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哦,倾天使,”没用我回答,美人自己应了,暗红的瞳里神色似笑非笑。

望舒狐疑地看她一眼,也许想问你怎么知道倾天的事,但终于说出的是另一句:“任何愿望?”

“当然喽,包括让师忧恢复名誉。”

望舒的后背整个一震。

“不过,请我实现愿望,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哟,”美人补充道。

“如果你真能做到,只要我有的,多少钱都没问题,”望舒说。

我心里隐隐有些说不清楚的不好感觉,这女人的来由太诡异了,但看望舒的眼睛,我知道她已经被镇住了,而且对于这个愿望,此时不管谁阻止她一定也都没用,所以我最终没有说话。

“那就这么定喽,”美人轻笑,把一只雪白的纤指竖到嘴边,做个晃动的手势,然后转向我们,“你们呢?没有愿望吗?”

我把一只手捂在狩月嘴上,自己说:“没有!”

“那太可惜了,如果什么时候有,可以叫我哦,我叫做‘司命’。”

她的眉尾微微挑动一下,就像一池春水上吹来一阵微风那样生动,然后整个人像上次一样,在空气中飘然淡去了。

“等等!”我叫起来,司命,那可是主掌世间一切命运的神祗啊!

但她没有停留,山谷中,很快又只剩满地如水的月光。

我们出去复命,到了山谷外,仪队都在那里等着。

然而,气氛似乎有点奇怪,仪队的人们交头接耳,像在议论着什么。

“蒹葭,有人在哼蒹葭!”望舒抓住我的胳膊,激动得有点发抖。

是的,蒹葭是这样老的一首曲子,随着师忧的身败名裂,已经完全没有人在唱,但是现在,似乎什么奇迹出现了。

“你们在说什么?”望舒拉住一个人问。

“我们在说师忧的事,你知道吗,他根本没奸淫那些孤女,是有人嫉妒他名声太高,传的谣言。”

“可不是嘛,前几天大王审判,都判他无罪了,听说还有当年他收养的孤儿来作证呢。”

“他啊,真是太可怜了,一辈子唱了那么多好听的歌,收养了那么多孤儿,到头来还被诬陷。”

“就是,以前我不太知道,今天一听他的蒹葭,还蛮好听的呢,”说着还哼了两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他一直是我心里的神,没人能超越他…”

人们七嘴八舌,纷纷附和。望舒听着他们说着,开始满脸的不可置信,而后变为停也停不住的喜悦笑容。我心里也犯着嘀咕,那司命的诺言,难道真是神迹吗,我信她能使山川崩裂,河水停留,但她要做什么,才能让全天下的人的心突然都改弦更张?

“那他现在怎样了?”望舒急切地问。

“啊?你还不知道吗?”刚才回答她那个卫士惊讶道,“他从摘星楼上跳下来了,赌咒发誓说,此身若清白,血溅若莲花!”

满面笑容凝固在望舒的脸上…

后来我们去了摘星楼,那下面还有隐约的血迹。

听在场的人说,他的血迹确实飞溅得非常漂亮,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更重要的是,染红了他整张脸,让脸色看不出是发青,还是依然如旧时那般白皙细致。

原来这就是司命所说的代价。

人们议论着,痛悔着,失去了这位再不可得的歌者,街头巷尾,开始重新传唱蒹葭。

死才能给天才一个名分,自古皆然,今后大概,亦如是。

望舒有三个月没有说话,一句话都不说,像哑了一样。但是过了三个月,她恢复了正常。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跟她在一起,不止三个月,此后半生都是。

大多数时候,我们是妖兽与人类的关系,小部分时候,我不告诉你。

那是非常开心的几十年,很多事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晰。

然后,当然,人类迎来了她短暂生命的尽头。

望舒下葬的第二天,我叫来了司命,在之前的几十年里,我一直都没有找过她。

我说,我想让望舒带着记忆转世,每一次转世都会记得我,想念我,甚至爱着我,同样,我也会一辈子记得她。

司命说可以。

我警觉道,但你能不能先让我知道代价是什么?

她说好吧我给你大优惠,提前让你知道代价,代价就是,每一世你们都永远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我一身冷汗…

然后司命说,或者我也可以让你生生世世都能见到她,跟她在一起。但是她会彻底忘记你们以前所有的事情,这没什么,每一次人类的死亡都是这样,关键是,无论你如何爱她,你将永远不是她最爱的一个。你自己挑吧。

永远相爱,但是不能见面。

永远不爱,但是可以一起。

我想了很久很久,说他妈的还是第二个吧。

事情办完后我去找了胡黎,我也很久没见这个朋友了。

一路上我还有点忐忑,爱上人类这种事情,怕是会被她笑死。

而我绝没有想到,见到她时,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妇——她能变成年轻貌美的女子,自然也能变成这样,只是我不能理解,一向爱美的她,这是怎么了。

她见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这么些年没去找你,其实,是怕你笑话…”

“怎么了?”我问得很大声。

她连忙把手指竖在嘴边,做个“嘘”的手势,说,“别吵,他好不容易才睡着。”

我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门缝里能看见老年男子的衣服,还有一头白发…

(本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