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吴千雁黯然垂目,“你还不知道,皇上驾崩的次日,沈云珞一把火,把絮华宫给烧了。”

“什么?”我倒吸了口了冷气,难以置信望了望絮华宫的方向,“为何?沈云珞呢?”

“真是决绝啊…”吴千雁忽然惨淡笑了,“皇上要封她做皇后,她就能以性命相报。”

我一口气沉了下去,窒息一般难过,“她在哪里?”

“絮华宫里全是焦黑的尸骨,谁能分得清哪个是她?索性一起烧成了灰,给皇上陪葬。”

紧紧捂住嘴,堵住哽咽声,我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恨过她。转身冲出裕华宫,吴千雁说了声“由她去”,于是无人拦我,泪眼模糊中,依稀有白雪落下。朝絮华宫狂奔去,见到那座曾经柳絮飘扬的宫殿,如今只剩了镂空的架子,和一圈焦黑的树木。

沈云珞,你怎么从来都不惜命?你总是这样,把爱恨当作生死。

我伏倒在断壁残垣的宫外,泣不成声。雪一片片飘落,仿若连天也在悲悯。有脚步声靠近,一把伞替我遮住了莹雪,我微微侧头,望见一袭惨白丧服的玉临王。虽还有几分少年模样,神情却沉稳极了,低声道:“王兄被软禁了,出来不得。”

“我猜他也不会好过。”被玉临王扶起来,我有些头晕,恍然间真觉得这些都是梦境,其实我们大家还过得很好。

“皇兄病逝那晚,沈昭仪就在他身边。皇兄之前就与大元帅密议,肯定有遗诏留下,因此长庆王派人搜絮华宫,搜不到,便用婢女的性命要挟沈昭仪交出遗诏,听说絮华宫的婢女全部被杀,有的断头、有的四肢被砍,惨绝人寰…沈昭仪近乎疯了,趁长庆王和侍卫去用午膳时,推倒事先预备好的几个桐油桶,点燃了絮华宫。”

“她就不可能逃出生天吗?”

“宫里许多人都听见她的惨叫声了,她在烈火中一直喊,皇上遗诏,传位逍遥王。为此,长庆王暴怒,将她们的尸骨又付之一炬,留着骨灰给皇兄陪葬。”

“皇上遗诏,传位逍遥王…”我含泪反复念这句话,华容添才应该是皇上,他一直就应该是皇上!

“沉住气,你在吴千雁身边,对我们反而有利。”他轻轻按住我的肩,像个大人一样冷静,“虽然我们输了很多局,可只要将还在,兵卒可重整。”随手弹了弹我肩上的雪花,他将伞递给我,我发现伞柄上赫然刻着逍遥王的字号。

“自己保重。”

“等等!”我从袖中掏出那只荷包,“把这个交给他。”

玉临王低头看了看,嘴唇微抿,欣然点头。我尴尬笑笑:“难看是难看了点,不过凑合可以用的。”

他睨着我,憋了好一会,终究是笑开了,露出那颗虎牙。

回了裕华宫,吴千雁仍然倚在榻上,远远看见我便笑了。我愤怒冲到她面前狠狠说:“你还笑得出来!”

吴千雁一愣,冷眼瞪着我:“见过玉临王了吧?”

“为什么?你就不能救救她吗?眼看着她受折磨!”

“是她死脑筋,我没办法救。”

她那种事不关己的表情,真是可恨至极。我忍不住一出掌,击碎了窗台上搁置的花瓶,碎片溅了一床。吴千雁吓得脸色刷白,怔怔盯着我:“于归,你最好收敛一些,到处都有人盯着你。”

“盯着我又能怎样?你们若能对付我的话就不会抓走孩子了!”

凌湘默默走过去清理床上的碎片,吴千雁仍然坐着不动,扭头望窗外。我在另一侧坐下,质问她:“你何时为长庆王所用?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自己害的吧?皇后和蔺淑妃,还有太子也是你害的吧?”

“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吴千雁嘴角一动,便能牵出一双酒窝,却显得无比邪恶,“我们吴家,一直是为长庆王效力的。”

“长庆王那样残暴不仁,怎么配当皇帝?若他真的可以当,先皇为何不立他当太子?”

吴千雁理直气壮道:“我们只求飞黄腾达。”

“皇上也宠爱你,待你位列四妃,也一样可以飞黄腾达!”

“哼…”她自嘲冷笑,“四妃?像蔺淑妃,不是轻易被扳倒了么?我只想当皇后,母仪天下!”

“当皇后就能屹立不倒?你看看皇后的下场,比蔺淑妃还惨!”

“那是有我们从中挑拨,不然,皇后真可以屹立不倒。你信吗?”吴千雁扭回头来,锐利的目光反复打量我,“于归,妖精虽然有法术,可头脑却比人要差远了。”

“是我笨,你三番四次利用我,最后你赢了。可我从没做过亏心事,无愧于任何人!”

“一开始我不是有意要利用你,你是误闯到这个局里来的,可谁让你运气不好…现在,你就安心呆着,等新皇登基了,说不定还会封你个妃子。”

“什么?”我大骇,愤怒朝她嚷嚷,“谁要当他的妃子?!”

“他可垂涎你很久了。”吴千雁一眯眼,笑得狡猾极了。我害怕看到真实的她,害怕这样阴森的皇宫,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凌湘将我扶住,暗暗使劲掐我的胳膊,我回过神来对上她的视线,惊觉她是在提醒我什么。渐渐敛去怒意,平静下来,我现在只能先稳住自己,再想对策。

第四章 忍泪吟-3

凌湘不声不响将我领到后院的宫女住处,直到合上门,她才卸下防备,神情惊恐对我说:“于归,她太可怕了,我有时候…真的不想这样活下去!”

我心疼她,安慰道:“凌湘,无论如何,性命最重要。”

“对,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夏青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我惊讶侧头瞪着她,夏青端庄依旧,几朵白菊缀在发髻上,丧服整洁,她从来没有一丝混乱。

“夏大人!”我欣喜若狂,“你还在!我以为絮华宫无人幸免!”

“我这样的人,无论局势怎样变都能活下来。”夏青似笑非笑,目光中却掩不住苦涩。我拉着她在圆桌前坐下,小心探问:“皇上驾崩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青摇摇头:“当时我侯在前殿,与吴千雁在一起。皇上只留沈云珞在身边。”

“那沈云珞手上…真的有遗诏吗?”

“应该没有,我从未听她提起,要么就是她不信任我。”

我嗤笑道:“这就对了,她从不相信任何人。”

凌湘将茶水端上来,小声问:“如果没有遗诏,长庆王怎么会逼她?”

夏青柔柔望着凌湘说:“做了亏心事的人,心里有鬼。”

凌湘刚在夏青身边坐下,忽然全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夏青失声惊叫,我连忙施法,令她渐渐平息。夏青难以置信盯着我指尖的光芒,大骇问:“你…难道传言是真的?你是妖?”

我坦然回道:“是,我是法力无边的千年树妖。”

凌湘战栗着叫喊:“既然法力无边,为何你不早些阻止这一切发生!?”

“法力是无边,可我不是神仙,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况且,逍遥王的孩子被他们藏了起来,我们真的毫无办法。”我伸手试探凌湘的额头,有些发烫,“凌湘,你哪里不舒服?”

凌湘将脸埋进夏青怀里,呜咽着:“我害怕…夏大人,我好怕…他们都死了,好多血!我看见一个人的手了,血淋淋的,手指还在动…”

夏青轻轻拍着她,安慰:“别怕,听我的话,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窗外飘着雪花,落地即化,留下一点点湿漉的痕迹。雪一直这样稀疏地下着,渐渐在地上汇聚成一洼洼的水。没有积雪,不像往年的冬天。好容易稳住了凌湘的情绪,夏青用屋里取暖用的火盆烫了壶酒,给我们一人倒一杯。

凌湘握住酒杯,迟疑望了望夏青,终于一口气喝了下去。顿时脸上回满血色,唇恢复了嫣红。我拍着手欢呼:“好凌湘,一口干了真厉害!”

凌湘使劲喘着气,将杯子倒扣在桌上,冲我嚷嚷:“该你了!”

“好!”我豪迈地一饮而尽,可这酒水在我尝起来淡而无味,不禁“咦”了声,反问夏青,“这真是酒吗?”

夏青浅抿一口,“对女子来说,算得上烈酒了。怎么?你觉得不过瘾?”

我也觉得纳闷,见夏青和凌湘喝了一杯就觉得暖和,我怎么喝完了一壶还觉得像清水。夏青笑道:“你从前喝酒么?”

“我很少喝酒…不过,记得最好喝的酒是桃七酿。”

“桃七酿?那我可没有。”夏青微醺,推了推已经趴倒在桌上的凌湘,感怀叹道,“看见她,就像看见曾经的自己。”

“凌湘?比起夏大人的沉着冷静差远了。”

“谁不是百炼成钢?”

“凌湘究竟受了什么惊吓,落下这样的毛病?”

夏青闭目又饮了杯酒,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缓缓说:“皇宫里死了很多人,不仅仅是絮华宫。延华殿、浮华殿的宫人,皇上的亲信、侍卫,一夜之间全都死了。为了不让消息走漏出宫,所有尸体就埋在了这里。皇宫的地下,处处都是尸首,我们所有人,就住在一座坟场中。每夜,都有相国寺的人来为亡魂超度,你听…那些声音,嗡嗡地念着经。先把他们变成鬼,再把鬼驱赶走,而我们仍然心安理得住在这里。”夏青隐忍许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她边哭边笑,低低解释:“我喝多了,我已经醉了。”

我用心聆听远处的梵语,认出当中有罗净的声音。罗净大师,你不是有天眼吗?为何不阻止这一切发生?为何要让坏人得逞?或者你根本就是长庆王的帮凶…

从林立的宫殿飞掠而过,寻着无数僧人中罗净的声音落在御花园一片空地。

湿冷的夜空下,他们都穿着单薄的僧衣,都光着头,都拈着佛珠。我在他们上空来回飘荡,苍白的绫绡裙角随风翻飞,我找不到哪个是他,最终款款落在主持方丈面前。

原以为今生不会相见,那一声珍重好像刚刚说出口一样心痛。没想到短短时日,我又兜回来了。

方丈微微睁开眼,目光谨慎盯着我:“施主有何贵干?”

“罗净大师在哪里?”

方丈阖目道:“他若想见你,自然会出来。”

“你们枉为出家人。”我恶狠狠说完,扭头冲到一大群打坐的僧人中间,一面找一面大喊,“罗净!你出来!你不是高僧吗?不是开了天眼吗?为何事先不救人,事后才来为冤魂超度!你敢不敢承认你本来就是长庆王的帮凶!?你这个凶手——”我骇人的凄厉叫声刺破夜空,却刺不破嗡嗡的念经声,他们反而愈念愈大声。

“小桃花,你跟我来。”罗净元神的声音空泛传来,我警觉抬头一看,树影斑驳中掠过一只黑影,立即飞身跟上。

他引我落在了絮华宫外,这片焦黑的废墟是我最不想来的地方。曾经我们也在絮华宫的琉璃屋顶上对月谈心,现在只能踩着在水洼中,说些悲凉的话。

第四章 忍泪吟-4

我不敢看他,好像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令人害怕的东西。我不敢看他目光里藏着的是怜悯还是同情。远远站在他身后问:“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罗净注视着这片废墟,语气悲悯:“没想到他如此残暴,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我带着嗤笑质问他:“高僧,你从前不是说前面有场浩劫吗?可当浩劫来临的时候,你在何处?”

“小桃花…”他缓缓转身,“是我告诉他皇上召兵马大元帅秘密回京的消息,我本想劝诫他,让他放弃逆谋。可谁知道,他竟提前下手,害了皇上。”

我惊得上前几步挡在他跟前凝视他问:“你知道他要谋反?”

罗净眼里流露出愧疚,幽幽说:“我知道,我一直在劝他。”

我不敢相信,连连摇头道:“你劝诫他有何用?你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你竟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能告诉皇上?反而将宫里的消息透露给他,你究竟是何居心?”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说得好像理所当然,我倒吸了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罗净、就是那个不染纤尘的罗净!

“这样的事,大多是顺应天命,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古来如此。只是代价未免太惨痛了些。”

“大师…”我难过得说不出话,瞪大眼睛看着他,看着泪水从眼眶滚出去。

“我上次就叫你今生不要再回京城,可惜,终究逃不出命运的安排。”

“什么命运,明明是你们的诡计!你知道长庆王所有的事…”我才不要在他面前哭,逞强擦去泪水,厉声问:“紫葳和京墨在哪里?你一定知道!”

“在清□长手上,我也找不到。长庆王得知皇上有意讨伐他的消息,便马上调动军队。皇宫里,有吴千雁和皇太后做内应,京城之外,大军包围。皇上早已陷入败局,无力回天,于是想起了逍遥王。长庆王亦非等闲之辈,知道你不好对付,因此找来了清□长。其实清□长便是早已设好的一颗棋子,我事先并不知道清□长原是长庆王的人,更想不到他们会挟持孩子…其实吴千雁才是最隐秘的一步棋,她在后宫,就足以和皇太后联合起来整垮蔺淑妃和皇后…”他自顾自说着这次政变,说着长庆王的种种计谋。他洞悉一切,知道这几年所有的事都是长庆王一手策划,却一直不露声色。

我再也听不进去,只是看着眼前陌生的人,心痛无比。我终于低下头,泣不成声:“大师,大师你的心呢?你的心到哪里去了…”

罗净逼近两步扶住我,关切问道:“小桃花,你在说什么?”

我伏在他肩上,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袍:“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是高僧啊!世间最清明的人就是你,你是不是走火入魔还没好?是不是?不然怎么会帮那个大坏蛋?一定是了,我帮你驱除魔性好不好…”

“小桃花!”他猛地推开我,“我很清醒,也明白自己并非什么高僧,你太高估我了。其实罗净,就是芸芸众生中渺小的一粒尘埃。”

“什么尘埃?!”我又气又急,朝他哭嚷,“你是飞檐走壁的高僧,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我,你是神,是我的神,我天天拜你、天天拜你!为什么你不保佑无辜的众生…”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在冰冷的空气中几乎要凝结成冰。

他抬手用衣袖抹去我脸颊的泪,低声说:“我不是神,保佑不了太多人,能保的,也只有一个你而已。”

我呼吸一窒,哽咽卡在喉咙,眼泪朦胧望着他,喃喃问:“为什么…只有我?”

他不答,视线轻轻柔柔落在我面庞,眉尾忽而一抽:“可是,你到底受尽了伤害,最大的伤害,还是我造成的。从那一刻起,我不配当你的大师。”

我执拗问:“为什么只有我?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这一次他迟疑了,没有立即否认。夜色深沉,掩去了许多景致。我好想看看他眼里是不是倒映出了我的影子,可是希冀还是化为乌有,他移开视线,声音苦哑:“于归,你会幸福的。”

他唤我作于归的时候,那种情愫沉甸甸的,好像再沉一点点就要拉我往下坠。我痴痴望着他,问:“以后都叫我于归,好么?”

他仰面深吸口气:“小桃花,只要你们不与长庆王作对,孩子会没事的。”

“叫我于归好么?”

罗净恢复一派漠然的神情,冷淡说:“小桃花,你该回去了。”

我失望转身,茫然踏在深深浅浅的草地中,湿了绣花鞋。

浮华殿伫立在黑暗中,失去了往日的荣华。到处都是侍卫,却没有多少宫女内侍。我轻而易举进到了华容添的房间,不料亦有两名侍卫看守。他们警觉地拔刀相向,我挥一挥手,二人昏迷倒地。

正在对弈的华容添和玉临王同时扭头看来,华容添颇有几分无奈:“于归,你怎么闯进来了?”

我朝他们渐渐走近,走过帘幔,靠近烛火,光线明亮起来。华容添这才起身,定定望着我问:“你哭了?”

“容添…”我喃喃唤着他,疲惫极了,一下子埋首在他胸膛,“我很难过。”

“发生什么了?别难过,说出来罢。”他轻轻拍着我,像哄紫葳一样。我无力环住他的腰,一动不想动。我要说出来吗?说我的伤心难过是因为罗净?我意识到玉临王也在,于是稍微敛去娇弱之态,慢慢说:“原来皇上密会大元帅的消息是罗净大师透露给长庆王的,他是长庆王的人,他不是从前的罗净大师了…”

华容添捏起我的下巴问:“你见过他了?”

“嗯,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容添,为什么太后变了,吴千雁变了,大师也变了。怎么什么都变了?”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微不足道么?”华容添宠溺一笑,揉着我的脸颊,“我没变,你怎么不为我高兴,反而为他哭呢?”

“你当然不能变!”我忽然激动地紧紧抱住他,“如果连你也变了,那我就真的绝望了!”

“你感到绝望么?因为罗净?”

第四章 忍泪吟-5

我一怔,紧张得结结巴巴:“不!没有…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不会绝望。”

“瞧你脸都花了…”华容添无奈叹气,一面替我擦拭泪痕,“日子或许会很难熬,但是一定不能绝望。从前我绝望地以为今生都不会再爱上谁了…”他正说到深情处,却被玉临王的干咳声打断,我斜睨着玉临王以示不满。玉临王彬彬有礼看着我俩问:“抱歉,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先走?”

华容添从容扶正我的身子,扭头朝玉临王笑笑:“四弟,我们的棋尚未下完。”

“我看王兄可能没兴趣下棋了。”

“呃…不如我们来想想如何处置这两名侍卫?”华容添指了指外间地板上横着的两个人,“不能叫别人知道于归来过。”

“知道了又怎样?”我不满嘟着嘴。

“长庆王将我软禁,无非是不想叫我们见面。若叫他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对孩子不利。”

“王兄说得是,还是掩人耳目比较好。”

我若有所思道:“方才大师说,孩子都没事,只要我们不和长庆王作对就行。”

玉临王耸耸肩:“你现在来找王兄,算不算跟他作对呢?”

“这有何难?”我冲昏倒的侍卫施了道法术,将他们送出了房,东倒西歪躺在院里,“待他们明日清晨醒过来,会什么也不记得,放心罢,没人知道我来过。”

玉临王有些目瞪口呆,却又极力隐藏着好奇,打趣问:“王兄,她平时也对你使妖法么?”

华容添狡黠一笑,盯着我说:“或许她在我身上使了迷魂术。”

“自己多情,还赖我会迷魂术!”沉浸在他的宠溺目光中,我之前的伤心一扫而光,横他一眼,跳上床榻摇头晃脑道,“你们二位雅士继续下棋,我这妖精来观战!”

“罢了,你们难得见一面,我还是不打扰了。”玉临王正儿八经告辞,华容添温和含笑送他出去之后,匆匆合上门,转身便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径直朝床帏冲过去。惊叫一声,我的手脚一通乱舞,笑着嚷嚷:“你干什么呀?放我下来!”

随即两个人重重倒在了床上,他揉捏我单薄的肩,笑容风流:“如你所愿,放下来了!”

他的脸贴得很近,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我抬手抱住他的头,故意凶巴巴瞪着她说:“你好重,下来!”

他倒是很听话,环住我的腰,侧身倒下去,将头深深埋在我颈窝,方才那种幸福的劲头瞬间荡然无存,疲惫道:“于归,你说紫葳和京墨现在睡着了吗?”

我语塞了,不知要如何安慰他,只是抚着他的长发,抚了好一阵子,手上也沾染了他的男子气息。

“他们两个从小就娇惯,怎么能过得了人质的日子?没人哄他们吃饭睡觉,我真是无用之人,从过去到现在,我谁也保护不了。”

“不,容添,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他们不会抓走孩子来要挟,是我连累了你们,我一直都在连累你。”

“你本来可以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却因我而陷入这场阴谋。”他揽住我的臂膀更紧了些,“如果他们敢伤害孩子,不惜一切,我也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