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躺在那,有些热的手抓着谢瑾年的手腕,在庄奶奶端着水杯和药走进来的时候也不肯放手,好像怕他就这么走掉似的,谢瑾年瞥了一眼庄奶奶,对方带着揶揄的笑容,他微微颦眉,再试着抽回手,又失败了,干脆作罢。

  “谢老板,喂林丫头吃药吧,我去外面给她热点粥。”

  庄奶奶随便找了个理由把水杯和药塞给谢瑾年,谢瑾年一手被林琅拉着,另一手接过水杯,药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用要瓶盖子盛着,随后庄奶奶就走了,还不忘替他们关上门。

  谢瑾年又试着抽回手,林琅眯着眼看他,脸上是委屈的表情,火热的脸蛋不断蹭着他的手掌心,带来柔软微痒的触感,他平静如水的心终于也有了波动。

  “放手,吃药。”

  谢瑾年压低声音,天生就是一副动人柔和的嗓音,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林琅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松开了。

  “你别走。”她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实在没什么好听,但语调里的难受和不舍却让人无法移动脚步。

  谢瑾年没说话,却也没离开,他将林琅从床上扶起来,林琅顺势靠在他怀里,他穿了间靛蓝色的外套,她模模糊糊可以看见外套上绣着的花鸟图案,漂亮极了。

  他总是活得那么清贵优雅,时过境迁,现在的中国人大部分都是半个身子被国外文化埋葬的人,衣食住行都开始西式化,唯独谢瑾年,他永远以不一样的态度生活着,快节奏的繁华都市里,他像是最后一片净土。

  “吃药。”

  谢瑾年托起她的下巴,她仰起头就这他的手将药服下,唇瓣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手,谢瑾年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收回,面不改色,那么神圣,林琅自愧弗如。

  “谢老板,你说我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她说着混账话,引来那人皱眉。

  “胡言乱语,这点小毛病都可以丢命,那你的命也太薄了些。”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药物的疗效应该没有那么快吧,为什么听着他的话,她就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努力睁开眼看着他,他紧锁眉头,面容冷峻,他总是这样,明明笑起来很好看,却不怎么喜欢笑,偶尔勾勾嘴角,也是一个嘲讽和厌烦的弧度,但就是这样的他,却愿意不厌其烦地在她生病任性的时候陪着她,还喂她吃药,他那么讨厌别人靠近,现在却没推开全身依靠着他的自己,这让她感觉到漫长的生命之海里重新有了灯塔,他高大明亮,在辽阔的海上一眼就能看见,令人心安。

  也许,感情是一定要有寄托的,当她最信任的父母离去,又接二连三地遭受到背叛和打击之后,其实已经很难相信任何人。但这个人不一样,他们毫无干系,现在的她也不能给对方带来任何利益,恐怕今后还要麻烦他很多事,常言道锦上添花时时有,雪中送炭世间无,对于这样的人,她很容易将所有无处安放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这份感情的重量,会压得人难以喘息。

  “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夺回属于我们家的东西,然后……”药效上来,林琅开始犯困,她强撑着精神凝望谢瑾年,后面的话声音小到她自己都听不见。

  谢瑾年轻轻抚过她一头乌黑柔软的发,极具东方古典美感的脸上不见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轻轻慢慢地说:“有句话说,复仇的火神会迈着瘸腿而来。意思是,犯了错的人,即便会有所耽搁,但终将得到惩罚。”他低下头,睨着她快睡着的脸,声音轻得好像在催眠,“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林琅懵懵懂懂地抓住他的手,呢喃道:“你别走……”

  话音落下良久,她似乎听见了他的答复,又或者那是她产生的幻觉。

  总之,她听见那个熟悉的悦耳声音说:“我在,不走。”

  宫辰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从公司出来,驱车前方昨夜发现的那间四合院。

  在要进入胡同时,他停下车步行前进,白天这条胡同里人多了一些,大多都是伤了年纪的人在乘凉和散步,他这么年轻英俊的人一出现,不免会引起关注,但宫辰是那种被关注惯了的人,对这些不带恶意的视线并不理睬。

  他到达林琅目前居住的四合院外面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马上就要十一点,他看看手里提着的药,想起那个接电话的男人声音,不确定她现在是否安全。

  他可能想太多了,但这不能怪他,林琅目前的处境就是这么危险,林瑞正现在还算有点良心,没有让林瑞程断子绝孙,给他留了这么一个女儿,但这个女儿已经长大了,仇恨会记得很清楚,断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保不齐哪天林瑞正为了以后高枕无忧的富贵生活而想把这最后的“根”也除掉,他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走上台阶,宫辰抬手敲了敲门,等了两三分钟都没人开门,于是他又不厌其烦地敲了几次。

  过了约莫五分钟左右,门才被从里面打开,一个老太太站在里面疑惑地问:“请问您找谁?”略顿,她自说自话道,“啊,您是想租房子吧?抱歉啊,我们已经租出去啦,没有要出租的房子了。”说完,就要关上门。

  宫辰推住门阻止了她的动作,面无表情道:“你看我像是需要在外面租房子住的人吗?”

  庄奶奶一怔,上下打量了一下宫辰,的确不像,于是她皱着眉说:“那你敲门做什么?”

  宫辰越过她朝里面望去,淡淡道:“我找人,林琅是不是住这里。”

  庄奶奶表情变了变,半晌才说:“你是她什么人?”

  宫辰皱眉,不悦道:“你只是她的房东吧,我有必要告诉你我和她的关系吗?请让开,我是来看她的。”他想进去,可他高傲的态度让庄奶奶心生不喜,站在那不肯让他进去。

  “你这人真有意思,这是我们谢老板的房子,哪里是你说要进就能进的?你要找林丫头,那好,你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给她打个招呼?我都不知道她认识你这样不懂礼貌的人。”庄奶奶已经完全把林琅当做自己人了,那可是谢瑾年未来的夫人,如今来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庄奶奶实打实地不喜欢这个人。

  宫辰垂眼看向她,一字一顿道:“她今天本来要我去那里上班的,但是她生病了没能报道,我接到电话过来看看她,这有问题吗?”

  庄奶奶还没回答,一个男声便回答了他。

  “没有问题。”

  庄奶奶回头,谢瑾年站在院子里,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宫辰,昂贵的西装,高挑的身材,举止优雅,养尊处优,傲慢冷漠的样子一看就是常年处于决策地位的人。

  他在那听了一会,宫辰应该就是早上不断给林琅打电话的人。

  “让他进来吧。”

  谢瑾年淡声说了句,便抬脚回了他的房间,关上了门。

  宫辰被允许进去,庄奶奶还是有点不乐意,板着脸说:“林丫头发烧了,现在吃了药在睡觉,你就在外面看一眼,别进去打扰她了。”

  宫辰其实只是想确定一下林琅是否安全,如果她安全他当然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留在这里围观她生病,可看庄奶奶这副不情愿的样子,他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冷着脸说:“你们对她倒是很关心,我替她谢谢你们。只不过,我和林琅的关系比你们更深,还轮不到你们来指责我不要靠近她。”他走到院子里,回头问庄奶奶,“她住哪间房。”

  庄奶奶冷着脸指了一个方向,随后便回了房间,院子里只剩下宫辰,他皱皱眉,遭人嫌弃的感觉真是很久都没感受过了。

  顺着对方指的方向走去,上了台阶,打开房门,走过隔间,他看见了躺在床上睡着的林琅。她额头盖着毛巾,脸色苍白,嘴角却勾着,大概是做了什么美梦。

  “还真是病得不轻。”

  宫辰走到床边坐下,抬手贴了贴她的脸,林琅立刻凑过来,眯着眼呢喃了一声:“谢老板……”

  宫辰一怔,立刻想到方才开门的老太太说的话,她提到房子是“谢老板”的,林琅又在病中叫那个人的名字,难不成他们……想起进来时看见的那个男人,宫辰眉头皱起,收回手,最后看了一眼林琅,抬脚离开。

  庄奶奶一直在房间里看着外面的动静,见他走了,便立刻小步跟上去,在后面一直追踪他到巷子口,见他上了一辆很豪华又很长的车,心里酸得不行,回去之后便立刻朝谢瑾年复述了一遍。

  “那个人好嚣张啊,开着个黑色的大铁盒子就了不起了,那车子前面还竖着个小人,就像这样。”庄奶奶将双手朝后一伸,做了个好像要起飞一样的动作,“还有小翅膀呢!”

  庄奶奶不懂车这东西,也不晓得那是什么车,不过她这样惟妙惟肖的模仿,倒是让谢瑾年猜出来了。

  劳斯莱斯。

  有钱人,高傲一些,难免。

  说到底,她和他,不是一路人。

  他端起茶杯晃了晃,嘴角勾着,却冷冰冰的。

第十五章

  林琅一直睡到晚上才醒,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身边,那里空荡荡的,她倏地睁开眼,谢瑾年早就不在了,说来也是,人家还真能在这里陪她一天不成。

  林琅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子那倒了杯凉白开喝了,揉了揉头发就出门想去洗手间洗脸。

  庄奶奶这会正在院子里的菜田里忙活,听见动静就回了一下头,她心情不好的样子,看见林琅都没打招呼,转回头继续忙碌。

  林琅对于庄奶奶忽然的冷漠还有点不适应,脚下的方向不自觉从洗手间变成了菜田那边,站在菜田外面柔声打招呼说:“庄奶奶,这么晚了还在忙啊,我去洗个脸,出来帮你好不好?”

  庄奶也不回说:“不用啦,你还生着病,好好歇着去吧。”

  她的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可感觉上却差了很多,怎么说呢,以前她和林琅说话都是特别亲近和蔼的,现在却冷硬疏离,好像真正的房东和房客一样。

  林琅抿了抿唇,从小路上走进菜田,在庄奶奶身边站定,轻声问:“庄奶奶,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你和我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庄奶奶动作顿住,半晌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其实跟你没关系。”她站直身子,看着手里的菜,好半天才说,“今天上午你睡着之后,有个人来找你了,高高大大,面上看着倒是一表人才,可人品却实在不怎么样。”

  “有人来找我?”林琅诧异道,“谁啊?我没告诉任何人我现在住在这。”

  庄奶奶皱着眉说:“那人可嚣张了,说你今天本来要去他那里上班的,但是因为生病没去,所以他过来看你。”

  林琅恍然,原来是宫辰,那应该还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我没告诉他我住在哪里啊,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庄奶奶板着脸:“我不知道,总之,林丫头,我对你印象是不错的,但是这个小伙子却不行,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好像我们欠了他钱一样,我们又不是他们家里的下人,来这里颐使气指是什么意思?”

  林琅可以想象中宫辰当时的状态,因为很早以前她也是那个样子,高傲,冷漠,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钱,怕是没几个人愿意和她保持着表面上的好关系,就像现在一样,她什么都不是了,那些人不来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我会告诉他,以后不让他再过来了,庄奶奶你放心。”林琅承诺道。

  庄奶奶这才缓和了表情,嘟囔道:“你去看看谢老板吧,他整个下午都没出来,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如意戏楼的管理员来找他,他都不出来见的。”

  林琅愣了愣,马上告辞往谢瑾年房间那边跑,看她这么紧张谢老板,庄奶奶还颇为欣慰,摘了菜便去厨房准备晚餐了。

  谢瑾年房门紧闭,屋里倒是亮着灯,人是在的。

  林琅敲了几下门,里面没人回应,她加快敲门的速度,声音也大了些,屋子终于传出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

  “进来。”

  林琅推门进去,就看见谢瑾年正盘腿坐在榻子上摆弄香炉,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工具,精神十分专注。

  “生病了就在屋里歇着,才退烧就出来吹风,什么时候才能好。”

  谢瑾年说话时看都不看她,眼睛一直盯着香炉,林琅走到他对面坐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好半晌,才跟他说:“我好多了,你呢?”

  谢瑾年微微抬眼,漫不经心地睨了睨她,轻嗤一声说:“我好端端的坐在这,能怎么样。”

  林琅无言以对,过了好久才说:“今天早上来找我的是我即将要去那间公司的老板,他脾气就那样,态度可能不怎么好,你别放在心上。”

  谢瑾年挑香的动作顿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你们关系倒是不错,但你不必替他来道歉,我们并无交谈。”

  林琅表情空白了几秒,谢瑾年没有必要说谎,那他们就应该是真的没交流。

  “庄奶奶说你一下午都没出门,我还以为他冒犯了你。”她声音很轻地说。

  谢瑾年微微一笑,他是个不喜欢笑的人,今天却笑了太多次,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有,老人家闲来无事就喜欢胡思乱想,你不要被她影响,左右我也没别的事,难不成在自己家里呆着,也成了奇怪的事。”

  他的话说得无懈可击,林琅无处反驳,一口气憋在心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极了。

  她僵在那好久,时不时看他一眼,他不说话,却也不赶人,她又不想就这么走,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挑完了香便将香轻轻点燃,烟雾袅袅升起,房间里弥漫着以故事呼吸的淡淡香气。

  那是谢瑾年身上的味道,早上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她闻过的。

  都这个年代了,已经很少有人的衣裳和房间里还要熏香,再讲究也不过是喷点人造香水,那味道,当然没办法和这种相比。

  林琅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在屋子里坐了有一会了,谢瑾年已经开始看书,他靠在身后的靠垫上,单手撑头,借着窗外的月光和屋里的灯光,安静地读书,他的模样始终波澜不惊,看不出欲念,也看不出情绪,她最喜欢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最不喜欢他用这副模样对着她。

  “谢瑾年。”

  她连名带姓地窖他,倒是鲜有,谢瑾年抬眼睨着她,她对上那视线反而有些慌,唇瓣开合,问他:“你吃饭了吗。”

  谢瑾年就那么单手撑头看着她:“你觉得呢。”

  林琅噎住,从榻子上下去,说了句“我去帮庄奶奶做饭”就走了,谢瑾年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收回视线,和上手里的书,其实它根本就没翻过一页。

  今天晚上这顿饭,吃得可真是五味陈杂。林琅和谢瑾年面对面,好几次想说什么,可旁边还有庄奶奶,到了嘴边的话每次都咽了回去。

  吃完饭,她今天也没再张罗着帮忙收拾餐厅,谢瑾年离开后她就紧跟了上去。

  她一直跟着他到门口,临进门时,谢瑾年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她,无声询问。

  “我有话跟你说。”林琅上前,替他打开门,先一步走进去,在里面等着。

  谢瑾年走进来,其实林琅现在精神状态依然不是很好,神情恹恹,脸色难看,与平日里光彩照人的模样相差甚远。

  林琅是越来越不注意外貌形象了,她自己也不是没发觉,进来之后看谢瑾年无声无息地观察她,她突然就想回去换个衣服化个妆再来。

  “什么事,说了就去休息。”

  谢瑾年开口催促,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古井不波。

  林琅看了他好一会才说:“明天,就算天塌下来,我也得去上班了。”

  “这是你的事,不必告诉我。”他不痛不痒。

  林琅听得心烦,坐到他对面说:“是啊,我知道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但我就是想告诉你,你放不放在心上是你的事。”她站起来,垂眼睨着他平放桌上的手,特别想上去摸一下,就像今天早上那样,可当她清醒过来,反而没了生病时的勇气。

  “我上班之后,中午估计没时间回来吃饭,你帮我跟庄奶奶说,不用给我准备午饭了。”林琅漫不经心地说着,“可能晚上回来也比较晚,赶不上你们现在吃饭的时间,晚上也不用等我了,我会在路上随便吃点东西。”

  “这些事,你可以直接去告诉她。”

  谢瑾年眯眼瞧她,她透过他的眼睛,看见的就是一片无波无澜的深潭,没有别的,这样的认知令人失望。

  “你要不要买一部手机?这样我以后不在家,如果有什么事,我们联系也方便。”林琅观察着他的表情,猜测着他答应的可能性。

  “你可以跟庄奶奶联系。”

  谢瑾年的话冷淡而凉薄,听得人心灰意冷,林琅吸了口气,说:“那我没事了,先走了。”

  她说完话便扭头走了,站在房门外,她回了一下头,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她觉得陌生,对父母没有过,对杨翌承更没有过,未知的未来让人恐惧。

  夜里,谢瑾年出了一趟门。

  住在一起的一老一少两位女性都睡着的时候,他一个人走在夜幕的街上,到了一间古董店,小郑等在门口,瞧见他便迎了进去。

  “谢老板,我今天在西河桥捡一大漏儿,您瞧瞧。”

  小郑递上来一块不算太大的玉,放在手心刚刚好,大概因为他一直攥着,所以玉有点温度。谢瑾年将玉抬起来,小郑拿来灯靠近照着,他看了一会,放下来摩挲了一下,玉的造型挺特别,月牙一样,色泽也好,如果做成坠子,应该很不错。

  “花了多少钱?”

  他随口一问,小郑便一脸喜色。

  “您猜猜。”

  谢瑾年扫了他一眼,他嘿嘿一笑,比了一个“一”:“一百块钱。”他兴奋地问,“谢老板瞧着怎么样?值多少钱?”

  谢瑾年将玉放到桌上,轻声说:“瞧着像是战国时候的,你还是请个掌眼的来看看,我毕竟是个外行。”

  小郑笑道:“哪里,谢老板都是外行,那我成什么了,您太自谦了,那我这回算是赚了?”

  谢瑾年点了一下头,又看了一眼那块玉,忽然跟他说:“明儿你帮我买部手机去。”

  小郑一喜:“您终于打算买部手机了?每天找您还得联系庄奶奶,是挺麻烦的,像今天,她都睡了,多不好。”

  谢瑾年没说话,又将桌上的古玉拿了起来,看了好一会,跟小郑说:“卖我?”

  小郑一怔,不解:“您要这么块玉做什么?”

第十六章

  宫辰让林琅上班直接去餐饮部报道,所以林琅第二天早上起来化好妆就匆匆忙忙走了。她没吃早饭,因为昨晚失眠,睡得太晚,今天起来还要赶着化妆换衣服,时间有点来不及,在院子里朝庄奶奶喊了一声,她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庄奶奶走进餐厅看了看谢瑾年,他靠在那,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饭,另一手好像握着什么,又好像没有。

  挤地铁,真是多长时间都熟悉不了。上班早高峰,身边都是人,进去的时候都是被人从后面强行挤进去的,林琅站稳后拉住上方扶手,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都是人,落魄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发现江城的地下藏着这么多人。

  因为要上班,林琅穿了职业套装和高跟鞋,下了地铁朝宫辰家旗下的餐厅连锁总部走还得走大约十五分钟,加上在地铁上站了太久,走着走着她就开始脚疼。

  其实她以前是只穿高跟鞋的,但那时候也不需要走这么长时间的路。

  忍着脚疼,林琅上了台阶,推开门走进今后需要工作的地方,这是一栋七层建筑,宫家旗下的连锁餐饮就归这里管理,大门上方悬挂着“食悦餐饮”的匾额,林琅几门后,一层的接待人员便打电话联系了一个人,那人下楼之后瞧见她,笑着打招呼。

  “你好,我是食悦餐饮的负责人,我叫陈星。”

  林琅和她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我叫林琅,陈总你好。”

  陈星年纪也不大,在三十岁左右,是位十分漂亮的风云女郎,她观察了一下林琅,温和说道:“我已经听宫先生说过林小姐的事了,你跟我上来吧。”

  林琅点头,跟陈星一起上楼,两人乘电梯到达顶层,陈星带她进了策划部,指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说:“那是你的办公桌,这段时间你就暂时在那里工作。暂时的意思是,今后宫先生可能还有别的安排。”

  林琅没说话,只是继续点头,陈星沉吟片刻道:“是这样的,宫先生的意思是,最近我们在和林氏集团旗下的生态餐饮原料打销量战,看你能不能想个好办法把那些从林氏集团旗下公司购买餐饮原材料的客户都拉过来。”

  林琅抿了抿唇,这其实很难,她曾是林氏集团的大小姐,对旗下的子公司虽然不曾涉足,但都十分了解。林氏集团旗下的生态餐饮原料公司是她父亲一手创办的,林瑞程的目的是打造无公害无污染的放心饭菜,直达老百姓的餐桌,多年来也做出了不小的成绩,在全国各地都有很好的销量,宫辰这里是三年前才开始做的,想把林氏的客户抢走,基本是痴人说梦。

  “我知道了。”林琅答应下来,表情始终没有太大变化。

  陈星看了她一会,笑着说:“那我就等你的方案,你先工作,我回去了。”

  林琅与她道别,宫辰出动这边的总经理来招待她,也算是给她面子了,毕竟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而这样的待遇,同样也让其他员工知道林琅不简单。

  有包打听知道猫腻的,便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偷偷传讯,林琅上班不到一个小时,她是林氏集团原董事长林瑞程女儿的事就传遍了整个食悦餐饮。

  她有点口渴,又没带杯子,想着茶水间应该有纸杯,便起身想去倒杯水喝,刚走几步就发现周边的人总在偷偷打量她,她左右看了看,那些人迅速收回视线,林琅皱起眉,没说什么,回到座位上,懒得喝水了。

  中午的时候,按理说她可以去食堂免费就餐的,工作时间和工作福利等安排,行政已经通过电子邮件发给她了,可她想起早上那些人的眼神,就懒得去食堂了,准备自己出门随便吃碗面。

  还没离座,手机便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宫辰,林琅气不打一处来,接起电话时语气也十分冷漠。

  “宫先生有什么吩咐。”

  宫辰听了,还有点不适应,他可能是骨子里头发贱吧,原先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忽然对他这么尊敬,他还挺不是滋味的。

  “第一天工作感觉如何?病好点了吗?我在楼下,你下来,我们吃个饭。”

  林琅透过窗子朝外看,果然看见宫辰开着他的劳斯劳斯等在外面。林琅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家都陆陆续续在下楼,她正好想和宫辰说说这件事,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有不吃食堂的人离开公司去吃饭时,就瞧见新来的策划部林小姐上了大老板的车,扬长而去,早上的八卦秘闻顿时又多编写了几千字,精彩极了。

  “为什么你要把我的身份告诉你的员工?”林琅一上车就兴师问罪,脸色很难看,“你是觉得这样显得你很有本事吗?把以前不可一世的人踩在脚下,宫先生好大的威风。”

  宫辰本来心情不错,听完她的话瞬间跌入谷底,冷着脸说:“我看起来是那种嘴碎的人吗?”

  林琅别开头望向车窗外,其实她觉得也不太可能是宫辰,她多半是想试试他,这样最能刺激他,只要刺激一次,下一次就不会再有人来烦她了,因为他会为了面子把一切都处理好,至于他心情好不好她就管不着了,反正她不希望每天在未来要长时间工作的地方被人围观。

  “林小姐别忘了,我们是对头公司,你的美名在我们公司虽不说是人尽皆知,但也是小有名气,当然了,如果这给你造成困扰,我会帮你解决的。”宫辰绷着脸说。

  林琅等的就是这句话,听他说完就客客气气道:“那就麻烦宫先生了。”

  宫辰冷哼一声,将车子停在一间西餐厅外,餐厅上方的匾额上有隶属于食悦餐饮的标志。

  “下车吧。”

  宫辰说完话,便开门下去,守在门口的迎宾自然不会不认识老板的车,瞧见老板来了,一方面有人接待,另一方面马上有人去通报这间餐厅的负责人。

  林琅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正经的西餐,享受过这么好的服务了,点菜和吃东西的时候,居然会觉得陌生。

  宫辰一直在不着痕迹地看她,上班之后,她倒是和以前没两样,名牌套装,精致妆容,笑不露齿,仪态万千,有点以前林小姐的样子。她吃西餐时还是那么优雅,但骨子里那股傲气却不见了,在经历了巨大打击和改变之后,这段不算长的时间里,这个女孩快速妥协,快速改变,他竟然觉得有点悲哀。

  四合院里。

  庄奶奶看着一桌子菜,只有她和谢瑾年两个吃,心情很低落。