陆蕊是出了名的不受欢迎,我是出了名的受欢迎,大家都知道我和她还有叶知秋的事,女生们会很热心地向我报告她的近况,比如她摔了父亲的电话,比如她继母来看她,她避而不见,比如她又摔了她母亲的电话,比如她歇斯底里地哭诉着,“这个世界谁也不爱我,唯一爱我的秋哥也不要我了…..”

相比大洋彼岸那个袁娇,我其实更心烦身边的陆蕊,我能忍受她打我小报告,和我争奖学金,我却不能忍受她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埋伏在我身边,每次对上她阴测测的眼,我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是我完美生活最大的阴影,令我难以忍受的阴影,总有一天,我要挖掉这块阴影。

秋天的时候,我攒够了钱,我妈恰好又要飞日本演出,我死缠烂打了半天,翘了一个星期的课,跟我妈上了飞机。

我想给叶知秋一个惊喜,所以当我笑盈盈得站在他宿舍楼下的电话亭,在电话里装作很惊叹地说,“哇,你们宿舍的楼好高,我听到有人在放爵士乐哎,是你那个喜欢jazz的铃木小五郎室友吗?”

我只听叶知秋粗重得喘了口气,沉沉严肃地问我,“桃花,你在哪里?”

“你楼下的电话亭呀。”

话音刚落,电话里一阵忙音。

秋天的枫树下,我笑靥如花,而他朝我狂奔而来,紧紧地搂住了我。

他揉着我的发,像是要把揉进他的身体,他急喘气,那一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冷静自制的叶知秋,在陌生的国度,思念让我们疯狂。

“桃花,我觉得自己快疯了。这是真的吗?”

我拼命呼吸他身上熟悉的味,抬起头来冲他眨眼,“是假的,我马上会消失哦。”

他紧紧抱住我,“你休想。”

第四十四朵

叶知秋和我到了我和我妈下榻的宾馆看我妈,我妈笑得花枝乱颤,逢人便介绍,“是我大女婿,对,女婿,医科大学高材生….”我妈夸得叶知秋很不好意思,拉着我一起向叔叔阿姨礼貌问好,然后我俩飞也似地冲出了宾馆,抱着喘粗气,额头顶着额头甜蜜傻笑。

那晚我们漫步东京街头,感受异国繁华的夜,妖娆的人,仓促的步伐。我们的脚步却是缓慢悠闲的,手牵手漫步在一群异乡人中,真实却又不熟悉,只有手心里的那个人才最最真切,哪怕是相视一眼,也觉得弥足珍贵。

我沉浸在幸福里无法自拔,而叶知秋亦然

他在背后搂着我看东京上空的星夜,远眺著名的东京彩虹大桥,我曾经看过的一部日剧里,似乎是深田恭子扮演的女主角,她就是从这座大桥跳下,巍峨的大桥下娇小的身影纵身一跃,爱情也在一跃之间,碎成水花。

我的爱情却已经灿然开花。

望着缭乱的夜景,叶知秋袒露最心底的渴望,“桃花,你让我很想家。”我懒懒靠在他身上,“我也很想带你回家。”

我转过身来,捧着他略微消瘦却不失俊雅的脸,调皮地说,“乖,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等着你考取功名,骑着黑马,抬着八人大轿来娶我。”

“傻瓜,那你还要再等我几年。”

“叶知秋。”

“嗯?”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说看。”

“不行,我的秘密交换你的秘密,这样才公平。”

“好,交换,你先说。”

“那我说了啊…..你知道吗?我十八岁坐在教室那个窗口的时候,每天都在等你看我。”我手环着他的腰,语气很有些抱怨,“可是叶知秋,你那时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很失望。”

他深深一笑,露出可爱的虎牙,醉了我的心。

“傻瓜,我偷看了你那么多眼,你都没有发现吗?”

我窃喜,红着眼追问,“啊?真的吗?你为什么会偷看我?”

“我每天上楼,第一眼就找你,那时觉得窗口边的这个女孩子眼睛好漂亮,我想了很久,最后找到八个字来形容你最合适。

“哪八个字?”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哇,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盼你吗?讨厌,你好会装,我那时整整失望了半年哎。”他紧紧抱住我,低头凑到我耳边,那热烈的气息喷在我脖颈上,让我觉得痒痒的,似乎空气中有小火星就此点燃,一发不可收拾,“笨蛋,我才失望呢,那时同学来告诉我,说你说我是书呆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失望。”

我踮脚用我冰凉的唇吻吻他的侧脸,在他耳畔悄语,“他们一定没有告诉你,我最喜欢书呆子了。”

他舒心地笑了,略深的夜,江风凉薄,他眼中的柔波里有我的影子,我们深深望着彼此,情不自禁地双唇靠近,再靠近,而后,在碰到了彼此温热的唇的那一刻,都在心底满足地叹了口气,

浅浅尝着,起先是生涩地彼此触碰,彼此试探,蜻蜓点水一般小心翼翼,生涩地胶在一起。后来这个绵长的吻越来越深入,他渴望的舌笨拙地探入,我踮着脚跟,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回应他,鼓励他,火热的唇舌滋润干涸的内心,星星之火驱走身在异乡的思念,这一刻,我们用热吻膜拜长久的思念。

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在我们22岁的秋天,东京大桥的彩虹下得到,美好到让我和他都忘了要呼吸。听不见桥下汽笛声,听不见夜晚的呼吸,眼前只有彼此的存在,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 

两个人都是菜鸟,都吻得喘不过气来,拥着彼此平顺呼吸,叶知秋下巴摩挲我的发,我舒服得闭上了眼睛,好半天他在我头顶上说了一句话,“桃花,我是个笨蛋,我花了很久时间才确定你喜欢的是我。”

我继续闭着眼睛听他的心跳,“这就是书呆子最讨厌的地方,永远比别人慢半拍。” 

那晚临别时,我和叶知秋在宾馆楼所在的街角又一次热吻,谁都舍不得说再见,但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脑袋,佯装开心地说,“上去吧,明天我来接你。”

我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那后天呢?”

他略略沉思,“其实你来得凑巧,明天你在学校陪陪我,后天我向老师请假,这礼拜我就是你的了。”

“你说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那就去箱根,我去过一次,真的很舒服,我那时就在想,以后渡蜜月就带你泡温泉好了。”

我最喜欢他这种很认真地说情话的样子,看起来在陈述一件事,其实说出来的话比那些“我爱你,我心里只有你”更甜上一百倍,我仰着脸娇笑撒娇,“那我们提前过蜜月好了。”于是两个人都隐隐期待着。

那晚我跟我妈说要跟叶知秋去泡温泉,还把叶知秋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一边不露声色地观察我妈的脸色,我妈倒是一贯的没心没肺,涂着面膜泥躺在床上做雍容贵妇状,我正狐疑着,我妈幽幽开了腔,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差也差不多了,你们觉得时候到了就ok,不过有些钱不要省,我还不想太早带小孩。”说完开始闭目养神,不再理我。

我“哦”了一声,脸颊上掉下豆大的汗,我妈果然是高瞻远瞩,把我那点小心思全猜了个透,她哪是我爸口中的“蠢妇人”,她根本就是大智若愚,我深深得被我妈的智慧光芒所倾倒。

 第二天一大早我妈跟团出了门,我只知道她走出去以后又急匆匆开门进来,迷迷糊糊中,看见她在柜子上放了什么东西,我也没在意继续倒头睡。结果醒来仔细看清那盒东西,以及桌上的纸条,我啼笑皆非。

看着安全套那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外包装,我既觉好笑,又害羞得紧。我妈在纸上留了一行话,“我实在不想太早带小孩。”

我笑着摇摇头,默默把盒子放进了自己不多的行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比起那些国内传统的家长,我妈无疑开创了一个非传统先河,我突然想起我姨妈曾说过,我妈小时候的外号就是“怪胎”。

 我爸娶了个怪胎,生了一堆小怪胎。

下了楼叶知秋早就等在大堂,见我下来,马上笑微微地接过行李,见我脸红扑扑,还躲闪着他的目光,他有些纳闷,“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说话间还探手过来,他哪知道我脑子里正塞满了我跟他即将发生的绮丽的影像,手掌一触到我的额头,我就犹如碰到高压电般激动地跳开,挥着手胡言乱语,“没事没事,刚洗了澡嘛。”

说完,我脸火辣辣地跑开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叶知秋。

那天我在叶知秋的学校呆了一天,像以前那样,隔着窗看他穿着白大褂走进走出,只是换了个场所,但无论身在何地,他认真专注的表情永远不变,医者之心令他全情投入,每每令我着迷。

 我正痴痴看着时,身后有人轻轻地喊了我一声,颇有些讶异,“桃花?”

我转过身来,袁娇穿着白大褂,在几步外小心翼翼打量我,确定是我后,有些不自然,她笑笑跟我打招呼,“好巧,居然会在这里看到你。”

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让我不虚此行,我满意地回头看,客气点点头,“不算巧,我特意飞过来看叶知秋的。”

“哦,”袁娇点点头,她望了望里面,“他今天好像事情挺多的。”

我有些不耐烦,让开道,但面上还是挂着礼貌的笑,“他说了,让我等他一天,接下来这个礼拜他就是我的了。”

我眉角快意上扬,刻意流露出来的洋洋得意,以及话语间暗示的占有权,都让袁娇越发不自然,她淡淡笑了笑,就要进门。

该说的话还没说完,我自然不会让她离开,我面无表情道,“袁娇,我家叶知秋多谢你照顾了。”

她苍白的脸回头瞥了我一眼,微微咬了咬下唇,苦笑望着我说,“桃花你多虑了,叶知秋根本不需要我照顾。”

她眉目间的惆怅失意我看在眼底,可是这世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情举不胜举,我依旧客客气气,为此番的示威画下个终止符,“是啊,他这个人比较喜欢照顾人。”

袁娇眉黛间那抹苦味更甚,淡淡扫了我一眼,不再理我,冷着脸进门。

我不得不承认,我在她的眼中看见了残忍的自己,不留情面,杀人于无形,可是残忍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属性之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tobeornottobe,我选择前者。

其实此番到曰本交换的A大学生有三个人,姓陆,恰好是孔子沐的高中同学,来曰本前我通过孔子沐穿针引线,请他吃了顿饭,那个师兄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要他帮什么忙,常常把袁娇的动态通过MSN告诉我。

不出我所料,袁娇趁此绝好机会,我又不在旁边,趁虚而入的意图明显,对叶知秋嘘寒问暖,知道他不爱吃食堂里的东西,烧家常菜带到实验室给他,趁着节假日还会邀他吃饭话家常,打着“想家很寂寞”的名义,只不过聪明如叶知秋,自然常常拒绝她的好意,再加上我那位胖胖的陆师兄时常煞风景地抢过人家的爱心饭菜,让那袁娇很是不快。

尽管世上趁虚而入抢人夫婿的事情那么多,我却坚信不会发生在我和叶知秋身上,因为即便隔着千里,我仍能感觉他牵挂我,就像我所说的,他习惯了照顾我,而难以适应别人照顾他。

但我太了解叶知秋,他是个书呆子,怀着医者的本善之心,伤害人从不是他愿意做的,既然如此,也只有我出面快刀斩乱麻了。

那天傍晚我跟叶知秋坐上了新干线去了神奈川的箱根泡温泉,我们俩昏睡了两个小时,到了箱根就马不停蹄地投宿在半山腰的传统日式小旅馆,我们呼吸着箱根山间暧昧的空气,浑身荡然一震,乐悠悠地手牵手泡温泉去了。

我们泡的是室外的温泉,温泉不远就是我们投宿的小旅馆,寒冷的深秋,我们泡在热气腾腾的泉池里,望着异乡的月夜,听着远处寂静山谷里偶尔传来的鸟叫声,热雾袅袅升腾,觉得做神仙也不过如此。

泡好温泉,我和他穿着日式和服,回到和式的榻榻米小房间,喝着甜滋滋的曰本清酒,尝着当地的美食小菜,不需太多言语,光看着彼此就够了。

酒醉人微熏,我和叶知秋刚泡过温泉而红润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更加红,两个人望着彼此,都有些意乱情迷。

他已经取下眼镜,近视眼微微眯着,白里透红间,竟然十分的性感迷人,他朝我勾勾手,拍拍自己的气概,示意我坐在他腿上,“桃花,过来。”

我有些晕乎乎地爬过去,坐在腿上,朝着他傻笑,像朵熏红的小花。

他凝望我的眼神竟然变得幽深非常,低低地问我,“舒服吗?”

我把玩着他宽松的衣领,蜷在他暖暖的怀里,如慵懒的猫咪,“好舒服啊,这里的温泉名不虚传呢。”我自己笑出声,抬起头问他,“就确定来这渡蜜月好了,这次当提前考察。”

酒精在我们的体内弥漫开,像是点起了一把大火,以火烧燎原的姿态,在我们年轻的身体里掀起一股难以抵抗的巨浪

我们越吻越深,我的呼吸开始渐渐凌乱,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也在变得急促。这一刻我们彼此凌乱纠缠的呼吸声混着我砰砰响动的心跳声,交错震荡在我的耳边,盘旋缭绕在我的脑子里,深深铭刻在我的胸膛间。

忽然的,我感觉到我的内衣带子松掉了。我一边在心里感叹着叶知秋解内衣扣子的非凡天赋,一边感受着那双炙热如火的手掌紧密的贴合到我的胸前来。被他掌握的那一刹那,我浑身猛的一颤,在有如过到电流一般的颤抖中终于体会到别人为什么要把共赴巫山这件事描述为腾云驾雾般的感受。随着那双手掌在我胸前微微用力的收缩着,我觉得自己真的有如行走云端一般,在飘渺和迷蒙中不断的继续盘旋、升腾、沉醉…

我们在彼此如雷如鼓的心跳声中,结束了缠绵不尽的一吻。我急急的低声喘息着,有些胆怯的紧张,但更多的是羞涩的兴奋。我的衣带被叶知秋轻轻拉开,衣服一下子没有了束缚,刹那间从我的肩头翩然滑落。于是,我的身体于那个翩然的瞬间,再无任何保留的全部呈现在叶知秋眼前。

我轻轻的无限羞涩的微微抬头向叶知秋的脸庞看去,在看到他如同燃了熊熊火焰般的炽热双眸之后,我的脸颊立刻也随着那团火灼烈的燃烧起来。我袒露的身体在他炙热的眼神里难以抑制的轻颤着,叶知秋温柔的把我抱进怀里,用他软软的嘴唇贴在我的耳边轻声对我说:“我们要不要继续?”

 我无限娇羞的紧紧贴在叶知秋胸前,点点头,然后,憋足了劲终于攒够勇气开口对他说:“来时你知道我妈买了什么给我吗?”

“什么?”

我凑到他耳边说出答案,叶知秋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真的?”

“我妈说不想太早带小孩,让我们不要省钱…..”我的声音渐说渐弱,到最后几乎已经是成了说给自己听的呢喃细语。

叶知秋低低柔柔的笑着,他的笑让我羞赧得恨不得钻进水里,冷却彼此。

他细细得凝望我,眼神还有些犹豫不决,似乎内心在剧烈的交战着,“桃花,我没想到会这么早,对不起,我有些喝醉了,我…”他眨了眨迷醉的眼,“你身上好香,我情不自禁,对不….”

我倏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微熏的酒香喷在他脸上,他不发一语地望着我,我捧着他的脸啄了啄他的嘴,“我这次来,带了份礼物给你。”

他有些期待,“是什么?”

“我自己。你要不要?”

他看着我好半天,在我感到焦急到不安时,他突然含住了我的唇,呼吸也略略急促,口气坚定,“要。”

叶知秋把我轻轻抱起放在榻榻米上,他自己走到我的包包前站了一下,然后他温柔的覆在我身上,我们生涩得欣赏彼此的身体,好比伊甸园里初次相遇的亚当和夏娃,短暂的相遇后,如同两团正在燃烧的烈火,凝合在一起,继而燃烧起更加狂烈的炽热火焰。

叶知秋的绵绵细吻不断的撒落在我的眉间、鼻端、脸颊、和双唇上,让我随着一个又一个的细吻,慢慢的流失着所有的感觉,只剩下眼前有如云里穿梭那样的一片醉人的怡然和飘渺

在这片醉人的漂浮中,忽来的一阵微痛让我不由得轻吟出声。叶知秋抱歉的吻着我,然后用温柔不尽的抚摸、轻柔绵绵的冲撞、和夹杂着呢喃细语的热吻,把我再次送向云端,让我在两个人细密的汗水和紧促的呼吸中,不断在云端舒服的轻叹,尽情的漂浮,迷乱的颤栗、动情的低吟。这个疼痛和快乐交织的夜,注定让我终身难忘。

第四十五章

水乳交融了一次以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在箱根的后四天,我们除了去了去山上大涌谷泉池看袅袅的白烟外,绝大多数时候都呆在房间里,像是藤条般缠在一起,缠绵到一分钟也不肯离开,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分离,就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从此不用再长相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