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兮垂眼看着白皙纤长的手指,无暇如美玉,老天爷还算厚道,给了她这么一副好相貌。让她多了一条选择,找个她能拿捏的男人嫁了。

然说到底不过是换了个靠山罢了,从受长辈掣肘变成了仰仗男人鼻息过活,色衰爱弛,处境怕是更凄凉。这绝对是下下之选,万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洛婉兮幽幽叹出一口气来,不禁想若是能一晃三年便好了,一晃一晃再一晃,洛邺就能长大,成为能够鼎立门户的男子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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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瞧着洛四姑娘不如找个人嫁了干脆。洛家虽不是龙潭虎穴,可左一个委屈右一个委屈的,做姑母的那样,做伯父的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没太把她放心上,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根草,谁都能来踩一脚。 ”说话的是宝贵。

闻言,陈铉嘴角一挑,饶有兴致的模样。

宝贵就像是受了鼓舞,顿时激动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嫁出去寻个靠山,比如江大人这样的。江大人对洛姑娘那是没话说,嫁过去只有享福的,谁要是敢欺负洛姑娘,江大人还不得跟人拼命。大爷,您说是不是? ”

“自然不是!”陈铉定定瞅着宝贵,忽然抬手拍了拍宝贵的脸,要笑不笑的看着他:“这世上就只有江枞阳这一个男人了?”

挤眉弄眼以为自己说中了陈铉心事的宝贵顿时惊了,陈铉不是一直都在努力撮合洛婉兮和江枞阳,他今儿提醒洛婉兮为自己考虑,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陈铉回头看一眼巷口,微微上挑的唇角多了一丝邪气。

猛然间,宝贵福如心至,瞬间就觉一个惊雷打在了头顶,还是正当头那种,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笑得邪里邪气的陈铉。心里尖叫,不是帮兄弟追姑娘吗,怎么变成撬墙角了?

陈铉目光凉凉地扫他一眼,宝贵汗毛直立也回过神来,赶紧收敛惊色,谄笑:“自然不是,这不还有大爷嘛!之前大爷娶白家姑娘是以为她是您的救命恩人,可哪知道,白姑娘是李代桃僵,眼下水落石出,洛姑娘才是正主,救命之恩,合该以身相许。”

“少拿好话糊弄我!”陈铉突然笑了笑,摩了摩下巴,桃花眼慵慵懒懒的眯起:“我倒是想以身相许呢,可人家怕是不稀罕我!”他沉吟了下,轻啧了一声:“肯定不稀罕我!”

万不想他承认的这般干净利落,宝贵懵了下,忽然心念一转。之前他就觉得陈铉对江枞阳和洛婉兮的事过于上心,上心都不像他这个人了,该不会他那时候就隐隐动了心思吧,自觉真相的宝贵连忙低了低头。

“可真是伤脑筋啊!”他声音含笑,眼里却闪烁着摄人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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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灵七日后,柳家兄妹便扶着柳妈妈的棺木回临安,洛婉兮却没马上就从帽儿胡同搬回侍郎府,而是去了青莲庵。因着柳妈妈的事情,她一直都没时间过去,想来碧玺该等得着急了。

青莲庵里的碧玺哪是着急二字可概括,根本就是翘首以待,恨不能亲自去找她,幸而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念头。待见了洛婉兮,瞧着她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和哀色,大吃一惊,连连追问。

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遂洛婉兮将柳妈妈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听得碧玺又惊又怒又心疼,不禁悲从中来,白洛氏敢这样对洛婉兮还不是欺负她无依无靠。

想她家姑娘身为大长公主和国公爷的掌上明珠,上头三位兄长,千娇万宠着长大,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回忆往昔,再想当下,洛婉兮虽从不说,可就她打听来的消息,碧玺早已脑补出洛婉兮定然是年年日日风霜刀剑相逼,否则怎么会比从前沉静了这么多。

见碧玺悲不自胜,不住落泪,洛婉兮一开始还劝着,可劝着劝着,劝的洛婉兮忍不住也落起泪来。

她不能对着洛老夫人哭,怕祖母伤心。也不能对着桃枝她们几个哭,她是主心骨,若她露出软弱之态,她们也就垮了。

就是面对碧玺,她也不想哭,她怕碧玺难过担忧。可碧玺一哭,这眼泪再是忍不住了。与碧玺在一块,恍惚间总让她有一种自己还是陆婉兮的错觉,想笑便笑,想哭便哭,反正天塌了也有人给她撑着。

好半响,两人才收了眼泪,洛婉兮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心情却是轻松了许多。

“瞧瞧,姑娘还是和以前似的爱哭。”碧玺故意打趣她。

“过了十岁我就不怎么哭了。”洛婉兮辩解,她小时候哭多是为了唬人,一大半是假哭,只容易绷不住假戏真做,且一哭就收不住,必须得哭尽兴了才罢休,想想小时候她还真挺任性的。

碧玺也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情形,不觉眉眼含笑,目露追忆:“姑娘大了,知道害臊了。”

洛婉兮不自在的低下头,假装拿帕子擦眼泪,擦了两下后果断转移话题:“你在这儿可住得习惯?”

碧玺十分配合的转了话题:“姑娘放心,奴婢在这儿住的很好。”

洛婉兮观她气色也觉得比上次见面好了许多,眼底便染上笑意,又问了些她在青莲庵的境况。

不知不觉间到了洛婉兮要回去的时辰,碧玺面露不舍,洛婉兮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如此碧玺才好受了一些,依依不舍地送她到门口。

桃枝忍不住挠了挠头,她们过来为柳妈妈祈福,正巧遇上了凌府的碧玺嬷嬷,然后姑娘就去讨教女红了,一说就是好两个时辰,进去时姑娘神色轻郁,出来时心情却明显好了许多,可眼睛微微泛红,遂她不禁问道:“姑娘这是哭过了?”

“说起了柳妈妈,就…”

桃枝神色郁了郁,眼里泛起泪花。

洛婉兮反过来安慰她,按了按她的肩膀:“柳妈妈若是地下有知,肯定不希望我们沉湎于悲伤之中。”

桃枝吸了吸鼻子,重重一点头,又不由自主看一眼碧玺,总觉得这位嬷嬷怪怪的,尤其是看她家姑娘那眼神。

察觉到桃枝的视线,碧玺对她友好一笑,这些年姑娘有赖她们照顾了。

桃枝怔了怔,抓了抓脸也笑起来。

碧玺眼底笑意更甚,想这倒是个憨丫头。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骤然传来,一行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抬头,就见不远处尘土飞扬。

碧玺呼吸一滞,勃然变色。

“怎么了?”洛婉兮吃了一惊,忙问碧玺。

碧玺眼底浮现慌乱,哆嗦了两下才说出话来:“是姑——大人来了!”

洛婉兮立时睁大了双眼,他怎么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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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一身玄色窄袖劲装的凌渊勒马停下,马背上的身姿修长挺拔, 瞧着平日多了几分潇洒闲适, 领口的雪白狐毛迎风飘动。

洛婉兮定了定神,低眉敛目地福身行礼。

碧玺下意识往洛婉兮面前站了站, 强笑:“大人怎么来了?”

凌渊居高临下的看着掩不住紧张之色的碧玺, 漫不经心道:“路过。”他本是出城泡汤解乏,正遇上下属汇报碧玺和洛婉兮在庵堂的厢房里单独待了两个时辰,如何能让他不好奇,正好要返城, 顺道便来看看, 倒是遇上了趣事。望着紧张不安的碧玺,凌渊眸色渐渐深了。

这样的敷衍让碧玺心跳徒然漏了一拍, 她攥了攥拳头。凌渊出现在这儿,绝对不寻常,他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使得她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脸色不受控制的白了白。她狠狠抠了下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天色晚了,洛姑娘先回吧。”

她洛婉兮微微侧过身背对着凌渊, 安抚的看她一眼,温声道:“今天多谢嬷嬷赐教,令我受益匪浅。”

碧玺笑了笑,不说话,她怕自己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她觉得凌渊的目光彷佛针一般,一点一点的戳进皮肉,直指内心,他想干什么,碧玺心跳如擂鼓。

道过别,洛婉兮便想走了,然前路被凌渊的护卫挡了,片刻也不见他吩咐人让路,洛婉兮不得不硬着头皮再一次道:“烦请阁老大人行个方便。”

马上的凌渊把玩着漆黑的马鞭,目光在洛婉兮脸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看的洛婉兮不禁低了头。

直到洛婉兮嘴角的笑容都僵了,凌渊才施施然的开口:“洛姑娘与我府上的碧玺倒是投缘。”

他意味不明的语调让洛婉兮心头一紧,饶是对这样的疑问有所准备,可当问的那个人是凌渊时,洛婉兮还是忍不住心惊,她稳了稳心神:“我与嬷嬷一见如故。”

凌渊轻呵了一声,目光移到惶惶不安的碧玺身上:“难得你肯这般亲近一个人。”

碧玺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快的几乎要破膛而出,强自镇定道:“大抵就是缘分吧!”

凌渊无声将这两个字咀嚼了一遍又一遍,他垂眸打量洛婉兮,目光审视,眉眼性情南辕北辙,可先是阿钊,再是自己,现在又多了一个碧玺,尤其是碧玺,自然而然之间流露出来的维护和亲近,都要让他觉得,她是把洛婉兮当成旧主了。冷意不知不觉的爬上他的眼角眉梢,凌渊抬了抬手。

当下护卫便让出一条路来。

洛婉兮犹豫了下,不由看一眼碧玺,就连她都能看出碧玺的紧张不安,落在凌渊眼里可不浑身都是破绽,她的心忍不住揪了下,又安慰自己,他这个人最是理智的,绝不会有那种匪夷所思的想法,怕是觉得她处心积虑的靠近,而碧玺被她蒙骗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才稍稍定了,屈膝福了福,方带着人离开。

到了马车上,离了那锐利的彷佛能看穿人心的视线,洛婉兮劫后重生一般靠在了大引枕上,赶紧拿了一杯茶压压惊。

瞧她这模样,同样也吓得不轻的桃枝小心翼翼道:“不过是和他们府上的嬷嬷说了会儿,凌阁老怎么跟审讯犯人似的。”不知道还以为她家姑娘怎么了呢,不就是和碧玺嬷嬷探讨了下女红吗?

洛婉兮阖了合眼,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起来。

忽然之间觉一双手按了上去,洛婉兮睁开眼见是柳叶,奇道:“你还有这本事?”

“我爹常头疼,奴婢便学了一些。”

思及她爹已经过世了,洛婉兮便不再多问。

桃枝愤愤不平的同时又忧心忡忡:“要不姑娘还是别向碧玺嬷嬷学女红了。”万一哪天凌渊不高兴了,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们,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洛婉兮不置可否,依这情况,自己就是想见碧玺都不大容易了,可碧玺那状况,委实让人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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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婉兮一走,碧玺不觉松一口气,却听见嗒一声,无端端令她心跳漏了一拍。

凌渊翻身下马,迈向碧玺。

碧玺心肝一颤,连头皮都发麻了,讷讷道:“大人!”

凌渊一步一步靠近,双眼直直地锁着碧玺,单刀直入:“你觉得她像婉兮?”

“没有!”碧玺想也不想的否定,心跳如擂鼓,说完又露出了后悔莫及的神情,立刻点了点头,改口道:“有点像,有点像!”

凌渊嘴角一翘,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碧玺,慢条斯理道:“我不急,你慢慢说。”

碧玺怕极了他这副好整以暇的神态,好似什么都在他掌握之中。恐惧使得碧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让凌渊打搅姑娘现在的生活。思及此,碧玺身体里涌现一股力量,使得她迅速镇定下来,她脑子飞快的转起来,片刻后垂下眼,脸上浮现哀色:“她有些地方像姑娘,奴婢也不知怎么的见了她就觉亲近,看着她,奴婢心里也能好过一点。”

“陆婉清长得那般像婉兮,你倒是对她不假辞色。”凌渊盯着碧玺,微微一笑。

时至今日想起陆婉清,碧玺都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她陆婉清借着姑娘的名头行事,心中却对姑娘没有半点敬意。大人难道看不出来?”

“那她呢?”凌渊挑眉问道。

这个她自然是指洛婉兮。

碧玺垂下眼盯着脚尖:“洛姑娘知道奴婢情况,陪奴婢说说话不过是同情奴婢,又因为和二姑娘的交情。她并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大人放心。”

凌渊眉梢一挑,为她话里几不可察的讥讽:“你倒是维护她!”

碧玺眼皮一跳,面上浮起几缕哀色:“洛姑娘也是个可怜的,没爹没娘!见了她不免想到自个儿。”

碧玺也是自幼就没了爹娘,叔伯几个见她生的好,就想把她卖到腌臜地方。碧玺看情况不对就逃了出来,正好遇上了出来玩耍的陆婉兮,便被她带回去做了个小丫鬟,如此才免了沦落风尘的不幸。

凌渊看她一眼,可有可无的唔了一声。

望着波澜不惊的凌渊,碧玺那颗心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不上也不下。

而凌渊也像没察觉到她的忐忑似的,他漫不经心的用马鞭敲了敲手心,随口道:“我走了,你何时回府?”

碧玺静默了一瞬才道:“过几日奴婢便回去。”她到底是大意了,忘了这个人的多疑。再留在青莲庵,他一定会盯着她不放,保不准哪天就露馅了。今天他突然来了,本就是一件十分蹊跷的事。

“如此便好,”凌渊走向马:“毕竟把瑶华院交给别人打理我也不放心。”

碧玺紧了紧心神:“奴婢也不放心。”

凌渊笑了笑翻身上马。

‘嘚嘚嘚’的马蹄声让碧玺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她松开双手,低头看着掌心的月牙痕以及一手的冷汗。

凌渊肯定起疑了,不过他不可能猜到姑娘死而复生这样光怪陆离的事实,八成是把姑娘当成别有用心之辈。可他若是细查下去,说不得哪天就让他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真相。她该怎么办?碧玺忍不住咬住手指,面露茫然。

跑出一段的凌渊沉声吩咐:“查洛婉兮,挖地三尺的查!连带着洛家一起。”

看他冷厉的眉眼,德坤心头一紧,连忙应是,又问:“大人怀疑她另目的?”这些年总是不乏一些模样长得先夫人,或是性情像的姑娘出现在他家大人面前。直到近两年,那些人瞧着大人的确油盐不进,才歇了心思。

若洛婉兮也是某些人精心培养出来的,德坤只能说对方委实厉害,连碧玺都攻克了,照这趋势,指不定哪天他家大人也沦陷了。

德坤打了个激灵,由衷希望洛婉兮清清白白。

凌渊拽紧了缰绳,没有回答德坤的问题。却在心里琢磨这个问题,另有目的吗?他瞧着洛婉兮对他是避之唯恐不及,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真正让他奇怪的是碧玺的改变。碧玺对陆婉兮的忠心毋庸置疑,尤其是她病了以后,更是偏执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可这才寥寥几面,碧玺就觉得洛婉兮像,还这般亲近她,甚至在不经意间的言行举止中把她当成了兮子一般对待。

这是得有多像才能让碧玺如此,都让她从兮子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倒想知道,这位洛姑娘神奇在哪儿!凌渊眼底骤然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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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婉兮回到侍郎府时,已经快酉时了,还没下马车就有小丫鬟亟不可待的扑上来,洛婉兮心里咯噔一响,就听那小丫鬟焦急道:“四姑娘,老夫人,老夫人晕过去了!”

洛婉兮差点从从马车里摔下来,堪堪站稳之后就往里面跑。

荣安堂里,从洛大老爷到洛郅再到洛邺都在,公主府的黄御医也在。萧氏一见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洛婉兮就上去扶了她一把:“御医正在为祖母施针,四妹先莫急!”

洛邺一看姐姐终于回来了,咧着嘴扑过去,抱着她的腰小心抽泣起来。

哭的洛婉兮心惊肉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直愣着双眼惊惧交加的看着萧氏。

萧氏喟叹一声,低低道:“情况还不好说,得等黄御医施完针。”

“祖母怎么会吐血?”洛婉兮颤颤巍巍的开口询问。

萧氏:“祖母知道了姑母和表妹的事。”

果然如此,洛婉兮闭了闭眼定下心神,哑声问:“祖母怎么会知道?”

萧氏:“她老人家起疑了,逼着秋妈妈都说了。”洛老夫人病了脑子也糊涂了,可还没糊涂到底,她问了一句白奚妍,秋妈妈脸色微变。几十年的主仆了,洛老夫人岂能不起疑。

女儿疯了,外孙女小产还被休弃,这样的打击一个健康的老人怕是都受不住,何况是油尽灯枯的洛老夫人,方才洛婉兮没来之前,黄御医就说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眼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施完针,黄御医起身,一回头就对上洛家人期待又紧张的视线,他叹出一口气来,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本来经过调理,洛老夫人中风的征兆已经有所好转,能简单说话了,可这一口血吐出来,把最后那点生机也吐没了。

洛婉兮身子晃了晃,险些瘫软在地,幸好被眼疾手快的柳叶接住。

洛婉兮踉踉跄跄的走到洛老夫人床前,一下子就跪在了脚踏上,望着洛老夫人面无人色的脸,眼泪夺眶而出,如同决堤之江水。

洛大老爷也是眼角发酸发胀,忍着悲意问黄御医:“家母这情况?”

“趁这几日,洛侍郎和家眷多陪陪老夫人,”黄御医顿了顿:“身后事也可以安排起来了,左右就是这半个月的光景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闻言俱是如丧考妣,不约而同的跪下低泣,这些都是伺候了老夫人多年的老人。

强打着精神送走黄御医,洛大老爷就命人把庄子里的何氏和洛婉如接回来,又给弟妹去信说明情况,让他们赶来。

整个洛府因为洛老夫人之事愁云惨雾,人人皆是悲痛不可自拔。

万不想屋漏偏逢连夜雨,乾清宫的太监带来皇帝手谕,将洛婉兮许配给闫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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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闫珏是傻子,是个痴肥的傻子, 此外他还好色, 据说还有那么点怪癖。

京城知道他德行的人不少,听说他被赐婚了, 少不得打听下谁这么倒霉。洛婉兮甚少出门, 遂识得她的人委实不多。可架不住杀死猫的好奇心,京城圈子就这么大,很快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听说是个顶顶的美人儿,啧啧可惜了两声, 暗地里说一句鲜花插在牛粪上, 便撂下了,该干嘛干嘛去。

对她们而言这就是个热闹谈资罢了!

可对部分人来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

譬如陈铉, 他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请皇帝赐婚,这也是他想到了并打算付诸行动的。他心里门清,以正常手段绝不可能娶到洛婉兮, 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走寻常路。

之所以没马上就去请旨, 不过是顾虑, 这会儿请了旨,日后必然有人说洛婉兮踩着姐妹上位, 好说不好听。反正洛老夫人时日无多,洛婉兮要守孝一年,如果一年后他还有娶她心思,去请旨正好。

谁想这一耽搁,就叫人捷足先登了,还是闫傻子!陈铉一张脸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破坏这门亲事倒不难,悄悄弄死闫傻子,一了百了。可一旦自己娶了她,谁不怀疑他。伯父那一关他就过不去,闫家可是伯父死忠。

越想越是火大,陈铉粗暴的松了松领口,冷着脸对噤若寒蝉的宝贵吩咐:“去盯着洛家,看洛家有什么打算!”

而此时的洛家,诸人心思各异。

洛大老爷去外面打听了一圈,已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闫夫人用重金打动了郑贵妃之母。郑家本就是破落户,都是靠着郑贵妃的裙带关系起来的,一家子都是眼皮子浅的。拿了钱,郑贵妃之母就进宫了,随后手谕就来了。

赐婚向来是两家说好了,为了体面去求来的,这还得是重臣才有的体面,或者是龙子凤孙。就没听说过问都不问一声赐婚的,万一已有婚约,岂不是尴尬,更没听说过把好好一个姑娘赐给傻子的,简直就是色令智昏!

洛大老爷十分大不敬的在心里骂了两声,然而君无戏言,他沉了沉声对洛婉兮道:“这门婚事我知道你委屈,可圣渝已下,我也回天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对你伯母说,能满足的一定满足你!”

肃容的何氏附和地点点头。

洛婉兮抬眸看着坐在上首的两人,洛大老爷满脸无可奈何的颓然无奈,迎上她的视线后,眼底露出怜惜和愧疚之色。至于何氏?何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无悲亦无喜。

洛婉兮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帘:“伯父伯母,我想回去静一静。”

“你回去好好考虑下!”洛大老爷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忍不住再一次叮嘱:“这事你祖母那能瞒一日就瞒一日吧!”让洛老夫人知道这事无异于催她命。

待他走后,静默了半响之后,洛大老爷才对何氏道:“多找些人看着她。”

何氏会意,看着洛婉兮是怕她自寻短见,怕她跑了!这些不用丈夫叮嘱,何氏早就安排下去了。一旦洛婉兮跑了那就是抗旨不遵,这个罪名谁也担当不起。便是死了,也有藐视圣意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