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的抵抗力不太好,再加上近期流感严重,医院里几乎挤满了人,她也不幸感冒了。于是,她下午找了个时间去认识的医生那里想开点感冒药,却发现会诊室里有病人面诊,她无意打扰,给徐医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己在外面等,却被面诊的病人抓住,

“医生我生病了,想要看病。”

朝夕扯回自己的手:“你不是在看病吗?”

“那我想换个医生看。”

朝夕扫了他一眼,衣着打扮一看就是纨绔子弟,行为举止也很不正经,那人见朝夕打量他,因为她是被自己吸引住了,于是勾了勾唇,乘胜追击道,“医生你叫什么,我来挂你的号啊。”

朝夕双手插兜,“你要挂我的号?”

“对啊。”那人笑的更欢了。

朝夕说:“你脑子哪里出问题了?”

那人脸色一僵。

朝夕:“等你脑子出问题了再来找我。”

说完,转身就走。

男人还没被人这么当面说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画面一度十分搞笑,徐医生憋着笑,解释道:“这位医生是神外的医生,主要做开颅手术。”

所以是真的,脑子出问题了再去找她。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

朝夕拿完药之后就回了科室。

回到办公室后,就被王主任叫了下名字,待会王主任有个手术,朝夕是他的助手。待会的手术较为复杂,病人有松果体区肿瘤,松果体区在脑子的中央,进入这个手术区域要越过的脑结构较多,因此手术风险很高。

见她回来,王主任笑着说:“看看啊,虽然大家都带着口罩,但一眼就能认出朝夕。”

梁昭昭:“王主任,你是在说我不漂亮吗?”

王主任:“那还是漂亮的,只是你这么漂亮,怎么还没有男朋友啊?”

“王主任你不说这话我们还能是好朋友。”

科室里氛围轻松融洽。

隔了一会儿,就到手术时间。

朝夕把病人的各项检查材料又看了一遍,才进手术室沟通。

今天的麻醉医生仍旧是沈醉。

沈醉已经提早到了,正和病人聊着天,看到朝夕进来,连忙朝她使了个眼色,走了出来。

朝夕:“怎么了?”

沈醉:“你这个病人在发烧你知道吗?”

“他发烧了?”朝夕皱眉,“我中午的时候还让护士给他量过体温。”

沈醉:“他还咳嗽。”

“前几天还好好的。”

“可能是流感吧。”r

正好王主任过来,朝夕和他说了下情况,手术就此取消。

开颅手术对人体的损伤太大,感冒发烧是不能做这种手术的。

王主任的时间向来很难约,基本上他也只为熟人动手术,今天的这位患者也是他的朋友,在非洲做陶瓷生意,在非洲非常出名,朝夕曾经去过非洲,也听说过这家公司。

手术取消,病人以为发生了什么状况,连忙问道:“老王,这怎么就取消了啊?”

“你发烧了,发烧做不了手术,等你退烧了再做。”王主任安慰他,“不过中午的时候量体温的时候你也是正常的,怎么才两个小时就发烧了?”

“我也不知道啊。”

病人就这样送回病房。

朝夕和王主任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人也从护士的嘴里听到了这件事,梁昭昭小声和朝夕说:“那不挺好的么,下午就是放假了啊。”

朝夕笑着:“是啊。”

可是过了不到两个小时,护士说病人不舒服了。

朝夕和护士过去,“点滴打完了吗?”

小真点头:“打完了,打完之后就拉肚子了。”

进了病房,朝夕给他做检查。

他仍旧在咳嗽。

朝夕取下听诊器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说:“小真,你再给他量个体温,然后带他去拍个双下肺,再做个血常规。”

朝夕出了病房,总觉得哪里不对。

流感似乎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

隔了一天,病人的情况仍旧没有好转。

朝夕四处找着非洲各国的新闻,她中学时期上的是国际学校,英语很好,后来出国还学了法语,因此能看懂不少新闻。

她找了病人的公司,这家陶瓷公司占据非洲百分之三十的陶瓷份额,公司很大,在非洲四国均有公司。

她把这四个国家的最近的新闻都翻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病人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双下肺有明显阴影,白细胞极高。

而与此同时,朝夕找出的视频说,该国家最近小面积地爆发出了传染病,病人患病时具体表现为,发热、咳嗽,腹泻。

朝夕看了眼检查结果,心里猛地一紧。

她连忙把事情和王主任说了,王主任也皱着眉,

朝夕补充:“不过新闻上也说了,传染途径主要为血液和体|液传染。”

王主任:“这样,我们先去看看他的具体情况。”

“好。”

还没到病房,远远地就听到了病人的咳嗽声。

以及小真的声音:“我马上叫朝夕医生过来,你别急啊,我马上叫她过来,哎呀!你忍忍呀。”

王主任在中途被病人拦住问问题,朝夕于是先一步过去。

她还没进病房,就和急冲冲跑出来的小真撞上,小真转了个弯,因此没注意到朝夕。

而朝夕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小真。

小真神情急切:“朝夕医生,病人都咳出血来了。”

朝夕的动作非常慢,她心底有那么一丝的侥幸,祈祷她手接触到的那湿漉漉的,不是她想象的。

可她低头。

看到的是小真沾了血的护士服。

以及为了扶她。

朝夕摊开掌心。

果然,她的手里也沾上了血。

王主任和病人聊完,一个转身,就看到朝夕松开手,她接触到的护士的衣袖上,有很多血,而朝夕的手上,也沾了血。

朝夕的脸色发白,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慌乱:“这个病房可能需要隔离。”

小真:“啊?”

朝夕扯了抹笑出来:“王主任,我和小真可能需要一个隔离病房,然后,再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王主任一脸凝重:“嗯。”

·

全身消毒之后,二人又做了个检查,检查完之后,医院给她们的隔离病房也准备好了。

朝夕和小真在同一个病房内,只不过仍旧带着口罩。

她简单地和小真说完,小真整个人都懵了,腿软地瘫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你的意思是,我们可能也会得那样的病是吗?”

“可能而已。”朝夕坐在病床上,语气淡然地安慰她。

“我……我根本不知道的,他就突然咳血了,一股脑地往外喷,我也不想碰的,脏兮兮的,”小真边擦着泪边说,“我男朋友一直不喜欢我干这行,吃苦受累又不讨好,工资也没有很高,晚班一上人就憔悴不少,而且一个晚班就两百的补贴,我买瓶精华都要八百多块钱,我缺这两百块钱吗我!”

“病人骂我们说我们,我一句都说不得,什么医疗行业,压根就是服务行业,而且还可能有生命危险,时不时地一个医闹,你看现在——还传染病……朝夕医生,我才二十五岁,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还有很多好吃的没有吃,我爸爸妈妈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男朋友说了明年房子装修好我们就结婚的啊……我想和他结婚呜呜呜……”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哭的撕心裂肺的。

没过多久,门口被敲响。

王主任沉厚的声音响起:“朝夕。”

朝夕:“主任,我在。”

“病人不是流感,他确实是染上了传染病。”王主任说,“你俩估计得先观察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先住在医院里。”

听到王主任的话,小真哭得更大声了。

王主任自己也有个女儿,将心比心,他的女儿要是身陷这样的处境,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啊。痛苦、折磨、心如刀割。

朝夕说:“什么病确诊了吗?”

“检验科还在分析,很快就会出结果了。”

“嗯。”

“不紧张吗?”

“紧张。”朝夕垂着眸,看不清神情。

王主任叹了口气,“我应该先进病房的。”

小真哭着哭着开始打嗝了,“我——嗝——我应该多穿点嗝——穿着雨衣嗝——不对,是——嗝是防护服嗝——再进病房的。”

朝夕被她边打嗝边说话的模样逗笑,她笑了笑,又问:“你不应该说,你就不应该进病房吗?”

小真哭得累了,她拉过椅子趴在上面,头发湿答答地黏在她的脸上,她慢吞吞地拨开,说话时有明显哭腔,即便说了有半个小时“不要再做护士了”这样的话,她此刻仍旧说,

“他是我的病人,我得对他负责。”

朝夕笑了。

是啊,即便外界对我们有太多的误解,甚至连我们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所在的行业,但是穿上制服,我们仍旧会心无旁骛地,选择为每一位病人而奋斗。

因为我们曾经宣誓希波克拉底誓言和南丁格尔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的,这本文这个梗原先是核心梗。而且这个梗原来也不是这样的。

因为疫情的缘故,所以很怕大家说我蹭热度啥的,所以把这个梗改成了当初别的病。

然后大概下一章就会完结。

因为正文的话,我是觉得把我想讲的剧情讲完就好。

至于日常/婚后/拖拉机(我开的一定是拖拉机你们别想了),一定是放在番外的。

☆、百媚

因为这位病人, 全院都进行了一遍检查。而且原本今天是大年三十, 检验科的人都放了一半, 因为这件事, 都被叫回来加班了。

即便如此,全院检查也是个大工程,所以检查结果仍旧要到明天才能出来。

小真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往下掉:“我是生是死,就看明天了吗呜呜呜,古代上断头台还能吃顿好的呢, 我今天为了减肥中午就吃了一个苹果呜呜呜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是这么死的, 竟然是个饿死鬼……”

朝夕哭笑不得。

等到小真情绪安定下来。

她看向朝夕。

她似乎始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从刚来医院就是, 长得妖冶好看, 却收敛光芒, 分明是个千金大小姐, 却没有一点儿架子。她始终都是这样温婉从容的模样,即便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 也依旧面色淡然。

小真问道:“朝夕医生, 你不害怕吗?”

朝夕淡笑着,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只说:“我本科的时候有去过埃博拉疫区, 你知道埃博拉吗?”

小真点头:“在电视上看到过。”

很快, 她想到了电视的背景,恰好也是非洲,方才抚平的焦虑和惶恐又涌上心头, 她说话的时候牙床都在打颤:“你你你不会是在暗示我,那个人他得的就是埃博拉吧?”

“不会。”朝夕快速否定,“这种病毒有太多年没有问世了,而且一旦传染上这种病毒,不到十天就会死亡,7号床的病人回国有二十多天了。”

小真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她放松,朝夕又说:“不过应该和埃博拉差不多吧?”

小真要疯了:“朝夕医生,你别吓我,求求你了。”

朝夕:“我看了下新闻,传染率并不高,而且也有治愈成功的病例,更何况,我们还不一定会传染上。”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朝夕的心底,其实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

朝夕拿出来。

是陆程安的电话。

“吃完饭了吗?”她和陆程安打电话时,音色下意识地变柔,带着浅淡的笑意,此刻也是,“晚上不用来接我了,多了台手术,是附近医院送过来的病人,我可能要做手术,所以不能陪你跨年了。”

直到电话挂断,她都没有把自己现在的情况透露半句,甚至找借口的时候非常流畅,没有一丝犹豫。

不只是她,小真也是。

可是小真的演技比起朝夕显得尤为拙劣,才一开口,嗓音就带着哭腔,“没有,就是刚刚被护士长骂了,有点儿委屈,今年年夜饭就不回家吃了,妈妈你多吃点儿……那医院就是这样的呀,我不上总有别人上,大家都这样,病人最重要呀……”说到这里,她已哽咽,仓促地找理由挂断:“护士长找我了,妈妈……”

手机那端的她早已泪流满面,她深吸了一口气,在电话挂断前,她咬着唇,轻声道:“妈妈……我爱你。”

房间内再次沉默,只小真的啜泣声响起。

朝夕的床靠窗,她侧头,看到悄无声息降临的漆黑夜晚,天空是深浓的黑,没有一丝星光,繁星似乎坠落人间,点缀着这座城市绚烂霓虹。

她在二十多层,俯视而下。

今天恰好是跨年夜,这座城市格外喧嚣,行道树上挂满彩灯,发出绚烂多彩的光,落在朝夕的眼里,只剩下细小的光晕,很快就弥散。

人如蝼蚁般渺小。

路上车水马龙,车灯拉出绚丽光带。

这座不夜城依旧繁华,喧嚣,热闹。

而不夜城里的一小方天地里。

被恐惧和害怕填满,紧张又狼狈,绝望又满怀希望。

隔了好久。

小真突然说:“我和我男朋友是大学的时候在一起的,是我追的他。”

朝夕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安静的夜,房间内只点了一盏夜灯。

小真说:“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学校高三重新分班,我和他到了一个班,有次换座位,他坐到了我后面,我当时也没有喜欢他,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挺好的,脾气好,穿衣服也好看,教我做题的时候也很有耐心,后来上了大学,我俩经常一起打游戏,他打游戏特别厉害,我就喜欢上他了,这个原因是不是很离谱?”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